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顿时冷汗直冒。按照路线，他已经走到了屋子的最左边。哪怕当时他走错了路，也不可能回到最右边的儿童房。尤其是从只是躲避的柜子中出来。
　　他没有记错的话，柜子的另一边就是室外，并没有任何的房间。
　　因此，他怎么可能时空转移般，从左数第二个房间来到了这个最右边的房间？
　　李君强行让自己镇定，但现实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那些仅仅是摆设的娃娃忽然之间动了。并不是简单的摇头晃脑，而是真真正正地走了起来。她们穿着精致华美的洋裙，露出锋利的牙齿，踩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向李君靠近。
　　哪怕自己有着绝对的身高优势，李君还是被这一幕吓得连连后退。可那能让他穿过来的通道已经化为普通的一面墙壁。
　　此时的李君宛如困兽，面对迎面而来的几十个洋娃娃，大脑一片空白。
　　随着洋娃娃越来越近，李君终于像是想起了自己要逃跑。他站起身来，看到那些还没有自己小腿高的娃娃，燃起了一丝丝的勇气，有种自己可以打倒这些较小姑娘的错觉。
　　但这份错觉没有存在多久，就被打得云散烟消。
　　两个不过巴掌大的小兵，一跃至李君的肩上。李君只觉得自己的肩膀宛如多了两座高山压下，他整个人便摔倒在了地上，下巴重重地磕在地板，疼得他脑袋发懵。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试图起来，但肩膀就像是被巨人按紧，身下翻腾不停，可肩膀纹丝不动。
　　挣脱不开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洋娃娃越走越近，直到那仅仅比他眼睛高一点的洋娃娃，扬起一抹血红的微笑。手抬起，刀刀尖朝天。锈迹斑斑的刀上还带着未干的液体，和不明的肉沫。
　　李君再也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他就像一瞬间爆发了自己，挣脱了束缚，朝门外跑去。
　　走廊上，伸出无数只黑色的手。
　　无处不在的声音在控诉着他的罪行，“李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弄断了我的手臂，我的手臂。”“嘻嘻嘻嘻，知道上一个从这里偷了钱的人怎了吗？嘻嘻嘻嘻。他是不是很久没有和你联系了。”“快回来陪我吧。你不是最喜欢坐在我的脸上吗？”“我看到了哦，你悄悄地摸了她的屁股。我可是看到了哦。”
　　李君的衣服被拽住好几回，好在都被他挣脱。
　　他本能地朝没有鬼手的地方逃跑。很快他就跑到了通往一楼的那条断梯。墙壁上的亮光指引朝向娃娃房。
　　可吓破胆子的李君哪里有勇气再跑进去。他直接朝楼梯冲。肾上腺素极速上升的他，凭借记忆，直接落在一楼的那堆杂物上，充当缓冲。
　　在一楼闲逛那个扮鬼的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李君一身奇特扮相，工作人员以为是二楼不慎掉落的同事，连忙跑去搀扶。
　　然而他忘记自己手里还拿着一把巨大的菜刀。他朝对方快步走去的动作，在李君眼里就是挥刀而来宰杀他的厉鬼。李君再次发出惊恐的叫声，将手边能够拿到的道具尽数朝对方扔去。
　　恍惚间，李君听到了暴怒的女声，“你这个小偷！我要杀了你！！！”
　　恰是这时，被砸了一身的工作人员因生气，而冲李君发出一声警告。这一幕，就像女鬼发出进攻的先兆。再也顾不上别的，李君尖叫着朝某年墙壁奔去。
　　鬼屋外，队伍排得长长的。年轻的小情侣们交头接耳，三五成群的同学吹嘘着自己有多勇敢。阳光下，他们笑容明媚，一派热闹。
　　一声巨大的声响打破了这份美好。
　　只见鬼屋那面破墙瞬间破碎，一个男人穿着奇怪地服饰，从鬼屋里冲出来。
　　那个男人就像神经病般不停朝人堆靠近，嘴里痴狂地叨念着“救命”，“有鬼”等字眼。排队的客人们只觉得自己碰到了神经病，纷纷远离。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认出了李君，靠近了一些，却又保持距离地维持了一个安全距离，“李君，你在干嘛？”
　　“组长！组长！有鬼啊！里面有鬼啊！”李君只是被吓到了，并不是痴傻，交流并没有影响。
　　“你怎么在这里？！你身上怎么穿着道具服！”组长在这里工作多年，怎么可能信里面有鬼。他倒是认出了李君穿着他们的道具服，可李君已经离职了。
