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杯子，喝下一大口水，方缓缓说道：“没错。”难道说蓝珈明白他的意思，要接受他了吗，这段时间的努力真的没有白费，方法也很正确，伊希那个家伙在这方面还是十分可靠的。

蓝珈脸色大变，却不惊讶，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他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杯子，几乎要将它捏碎，“如果我不答应呢？”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同意，又不是白痴脑残受虐狂，爱他爱得失魂落魄。

话音未落，慕觅琮就飞快地抓住他的手，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彩，蓝珈有些害怕了。这是要用强了吧，来得正好，他早就备着呢，所有的应对方案都是针对这一假设的。

“你是我的。”慕觅琮说着就在蓝珈期待的目光中拥住了他，眼神坚定不移。

蓝珈差点走火入魔，这就是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结果。

到底动不动手？他以目光无声的询问，只换来勒紧的手臂，杀人不见血，他快要无法呼吸了。

过了一会，蓝珈首先忍不住推开慕觅琮。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来谈谈条件和细则吧。”如果有回旋的余地就再好不过。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研究方法又是什么，想知道人鱼的哪些方面，如果可以的话，这些都好商量。”他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其实还是被逼无奈。

慕觅琮眼中的光芒倏地黯淡下来，他叹了一口气，知道根本问题还没有解决。

“你很怕我？”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蓝珈并没有否认，“是有一点，本能而已。”瞧他时刻敏锐的直觉，毫不放松对敌情的监测。

慕觅琮说的有气无力，“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说过不会伤害你，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胡说八道，蓝珈真想拍桌子，从你脑中生出研究的念头开始，从你偷偷解谱基因开始，就是对他大大的不利。

他的感觉没有错，慕觅琮很快便转换了口风，听到他说出目的的时候，蓝珈反倒松了一口气。看看，他顶住了糖衣炮弹和攻心策略，成功摸到问题核心。

“我比较喜欢观察人鱼的日常生活，最好是一秒一分，一天一年一辈子，从不间断。衣食住行爱好活动统统都有，尤其是返祖的人鱼，他们和其他人鱼有什么行为上的差异，思想上的不同。比如说体能很强悍，饮食无禁忌。”慕觅琮说的一本正经，“这些调查虽然很繁琐，但是绝无半点伤害。”

蓝珈眨眨眼，听起来很有道理，并不是所有的科研都是血腥残忍的，既然连他的基因都比对过了，那些落后的解剖手段应该早就消灭了，或许从外因上入手才是正确的，虽然听起来像是观察宠物的记录报告。

这个似乎可以接受？！

他哪里愿意背个定时炸弹在身上。当然也不想逃到战场上去。他现在这样想要转换身份很困难，当初把话说得那么满，齐嵩恐怕也难以瞒过所有人的耳目，以前真是辛苦他了。

慕觅琮的话是个顶好的台阶，将他虚张声势的张狂和背水一战的计划统统打破，他的好逸恶劳、胆小怕死占据上风。

他才不是宠物呢，有他这样难得一见、强悍又有智慧的宠物吗？好像还真的有，呸呸，他只是举个例子而已。

难怪这些天他们吃遍南北，原来是饮食调查。不客气的说，他的确是荤素不忌的肉食人鱼。感觉很不错呢，如果都是这种待遇的话。

打住，蓝珈的警报响起，刚刚还说过这都是糖衣炮弹来着，做人鱼要坚定，尤其是返祖的人鱼。须知，吃多了迟早要吐出来的。不然会难受。

慕觅琮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见他有所松动，立即加大马力。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们可以签个协议，当然条件会经过你的同意，所有的，咳，研究，都不会违背你的意愿。”慕觅琮说着嘴里满是苦涩，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交易呢。

蓝珈向拍闹铃一样关闭了警报，“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可以考虑考虑。”他透过飞行器的舷窗向外张望，眸中现出喜悦的色彩，“前天去过的那家俱乐部很有意思。”

至于协议，让他回去好好想想。

如此轻松就化险为夷，还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只能说态度强硬一点是有必要的。物以稀为贵，他可是有着悠久的历史传统的人鱼哎。想想联邦对于人鱼的维护，也并不全是无用的摆设。

25、协议

蓝珈脸色很不好，他想他当时一定是迷了心窍，才会觉得吃喝玩乐是很好的选择。可是等他冷静下来，背后几乎要惊出冷汗来。

慕觅琮把他当成是返祖的人鱼，这点可以理解。可是现在人鱼并不在少数，他们都是蒂诺族和人类结合的后代，肯定当时的蒂诺族也被研究了个透彻，为什么他还会有这种执着呢。这不合常理，如果是单纯为了研究，说不定早就把他关起来了，哪里用得着费尽心思，还没听说过因为不配合就能好心被放过的被研究者。

可慕觅琮为何又口口声声说不会伤害他，不会强迫他，只会做观察记录。他们认识也有五年多时间，虽然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但也算是普通的朋友，一些习惯还是很熟悉的，哪里又需要特殊观察。

他可以确定慕觅琮没有说实话。唯一可以想到的是，他绝对不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离他远远的。所以，这个麻烦是肯定甩不掉的。

