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什么都别说了，真是不知死活。

艾克多好心地解释道：“这是自然，在联邦皇帝陛下的选择首先要保证是人类的身份，其次才是皇室的尊严，所以历来的人鱼以及亲王一脉的皇子所谓的继承权总是排在最后的。”

所谓的审判再次不欢而散，却是有人惊喜有人忧。

蓝珈问慕觅琮，“你对接下来的事情怎么看，亲王和皇帝都不会是轻易罢休的人。绶崇皇后对于被俘的怨恨一代代的传递，眼看着到了爆发的边缘。一个处理不好，后果是联邦难以承受的。”

“你是怎么打算的？”慕觅琮启动飞行器，向着家中驶去。

“我啊，自然是站到伊希这边的，我不希望人鱼的悲剧再继续下去，当然中间也有我的私心，不想被当做异类。”蓝珈望着他，担忧地问，“倒是你该怎么办，你可是罪魁祸首呢，第一个跑不掉的就是你。”

慕觅琮笑了，是发自内心的那种，“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不喜欢人鱼，他们太娇贵。后来我终于遇到满意的，却再难见到，所以便改了性子。到如今已经是完全沉浸下去，所以能够解开这样一个谜题，对我来说成就感远远大于恐惧。”

蓝珈原本很想问是因为我才害得你变成这样吗，可是他不敢，这种无心的过失说不上好坏，让他不知所措。可是一旦对上那真心实意的笑容，他竟也慢慢笑了。

罢了，事实既已造成，惋惜也没有用。他没有那时的印象，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现在和将来才是最重要的。他在学着看懂自己的心，真心实意没有瞻前顾后。最起码慕觅琮是他信任的朋友，不会背叛他。他也不会虚情假意。

所以他诚挚的问道：“你真的不后悔？不后悔走了这样一条路，正常情况下，你应该是一名战士，现在正在和外星人拼命或者刻苦训练。”

慕觅琮索性改成自动驾驶，认真地看着他说：“你又怎么知道，如果没有遇到他，会是我一生的遗憾，恐怕我只能像其他人一样稀里糊涂的娶条人鱼回家。”而不是选择自己喜欢的。

是这样吗，蓝珈鼓起勇气，“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在很久以前见过我？”

谁说不是呢，慕觅琮捧着他的脸，轻轻地说，“那个时候你也和现在一样漂亮，喝醉了酒东倒西歪地倒进池子里去，等爬起来的时候就从人鱼变成了小男孩，我当时吓坏了，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你的鱼尾和人腿在那里变来变去。”那个时候他很瞧不起人鱼，所以根本是当好戏来看的，哈，人鱼掉进池子里也淹不死。

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跑过去偷偷将人带回去休息，结果就这样陷进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而且也不打算出来了。

蓝珈想到那个样子肯定很丢脸，他双颊发烧，再也忍不住垂下脑袋，低声说：“对不起。还有今天谢谢你。”

“我们到家了，下来吧。”

蓝珈抬头一看，果然如此，心中涌起复杂的感觉。不禁感叹时间真是奇妙，他似乎要把这里当成家了，这到底是不是好的征兆。他不知道。

35、收回

“你还知道要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了外面呢。”

这样毫不客气的话语是从齐嵩口中吐出的，蓝珈特意回到齐家的大宅来，柳帘带着最小的儿子出去了，齐凝还在学校，家里只有齐嵩一个人在。

蓝珈莫名觉得有些委屈，他微微转过脑袋，“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齐嵩很不自在，咳了一声，急忙说：“谁会担心你啊，除了柳帘那么心软的人才会这样。”齐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这么些年一直都是这样。

蓝珈定定神，严肃地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爸爸他们不在，这样也好。我就直说了。”

齐嵩大约是头一回看到他这么一反常态的样子，也坐直了身子。

“你想不想让爸爸恢复双腿，像我这样？”

想，怎么不想，齐嵩想了二十多年。他毫不迟疑的点头，想不清楚蓝珈到底有什么打算。“你想说什么？”

蓝珈语气坚定，“我有办法，绝对可靠。但是具体的实施和由此引发的后果都由你自己来承担。”

“条件。”齐嵩看他的架势就知道有问题，虽然不知道他的所谓办法是什么时候想出来的，但现在提出来明显不简单。

蓝珈深吸气，缓缓吐出，这是他想了很久的决定，必须要达到。

“我要蒂诺星的所有权，从此你不得再插手。”

齐嵩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从资源上来讲蒂诺星不算出众，但独特性造就了它的价值，他看着蓝珈的目光满是无奈，这个选择不好做呢。

“我知道你的犹豫，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就算你把蒂诺星的海水舀干了也没有用的。”海水不过是普通的海水，关键还是在人的身上。

齐嵩来了兴趣，“哦，你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把握？”

“就赌你对柳爸爸的真心。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在他无知的时候骗走或者说抢走了蒂诺星的所有权，蓝珈慢慢说道，“但在这一点上是毋庸置疑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齐嵩揉着额角，显然在艰难抉择，“而且你要蒂诺星做什么用，你能护得住它？”还真是没发现当年的小孩子竟然懂事了。

