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爱我？”她走过来直接问我

“爱”我条件反射的说出口，没有一点犹豫。赵习像他说的那样大方，他把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看戏。

“好！”她非常灿烂的笑了一下。微妙的霞光照在她脸上，大大的杏仁眼像猫一样，眼角微微上翘。我觉的这个时候她很美丽。

林枫露拿出证书样的东西开始撕，动作很快，在那一团废纸扔进垃圾桶之前。我看见了她脸上熟悉的骄傲和冷酷的决心。她拉住我的手，飞速的在我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拉着我一个劲的往前跑。沿着石砖道路。踩过茂密的草坪，从路边一个破了的铁丝网里钻进公园收费区。

我们气喘嘘嘘的跑，来到一处高高的石台阶上，那里夕阳将云层染成了火海。

“我最喜欢晚霞了，很灿烂，生如夏花。”

一句话在我的心里产生了隐隐的回音。

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人，他像一个瓷器一样在人生鼎沸的博物馆里陈列。来来往往的过客漠然的认为他是完好的，和其他路遇的展品一样。可是瓷器的内部有着一道丑陋裂纹，我忍受着它，不管路遇何处风景，我一生都带着它。那是心里不敢直视的痛楚，被时间酝酿成无果的苦酒。

林枫露她的坚定和热切的爱像美丽的霞光，照耀到我的身上成为浓郁的阴影。

林峰，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想你。你的开朗和迷惘……

我良心上的十字架啊，我背负的好累。

那一天晚上和林枫露告别之后，我还是来到了球场。那里只有孤零零的球框和扔在路边的易拉罐壳子。球场边上坐了一个人，他看见我来了捏扁了手里的瓶子。

“你还没走啊。”我慢悠悠的坐在他的身边，仰望天空大学宿舍的高楼还是遮挡不住夏夜的那一角天空，天上有几点小星。

“等你啊。”赵习带着那样的自嘲。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万一我回家了？”

“哦……你这不是来了吗。”我靠着他，背靠背。旁人看的会觉得很暧昧，但是我习惯了。习惯是可怕的东西。赵习转过来，胳膊搭着肩膀诺有所思。

我问“你会不会后悔？对于你以前干过的所有事情里面，最无耻最卑鄙最没人性最……”

“不后悔。”他回答的很利落“我生下来就不是好人。想我爷爷，我大伯一样。”

他似乎抓住了什么，捏着我的下巴“问你一个问题，老实的回答。”

我甩开他的手“那你没打算改邪归正？”我努力直视他的眼睛，然后看见那种微妙的笑容。

“羊生下来就是吃草的，就像豺狼生下来就是要吃羊的。关于我的良心，你知道的……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你可以理直气壮的指责我是一个流氓、无赖……可是你依赖我，这么多年我有那么多的机会离开你，我也想过。但是我还是留了下来，一点点慢慢培养，悄悄地抓住你。”

“我觉得人是会变的……”

他没有讲话，打量着我“你好傻啊……你直接告诉我吧，你这样逃避我除了林枫露之外，有没有别的原因。”

“没有……其实还是有一点。”

他盯住我，我很别扭很难受“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不是。”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点嘲笑，“我还要结婚呐，为老爷子传递香火……这么多年我有一个中意的人选，我很可能会娶了她，但是在这之前。”他凑过来吻着我的唇“我还想在玩玩，你最好和林枫露分手，她家在想办法让她出国……如果你不想让她在家里的日子过的太难受。”

我明白了，那天她打电话过来，她的哭泣和隐忍。如果我们的恋情被她的父母知道的话肯定会逼着我们分手。她咬碎了牙将这一切扛了下来。

一辆昂贵的轿车停在了大学林荫大道边，似乎是在回应我的想法。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她带着温和的金丝框眼镜，气质不俗。奇怪的是她认识我。笔直朝这边走过来

“我是露露的妈妈，你别紧张。阿姨找你喝一杯咖啡吧，我们上车。”

第18章

在大学附近的咖啡馆里。秦莉的名牌包就放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她很和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精致的刑具。保养得很好的脸上看不出皱纹

“你同学也一起过来了？喝什么。”

“都不用。”

秦莉的目光落在了赵习衬衣的logo上，看着他笑嘻嘻，没皮没脸的样子。

“如果不是我朋友的女儿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刚毕业吧，考了什么大学？”

我把学校的名字报上之后，她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但是有一种微妙的不屑。我想我的学校虽然是名牌，但是除非说考上了北、清、浙否则还还是不配的。

“露露考的学校不是那么好，说实在的我希望我女儿出国。我的一个表姐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当教授，她很乐意露露过去。她的钢琴去年刚刚过了8级，老师觉得很有天赋。不过国内的这个产业被搞烂了，是个音乐大学毕业的就可以当钢琴老师……恰好我表姐的爱人是教音乐的。这么好的机会。她说不要就不要……”