　　得知这是李君，几个人也不再害怕。可因李君的精神状态，他们还是手里拿了点棍子或绳子之类的东西。
　　李君觉得事态不妙，耳边却传来一阵嬉笑声，“嘻嘻嘻嘻嘻，你们快把这小偷给我抓回来。我要亲自把他的内脏挖出来。啊。小偷的鲜血最美妙了，是腐臭的金钱气味。”
　　“不是。有鬼。鬼要杀我！鬼要杀我！快跑！鬼要杀我！”李君想要逃跑，可他没走出几步，就被工作人员制服下来。
　　挣扎间，宽大的衣袍里掉出了两个钱包。
　　其中一个，还是女样式的。
　　瞧见这一幕，组长哪还不知道李君这是来干嘛的。但为了这里的名声，他想把事情压下。
　　组长刚给工作人员使了个眼神，就听见后面传来了尖锐的女声。
　　“啊！那不是我的钱包吗！”这声音，正是梅梅。
　　这一声，让剩余那些不知情的围观群众，也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再面对那个被逮捕却依旧惊慌失措地喊着有鬼的李君，围观群众们纷纷打了一个寒颤。
　　李君被警察抓捕判刑。审问过程中，李君还试图狡辩。
　　警察们没有严刑逼供，而是将监控视频给李君放了一遍。
　　因李君躲过了监控，前期并没有拍到李君的身影。直到李君从柜子里爬出，屏幕里的李君并没有真的回到了娃娃房。他确确实实地到了主人房里。但他傻愣愣地在原地许久，紧接着，他在空旷的主人房猛然一摔。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似的，在地上不停挣扎。随后，他直直朝楼梯跑去。
　　因为一开始他就是在最左边的主人房，因此穿过走廊，最后再次看到娃娃房并不奇怪。但他却被娃娃房吓了一跳，随后奋不顾身地跳下断楼梯。此后就是遇见了工作人员。只是工作人员是个男人，穿着的衣服与当时也明显不同。
　　这样的视频，任谁看到，都觉得毛骨悚然。更不提亲身经历过一次的李君。
　　吓破胆子的李君最终将自己的犯罪经过坦白交代。
　　基于民意，繁星欢乐世界最后公布了监控录像。网友们看过录像后，有些人说真的有鬼，有些人说演戏真像。可无论事实如何，都使繁星欢乐世界的鬼屋红火一时。
　　而身在幕后的温玉雨连知道后续的好奇都没有，在假装松一口气地表示自己钱包并没有被偷后，继续去别的游乐设施玩耍。
　　“接下来玩什么？”温玉雨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地图，都没找到能唤起他们俩刺激感的事情。
　　许文修也有同样的感觉。相比起温玉雨，他对于刚才的事情还是有一些感触。但他想让温玉雨也能尽兴而归。
　　想了想，许文修有一些好奇地问，“好像，你和彤彤玩耍还开心一点。”准确来说，是有情绪。不像如今这般百无聊赖。
　　“你也算有了记忆。难道没有同样的感觉吗？”温玉雨看许文修那带着茫然的模样，道：“你在看某一个人，和对方聊每一句话，应该大概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而你想达到什么目的，就该如何回答，之类的。”
　　说白了，就是任务化关系。
　　将所有和人的交流，都变成了有目的，并且思考对未来有何种影响的对话。
　　“但小孩子，本能，又单纯。”倒不是温玉雨猜不出小孩子的心思，而是小孩子的想法简单，让他不至于感到恶心。
　　一个五岁的小孩，哪怕他拿着一把刀杀人，人们也会觉得对方受到教唆，或者反社会人格等。相对起那些带着某种目的而杀人的成年人，温玉雨觉得前者让他好接受一些。当然，这样的想法，温玉雨自己本身也觉得有些诡异。
　　许文修却是没有被温玉雨那些字眼迷惑，他的话准确击中了温玉雨的心灵。他说：“你排斥制度化，系统化？”
　　非要说大人和小孩有什么区别，自然是先天和后天。哪怕没有九年义务教育的末世，孩子也会因为社会而变得不像自己。很多人都以为学习只在学校，可事实上，学习存在于整个人生之中。无论身处社会，还是身处自然，都有自身的法则需要弱小的生物去适应。
　　“……有道理。”许文修这话当真让温玉雨耳目一新。温玉雨能知道自己大概排斥什么东西，却不能像许文修这样准确地说出来。
　　要说讨厌，温玉雨倒没有这么绝对。可身不由己地穿越了这么多个世界，他当真很累。尤其是如今的他不再能像个毫无想法的社畜般融合进社会里，温玉雨一边害怕着自己无法回归普通生活，又一边想要任务完结，不用再投入感情后与世界决绝。
　　这些挣扎，这些无奈，全部都因为系统。可因为理性，他无法对让他重新活过来的系统产生负面情绪。因此，这些怨念就成为了对制度化的抱怨。
