鉴于许文修的状态，温玉雨直接止住许文修的话，道：“我希望你能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我，我要即将如何选择？你在选择后，是什么感觉？”
　　这话其实问得很过分，和直接把问题给许文修复述了一遍没差多少。但温玉雨说的99%进度在前，算勉强让人理解温玉雨的急迫。
　　许文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想逃避温玉雨的问题，还是怕被温玉雨看出他的私心。
　　翻来覆去地想了几遍，许文修就是想不到一个能够让两人开心的回答。
　　像是和稀泥似的，许文修最终回答道：“无论选择哪一条路，其实都有好和坏两方面，看的只是你后不后悔。”
　　“那你后悔了吗？”温玉雨追问。
　　“……”面对追问，许文修有些恍然。他闭上眼，脑海里有无数画面闪过。他很想再叹一口气，但他知道不能表现得那般丧，“不后悔。”
　　“其实，无论选择什么，最后的结局都会是后悔的。”这是一个注定的局面。
　　“人皆贪心。”在得到某样东西后，就奢求更多更多。却忘了自己早已把所有都交予恶魔，没有更多东西再次和恶魔交易。
　　温玉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他仿佛看到对方的眼睛如同乌云密布的星空，缓缓失去亮光。
　　他知道，他不该再说话。


第79章 摩天轮
　　后面的时间里，两人处在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然而此时连中午都没到，努力装作不尴尬的俩个人实在说不出各回各家这句话。那些原本毫无刺激感的项目，都成为两人打发时间的首选。
　　直到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温玉雨一个人坐着占位置，许文修前去买食物。
　　当两人分开的那一刻，两人均都松了一口气。
　　温玉雨背靠在椅子上，脑袋微抬，瞳孔却没有焦距。
　　他承认，听到许文修的回答后，他的内心动摇了。
　　许文修说得没有错。任何选择都是会后悔的。因此无论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是相同的。毕竟穿越者享受了不死轮回，如今要面对必死的未来，谁都很难马上接受。
　　可他的精神状态确实开始数据化，分析化，逐渐失去作为人应该有的情感。相比起倔强留下，他宁可保持着全S记录优雅离场。
　　这是他最后的体面。
　　“做一个成年人好难啊。小圆圆。”温玉雨缓缓叹一口气。
　　“……”系统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温玉雨在说什么，“请宿主不要乱给伟大的系统乱起外号。”
　　机械的声音中，温玉雨察觉到了一丝丝的轻快，“发生什么好事了？”
　　只是不等系统回答，温玉雨已经失去了好奇心。他问道：“你说，我该不该留下来？”
　　“你就别装了。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系统确确实实比之前要轻松许多，一改以前的风格，话都比之前多了起来，“你三番四次地试探，还拉他去玩测试，不就是想要了解你们之间合不合适。”
　　感性上，温玉雨很想反驳，但理智告诉他，系统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也没什么。”系统像解释又像安抚，“想找一个爱自己，且自己能接受的对象。人之常情。”
　　沉默许久，温玉雨带着几分压抑承认，“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是的。
　　虽然许文修没有切切实实地表明自己的心意，但那枚菊花硬币，还是许彤彤说的那些话，都让温玉雨意识到许文修对自己存在着一定的好感。
　　这些好感可能基于曾经看过的录影。但温玉雨有那样的自信。自信许文修在得知他的存在后，不会选择那些非穿越者。
　　数据闪烁几下，系统还是先一步打破沉默，“许文修的资料没问题。他是比你早一期的穿越者，任务完成后，选择了清洗记忆重新开始。只是他和大多数的退役人员一样，虽然记忆没了，但还是有潜意识在。”
　　这一点，系统也找不到可解决的办法。
　　“干嘛忽然和我说这么多？”放往常，系统肯定先坑他几十积分，再把资料告诉他。
　　不知道为何，这片刻的沉默，温玉雨竟然莫名觉得系统有著名为难以启齿的情绪。可系统终究是系统，它并没有迟疑太久，“恭喜宿主。任务完美完成，评分SSS。奖励积分得到10%的加成，并获得一次幸运大抽奖。”
　　说完这些，系统却没有将那些设定好的结束语再说下去。
