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方遗骨河道,“我没问你这个!”苏生睁大眼,疑惑道:“那你要问我什么?”方遗骨抓狂道:“我问你是什么人!?”“哦
”苏生会意,笑道:“少侠,我是书生啊
书生的书,书生的生
”“我知道!”“我没问这个!”“那你要问什么?我就是书生啊,苏生是书生啊,有什么问题吗?少侠,你说话呀,书生我很困惑啊!你要问什么啊,少侠,咱们能不能先把剑给收了?少侠?”“闭嘴!!”夜间,万籁俱寂,无月无星,漆黑一片
唯有城郊一处破庙,有一点火光
方遗骨无聊的拨动火堆,身后睡着的苏生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喃喃叫道:“媳妇!”方遗骨皱眉,将苏生的手拨回去,塞进毯子里,捂好
这明明是我的毯子啊!方遗骨心里抓狂,面上却无甚表情
白日里经过苏生耐心的解释,方遗骨总算弄明白了一些事
苏生是一个书生,上京赶考落榜,回乡途中遭遇劫匪,为了逃命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至于他是如何躲开自己的鬼步
书生道,他眼神好,恰好能看见他的动作,也是因此,他看出方遗骨功夫上佳,才出手相救的
还要求他护送他回乡
苏生说:“我家在苗疆一带,据此已不远
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那儿还是圣教的贼窝……总坛的所在地,高手如云,武功秘籍遍地都是
如果你能送我回去,我就给你一本秘籍
”方遗骨听见圣教,眼前一亮,当即同意
反正他没有武功,若他敢糊弄他……方遗骨握紧了问道剑柄
半夜,方遗骨叫醒苏生换岗,自己钻进暖和的毯子里,闭眼睡了
耳畔有火噼里啪啦的响,苏生在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说些的什么,蚊子一样嗡嗡响
不知为何,在这种情况下,方遗骨竟然睡着了,还做了梦
梦里,欧阳渡温柔的看着他,问他:“遗骨,你从哪来啊?”方遗骨道:“渔村啊,你带我回来的
”他又问:“你要去哪?”方遗骨“圣教
”“去干什么?”“找你
”“找谁?”“我是谁?”睡梦中,方遗骨有问必答,十分听话,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梦有问题
苏生看着他慢慢张开的唇,满意的笑了
“总算是找到你了!”一人声音在庙外响起,苏生猛地回头
突然,欧阳渡消失了,方遗骨陷入一片黑暗中
随即便听见了苏生的惊叫
方遗骨猛地睁开眼,抱起问道剑站起来,苏生正在躲避一个黑衣人的追杀,男子拿刀,刀法精湛,招招致命
好在苏生聪明,一直围着庙柱子转,让黑衣人刀刀落空
“你愣着干什么,帮忙呀
武功秘籍不想要了?”苏生大叫
“秘籍?”黑衣人是个男子,饶有趣味地看了眼方遗骨,“这小子就是你找的靠……”轻蔑的山字尚未出口,方遗骨用裹着布条的问道剑向那人攻去,虽无剑刃,剑法却凌厉,具风成气,伤人无形,一道剑气划伤了黑衣人的手臂
黑衣人一惊,不敢再轻敌,但先机已失,方遗骨攻势密集,让他无可乘之机,最终左右臂膀各受一剑,狼狈败走
方遗骨毫发无伤
黑衣人走远,方道:“你等着,天涯海角,我必定会带你回去
”这是对苏生说的
苏生置若罔闻,反而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方遗骨,不禁道:“我的天,少侠
请收我为徒
”说着,双膝一弯,便要跪下去
方遗骨皱眉,用剑柄搭上他的肩膀
苏生脸色一遍,保持着半屈膝的姿态僵住,“方少侠,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说着,手指捻上裹着剑的布条,小心翼翼的将它推开些许,“刀剑无眼,小心为妙
”方遗骨冷哼一声,问道:“你究竟是谁?”一个要去圣教的书生?半路有人追杀?需要人保护?方遗骨虽未经世事,却不傻
