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什大概是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他不能劝阻，“父亲，根据以往的规定，联邦不得伤害人鱼。”倘若对亲王出兵，于理不合，更会受到舆论的攻击。

莫瑞拉气冲冲地站着，“可也没有规定人鱼可以闹独立运动。”

舰队被很快集中起来，在联邦的实力面前同盟显得不堪一击。但是莫瑞拉和堂什都知道，亲王打的是什么主意。

很快整个联邦都在流传着蒂诺族的传说，这是比同盟独立还要让人疯狂的消息，更是因为无法验证真假而导致猜测纷纷。

莫瑞拉为此发表了动人肺腑的演讲，讲述了人类的生存和无奈，最后表示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是他们的祖祖辈辈决定的事情，关键是所有的资料都被销毁了，还有什么办法呢。结果说服了一批人，引爆了另外一批人。

那段时间是最难得一见的时刻，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鱼聚集到一起，如此的美丽如此的残忍，就连奉命阻止和维护秩序的士兵都只是傻傻的站着。

人鱼们高呼要改善地位，迫使人鱼研究院寻找丢失的基因，让他们重新站起来。还有一部分人鱼想的却是如何维持住现有的生活，他们喜欢享受而不是工作，这也是某些人改造成人鱼的目的之一。

可是联邦的皇室并不示弱，他们不会向人鱼出手，但是人鱼的伴侣家人孩子就遭了秧，他们如果管理不好自己的人鱼，便会受到惩罚。一时之间形式得到了控制，最起码表面看起来是如此。这就是强权的好处，就算联邦民众知道真相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以往的生活。

联邦的手段不可谓不迅速，舰队照常出发，这一场言论攻击并没有给联邦的实力造成什么影响。

从这场闹剧中得到启发的蓝珈则是趁机结识了几位进化组织的成员，并得到认可。原先的进化组织在伊希出事之后得到了打压，后来更是一蹶不振，借此机会才有了起色。蓝珈他们的队伍人数并不多，但各个都身负绝技，虽理由不一，但目的一致。蓝珈是水平较弱的，但他对战舰的熟悉则成为优势，他们队伍的目的地是同盟。

同盟的这一策略虽然没有攻击到联邦的舰队，但是却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加入。从亲王离开联邦到宣布独立共经历了一年多的时间，蓝珈已经在蒂诺星待了很久。

在这期间，足够亲王做好舰队的组建工作。同时第九舰队的慕司令夫人和亲王的伴侣因为亲属关系，而陷入两难境地，慕司令官为了避免在双方之中选择一方而与另一方为敌，毅然辞去了司令官的职务。

而他们唯一的儿子慕觅琮却不知所踪。蓝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担心，略一思考便已经明白他的去处。他忆起在上次分别的时候慕觅琮让他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看来他早就知道亲王的决定。或者说他可能在其中扮演了某种角色。依他掌握的情况看，这并不难办到。

这也是蓝珈选择去往同盟的原因之一，他需要借助同盟的力量，寻找机会，以便让蒂诺族重现人间。

总好过他一个人瞎折腾，在没有确认同盟的最终目的之前，他还需要观察一阵，希望亲王不是打着为人鱼考虑的幌子而享受荣耀。那样的话他必须更加小心。一旦想到慕觅琮可能也在同盟，他们站到了同一条路上，心中就激动起来。从来没有奢望过会是这样，在蒂诺星上的日子让他能够静下心来思索一切，让他明白以后要走的路。

同盟的突然成立带给他的事惊喜和意外，让他再也坐不住。曾经用过的那艘小型战舰又一次发挥作用将他带到联邦附近的星球上。

“加兰，情况怎么样？”从驾驶舱门口进来的是他们的队长靖南，靖南不过五十多岁，但在进化组织中身份很高。至于原因则不清楚，聚集到一起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苦衷，谁也不会追问，只要目的一致就好。