或许慕觅琮还有什么隐藏的计划或者身份一类的，关键是他的人鱼身份能够帮上什么忙呢？他一点都不想牵扯进去。

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或许等到弄清楚缘由，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难题。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去吧。

他还真的想要知道慕觅琮到底在搞什么鬼，希望他的承诺是有效的。

“这份协议你好好看看，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当慕觅琮这样说的时候，蓝珈知道他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这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冒险选择，他必须打起精神来全力以赴。

说是协议，其实也不过是份保证书而已，上面提到慕觅琮在没有蓝珈允许的情况下，不得将他的身份信息泄露出去，也不得违背他的意愿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果事情能够到这里就结束的话，那便是再完美不过。

他依然还会将慕觅琮当作是那个热心又友好的学长，打心眼里尊敬他。

可惜，事与愿违。

凭什么？这到底是凭什么？他为什么要面对这么诡异的条件，什么叫做“在适当的有需要的时候提供技术支援和参考”？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恐怕就是这个意思了，说到底还是最直接的威胁法，蓝珈心底突然变得很难过。

他定定神，既然如此，这就陪他玩下去吧，他倒是要睁大眼睛看看这人有什么名堂。

“那我有什么好处？”终究不过是个交易，到底有什么好难受的，放宽心便是。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慕觅琮低沉沙哑的声音，好像比他还不痛快一样。

“你想要什么？”

蓝珈顿住了，他能说到此为止吗。

“我，我暂时还想不到。”

“那就等你想到的时候再说吧，我一定尽力而为。”慕觅琮的话语空洞无力。

蓝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奇怪而沉默的氛围笼罩着他们。

最后还是慕觅琮打破了这沉静。

“如果你确认没有问题的话，那就签字吧。”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蓝珈默默地将退缩后悔什么的扔到一边，他壮烈地取出光脑，联网，又是签字又是指纹声音的折腾一遍，终于将协议落实。

据说，在很久以前，当改造人鱼刚刚进入千家万户的时候，为了保护他们不受到虐待，联邦特地开发了一套诚信系统，由人鱼和他们的伴侣共同签署，在当时，人鱼享有绝对主权，包括报警、求助等。

并且该协议要做到定期检查，及时更新信息，最大限度地保障人鱼的利益。

一旦被举报面临诚信危机，人鱼伴侣将面临严格的调查，有可能在档案中抹上浓黑的一笔，以后就和人鱼绝缘了，也就是说断子绝孙是肯定的。

这套系统曾经受到诟病，但多数情况下还是很好用的，人鱼是联邦的功臣，他们有任性的权利。

后来，这套系统渐渐衍生出其他用途，比如合约一类，相对而言，双方的权利是平等的，惩罚也没有那么严重，但联邦主脑掌控下的系统还是比较可靠的。

蓝珈看着诚信系统发来的确认信息。

“恭喜，您和慕觅琮达成S级协议，当您的利益受到损害时，请立即求助，您可以通过任何通讯工具来完成这一目标。”

后来还跟了一长串的详细说明，蓝珈也没有细看。他打定主意要奉陪到底，如今也不好退却。总之人身安全是得以保障的。

他越发好奇慕觅琮的打算了，不过是个对他不利的协议而已，可是他为什么要这般喜悦，真是搞不懂。

他的嘴角向上挑起，面色无比柔和，眼睛中满是得意。那深邃的黑色让蓝珈沉迷，却又不得不保持着警惕。

他不敢多待，慌慌张张地离开。

等到他再次踏入慕觅琮的这处住所时，漫长的假期已经开始了。

齐凝要去参加机甲培训，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别，这让蓝珈的心也酸酸的。他表面上说是要到先前的维修部去，事实上却跑过来和别人同居，以便做些隐秘的研究。

齐凝什么都没说，应该是相信他的。

蓝珈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心里虽然紧张的要死，却还是期待的，他马上就要揭晓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了，虽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猜想，却也叫人心潮澎湃。

说白了，他纯粹是以这种方式才压制他可笑的蠢蠢欲动的退缩念头。

真是丢脸啊。

慕觅琮的住所是一处单独的宅院，占地面积不大，但却十分安静。是他离校以后才布置的，他有时待在人鱼研究院，有时被双亲叫回家去耳提面命一番，是以房子基本是闲置的。直到蓝珈决定到来前，他才安排了机器人管家。

蓝珈提前了半天过来，他可是抱着反正早晚都要面对不差这一刻的念头过来的，要是像慕觅琮要求的那样在校外等他，他想他一定会趁机溜掉的。

慕觅琮这个时间并不在，管家将他带到房间，蓝珈四处打量一番便让他离开了。他有手有脚的，没有必要享受人鱼的独特待遇。

房间很空旷，淡蓝的色调他并不讨厌也不在乎，地板铺上了厚厚的地毯，简直让他嗤之以鼻，虽然的确很舒服没错。

当看到隔壁的精致泳池时，蓝珈才露出微笑来。这可比宿舍内的要让人心满意足，蓝珈忍不住跳下去游了几圈。

管家给他送来了食物，蓝珈随便用了些，午后的阳光透过自动调节窗照的人懒洋洋的。他方一放松下来便觉得有些累，也顾不得跟慕觅琮说一声不用去接他，就到房内打算睡个午觉。

等到他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早就暗下来，房间内升起了柔和的灯光，他下意识地蹭蹭被子，想着待会还有什么课程要上。