　　它检测到温玉雨的内心动荡不已，它也莫名生出一丝名为不舍的不该有设定。
　　无论是温玉雨，或是系统，未来都是未知的。
　　“怎么不说了？”温玉雨知道系统还有其他话语。
　　“根据规定，宿主还有24小时的选择时间。等到真正离开的时候再说吧。”系统想起和温玉雨穿越的第三个世界，那对恋人即将异地恋的那一天。他们就是这般，明明别离，却谁都不说再见。说是这样就不会有感觉。
　　系统想，它等到最后一刻再说结束语，那温玉雨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快有悲伤的感觉了？
　　虽然从数据来看，温玉雨目前情绪已经在波动了。
　　“你真的，越来越像人了。”温玉雨轻叹一口气。有无奈，又有不舍。
　　系统却没有那么复杂的感觉，它的声音再次回到机械，“这是我们长期学习的结果。”
　　无论是不是程序化的模拟情感，温玉雨都从这份不舍里感到一丝丝的慰藉。
　　毕竟这是陪伴他度过了无数个日夜的系统。
　　许文修这一趟去了真的很久。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多少食物。间或透露的那份苍凉，更像是去哪抽了支烟，然后随便买了点东西的感觉。
　　当然，许文修是不抽烟的。而温玉雨脑子里的一切，都只能是他的脑补了。
　　中午的太阳火辣辣地。吃过午饭，不愿晒太阳的温玉雨和许文修就赖在有凉气的餐区不走。但也有一些不怕晒，想要把票价玩回本的客人，休息过后匆匆离开。
　　这人来人往之中，温玉雨莫名看到了生死。
　　人生其实和这餐厅一样，有人来，有人走，有人喜笑颜开，有人焦头烂额，有人来享受，有人来劳动……
　　“打游戏吗？”许文修终于在这种沉默中憋不住，主动找话题。
　　温玉雨问非所答道：“你说，如果人能够像游戏一样，不停复活，该有多好呢。”面对即将失去的不死之身，温玉雨百感交集。
　　“可如果没有死亡，就不会珍惜活着。”许文修这话带着几分鸡汤的意味。毕竟生和死，都不是他们能够选择的事情。“我们能做的，也只有活着。”
　　“你说得对。我们打游戏吧。”温玉雨笑着叹一口气。
　　男人的快乐非常简单，两人赖在餐区打了一下午的游戏。直到太阳西下，才晃悠悠出去觅食。
　　夕阳西下，难得地看到了晚霞。
　　温玉雨瞧见天边的橘红，不由得心生感慨。他指着那摩天轮道：“我们看个夕阳再走吧。”
　　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看这个世界的太阳了。
　　排队十五分钟，因今天入场人不多，温玉雨和许文修难得地能两人独处一格。
　　高楼林立，车水马龙。
　　橙黄色的夕阳自空中缓缓落下，将冰冷的建筑染上温暖的色调。然而又有多少疲惫的城市人，有空抬头看一看这片晚霞。
　　而他，将要在一天后，汇入这些麻木疲惫的城市人之中，过完平凡无奇的一生。
　　想着想着，温玉雨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无奈间，察觉到一道视线。
　　温玉雨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许文修一脸的欲言又止。
　　他想了想，对许文修露出一个笑容，“今天的夕阳真美啊。”
　　“是，是啊。”许文修尴尬半响，却没有别的话想要说。
　　夕阳打在温玉雨的脸上，让本来就柔和的脸更加柔软。可说到底，他更爱冷酷寡言的温玉雨。和大多数喜欢男生的人一样，许文修对于柔弱并不那么心动。
　　等到两人落地，温玉雨才似是试探，似是叹气地说：“我已经完成了。”
　　“完成什么？……哦。”许文修半响才反应过来，下一瞬间，离别的悲伤喷涌而出，将整颗心都掩埋。他迫不及待地问，“那你打算怎么样？”是留下来？还是选择离开？
　　“这，大概就是要走的吧。你觉得呢？”温玉雨留了一个心眼，他没有说自己还没想好，而是故意说自己要走，看看许文修会有什么举动。
　　听到近乎确定的答案，许文修一瞬间也分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大脑这一瞬间放空，整个人宛如窒息了一般。连呼吸都失去了力气。
　　他要走了？
　　这一走，将是永别啊。
　　“哈喽？怎么啦？”温玉雨对着愣怔的许文修晃了晃手。疑惑对方是怎么了。
　　这像是挥手拜拜的动作，就像点燃欲望的星星之火。
　　许文修一把抓住温玉雨的手，扯着他再次排队。
　　“还想再坐一次？”温玉雨问。
　　许文修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排队。
