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炀沉声道:“难道你打算包庇他?难道那些黑水不是从他的体内流出来的?那是堕落者的标志足以为我们引起更深、更重的警惕,而不是像现在的你,压根还不愿意相信。”
中央城与审判所的两位首|脑针锋相对,那语言里的火药味浓重的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一时间,庭上庭下众多其他异能者都没有了话。
“书记官!”
突兀的一声喊,在一旁记录的异能者上前,在屏幕上放出了诸多资料片。
随着资料一张张的闪现,中央城的那些异能者原本还有些犹疑的内心再度安定下来。
“那些堕落者凭什么放走你?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对他们下杀手?而且,最近的净化节点,都变得不是那么稳定而那些,是以前由你亲手维护的。”
有太多太多的疑点,一切都指向了这个可能。
“而且”褚炀缓缓道,“有异能者作证,你去往黑雾森林,从来都不需要解毒剂。”
“这是什么有趣的玩笑,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没有谁可以就那么大大剌剌的进入黑雾森林,这个世界上的异能者表现出来的都是如此,只不过因为异能种类不同抗性也不同罢了。
楚歌身为治愈系异能他一向表现出了较高的抗性,并且他自忖并没有露出任何把柄。
无论是黑雾森林还是更深处的死地,尽管他进入从不曾需要解毒药剂,但是他从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表现过,除却陆之南。
而陆之南,又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褚炀看着他的眼神就如同看着冥顽不灵的堕落者,那眼神中充满了漠然与厌恶。
“有人听说过就行。”
“带证人。”
第75章 Act1·畸骨
褚游无比焦虑的望着庭上, 在听到了自己的父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大脑一片空白。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冰冷了,想起来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件不足为道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在意, 然而此刻, 却无比痛恨自己的愚蠢。
许久以前,刚刚从黑雾森林里回来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刚捡回来了一条性命,心里又存着点微微渴盼的念想, 是以注意力几乎完全都黏在了楚歌身上,在那个时候,他敏锐的发现了, 楚歌从不曾喝解毒药剂。楚歌把所有解毒药剂都分给了他和陆之南,以帮助他们驱逐黑雾、平安度过那个黑暗的夜晚。
他曾经问过楚歌这样要不要紧,会不会对他自己造成影响, 毕竟人人都知道解毒剂的重要性,然而楚歌只是说着不影响, 就全部分给了他们,自己一点都没有留。在他和陆之南灌下去五六瓶的时候, 楚歌一瓶都没有喝。
回来以后,他不经意间和人谈起过一次这件事情,感叹治愈系异能的强大。
然而现在
证人被带了上来,那个身影他无比的熟悉, 陪伴着自己去山区营地的袁郴。
那个时候, 褚游不经意的问起过袁郴, 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够做到。
袁郴站在庭上,一五一十的陈述他所知道的。
进入了黑雾森林后,楚歌从不曾需要解毒药剂。
而这一点,只有堕落者能够做到。
就算是再强的异能者,也做不到完全不需要。
就譬如应莲,一个相同的治愈系异能者。
有其他异能者作证,即便是已知的、最为强大的治愈系异能者应莲,也做不到完全不使用解毒药剂。
楚歌道:“你怎么知道我从没有用过?”
褚炀说:“语言会骗人,但是身体却不会骗人。”
一名陌生的异能者走了上来,那应当是一名医疗官。
褚炀道:“验血。”
当褚炀说出那个决定时,楚歌就知道,结果会是什么。
从黑雾森林里出来,直接被中央城的执行对抓住,送到这里来,再到审讯室内被审问,再到被送上秘密法庭,满打满算不过三天。
而审判所的制式解毒剂,是能见到的效力最强的一种,尽管会因为浓重的黑雾渐渐不起效果,但依旧会存在于人的体内,不曾代谢掉。
他的体内不会检测出来制式解毒剂的成分。
闪着寒光的针管刺入了他的身体,这一次,对于那样的痛苦,楚歌都已经习惯。
很快就可以分析出来,所有的证据都要把他置入死地。
大屏幕上出现了结果。
“体内并无任何解毒剂的成分。”
一片哗然。
“三天前,你才刚刚从黑雾森林出来,对于这个结果,你有什么话可说?”
