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楚歌忽然收敛了笑容,淡淡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我的异能最初的确不是治愈。”
室内室外,所有人的呼吸都蓦地一紧,以为他即将招供,难掩心中的兴奋,却忽视了细节。
“只是后来注射了异能觉醒药剂,这样才转变成了治愈。”
众人愕然。
这就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痛不痒无关紧要,他们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一个。
审讯官道:“那你最初的异能是什么?!”
“感知。”
“谁能够作证!”
“北方审判所所长。”
“应苍怎么给你作证?!你是他手下心腹,谁知道他会不会偏爱庇护于你!”
一声声如同惊涛骇浪,楚歌就像是那其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随地都可能被吞噬,他不慌不忙,从容反问道:“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异能,先为感知,后为治愈,他又怎么会力排众议将我调去北方审判所?”
这句话顺理成章,一时间竟然找不出什么破绽。
“另外”楚歌缓缓道,“虽然你是中央城的执行者,但同为审判所的人,我想,你应该叫他应所长。”
审讯者死死的看着他,如同被激怒了的狮子,他胸口剧烈起伏着,道:“好,很好那你是否可以解释,既然你当时就已经觉醒了感知异能,为什么不前往中央城求学,而是要假装成普通人?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侵蚀、堕落?”
楚歌瞳孔蓦地一缩。
审讯官一步不让。
空气紧绷到一触即发,只要一根火线、一个引子,便有可能爆发开来。
“我可以申请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审讯室外。
另外几名中央城异能者都紧紧地盯着内部的进展,当进行到这一步后,褚河眼神蓦地一亮。
“有情况!”
中年审讯者冷冷道:“我想你还是回答比较好。”
楚歌十分平静的说:“因为家里没有钱。”
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室内室外,所有异能者都愣住。
没钱?贫穷?
他们想听到的答案可不是这个。
一个在梅斯塔利亚基地担任了六年医疗官,又因为卓绝的治愈能力被调入北方审判所的人,怎么可能面对这样的情况。
审讯官的眼神中明显透露着怀疑的意味,像是想要穿过楚歌的外表直直看到他的内心里去。
楚歌轻声道:“这很奇怪吗?”
是的,非常的奇怪,只是没有人直接说出口来。
审讯官冷冷道:“你最好说实话。”
楚歌缓缓道:“或许你看过我的履历,想要从中扒出来点什么,其实不用这么费力气,倘若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的确可以告诉你。”
审讯室外。
所有人都等待着他的答案,唯有褚河,不知道想着了什么,眉心蓦地一跳。
“我九岁的时候,父亲出车祸去世了,十六岁的时候,母亲也得了重病,没多久就下去陪我父亲。那之后我家里就只有两个人,我和我弟弟,没有别的收入来源,供不起两个人上学。我想了很久,最后决定离开校园。”
听到了这样一番话,审讯者唯有一声嗤笑“假如你有脑子,就不会编造出这么一番拙劣的谎话,三岁的小朋友都知晓,异能觉醒者去中央学院是有补助的。”
楚歌:“???”
三岁小朋友都知道?
他简直是一脸懵逼:“统子,我不是三岁小朋友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系统:“”这问他,他也不知道啊!
原世界剧情线、现在世界,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去中央学院求学还是有补助的啊?
他的神情明显是怔愣了一下,以至于目光中都出现了短暂的茫然,无法接受,难以理解,以至于审讯者也有一些狐疑。
实在是那个样子太过于错愕了。
“原来有补助的啊”
一声浅浅的叹息,却饱含了无可奈何,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像是遗憾。
从头到尾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就是相当平静的,他的态度无不昭示了他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堕落者,所有的接受盘问只不过是为了配合,尽早的摆脱嫌疑、洗刷污名,只有在涉及应苍的时候神情中才有一丝波动,也不过是极轻缓的而已。
直到现在。
不可思议后无可奈何的叹惋,说不出的惆怅辗转。
——就好像他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审讯者迟疑道:“你不知道?”
楚歌轻轻的“啊”了一声,摇了摇头。
审判者的眉毛皱了起来,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情况:“没有人通知你吗?”