她交握着双手，往前靠近了一点“有时她很固执，很不懂事。而且太单纯了。”

我尴尬的笑笑“阿姨你跟我讲这个干嘛。”

“你们最好还是分手，OK？”

我从赵习那里学来一句话“是不是有别的愿因，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亲人在身边，也没有朋友。”

“只要有时间，我和我丈夫回去美国看她……其实我女儿算是没有主见的人，只是遇见你所以她坚持不肯走了。我也不会就这样罢休，我是为了她好，天下父母心，你可能现在还不懂。”

秦莉讲这些话的时候柔柔的，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但是她那种说到做到的表情我很熟悉。林枫露和她一模一样。

她看起来非常的镇定“就算阿姨拜托你。”

我无话可说，林枫露犟上了谁也劝不动，除非用骗。但是我不会吃饱了没事去骗她。她还有一个很神奇的功能就是在不该打电话的时候打过来。

虽然我不动声色的接了，秦莉小口小口的喝着茶，一言不发。那边的声音含含糊糊让我去找她。我没敢多说挂了。

秦莉和蔼的说“你考虑一下吧！”

然后我们就在门口散了，临走之前她特意的看了赵习一眼“你很眼熟啊，我是不是见过你？”

赵习把他伯父的名字报上去，对方点点头。微微笑，那种客气、亲切的笑容永远都是给有身份的的人。

林枫露在路边上，脸靠着一瓶矿泉水。脸在路边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很白皙。她肯定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折腾到现在将近晚上10：00。一提到和林枫露有关的事情，赵习就自动消失。我走过去，她把矿泉水瓶子拿下来，鲜花一样嫩的脸上赫然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谁干的！”我有点紧张

“……不是什么大事情。”她摇摇头“刚才等车子的时候，有一个女的喝醉了，她莫名其妙的当着很多人骂我，然后打了我一巴掌。”

“多大的女的？”

“和我差不多，她还说让我回家小心点。不过肯定是认错了，她打我的时候骂另一个人的名字……倒霉死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你可不可以自己回去！”我想到了一件事情。扶着她的肩膀

“你很坚强，很勇敢。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自己回家去！我有事情要去处理！很紧急、很重要。”

林枫露对我笑了“那你去吧，我没事的！我不可以太依赖别人。”她后退了一步，掰开我的手。

我有些犹豫。

她转身就走，我只好上去拍拍她的肩膀

“滚！！！”我头一回见她生这么大的气，愤怒让她的眼睛看起来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她甩开我的手，一直往前走只是这一次我没有追上去。

我几乎是直奔赵习的住处去的，可是他不在家。我打电话给我妈说今天不会来住。然后就在赵习房子里沙发上睡觉。我不信他今天不会回来！

我睡着了。不清楚睡了多久，梦境里是一些彩色的残片，意识变成了一锅浓粥仿佛有尖锐的灯光照进来。眼皮是沉重的。我闻到了酒的味道，感觉到有人的呼吸，突然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勉强站着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喝了多少，肯定不少，红的、白的、黄的。不知吐了几回。他的女朋友站在门口的位置眼神有点复杂。

“你来干嘛？”他的口齿不清，但是神智似乎还是勉强维持着。那双晕眩的琥珀色眼睛直直的看着我。似乎看不太清楚所以凑得那么近，近的旁人看来非常的暧昧。

他的女友这时露出一个意义难明的微笑

“你照顾他吧，我回家喽。”说完嘲笑着从大门口离开。

我扶着他的肩膀，我可以说我是来找他算账的。我可以肯定他在我背后玩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我的大脑在飞速思考的时候，看见他的喉结滚动，明显的觉得口干。我推开他起来去厨房倒水。

然后这王八蛋阴损的绊了我一脚，表情烦躁不安。他半拖半扯把我的肩膀牢牢地按在沙发靠垫上

我骂“有病！！”

赵习很明显的阴笑了一下。我想到他喝醉了，跟他来强的那简直是找死。放缓了口气

“倒杯水给你吧，不渴吗？然后赵大少你去洗一个澡。”

他居然乖乖的放手了。我默了一下“我决定和她分手。”

听到这句话，赵习本来是要去洗澡的，歪歪扭扭的反过身，冷笑着看我“为什么？她那么真心对你。其实你很冷血，你自己不知道。”

我沉默了

“再深的感情对你都是船过水无痕……”

“够了吧！！你不是在我后面搞鬼吗！你敢说你没有吗。现在你讲这些不是很矛盾！你有的时候简直有病。突然就不高兴。然后对我说这些那些。”

