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乱绝情龙(1)——涂沐
涂沐  发于:2015年0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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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以为你们拿钱就可以收买我!我和你们这些婊子不一样!”

“嘻嘻……有什么区别么?你现在吃的每一口饭,穿的每一件衣服,喘的每口气,都是谁给你的?啊你会说这是劳动得来的,我问你,你在为谁劳动,你在维护谁的秩序,你即便不是婊子,你也是奴隶;我们都是奴隶,只不过分工不同。而且我们还要感恩自己成为奴隶,因为你不做奴隶,你可能就要去当猪狗牛羊任人宰割,甚至砖头瓦块直至粉身碎骨,你有的选么?你想想你的哥哥吧,活着的时候和你一样当看家护院的鹰犬,死了之后化为骨灰还是在当栅栏门锁,他在服侍谁,他在保卫谁,这个世界因为你的贡献和牺牲,真的变过么?”

耿鸣很想上来踹他几脚,但是考虑到这里是龙族的地盘,自己不好贸然造次,强忍怒气地推门想走,但是哪曾想这个玻璃门上好像有一种精巧古怪的门锁,他搬弄半天没有打开。

“那个房门需要权限指纹的,现在又是夜里非正常工作时间,你打不开那个门的。这是一种保安装置,你知道么,我愿意的话,可以把你饿死在这里。不信你就尝试一下芍露崖建筑安全设计方面的厉害。可惜啊,四盒面片的力量又都用来拜祭你的哥哥了。”张仲文逍遥自在地叠起二郎腿,洋洋得意地说。

“那你觉得我打死你快,还是我饿死快?”耿鸣反问。

“在今天之前,我还真不太想死,但是现在,我突然害怕了……我觉得这样活下去不是一个好主意。如果你能打死我,我或许还会感谢你。”

“哎呀,我倒是想知道,啥事能吓得你想死了。”

“因为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励持那种宠物型的奴隶。”

耿鸣不知道励持是什么东西,但是他隐约明白宠物型奴隶的含义,讥诮道:“难道你现在不是么?”

“是啊,呵呵……原本也没太大区别。唉,今天我发现我亲身经历一个恐怖故事,你想听么?”

“不听,你开门,我要回家了!”耿鸣觉得所有和张仲文有关的故事都挺恐怖的。

“回家干嘛啊,空锅冷灶的,也没有老婆暖被窝,还不如在这里听我讲故事呢,我讲故事可有一套了,一般都能把人吓半死。你不要告诉我你怕听完了之后天黑不敢回家。”

“你少废话,你是不是皮又痒了,你的鬼扯我听太多了,没劲!”耿鸣烦躁地砸着门,可惜这种玻璃用拳头敲上去软软的,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机关装置在文件柜第二排,看见那本康熙字典了么,你把它拿下来,翻开。放心吧,不会喷毒气射飞镖的,你死这里我怎么收尸啊!”张仲文悠悠地说。

耿鸣怀疑地走过去拉开柜子,拿下字典,翻开,愣了。

“芍露崖因为经常签商务合同,所以这层楼是可以饮酒且酒精是可以发挥效果的。这个东西其实和二锅头差不多,特点就是有很娘们的香气,我这种婊子们都很爱喝的,为了庆祝你踏入婊子的行列,要不要尝尝?”

“你不说是机关装置么?”

“对啊,这是留人的机关装置。”

耿鸣看见伪装成书本的礼盒里放着一瓶在黑暗的房间里,透明的瓶中荡漾着月夜星光般令人陶醉的液体;胃里好像钻出一条小蛇在舔自己的舌头,他谨慎小心地问:

“很贵吧……我喝了的话,是不是要给钱?”

“呵呵……怕啥,你现在有钱,够买三瓶这个了。而且我怀疑,你要是喝了的话,真的会把你所有的钱去买这个酒的,这是……算了,我觉得给你讲这个的名称来历你也不会理解。”

耿鸣突然觉得张仲文似乎很了解自己的思路和性格,仇恨地把这瓶酒放回了原处,决绝地说:“不行,我不能上你的当,谁知道这是不是什么邪药,喝了之后死无全尸的!”

“算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看见我办公桌旁右侧的那个小黑柜子了么,那个是冰箱,里面有——”

张仲文还没说完话,耿鸣已经扑过去了,因为舞会之后他追着张小梅解释了半天才把女生将信将疑地糊弄好,结果逛街找餐厅的路上就被英持龙女红头电话叫了回来,晚饭也没吃,肚子里全是闷气没有粮食,又被刚才那晃得人眼晕即便知道有毒也很想喝的酒勾起了馋虫,所以听见冰箱两个字立刻把自尊和傲慢抛向九霄云外。

“妈的,都说八十一楼全是地主,果然存粮够挺大旱三年!”耿鸣翻开那个小冰箱大惊咋舌。

张仲文说谎了,那不是冰箱,那是一个快捷超市食品购物机,人手触摸上的时候机器就会自动判断这个人心里的主要消费目标,把日用超市里有的即食食品和饮料组合在消费者面前。这个机器设计其实是针对有选择性判断犹豫症的人设计的,就是那种逛来逛去不知道买什么好的人,帮助他们节省时间和不必要的花费。账单会在几天后邮寄给这个机器的主人。