一个月前他们驾驶着一艘飞船驶往同盟，其中的艰辛和危险自不必提。

“估计还有十天的路程，如果一切顺利再好不过。”他们走的是远路，在太空中绕来绕去，很危险。

一旁的通讯员久久喊道：“哎呀，太好了。等到了同盟，我是不是就可以成为一名士兵？”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心里同样没底。久久是个绿尾的人鱼。小时候因为家里穷而做了改造手术以便获得补助。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通讯兵。

蓝珈不知道亲王的打算究竟为何，他早已经不是过去的鲁莽的学员了，而是成长起来的蒂诺人，背负着责任和梦想。

他很想对久久说出实话，看到的人鱼和了解的故事越多，他越是有这种冲动，可是他不能，这样不仅会害了别人，他自己的处境也会很危险。

想了想，他安慰道：“总有一天会可以的，在舰上又不需要高强度的活动，会有这样的战舰专门为人鱼所准备，由人鱼来指挥。”现在驾驶飞船的他可不就是人鱼吗，而且虽说人鱼总是被小心翼翼地对待，但其实他们的身体素质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差劲，大抵是因为蒂诺族的基因本来就注重这些吧。

他心中一动，就算暂时无法让人类接受蒂诺族，但成立这样的一个舰队也是件好不错的事情。

久久面露神往之色，靖南也忍不住笑了，“说得好，会有这么一天的，而且说不定同盟会研制出恢复药剂呢。”

“真的吗，靖大哥。我都要等不及了，加兰你开快一点。”

“知道啦，久久，注意不要影响工作。”

“才不会，小瞧我。”久久神采飞扬，蓝珈看的难过，几乎每一天他们都在这样的对话中度过，只不过是说话的对象不同而已。

这是支持他们的信念。

37、相见

蓝珈和靖南他们道别独自去找慕觅琮，靖南见他心意已决，也没有劝说而是带着其他人一起投靠了同盟的接待人员，至于有什么安排要等后面才知道。蓝珈先去见的是金莫瑞拉。虽然职位不同，但以前他留给蓝珈的通讯还是可以使用的，辗转之下终于成功。

金莫瑞拉自然还记得蓝珈的，所以他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

蓝珈也不多话，径直问：“慕觅琮是在你这里吧。”

“没错。”金笑了笑，“是我带他来的，可他本人也没有反抗，看来他也很期待能够找出那段基因。”只要能找到，同盟的实力就会登上一个台阶。

蓝珈心头一紧，他不知道慕觅琮有什么打算，也不好乱说，对上金莫瑞拉的目光让他有了压力，这是上位者的威严。一旦目的达到，金莫瑞拉就开始露出本来面目，对于他的态度也变化很大。蓝珈也不纠缠，直接问：“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这当然可以，你们可是恋人呢。我想觅琮那孩子他见到你定然会很高兴的，说不定研究工作也更加顺利。”他还纳闷一向形影不离的两人竟然会分开，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动找上门来。

“来人。”金莫瑞拉唤人进来，将蓝珈带往慕觅琮所在的另一处研究所。

这里和联邦的人鱼研究院相比条件并不差，看来金莫瑞拉是下了大工夫的，他也听说过金莫瑞拉在总统就职上宣称有把握寻找到失去的基因，所以才增加了同盟的吸引力。

所以慕觅琮对他来说很重要，他的研究结果也更加关键，可以想象这里的防卫很严密。蓝珈俨然成了金莫瑞拉眼中的催化剂。

慕觅琮对于他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他从工作室跑出来身上还穿着沉重的防护服。见到等候室中的蓝珈只来得及说“等我一下。”就急匆匆跑回去换好衣服。

再次出来的时候俨然是浑身轻松，蓝珈急切地问道：“你在这里到底是要做什么，还有联邦和同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居然一点都没有告诉我。”

“如你所见，我在这里做恢复剂。”慕觅琮摊摊手，很无辜。

蓝珈气愤，“别开玩笑了，别人不知道，我却是清楚的，那什么基因你不是早就知道，哪里有他们说的那样困难，可不是无中生有。”