苏生绝对不是普通人
“我就是苏生啊
”苏生无奈道
方遗骨又问:“你去魔教干什么?”他绝对不是圣教中人
苏生道:“回家啊
”“你撒谎!”方遗骨道:“我少时曾在浙江沿海一带生活,你的口音,分明是吴语!”苏生脸色一变,“你早知道我在撒谎?”方遗骨沉默,举着问道剑的手,纹丝不动
苏生叹了口气,妥协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敢隐瞒了
”他准备站直身子,问道剑却死死压着他,“好好好,我就这样说
”苏生半屈膝,屁股翘着,眼睛望着火堆,久久的出神
他喃喃道:“我本是一个书生这没有错,只是我这次不是落榜回乡,而是逃离了家乡
我没脸呆在那,有个女孩为我而死……我听说苗疆有圣教分支,能让人死而复生
故此,我想要加入圣教,以求重生之法……呜呜
我的英,我的永恒的爱人
你将重生
”苏生说着,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将脸埋在手掌里,泣不成声
“方才那是小英的哥哥,他们家世代习武,不许嫁书生,小英因此而死,他哥要我给她陪葬,一直追杀我
我不怕死,可我要复活小英啊!”他抬起头,给方遗骨磕了三个响头:“方少侠,你虽年少,我却知你武功卓绝
我求求你……求求你,你送我去苗疆,我要救小英,救小英啊!”方遗骨被他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狗血的故事
“你……”他收起问道剑,去扶苏生,“先起来
”苏生不动,哭着说:“除非你先答应我!”方遗骨心道反正都是要去的,捎他一程也无妨,若他撒谎……兵来将挡吧
“我答应你就是
”方遗骨问:“只是,你真的知道如何加入圣教
”苏生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迅速恢复了了情绪
“那是自然
”说完,他喃喃道:“只要进了圣教,小英就能活了!哈,小英,你等我
”像个疯子,方遗骨索性抱着剑往庙外走
“我去外边守着,你睡会吧
”方遗骨一转身,苏生嘴角勾起一抹笑,“注意安全啊
少侠
”方遗骨头也不回,不耐道:“知道了
管好自己吧
”苏生笑意更浓了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这么容易骗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但越过高耸入云的山峰,便是一马平川,四面环山的盆地,盆地中央是繁华的蜀城
据传说,数百年前圣教成立,总坛便设在城中,蜀人皆为教徒
方遗骨与苏生二人从一处山上下来,渴得喉咙冒烟,便在山脚一处人家讨了口水喝
此地除了这户人家,放眼望去,不见二家
递水给他们的是一位农家老妇人,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
苏生四处看了看,随口问:“老人家,您一人在家?”老妇人点点头,道:“男人都下田去了
”她浑浊的眼珠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二人
苏生点点头,“您媳妇呢?”老妇人讪讪道:“儿子不争气,还没娶着呢
”方遗骨喝完了水,见苏生竟跟一老人闲扯,不耐地问道:“蜀城据此还有多远?”老妇人眉头一挑,“你们要去蜀城?”方遗骨点点头,老妇人指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道:“你们顺着这条路,就能上官道了
路还远呢,蜀地热,我给两位客人备两壶水,你们路上喝,如何?”方遗骨辞谢道:“不用了,老人家
我们没有钱
”老妇人将两个水壶塞进他手里,道:“不要钱,客从远方来,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方遗骨还欲推辞,苏生顺手接过,笑嘻嘻的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们笑纳了