商品的数量是根据打开门的消费者的个人食量和当前欲求状况适当增减的,一般张仲文打开可能里面就是几盒寿司或者糕点搭配一些饮料的微波炉空间,但是耿鸣打开之后看见一个堆砌着大鱼大肉啤酒如山的狭长隧道。

“唉,你们龙每天都要吃这么多东西啊?”不明就里的耿鸣天真地问。

“害怕了吧,包二奶成本很大的。”

张仲文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只看见了他浮现着幸福感的脸——他络腮胡子扎着,鼻子被里面灯光照得发红,只看脸的话,他好像一个童话故事里发现了金矿而乐不可支的矮人。

耿鸣突然踌躇了,拉着所谓冰箱的门,尴尬谨慎地抓胡子。

“这个是我们楼层的免费福利食品,不算我的。芍露崖没有食堂,所以我们要吃东西就从这里拿。”张仲文知道他什么意思。

但是耿鸣突然转身背着张仲文,伸手从门里掏出来很多不知道什么东西,蹲在办公桌下面隐藏在黑暗中急不可耐地吃起来。他即便是蹲着身材也显得很魁梧,随着撕扯塑料包装和啃食发出的吧唧吧唧的声音,让张仲文想起生化危机里那些在角落吃人的僵尸。

张仲文用手拍着脑袋,盯着天花板无奈地发呆。

耿鸣吃了七八分钟,呜咽着说:“你要讲啥鬼故事?”

“不一定是有鬼的故事才吓人。何况你觉得我会怕鬼么?”

“鬼是没你可怕。如果是你胡搞瞎搞的那些事就别说了,我恶心,我在吃饭呢。”

“我这一辈子都在胡搞瞎搞,就没有不恶心的事。算了,我觉得你也听不懂这个深奥的主题和惊悚的悬念。吃完了赶紧走吧,有钱了现在,赶紧回家盖房子讨老婆去吧。”张仲文厌倦地说。

“其实——你也不是没干过正经事。最早我调查背景资料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种花,你也很会种花,从七八岁开始你就在钻研这些东西,你栽培过很多稀有珍贵的品种呢。不过后来好像就用这个诈骗了,做些破烂吹的天花乱坠卖给那些冤大头富婆。”耿鸣作为专案组的组长还是很了解他的底细的。

“呵呵,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事。甚至,今天你也听见了,我们总监给我布置了一个要我继续她的娱乐事业的任务,就和那些花花草草有关。”

“哦,你说吧,花花草草有什么吓人的……你又不是那些烦人的花蛊婆,就算是花蛊婆,你还不是娶了一个,娃娃都生出来了!”

张仲文轻叹一声,揉了揉脑袋,语调飘忽地讲了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遥远的大山里有一个小镇子,镇子里住着一个小男孩……”

“哧哧——嘿嘿嘿嘿……”耿鸣发出由衷的怪笑。

“本来我还想说可爱的小男孩呢……”张仲文恼火地瞪了一眼背对他蹲地大吃大喝的耿鸣。

“哈哈哈哈!”耿鸣大笑起来,很快捂着脖子发出痛苦的呕咽声,过了一会儿他警惕地扭过头,满胡子满嘴是油地问:你是不是在故意说笑话,想噎死我?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这个小男孩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花,能开出七种颜色的花朵,花朵盛开的时候,种花的人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又胡编,我好像看过这个动画片,明明是个小女孩,带着一只破猫,全世界到处走,寻找什么七色花!我家是穷,但是我们村里有电视!”

“……Can you just shut up and listen! A lot of ugly women were weeping   like shit in front of computer while they were reading this story!   “张仲文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骂我,但是我心情很好,我不想打你,你说吧。”

“不行,我要从头酝酿情绪,你要再打茬,我明天就搬你家里去吃住,你不要以为你发了点儿小财就能养得起我。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大山里有一个小镇子,镇子里住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花,能开出七种颜色的花朵,花朵盛开的时候,种花的那个人就能实现一个愿望。一开始,他只是想种出这种花,许愿要很多很多钱。但是因为这种神奇的花朵非常难以栽培,即便是天时地利也可能要几十年的时间,所以这个贪婪的小孩在种花的日子里,发现他爱上了一个人,他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他生命的全部,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人占为己有,和他一起渡过这生老病死平凡的人生。于是在后来十几年的岁月里,这个小孩亲手一点点地去挖土,一枝枝地去剪裁,倾心浇灌,昼夜看护,寒来暑往,春去秋来,爱越来越深,花儿也越来越繁茂,眼看就要开出传说中的七色花。但是他和这个人却已经都长大,不再是天真无邪的孩子,要立业,要成家,要承担作为男人的责任。那个男孩子在花开的那一天,发现爱不是占有,也不是索取,而是要问心无愧地要自己爱的人幸福,于是他就对花中显现的慈悲美丽的女神说,他要让那个人忘记彼此爱过的痕迹,无牵无挂地过上幸福的日子。于是女神实现那个男孩的愿望,这个男孩子经过了牺牲主义的精神洗礼,大彻大悟,从此勇敢坚定地踏上了……嗯,一条万劫不复的毁灭之路。”

张仲文淡定优雅地讲述道。

耿鸣抓着易拉罐啤酒喝了一大口,补充道:“其实花儿里出来的女神虽然美丽,但是一点儿也不慈悲,对吧?”