慕觅琮无奈道：“我说的是恢复剂，光有基因还不行，那只是理论，应用起来谁知道会出什么问题。”

蓝珈知道错怪了他，轻轻说对不起。他心中一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慕觅琮叹息道：“你跟我不用说对不起。”

“你想好了吗，如果将恢复剂研制出来，带给人鱼的冲击，带给联邦的冲击会有多大，你难道忘了专项委员会的考量。”

慕觅琮不以为意，“联邦现在已经分裂了，说明他也不是那么得人心的。我只是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情。”

该做的事情？蓝珈找个位子坐好，轻声说着：“你一定不知道，我以前有多讨厌蒂诺族的身份，总觉得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想做个真正的人类，不受拘束。可是现在又觉得十分幸运，倘若从一开始就是人鱼，我肯定会疯掉的。”蓝珈说的是实话，他简直难以想象，如果他没有出生在蒂诺星，而是成为了人鱼，那么这个秘密会永远埋在联邦的上层中。他也只能痛苦的度过这多得的一生。

慕觅琮安慰他，“没事的，还有我在。”

蓝珈突然眼眶发红，鼻子一酸，他不知道原来有个依靠是这样幸福的事情，孤独和无助被温暖所取代。他颤声道：“我是个自私自利的蒂诺人，从来不懂得为别人考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为人鱼做点事情，到底还是一事无成，这样的人鱼，你为什么还要接受。”就连最关键的身体密码也是先天就有的。他心如擂鼓，紧张地等待着。

慕觅琮打断他，“不是这样的，这样的重担不是你应该背负的，你不要自责。你就是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

蓝珈只觉得心中涌起极大的喜悦，这些年的痛苦折磨和内心的枷锁都不复存在，他终于忍不住扑到慕觅琮的怀中，“我要让蒂诺族站起来，如果你选择和我一样的道路，可就容不得反悔。”他这人自私容不得背叛。

“你要搞清楚，蒂诺族只有你一个，其他的所有人鱼其实他们都是人类，或者说人类和蒂诺族的后人，我所做的不是为了蒂诺族，而是让人类过的更好，摒除无用的东西，吸收精华。人类和蒂诺族早就融合了血脉难舍难分。联邦的那种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自欺欺人罢了。所以，”慕觅琮沉声问，“你懂我的意思吗？”

蓝珈总算反应过来，原来慕觅琮担心他是狂热的种族分子。

他禁不住笑起来，“我，我当然也是这个意思。”要说融合他本人才是最佳的例子。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前世为人，今生身不由己。若要让他从中选择一方，才是最最艰难和痛苦的。这样的结局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合适的。

蓝珈探出身子，问道：“你说的恢复剂进度如何？”

“还在试验阶段。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如果速度太快反而要惹人怀疑，他一直宣称还没有找到需要的基因。所以试验进度很慢，他可不敢随意用到人鱼的身上。

“我倒是有个主意。”蓝珈越想越觉得合理，正巧也可以解决他的难题。

慕觅琮用询问的目光看他，蓝珈也不隐瞒，“如果我们告诉同盟，其实秘密实验早就在进行中就可以，我就是证据。这样我也可以恢复原来的行动。”他还是很不习惯穿着人鱼裙来来回回。

“更何况，联邦的内战一触即发，外面还有浯估星人蠢蠢欲动，一旦两方交手，同盟的胜算不大，还会给浯估星人可乘之机。而如果同盟因为力量弱小而惨败，那么人鱼的希望也就没了。”蓝珈一口气说完心中的担忧，他早已确定金莫瑞拉的意图，能够确保蒂诺族的复兴之时，也带来很大的隐患，他不可能无动于衷。

无论是联邦还是同盟，不过是对于人鱼的理念不同，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者说是绶崇皇后多年前的筹划在这里变成现实。