”老妇人道:“没事,天色不早了
两位快些上路吧
”“好嘞
”苏生拉着方遗骨往哪小道走去,走的急促
等已看不见那人家,苏生突然停下来
方遗骨疑惑,“怎么不走了?”苏生突然弯腰,呕出一口水来
方遗骨大惊,扶着他问:“你怎么了?”苏生道:“快将方才的水吐出来
”“什么?”方遗骨不解
苏生急道:“水里有毒!”说着一拳打在方遗骨腹部,“你快吐啊!”方遗骨受一拳,吃痛的捂着肚子,“你怎么不早说!”他心里已有些慌,方才苏生那一拳他竟没躲过,看来水里掺的多半是软骨散之类麻痹神经的□□
“我也是才想明白啊
”苏生见他这样,暗道糟糕,“先不说了,快找地方躲起来
”环顾四周,全是蒿草,半人高,躲藏容易,却不易移动,一动蒿草发出的声响必定会暴露无遗
“失算,失算
”苏生扶着方遗骨找地躲藏,嘴上不停地重复这俩字
方遗骨药效发作,心里烦躁不安,不由怒道:“闭嘴
”苏生便不再说话,只是眼珠不停的转,不知在想什么
他被放到一出隐蔽的地方藏好,苏生站起来拍拍手,转身,迈步
方遗骨心里一惊:“你去哪?”苏生冲他贱贱一笑,解释道:“弟弟,你也太笨了
这种时候,咱们非亲非故的,我干嘛要陪你一起死啊?”“你!”方遗骨目眦欲裂,愤怒,不甘,失望,恐惧等情绪化为利刃,朝他心口一劈,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那“噌噹”的一声响,令人遍体生寒
苏生摊了摊手,收起来平日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正色道:“我还有要事要办,不能死在这里
这药效来的凶猛,估计去得也快
我将你藏在此处,等到方才那人找到你时,药效过没过,就得看你的命硬不硬
小子,这就是江湖,你还太小了,本不该涉足
”苏生朝他摆了摆手,“我走了
希望还能再见
”方遗骨看着苏生的身影走远,眼中杀意乍现
他明明救过这人,可这人却这么轻易的将恩人置之死地,不管不顾
这就是江湖?方遗骨浑身酥软,躺在蒿草中,睁眼望着湛蓝的天空,静待时间的流逝
他怕,他恨,他还没找到欧阳渡,他不能死!欧阳渡?方遗骨惊喜的看着左手腕上的三千叶,紧绷的的神经微微放松
时间走快一点啊,快一点啊,他的手指已经能动了,只需要再过一会胳膊便能动了,届时他才能控制三千叶啊!蒿草声簌簌作响,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
“妖姬,你看,这有条浅印子,那两人定是从这里跑了
”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中气十足
一个妩媚的女声答道:“跑?不可能,中了我的摄魂散,天王老子也得晕上个三天
他们定在这附近,仔细找找
上面吩咐了,如今圣教内乱不止,若是留了活口,把圣教如今的情况传了出去,你我都没好果子吃!”方遗骨听他们谈话,明白了为何小筑一直没有欧阳渡的消息,因为圣教内部动乱,这里早变成了外人不可进入的私密领域
那欧阳渡呢,他还好吗?方遗骨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由冷汗直冒,额上青筋暴起,他用尽全身力气,妄图抬起胳膊……“在这里!”男人惊呼
蒿草被拨开,一男一女出现在方遗骨面前
男的三十岁左右,下颔蓄着倒三角胡子,额头刺有一朵粉红色的牡丹花
被男人称为妖姬的女人还穿着方才那老妇人的衣服,只是脸已经由沟壑纵横的变得白皙水嫩,妖艳美丽,她挺直了腰板,胸脯大得傲人
在右颈刺有一朵与男人额上一样的牡丹花
“哟,小弟弟躲在这呢?让姐姐好找
”妖姬俯下身细长的手指在方遗骨的脸上摸了摸
方遗骨一阵恶寒,冷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无冤无仇,为何设计害我?”“设计害你?”妖姬捂嘴轻笑,“小弟弟,你想多了