蓝珈不以为然，“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那就是鼎鼎有名的蒂诺星。”

“据我所知，不对，是全联邦都知道蒂诺星灰飞烟灭了，你又怎么会这么确定，还是说你突然梦到了祖上的遗言，有了什么消息不成？”

蓝珈不理会他的嘲讽，“蒂诺星的价值不在于资源，而是它存在的意义。等你听完就会全部明白的，对你而言真的没有什么用处。”可是对他来说不一样，那是蒂诺族的根，蒂诺族的归宿。他必须守护住，再也不会轻易放弃。

“怎样，你考虑好了吗。用蒂诺星换取柳爸爸的恢复，可比你一直以来的忙碌有效的多。”

齐嵩并不松口，反而说道：“别忘了，是你柳爸爸费尽心思把你带回来，教导长大，你就这么对他吗？”

这话的确戳中了蓝珈的软肋，这份恩情他是不会忘记的，可是蒂诺星他也不能放弃。他狠了狠心，最后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结果就可以了。”

“好吧，”齐嵩摊手，“你赢了。希望你的保证是有效的，否则我不介意收回前言。”

蓝珈松了一口气，淡淡道：“我必须警告你，接下来的话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不管你是否采纳，都不能违背约定。而且如果你做了，就代表着走到联邦的对立面，从此就没有安宁的日子过了。”

他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即便是皇室和亲王达成和解，这个秘密也只能一直烂在专项委员会的记录里。可是对于柳帘他是一定要帮的，告诉他们真相，至于决定就让他们自己做吧，反正自己在他们面前并没有多少秘密可言。

齐嵩弯起嘴角，自嘲道，“我齐嵩早年和家里对立翻脸，没想到还有机会反联邦。”

过了一段时间，等收到被改名后的蒂诺星所有权的时候，蓝珈挑挑拣拣说了这些天的经历，重点是那个被联邦隐藏的秘密。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有打算的话，一定要万事小心。”

齐嵩反应很快，他意味深长地望着蓝珈，以一个商人的目光，这让蓝珈很不痛快。

“这件事情我也是知道没多久，奉劝你可不要打我的主意，除非你放弃一直以来的目标，否则我们注定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应该没有傻到真的去对抗联邦吧。”

齐嵩在思考，他现在倒不是介意蒂诺星的归属，不管怎么说都是很值的，既然是属于纪念意义的星球，他也能够理解蓝珈的做法，可是如果不能让柳帘和他的孩子堂堂正正的做人，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蓝珈留下一点血样，没有打扰沉思的齐嵩，默默离开。

他必须要为将来做好打算，首先是蒂诺星的维护问题。知道蒂诺星具体位置的只有齐嵩两人，而慕觅琮却是只知道它的存在而已。

可是现在他肯定还处在联邦的监测之中，随意离开联邦恐怕会很困难，只能按兵不动。让蒂诺星原样存在。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联邦的私人星球不在少数，蒂诺星既然是有主的就不会再被他人侵占，除非是暴力行动。

接下来还是人鱼的问题，他必须要弄清楚亲王的意思，是否真的决定违背绶崇皇后的意愿而彻底归顺联邦，以便获得伊希莫瑞拉的安全。

倘若真的是如此，那么他的日子便会很不好过。所有的任务只能由他一人来完成，最好能够借助进化组织的力量，只要有人力就好办多了。

他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路，那便将真相告知联邦所有的人和人鱼吧。由他们来决定到底是永远做人鱼还是转换成蒂诺族。

这个行动很冒险，他必须万分小心，所幸他是独身一人，毫无牵挂。

这便是他的责任和使命了，否则怎么会流落到原本就该毁灭的蒂诺星上去呢。曾经被他嘲笑的鱼权运动，又回到视野中来，可以说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哩。

慕觅琮在研究院等他，看他一脸平静的样子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怎么样，齐先生怎么说？”

“他需要时间考虑，毕竟很难让人一下子接受。我还是担心这样会不会害了他们。”

慕觅琮给他倒了一杯水，“就算你不说，他们早晚也会反应过来的，你从一开始就和他们接触，这样的经验是很难得的。况且你身上的不同根本就是他们先发现的。”

蓝珈暗自好笑，他都已经做过了为何还要瞻前顾后，此时后悔也没有用，一切还是看齐嵩自己的选择。他已经决定了接下来的路，现在是该行动了。

“你接下来的打算呢，要怎样处理这个联邦的烫手山芋，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蓝珈接着问。

慕觅琮的反应让蓝珈看不透，他一直是平静的样子进行着研究院的工作，仿佛那日在会场上的解说是个例行的工作汇报一般平常。

“你别着急，联邦的力量太强大，所有的伪造都已经深入人心，大家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贸然的提出说不定会引起反弹，对我们很不利。”