不过这些都是人类内部的矛盾，绝不能让浯估星人趁机而入。浯估星人残忍而富有侵略性，是联邦的死敌，强盛下的联邦也只能和其斗个旗鼓相当。正是因为浯估星人的出现才导致联邦的生育率低下，真是成也人鱼，乱也人鱼。

慕觅琮一听就明白了，他点头同意。

两人说完正事，一时之间只怔怔看着静默无言。刚刚确立的感情直到现在才让他们惊醒，那种双方之间的交流，美好的让人顾不得外面的激烈状况，只想沉浸在彼此的目光中。哪管得外面天翻地覆。这感觉对于蓝珈来说是稀奇的，而对于慕觅琮来说却不一样，这是百般等待和磨难之后的收获，纵然过程艰难，但因为心中早有把握，此刻升起的是终于有这样一天的满足感。

蓝珈终于反应过来，红着脸退后一步，他原本打算是想要探探亲王的底，进而决定是选择温和的还是惨烈的方式。就算金莫瑞拉名不副实，他也可以将基因结果公布出去，总会有人破解出来的，只是见效慢，他本人也不安全。

这次回去蒂诺星，他彻彻底底地搜查了一边，确实没有了其他的同类，一切还只能靠他自己，他所拥有的不过是一艘破败的战舰和一架机甲而已，就算能够依靠开采太空中的矿石或者其他途径挣钱，但根本就无法对抗联邦或者同盟，他也没有称王称霸的愿望，顶多是占据蒂诺星而已，那里没有人烟，他也不打算将其暴漏出来。

可是现在看来，必须要提高防护水平，难保不会有人趁着战乱胡作非为，他现在想来暗自悔恨以前的日子太过安逸，不学无术，还自以为良好，其实什么都不是。

除此之外，他已经想好如果亲王的想法真实，那么他便在这里加入军队，有了实力才有资本，这不是虚荣而是保障。虽然他不愿意和联邦作对，可是凭他的身份去了联邦才是没有活路。遇见慕觅琮则是意外的惊喜，让他更加有信心。

“就这样办吧，我已经想好了要参军，这样身份问题也解决了。”以前的战舰专业的知识还可以用得上。

“好啊，未来的舰长大人，以后我可就在你手下听命啦。”慕觅琮难得这般自得。

蓝珈一愣，“你不要你的研究了？”

慕觅琮解释道：“你忘了我也是一名机甲战士，其实研究员是我的副职。再说等恢复剂一推出，这里也就没有了我的用武之地。”

这话激得蓝珈身子一颤，他大声道：“你等着，我不会比你差的。”

他要成为最优秀的舰长，打造出属于人鱼的舰队来。

38、遗音

“你过来有东西给你看。你来的还真是巧。”慕觅琮边说边将蓝珈带到一处隐秘的工作室。一路走来，蓝珈已经经过了五道关卡。

任凭蓝珈如何询问，慕觅琮也不多言，只告诉他很重要，是个惊喜。

蓝珈紧紧跟在他旁边，终于等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崭新的大容量记忆体，

慕觅琮边操作边解释，“这是亲王为了方便研究而交给我的，绶崇皇后的遗音，当然只是复制版本。”

随着他话音落地，蓝珈眼前出现了一处广阔的花园，里面绿草如茵，鲜花开放。镜头在各色花瓣上滑过，随之而来的是宁静的歌声。

歌声醉人，景色更美，更美的还是在最后出现的绶崇皇后本人，这段影像的主人公是在最后出现的，他有着金色的头发，面色冷清，双眼不知望向何方。让人只可远观不可近赏。据说这是绶崇皇后主动提出拍摄的，可是他面上却连个笑容也没有。

一股寂寥和悲切的感觉传来，但却被歌声极好的掩盖住，歌声停住，片刻之后骤然响起，语调高扬似要穿破天空这层层阻碍。

随后所有的声音和影像都远去了，但人耳边似乎仍有绕梁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