我们不过是执行命令罢了
”“命令?”方遗骨眯了眯眼,问:“什么命令?”“当然是杀人的命令啊
不过……”妖姬站直身子,退后一步,男人上前,掏出匕首向,向方遗骨扎去,并接道:“死人就没必要知道了!”方遗骨眯了眯眼眼,藏住汹涌的杀意,轻轻抬起左手,将滑至手中的三千叶轻轻一按……“那就可惜了,我永远听不到答案从你们嘴里说出来了
”方遗骨的声音很轻,很冷
男人顿住,身后的女人瞬间变了脸色,张大了红唇,但已没有开口的机会
两人身上扎满了毒针,脸色迅速变紫发黑,倒在一旁
这是方遗骨第一次杀人,却没想象中那么暴戾,相反,他很平静,仿佛很久很久之前,他便预知了这两人的死亡
在这两人倒下的那一刻,他获得了一种名为报复的快感
他就这样静静的躺着,等到药效过去,站起来,拍拍,走了
连看都没看地上躺的那两具死尸
方遗骨死里逃生,下意识顺着苏生离开的方向走
但这路不通往蜀城,而是通往一处不知名的山岭
山岭寒蝉凄鸣,曲径通幽
方遗骨迷路了
他站在平地,望着密不透光的树冠,叹了口气
这是他被困在山中的第三天,虽然在往昔小筑生活了四年,丛林生存经验丰富,但毕竟只是平常玩闹的经验
如今他既不知身在何处,又不知该往何方,除了在山中乱转,别无选择……“方遗骨,你一定能走出去
”山中没人跟他讲话,他便自言自语
“方遗骨,你还要去找欧阳渡呢!”“方遗骨,你还要给你爹报仇!”绝对不能死在这里……方遗骨话还没说出口,突然脱力,倒在地上
他已经不停地走了三天,但他不能停下
他十指扣进混杂着腐败落叶的泥土里,试图站起来……他失败了,他的视线模糊,疲惫使他阖上厚重的眼皮
这时耳边响起“咔呲”声,那是人的脚踩过干脆落叶的声音
他强撑起眼皮,模糊的双眼,只能让他看见一抹红
但他知道,这是个人!抬起虚弱无力的手抓住那人的衣摆,他乞求道:“救我……”语毕,他彻底昏死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夜里,他睡在一颗树下,浑身乏力
不远处是一山壁,月华倾泻,红衣人跪在山壁前,披散的墨发直直垂到地上,与红衣,杂草,纠结在一处
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垂着头,喃喃低语
这人是谁?他救了他?他在做什么?方遗骨以手撑地准备站起来,但接下来的场面却让他毛骨悚然
黑压压的虫子四面八方朝红衣男聚拢
有些虫子就从方遗骨身上爬过,那痒麻的感觉,以及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方遗骨感到窒息,他对红衣男吼道:“跑啊!”他想起三千叶,或许此物可以救他,可当他试图抬起手腕,确实浑身不能动弹
他看着那些虫子朝圣一般涌向红衣人,红色被黑色覆盖,月华下形成一个诡异的阴影
方遗骨强忍着恶心睁眼看下去,耳边低语犹存,虫子不停地在红衣人身上爬动,不知过了多久,低语声戛然而止,虫子忽地如潮水般散去
红衣人安然无恙,缓缓站起来,墨发与红衣随风舞动,他缓缓转过身,方遗骨瞬也不瞬地睁着眼
他想看这人的脸,但没有脸,只有一张白底的,绘着彼岸花的面具,面具后一双漆黑的眼凝视着他
方遗骨心头涌起熟悉感,但就在那一刹那,红衣人走近,一拂袖,一股异香进入鼻腔
方遗骨心道糟糕,是迷药
药效发作快,他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圣教自问世以来,便不断被武林正道围剿,但每一次都有惊无险
究其原因,最主要还是圣教四宫分散在群山之间,位置隐蔽,难以寻见,每此防守失败,教众便逃入林中,斩草无法除根,春风吹又生
方遗骨虚弱的趴在红衣男子的背上,笔尖充斥着甜腻的异香,使他无法聚气调息,但神智十分清醒
红衣男子背着他在山中转了半响,几乎走遍了每一条小道,方在一处山壁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