楚歌“啊”了一声:“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你的老师呢?”
“那时候我被测出潜力值为零,已经从学校里退学了。”
理论上学校不会放弃每一名有可能成为异能者的人,然而事实却是,在第一次测出潜力值为零后,这名年轻人就飘零在外。
审讯室外。
有异能者皱起眉头:“为什么没有人通知他去复查?”
没有人回答。
许久后,另外一名异能者迟疑道:“大概是因为被放弃了吧”
所有人对此心知肚明。
现在提倡的是双重检测,然而在执行过程中,却有很多弹性的地方。或许在中央城可以做到再提供一次复查的机会,但是在其他偏远地方,就比如那个不知名的小城,只检检测一次才是常态。
众所周知,假如将堕落可能性排一个高低,那么所有异能者中倾向最低的就是治愈系异能者。
这个面容苍白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像是一个堕落者。
像是所有救死扶伤的医疗官,不眠不休挽救人的性命,即便是被他们带往中央城时,也是一派温和从容。
褚河的面色一片冷凝,被其他异能者收入眼底,联系着梅斯塔利亚基地、山区营地送来的资料,说不得便有些别样的心思。
谁不知道,褚河为了一个继承人的位置,恨不得将褚游置于死地啊?!
这个年轻人,被调往北方审判所,被指控为堕落者,刚好就是救了褚游后的事情呢。
褚河察觉到了周围的暗流涌动,却顾不上在意。
言语的细节被他仔细琢磨,想要寻找到其中的破绽,他仔细思索,电光火石间有一个讯息划过脑海,蓦地开口:“不对,他怎么转换的异能!”
其他异能者看着他。
“打的觉醒药剂吧,他自己说的”
褚河死死盯着内部,气息急促:“能够转变异能种类的觉醒药剂非常之稀少,假如他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贫穷,那么是怎么搞到这种药剂的!”
众人一时惊愕。
“他一个穷小子,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怎么可能弄到那样珍贵的药剂!”
“除非,他在说谎!”
疑点再次被提出,容不得人忽视。
当这一点被褚河告知了审讯室内的审讯者后,中年异能者原本已然缓和的目光再度变得锐利起来。
“以你的家境,不可能得到那样珍贵的异能觉醒药剂。”
或许联系起来,他又是怎样的进入山区营地、怎样进入了梅斯塔利亚基地
这其中的一切种种,远远不是他一个出身贫寒的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那目光里写满了怀疑,就好像他是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用一个谎言再度圆起另一个谎言,从头到尾都没有半句真话。
楚歌深吸了一口气:“我弟弟,他是我母亲和别人的孩子后来他被亲生父亲带走,临走之前,他的父亲给了我一支这样的药剂。”
众人神色怪异,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一场家庭狗血剧,但现在并不是深究那个的时候。
卷宗被翻到了第一页,露出了嫌疑人的家庭关系。
生父陆源,生母颜小菱,此外还有一个弟弟
审讯者眉心微微一跳。
楚歌缓缓道:“他的父亲姓贺,他的名字叫之南。”
贺之南。
当姓氏与名字被拼凑到一起后,当随之而来的家庭背景被联系到一起后,众人一片愕然。
审讯者那时并没有亲自参加追捕的活动,是以对于那天的场景并不是太清楚,与之相反,所26" 纯爱总局人渣改造中心125" > 上一页28 页, 有前往了黑雾森林的执行者都回忆了起来,那个时候,和眼前人一起出现的那个少年。
他们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认得,但是恰好有人喊出了那个少年的身份。
褚河称他为“贺小少爷。”
“这个答案,还算合理吗?“
那的确是合理的,那些破绽全都对上了号,以贺家的财力,给他提供一支顶尖的异能觉醒药剂的确不夸张。
假如是贺钦的意思,那么把他送往山区营地,送往梅斯塔利亚基地一切都能够说得通了。
审讯者点了点头。
“所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会被突然指控为背叛者?“楚歌看着审判者的眼睛,目光诚恳,“我想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审讯者不由自主跟着他点头,目光和缓,正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得“刷“的一声,玻璃大门向两侧缓缓打开。
一名穿着制服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
审讯者目光微微有诧异:“褚河?“
褚河走到楚歌身前站定,居高临下,打量着他的面容。
倏尔,意味不明的道:“你说你是治愈系异能?“
褚河目光中含着若有若无的冷意,楚歌无法忽视从中传来的一丝恶念,那让他整个人都觉得不适。
他不免仔细看向了褚河,这一看却看出了一丝不对劲,似乎有那么一丝半缕的黑絮,沉淀在了褚河的头脑深处。
有意思啊。
执行任务来抓捕他的人,自己反倒是受到了黑暗的侵袭呢。
他点了点头。
下一刻,就听到褚河不容推拒地道:“演示一遍。”
为了自证清白,他似乎是应当演示一遍的,但是
楚歌并没有按照褚河的要求做,他的语气相当斯文礼貌,可其中的意思,却是实打实的拒绝:“我以为治愈异能应当用在挽救人生命的时候,把他们从死神的手上抢回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表演的小丑。”
褚河面上露出了不豫之色。
与之相反,审讯者的目光中却带上了些微的赞赏。
这个年轻人,从始至终,他的表现就足以担得上四个字:问心无愧。
何况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都时间,他的眼瞳也没有变成血红色,不是吗?