那其实是相当、相当讽刺的一件事情。
楚歌知道自己体内的黑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的,他知道。
很多年前的善心,却没想到,成为了把自己送上绝路的工具。
在梅斯塔利亚基地里,他还在当着医疗官的时候,遇着了重症伤患,或者说意识、身体被污染的,为了救回他们的性命,他常常会选择直接吸走对方体内的黑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能量在他体内积攒,而他把那些全都逼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多么的可笑呢。
每个人身体里都存在的那种黑絮,却因为没有人可以看到,而被认为是没有。他们以为那只是一种暴烈能量,殊不知凝结以后一般无二,楚歌吸收了无数的黑絮,带走了那些军人、异能者体内的暴烈能量,到了眼下,却使得自己百口莫辩。
没有一个证据对他有利,突然之间,他就成为了一个堕落者。
而堕落者的下场,只可能是直接被处死。
楚歌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的,可是除了他,这世上就没有别的人知道。
——你认罪吗?
“我无罪。”
那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无数的目光袭来,那之中带着无以复加的厌恶与恶意,还有无数的震惊与失望。
中央城的异能者、北方审判所的异能者那些目光交织在一起,就如同巨大的锁链,从地狱中生出来,强行铐住了他的腿脚,要把他拖到深渊里去。
“他怎么敢,到了这个时候都还不承认自己的罪名!”
“谁知道,你又不是不晓得,那些堕落者,哪个的脑子不是有毛病的。”
“一想到我曾经和这样的人共事过,我就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与之同时,另一侧。
褚游的目光离开了他,完全锁定在了应苍身上。
那样直白炽热的目光让应苍无法忽视,暴躁中的北方审判所所长侧过了头,看着自己的外甥,不,或许说不上是外甥。
褚游的眼中含满了祈求,那其中蕴含着的意味溢于言表。
他想要应苍出声打断,想要应苍出面把楚歌给保下来。
可是,到了现在的局面,怎么可能做到,怎么能够做到
每一名审判所的成员,都对于堕落者有种天然的厌恶,几乎做不得任何的假。
难道你相信吗?
难道你认为他就是堕落者吗?
应苍与楚歌认识已久,然而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不相信楚歌会成为一名堕落者。褚游的意思他全部都明白,只是苦于现在找不到任何一点点能够证明他不是的证据
就算有,那也被褚炀先拿出来,当做了他是一名穷凶极恶的、潜伏着的堕落者的借口。
褚游恳切的望着他,忽然动了动嘴唇,微微做出了一个口型。
应苍辨认出来了是什么。
他的目光中浮现出了无限的震惊,再一次被惊诧填满,他犹疑的望着褚游,不敢置信。
褚游朝着他点头,眼中已然含满了泪花。
是的,你要找的人,就是他。
那么现在,是在做什么?
褚炀他现在审判的是什么?
褚家从不曾出现堕落者,可是,这样的理由
应苍深吸了一口气,短短瞬间无数情绪划过了脑海,他组织的语言飞速像英国如何开口,就在那一刻。
突兀的有人站了起来,大声道:“为什么就凭这些,便宣判他有罪?”
一片黑压压的人头里,那个站起来的人无比明显,而看清楚他是谁的一刻,爆发出了无数的嗤笑与咒骂。
那是先前站起来的那个少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还真是不死心啊,直到这个时候都还执迷不悟。
“这谁?”
“不是贺家的小少爷吗,他今天发了什么疯”
“早就被流放了,估计在外面待久了,脑子也不清醒了吧”
“谁知道是不是被蛊惑了,不是说堕落者都喜欢干这种把别人蛊惑堕落的事情”
嗡嗡嗡声不绝于耳,刹那间褚炀的目光投注了过来,那几乎如27" 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126" > 上一页29 页, 同一块中古不化的寒冰。
如果说先前他对楚歌是出于堕落者的厌恶,那么眼下,对于陆之南,那就是完全的,打心眼的,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厌恶。
褚家人,都无比痛恨着贺家人。
那是百年前的一场惨剧,褚泽与贺川,流传在隐秘的卷宗里。
“肃静。”
他强行将庭上所有的骚动都压制下去,简短的做出最后的宣判:“执刑。”
应苍霍然道:“我有异议。”
褚炀目光冷硬如铁:“你要质疑审判长的决定吗?”