　　如果不是许文修这一句话点醒了他，温玉雨到离世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无法开心。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脑子顿时有了一个想法。
　　温玉雨话里难得地带着兴奋，“我知道我们该玩什么了。跟我来！”


第76章 测试
　　被引起兴趣的许文修最终在粉色的世界里呆若木鸡。
　　他怎么都想不到，温玉雨竟然会把他带到了情侣小院。这个区域许文修非常有印象，里面就有几张由他设计的画作。所以对于里面有什么设施，有什么项目，许文修一清二楚。
　　因此，他无法理解这里会有什么让他们两个大男人玩的。
　　温玉雨带着有目的地朝某个方向走去。面对四周好奇的目光，温玉雨全然不觉。
　　并不是什么新项目。温玉雨所选的项目，名叫《爱情三十六问》。
　　公告板都是许文修所熟悉的样式：没有安全感吗？想要和恋人激情重燃吗？带着你的爱人，快来参与我们的爱情三十六问吧！
　　简单狗血的广告语印在掉色的告示牌，四周越发炽热的目光，许文修内心写满了拒绝。
　　这一刻，他好像意识到了自己对温玉雨并没有那么喜爱了。或许他该检讨一下，自己是不是就是喜欢温玉雨的脸，或者是那一抹只留存于摄影机里的幻想。否则怎么会连参与这种情侣的问答都不乐意。
　　这些不乐意，最后变成三个字，“为什么？”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吧？”许文修不确定地问。
　　“知道。问题最初版本在1997年，亚瑟·阿伦博士为增进大学生之间的人际关系而设计出来的。”温玉雨说话十分自然，“我只是在想啊。我退役后，生活状态应该和你相差无几。你活成这鸟样，我未必活得更好。咳咳……这些都是另一回事。我就觉得吧。其他人都一眼能看懂，但我们有那个啥的，在面对这些问题时，可能答案会让对方很惊艳也说不定。”
　　那个啥，自然就是指AI保护系统。
　　虽然他能从许文修的一言一行看到端倪，可对许文修的了解，显然要比可数据化的其他人要来得少。许文修有和他相同的经历，并且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多年。他想要从许文修里，得到一些退役后的描述，却不希望对方写作文般添油加醋。
　　最后，温玉雨自然是带着某种不能明说的私心的。
　　“嗯。”许文修认同温玉雨的观念。整个游乐场都不如一个温玉雨来得让他好奇。
　　他也和温玉雨有同样的顾虑。将心比心，不可能一见面就问对方，你穿越的时候觉得好玩吗？穿越后想要做什么？更不说还有系统这个特殊的存在。他要了解温玉雨，通过这样的游戏方式，倒是有趣又直观。
　　终究是一线城市，工作人员对于两个男人来参与游戏的失去没有太多惊讶。无论是直播的，还是真心话大冒险，男女老少都不少。
　　只是颜值上，实在叫人移不开眼球。
　　这里的爱情三十六问方式非常简单。将整个区域划分成一个个隔间。隔间里配备一桌两椅，椅子可以调解高度，便于两人平行对视。问问题的是桌子上的一个迷你播放器。播放器有简单的播放按键，可以播放问题。
　　没有文字提示，整个过程里，能看的只有对方、收音机和这粉色的普通小隔间。减少影响的因素。
　　播放器惯例先来了一段欢迎语，然后讲述了有关这些问题的来源，以及其可靠性。
　　“问题一：如果你可以选择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你想谁做你晚餐的客人呢？”
　　第一道问题结束，播放器自动停止。
　　两个人却是相互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
　　许文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但他理解温玉雨，所以他说：“我们轮流来。单数你先。”
　　这个规则，温玉雨表示接受。
　　没有半点敷衍，温玉雨非常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我想邀请的，严格意义上不是人。但它陪伴了我那么久，如果有机会，我想和它好好吃一顿饭，做一些，像普通朋友的事情。在分别之前。”
　　温玉雨口中的它自然指的是系统。漫长时间里，唯有系统陪他渡过。如今分别在即，温玉雨想给自己留一点美好的回忆。
　　许文修听懂了，系统也听懂了，却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