“你是说什么都不做吗？”蓝珈明白他说的是对的，可是无法接受。

“等。”慕觅琮说，“等皇室的回复，在这个期间我们什么都不要做。”

蓝珈何尝不知道，此刻最着急的还是亲王他们，可是他身为蒂诺人，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到虚无缥缈的皇位争夺中，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36、背信

蓝珈并没有等多久，不过半个月，亲王便和莫瑞拉七世达成了协议，默默地带着伊希回到了亲王的封地和属星。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个梦，联邦人还是像往常那样继续生活着，谁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命运差点就转了个弯。

可是蓝珈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

他是来和慕觅琮告别的，专项委员会对他们进行了严格的审查，甚至包括催眠，当然在这个方面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可是慕觅琮却一跃成为人鱼研究院的首席研究员，他的经历蓝珈无从得知。

“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慕觅琮对于所谓的审查了解的很清楚，他已经打算请父亲帮忙了，可是却被蓝珈婉拒了，他真的担心蓝珈会被他们发现蒂诺族的身份，或者经过洗脑将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

某个瞬间，他甚至期待着这样干净纯粹的蓝珈，可是转念一想，这个的蓝珈和其他的人鱼又有什么区别，这不是他想要的啊。

蓝珈语气很轻松，“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我，我是来告别的。”

“你要走了？”慕觅琮在听到亲王的消息时候就有了预料，他笑了笑，突然问：“你还欠我个答复，嗯？”

什么，蓝珈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脑中灵光一闪，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摇摇头，“对不起，觅琮，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看着没有回答的慕觅琮，继续说，“如果你喜欢蒂诺人，其实可以自己改造一个的，有很多人鱼可供你选择。”

唉，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还傻傻地去试探，期待有什么奇迹。慕觅琮苦笑，“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是说没有立场问题，你会怎样选择？”

我，我，蓝珈语塞，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完全是顺着别人的决定走。既然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多简单的道理。

可是心中微微的痛苦是怎么回事呢？

他到底有没有过感情呢，蓝珈问自己，最起码好感是有的。他想到前世的那个女孩，是突然就在一起的，因为大家彼此熟悉。他把那人当做唯一，所以愿意付出所有。可是现在呢，如果他没有好感，又怎么会在一起相处那么久，怎么会没有反抗就接受了那莫名的结婚协议，听到他说很久以前就认识自己，心中会有喜悦涌上心头，原来这些年那并不是孤独的，最起码有个人在挂念着自己。

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说什么他和伊希相熟大抵是有些借口的成分的。所有的一切拒绝，都是因为他不肯承认而已，为了那可笑的执着于坚持，为了他那坚决不会生子的信念，所以一直在抗拒着。

而现在不是有更好的理由吗，他们走得是不同的路，他的身份和经历注定了不容易与人交心，因为一旦付出，就是所有，他在害怕。恐惧着投入其中。凡事总喜欢在表面游走，却坚决不肯深入对待，宁愿转身也不会一试，如果说等到以后会后悔，可那毕竟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他想不到那么远。

“如果，如果换了其他的情况，谁知道呢，这只是假设。”蓝珈讨厌这种无用的问题，只会让他更加烦躁。

慕觅琮抓住他的手，“可是我希望听到你说，说出你心底的想法。”

蓝珈诧异他的态度，手腕被抓的紧紧的，目光中满是坚决，他知道倘若他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没那么容易离开。

“你这又是何苦呢，”蓝珈挣脱不能，放缓了语气，“好吧，我说。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男人，可是我骗不了自己，慕觅琮，我是有一点喜欢你，但是还比不上蒂诺星的存在。所以放手吧，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慕觅琮反复念叨着：“记住你说过的话，蓝珈，记住你的话。记住。”

蓝珈待他一松手立即就要离开，迟来的羞涩和懊恼让他恨不得逃离。却被一双手臂牢牢困住，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蓝珈默许了，他想就算以后后悔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他没有勇气呢，不能够努力去争取呢。他活该。

星河历823年，亲王金莫瑞拉突然在他的领星上宣布独立，从此与联邦脱离关系，成立民主同盟，而他本人也成为第一任总统。

同盟完全摒弃了帝制，更关键的是提倡改善人鱼地位，允许人鱼走出家门从事工作，不再是联邦中受到约束的状态。

新闻一出，联邦顿时哗然。他们已经习惯了人鱼的闭门不出和生存状态，对于这种说法感到十分莫名其妙。可是对于人鱼来说却是极大的冲击，尤其是改造人鱼。人鱼经历了最初的被迫择偶和生子，到后来的可挑选伴侣，完全没有脱出固定的模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竟然有其他的选择。

一时之间，人心浮动，议论纷纷。

消息传来，莫瑞拉七世气的掀翻了桌子，“岂有此理。”原本低声下气的请求和威胁，让他放过一马，允许金莫瑞拉返回领星好好反省，可结果立即就翻了脸，这让他如何能够容忍。“发兵，立刻发兵。集合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