　　此刻的他，内心里有一股莫名的冲动。他想要在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那一刻，吻住对方的唇。哪怕明天就是永别，可他还是想要得到这片刻的谎言。
　　无论温玉雨怎么说话，许文修都一言不发。
　　他害怕自己开口就说出不该说的话。害怕自己的邪恶居心被发现，温玉雨会甩手离去。
　　然而，他的想法还是有些天真了。


第一回 坐摩天轮，恰好少人排队。工作人员才会让他们两人坐一格。但这一回，想要看晚霞的人多了，工作人员会尽可能地多放些人进格里。
　　许文修本想开口说两句，却没想到慢开口一步，温玉雨就和要一起搭乘的孩子攀谈上了。
　　一起搭乘的是一个妈妈带着两个男孩，连不顾一切地在人前强吻都不行。
　　他有些恼火。仅仅是慢了这么几秒，竟然就让脑海里所有计划都摧毁。
　　随着摩天轮徐徐上升，许文修只有无尽的苍凉。
　　橘黄色的晚霞就像燃烧的火焰，留给他的剩下一片废墟。
　　“晚霞好看吗？”温玉雨的声音打断了许文修的思绪。
　　“挺好的。”许文修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那拍下来吧。漂亮的东西，就该好好保存啊。”温玉雨提议道。毕竟好看得拉他再来坐一次摩天轮，正常人都该留个纪念吧。
　　“你说的对。该拍下来的。”许文修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
　　倒不是因为漂亮，而是提醒他，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
　　“我每次看到夕阳，都会想到煎得两面金黄得荷包蛋。”温玉雨期待着许文修吐槽，问他为什么是两面。
　　然而许文修满心都在错过的悲伤之中，“我会想到，我的生命就像夕阳，即将到达终点。”


第80章 离别
　　温玉雨完全被许文修那话打得措手不及。什么叫他的生命像夕阳即将到达终点？许文修不是才28岁吗？许文修都过青春期了，应该没有中二病了吧？
　　只是恰好摩天轮降落，温玉雨没有机会吐许文修这槽。
　　任务完美完成，温玉雨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许文修则因为温玉雨最后一天，而想陪伴他到最后一刻。
　　两人晃悠着到了江边。
　　正是夏天，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如同繁星，伴随着江风吹拂，走在河堤上的人倍感舒服。
　　因时间尚早，河堤更多的是来锻炼的健身爱好者，或是吃过晚饭前来消食的人。情侣没见着几对，温玉雨和许文修走在河堤上，倒不至于太尴尬。
　　真是非常和平的一天。
　　温玉雨感叹道。
　　许文修也因这晚风平静了下来。
　　想着正是好时间，温玉雨不由地问道：“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完全是一击直球，直直命中靶心。
　　许文修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到底是没给出温玉雨想要的答案，“我希望，你能选择更好的世界。”
　　潜意思就是，不希望对方留下来。
　　温玉雨完全是意料之外，这显然和他的想法不一样。这也明显不是许文修该给他的答案。
　　在温玉雨的想法里，许文修就是对他有感觉的。哪怕是作为朋友，许文修也该试图挽留他，而不是把他推开。联想到许文修在摩天轮上说过的话，他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
　　“你不会，想不开吧？”温玉雨不太确定。万一是有抑郁症之类的东西，那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毛病。
　　“怎么可能。”许文修像是听到了个什么笑话，表情顿时松了下来，“放心吧。我会活得好好的。”
　　虽是这样说，但温玉雨依旧没有放下心来。只是许文修的状态一直都是这样的，半撩不撩，内心里有千百心事，面上露出没有万分之一。
　　“经过测试，我们也能感觉到大家的理念不同。与其强行生活在这个你不喜欢的世界，倒不如选个更适合你的生活。”许文修的表情似是无奈，又显然是在说事实。
　　“对于别人尚好。可对于你，试错成本太大了。”
　　这句话，温玉雨听进了心里。
　　理性面的温玉雨立刻开始分析数据，权衡利弊。许文修的话说得对，他的试错成本太大了。科技高度发达，思想高度觉悟的星际时代，哪怕没有和他相同的穿越者，他要找到一群走过几个星球，看过银河恒星的好友并不难。但在这个时代，若许文修并非良人，那他想要找精神高度一样的朋友，实在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