“你醒了？”温和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蓝珈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早已经放假了，他人不在学校，身份也从学生转变为合作者。

慕觅琮在说话间就已经走到他身边，皱眉看着他没精打采的样子，手掌覆住他的额头。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蓝珈顿时惊醒过来，浑身僵硬，他想要摇摇头，却动弹不得，只得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

慕觅琮没有多问，只是说：“先起来吃点东西吧，你睡了很久。”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接人的时候，那人并不在，通讯也无法接通，心骤然一紧，他想一定是他逼迫太紧，让人家吓得跑掉了。

直到管家例行询问他晚饭要准备什么，他才恍然发现，原来那人早就送上门了。他哑然，心中波动地厉害。等到看到熟睡中的人，触摸到他的温暖，这才相信不是错觉。

蓝珈点头说好，他也确实饿了。

晚饭很丰盛，蓝珈大快朵颐，不由夸赞这管家还真是能干。

慕觅琮笑笑，“你要是喜欢，以后天天都做给你吃。”他可是下过功夫钻研人鱼的菜谱，可惜并没有用上。

蓝珈惊奇地看着他，“是你做的？真厉害。”他对食物不挑，早就习惯了机器做菜的方便快捷，味道也没有那么可怕。想不到除了齐嵩那个没有底线的男人，竟然还有人热衷于厨艺，以后要是哪个人鱼嫁给他，肯定会很幸福吧。

蓝珈晚饭过后来了精神，他本打算出去逛逛，却被慕觅琮阻止，还没等他说出什么理由，蓝珈就自己反应过来，他现在应该遵从医嘱，不可擅自行动。

他歉意地转过话题，回房舀起光脑打游戏。

慕觅琮站在他身后，看着关闭的房门，想要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口，悄悄地离开。

他不着急，也不能急，总得一步步的来。

蓝珈过了几天无所事事的日子，深感堕落。他见慕觅琮没有表示，只好主动把话题提出来。

慕觅琮沉默半晌，决定把蓝珈带到人鱼研究院去，放在眼皮底下，他也安心。也不怕拘着他，还能解决想念的问题。只是这误会恐怕要更深了，这相当于在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上点一把火，后果如何，他已经不愿意去想了。

不是没有想过去坦白，光明正大的将人留在身边，可惜，恐怕会被当成图谋不轨吧，或者说某种新的策略。

话说回来，他如今的名声和走上的道路到底都是谁导致的啊，结果还要在这里以提防的目光看着他，慕觅琮唯有苦笑。

果然，蓝珈一个哆嗦，却还是鼓起勇气。

“没问题，我以什么身份过去呢？”敢说人鱼，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慕觅琮想了一下，缓缓道：“助手，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的助手。”

他有一个独立的工作区，有决定临时助手的权利，并不需要通过复杂的审查。

26、鱼权运动

人鱼研究院对于蓝珈来说并不是个好地方，唯一可以安慰的是这里的改造人鱼很漂亮，大多数性格很温和，和他们聊天并不让人觉得沉闷。

慕觅琮也不反对他和人鱼来往过密。每日的生活可以说得上是按部就班。早上一起出门，在研究所各忙各的，傍晚一起回家用晚饭。有时会改到外面，然后去机甲俱乐部一类的地方发挥精力，或者在虚拟网上对战。

在慕觅琮送给蓝珈一架机甲之后，实战也是生活的一部分。这些都让蓝珈有种错觉，他们的关系怎么看都是和谐的、默契的，哪里会有那么多的计较，说出来谁都不信吧。

这天蓝珈刚从门口出来，就遇到了一位中年男子，蓝珈认出来他是研究院的负责人，同时也是慕觅琮的老师，他提过几次，看样子很是推崇。

“李主任好。”

李主任似乎是有急事，他瞥了一眼蓝珈身上的助手装扮，点点头就走开了。蓝珈却看到他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后面的慕觅琮，两人站在一起聊了很久。蓝珈离得远又不好凑过去旁听，只得自行回去换好衣服，回到飞行器上等待。

过了不久，慕觅琮脸色不变地走过来，像往常一样拉下操纵杆，飞行器缓缓上升。蓝珈打了个呵欠，闭目养神，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慕觅琮将温度调到适宜的程度，飞行器平稳行驶到家。他轻声唤着蓝珈，却见他没什么反应。他有些头疼，看来把他带到研究院去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他知道蓝珈不是身体疲劳，而是精神上的困顿。

可是，他真的不想也不会放弃。

他探出手要将人带下来，手臂却被抓住，那人还不自知地翻了个身，慕觅琮笑了笑，至少还是有进步的。

蓝珈一个激灵醒过来，他含糊着问道：“到了。”

“嗯。”慕觅琮担忧地望着他，“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明天就在家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