“上官意，你很善良让我觉得你很单纯。但是你的血是冷的，冷酷而且现实。你觉得你对林峰是真心的！哈，开玩笑！”

他冷了下去，然后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站在原地。有点失神。

我今天和林枫露走了把他丢到一边，他肯定不痛快。然后性格多疑，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乱七八糟想了什么。

但是他很敏锐，想的东西八九不离十。

我从后面走过去，缓缓的抱住他“你喜欢我是不是。”赵习强壮的肩膀明显的抖了一下

“你在狡辩也没有用。我知道你就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啊！”

第19章

赵习感觉到有一点疲倦，我知道他期待这句话很久了。可是现在他的反应冷淡而平静，他说“知道了。”

“我会和她分手。但是会很温和理智。我一点也不想伤害她。你答应我给我时间，不要在我背后耍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我注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眼神中明显的闪了一下。然后突然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那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抚摸着我的脸。

“你很冷血……但是我这么说，你的灵魂就会跳出来反对。因为你一直是温柔的，对每个人都是这样。你崇拜正义，每一步都是道德……哈哈，你觉得我很矛盾是吗？但是没错，上官意是一个冷血动物。”

“那你呢？”我用力挣脱开他的手“你是小人！不折不扣的小人！你是流氓。你就是一个彻彻底底自私自利的人。除了对你妈好，然后世界上所有东西都可以折价出售，你他妈……”

他微笑起来，有点不耐烦的口气“天呐……”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腕，很痛。我咬着牙齿愤怒的看着他。

“除了我妈，这个世界上我还要一样东西。我只要这样东西，和我抢的人机会是公平的，但是参与这场游戏代价也是真真实实的。上官意，我沉默的时候常常问自己，你有那么重要吗？我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离开你可以去美国。我可以对女人的肉体流连忘返，和我同龄的哥们都抱孩子了……但是……”

他的表情中有一种愤怒和无奈的东西，他讲不下去了，陷入了沉默。

想起了什么，他自嘲道“你记得初中的时候，你替林峰出头被我狠狠的教训了一顿的事情吗？那个时候那些男的玩弄你的时候。我居然硬了……那天晚上，我和你说林峰死了的时候。我抱着你，那个时候我想吻你。”

我眯起眼睛看着这个男人。

他比我高。他有着很英俊的容貌。他比我狠。他的怀抱是坚实又强硬的。

这个夜晚，他将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剖析给我看。把自己的弱点肆无忌惮的交到我手里。他不怕我报复他吗？我会为正义套个说法，让他对林峰、对林枫露的做法付出代价。啊啊！不止是这些人，那些弱者，那些被欺骗和利用的人！呵呵，我想到了谢明和他的妻子。是的！

可是赵习很精明，他应该会想到这一点的。他今天喝了酒，所以吐真言了？不对他的酒量一直很好的。或者漫长的岁月让他厌倦了伪装。

我霍然抬起头来，看见他抱着双肩，眼神中充满了讥笑和冷酷。还有一种复杂的温柔

“你让我不对林枫露耍手段。抱歉我做不到！同情和慈悲是给弱者的。可是很抱歉，你看人的眼光一直不准啊。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她比起你来勇敢百倍不止，她是一个骑士，知道自己要扞卫什么。”他的眼神更加冷酷起来

“至于你么，才是我同情和深爱的对象。我同情你是因为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本质是什么样的人。当你了解自己之后……你或许会同情你自己。”

“你什么时候成为哲学家了？”我试图用同样讽刺的态度

“社会上混出来的经验，和一点点个人天赋而已……我们简直是绝配，一个真小人，一个伪君子。”

这个夏天最最燥热的时候。林枫露站在我家楼下，她的脸上写满了一种骄傲的神色。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人会很讨厌。但是我知道她秉性善良一点点恶意也没有

“我倒找工作了。”

我看着她试图理解这句话的意味

“我妈妈不肯给我钱，除非我乖乖的去美国。我和她吵了一架然后自己跑出来找工作了。她呀把钱说的那么重要，我不觉得！我会告诉她，我能吃苦。我才不要她帮我，我自己可以找到好工作！她说我小，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我就回答她：我可以为了一个人，什么也不贪图。我喜欢他，我也会让他喜欢我……过程虽然有些困难，但是我能坚持。”

我笑了，回想起赵习的话。昨天他说。林枫露勇敢，他是对的。

“可是现在我的工作丢了。”她咬着嘴唇，黑黑的大眼睛看着我。深深的看着我

“我去应聘钢琴老师。我弹了一首很难很难的曲子，他们都鼓掌了。可是我没法拿出证书，所以我被别人挤下去了。”

我看她低着头，温和的拍拍她“别难过，我知道你很优秀。”

我不忍心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谈分手。那样过于卑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