在陌生人面前展示异能,这已经能够算得上是一个相当无理的要求。
倘若不是楚歌眼下在审讯室内,正在接受盘查,骤然被提出,都可以算得上是冒犯。
而他的态度,从没有做过任何背叛的事情,这于他原本就是冒犯。
褚河目光森冷。
审讯者淡淡道:“你似乎并不应该进来。”
褚河道:“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审讯者皱眉不语,楚歌忽而一笑。
“什么特殊对待,你想要屈打成招吗?“
极其隐秘的心思被戳破,又迎上了审讯者的眼神,褚河只得摇头。
楚歌收敛了笑:“我要求见所长。”
他隶属于北方审判所,口里的所长只可能是一个人,应苍。
含着丝阴冷的意味,褚河点了点头:“你要见所长,好啊。”
那回答来的太轻易,由不得人不警惕。
果不其然,褚河道:“但那也应当是在你认罪之后。”
第74章 Act1·畸骨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楚歌想。
为什么会突然指认他是背叛者, 在北方审判所的据点外就被包围,甚至还出动了一名3s的异能者。
更要命的是,除了据点外他看到的、让他立刻离开的那一名同事以外, 他就再没有看到第二个北方审判所的人, 那其他的人,在亮出了身份后,全都是来自于中央城的。
楚歌深吸了一口气, 让自己烦躁稍微消散些许。
没关系,他想,等见了应老师就好了。
而此时, 中央城内。
被执行者所报、终于得知了此事的应苍暴跳如雷,他才刚刚离开了褚家、回了北方审判所,又马不停蹄的从北方审判所赶回中央城。
消息刚刚发来的时候他在离开的飞机上, 以至于根本就没有接到讯息,等到真的看到时, 楚歌已经被中央城的异能者带走。
他心情很是烦躁,直直进入了不久前才离开的建筑, 周围的异能者见了他,那周身的低气压没有一个人敢靠近的,这个时候的应苍,就像是一个行走的旋涡, 那看上去比褚炀都还要可怕。
应苍敲门, 等到回应后就大步迈入, 声音也是极其冷硬的:“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去抓北方审判所的人。”
褚炀道:“或许我应该纠正你,那不是什么北方审判所的人,他是一名堕落者。”
应苍直截了当的送他三个字:“不可能。”
褚炀蹙眉看他,并不言语。
因为褚家继承人的事情,两人前些时候才见过,又因为褚游屡次离开、屡次投奔,这个时候的关系,称得上是有一些僵硬的,更不要说最终褚炀将褚游按回了褚家,让无论是应莲、还是应苍都很不愉快。
褚炀希望褚游能够老老实实的待在褚家,最好想办法稳定他的继承人地位,应莲和应苍两人却觉得,他不一定要被拘束在那里,他可以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
瞧瞧这些都是什么。
难道这一场无妄之灾,不是因为褚家的继承人位置而起?被指控的楚歌,分明就是身不由己的卷入了这一场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