应苍深吸一口气,想要直接说出,又顾忌到一旁的人,情急之下,道:“你会后悔的。”
“不。”褚炀摇头,唇边甚至有一丝笑,越发无情冰冷,“我只会为了处死一个堕落者而拍手称快。”
褚炀动用了审判长的权限,强行压制住了应苍,倏尔,朝着庭中央走下去。
那是一种特殊的药剂,当注入人的身体内后,会最大限度的防止异能者自爆。
即便是死,也要将那些堕落的能量全部锁在他的身体里。
楚歌侧过了头,无声的看着这个给自己打入药剂的男人。这种药剂的使用要求异常严苛,对本身实力的要求也极高,药剂师已然不敢上前,于是,便由作为审判长的他亲自执行。
会有一点相似吗?
不,其实并没有的,轮廓上,五官上,那不知是心念还是事实便是如此,他觉得自己和褚炀没有半分相似。
这名高高在上的审判长,骨子里流着的每一滴血液都写满了对堕落者的憎恶,宁可杀错,却绝不放过。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褚炀斜侧过头来,那样的目光看着他就如同看着世间最肮脏的败类。
所有的浅绿色的药剂都被推入了身体里,楚歌忽然微微的笑起来,他看着褚炀,轻声问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褚审判长,不如听我再说一句?”
褚炀终于舍得停下脚步,分给他一点吝啬的目光。
“为什么体内有这种黑絮,就一定是堕落者?为什么不可以理解为,只要意志力足够坚定,就能够将之克制下来?”
褚炀漠然道:“难道你见过?”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能够凭借意志力克制住的人。
除了异能者,就只有堕落者。
那不存在中间地带。
如同听到了滑稽荒谬的事情,楚歌哄然大笑起来,他笑的无比的惨烈,几乎是有些扭曲:“你怎么知道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异能者呢?”
褚炀目光冷厉,像是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仿佛有一柄巨刃划开了他的血肉,浑身上下都在燃烧,楚歌却忍下了那样的痛楚,含着一丝笑:“穷源绝地里的那一个,难道不是吗?”
褚炀霍的回头看他,那样子如同被激怒了的雄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楚歌如若不觉:“你们吃了他的皮肉,啃了他的骨髓,让他到死都背负着污名,黑雾森林里的那座死城,难道不是这样出现的吗?”
褚炀死死地盯着他,厉声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可曾有一点点说错?”楚歌面色煞白,语气虚弱,“百年前,大灾难的那个时候,褚家想要救回的,难道不是褚泽?”
“你从哪里知道的!”褚游满心惊愕,终于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年轻人。
楚歌却自顾自的说着:“可是他已经死了,被他的同胞所害死了。”
褚炀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变化,在听到死在同胞手里的那一刻,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或许当真知道了什么。
心念电转,他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嘲讽:“怎么,想要靠着一个编造的故事,来救自己一命吗?”
楚歌摇了摇头,他含着笑,看着眼前讥诮的褚炀,语气低柔,就像是送出最后一份礼物:“你们利用了他的善心,把他囚禁在牢笼中,把他关进研究所,当做最好的实验体你们吃了他的血肉,喝了他的骨髓,让他到死都背负着污名。所有人都说,死城是因为他才出现的这个结果,你开心吗?”
那些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绝密往事被一一抖出,褚炀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他下意识的想问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从哪里知道的,甚至控制不住的朝着楚歌走了一步。
然而下一刻,他就软倒了下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闭上了眼睛。
致死药剂生效了。
“医疗官呢?”褚游霍然回头,大声召唤。
庭下一片哗然,万万没想到,都已经宣判了死刑,到了这个时候,审判长又会突然召唤医疗官。
无数珍贵的药剂被取了出来,手忙脚乱想要打到楚歌身体内,然而起不了任何效果,那一阵致死药剂足以一名最巅峰的异能者在短短时间内走向衰亡。
审判长的权限被破开,应苍大步上前,直接将楚歌从中抱了下来,大步走入了休息室。
他简短地问:“我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