“这要看当事人自己的理解了。这个女神发现这个男孩,不对,男人了,拿得起放得下,不是无毒的丈夫量小的君子,于是就和他签了合同达成了雇佣关系,给他很多工作,许诺给他更大的诱惑和承诺。如果这个男孩能完成她指派的任务,那么他身上就会长出鳞来,当他身上长满一万片鳞的时候,他就会变成神圣美丽有钱有势的龙,从此凌驾大千世界绝大多数生物之上,过着凡人难以想象的骄奢银逸的生活。”张仲文带着一种满足的优越感继续讲道。

“嗯,于是种花的小男孩就变成了一个杀人放火阴谋诈骗走私盗窃抢劫卧底组织参与黑社会活动煽动监狱暴乱的恐怖分子。”耿鸣苦着脸讥笑着说。

“事情哪里有那么顺利的,一开始他也很恐慌害怕,很彷徨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他生命中所爱的第二个人,这个人是个老实人,有一颗无私温暖的心,善良到接近白痴,被这个男孩……呵呵,不,恐怖分子,给骗了,并陪伴这个恐怖分子在世界上流浪。这个老实人一次又一次地希望这个恐怖分子能放下手里那些邪恶的勾当,不要听信那些所谓神们唬人的鬼话,不要再去追求什么金钱名利,做回原来那个种花的小男孩。呵呵,恐怖分子真的被打动了,和老实人一起躲了起来过了几天神仙都没享过的太平日子。可惜,天意难违,中途反悔和神作对的下场就是地狱般的痛苦,恐怖分子身上的鳞片如果不长满一万片,那么就会变成怪物慢慢被冻死。老实人的心再温暖,也已经拯救不了他心里疯长的贪婪与邪恶,恐怖分子用最后一点儿的人性,做了一件让老实人伤心欲绝的事,熄灭了他心里爱的火焰,把他抛进茫茫的尘世随波逐浪过平凡的生活,自己擦干眼泪从此做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奔向所谓的荣华富贵高等奴隶的枷锁。”

张仲文茫然地举起手来,做了一个胜利的姿势。

“恐怖分子现在是社会精英啦,为什么不去找他?”

“已经晚了。且不说他已经有了幸福快乐的家庭,有了他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太平日子。就算没有,社会精英也没有那个勇气和脸面用公共厕所般的身体去碰他,用婊子的嘴和他说话。或许,本质上来说,所谓爱就是互相利用,精英就是站在别人尸体上的那些人,精英和老实人之间没有互相利用的价值了,所以当初的温暖,就留在当初吧。而且,精英觉得,如果他心里再有什么人可以惦记和牵挂,他就会变得软弱,变得愚蠢,他就会害怕,他就会丧失作为奴隶为主人工作求生的资格。”

“呵呵,你说的这个小男孩,恐怖分子,社会精英到底是谁啊?”耿鸣玩味地咧嘴笑着问。

“我的朋友如花,他可贱了。”张仲文用手抹了抹眼睛说。

“故事结束了么?”耿鸣追问。

“结束了,如花后来过着每天吃喝玩乐就可以赚钱继续吃喝玩乐的日子,死于艾滋病,享年25岁。”

“即便这样我也不觉得这个故事哪里恐怖,我倒是觉得是一个充满希望和幸福有关的故事,呃,为啥这话说出来这么反胃……不过这个如花挺爷们的。完全不像你。”耿鸣用袖子擦了擦嘴说。

“因为你不是如花,你也不知道他千辛万苦换来的自己和别人的幸福根本都是扯蛋打灰机瞎爽快!你根本不知道你用珍贵的光阴实现的愿望和你觉得伟大感动的牺牲全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我希望你幸福,但是我知道什么是幸福么,我有什么资格定义和安排别人的幸福?人根本不知道幸福这个东西有多贪婪,一个人为这个贪婪所能做出的最优异成绩也不过是别人的起跑线而已!人总是喜欢朝好的美的地方想,说这个事情叫希望!但是希望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希望就是在要求,只要有要求就要有人付出,凭什么别人要为你的希望付出,你又真的愿意为他们的希望付出么?不想再付出了,不想再给任何人希望了,因为没有人为我付出过哪怕一点儿我愿意相信的东西。我凭什么要永远做那个种花的小男孩,难道就是我看起来很伤感很美很令人感动,我就要永远保持那个样子么?我凭什么要为你的感动你的美好变成一个僵死的雕像?人们都觉得自己婚纱照里的样子很美很幸福,但是谁每天每时每刻都能维持那样的妆容模样?我不喜欢说实话,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喜欢听实话,我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样子,因为这个要比甜蜜温柔难伪装得多;我可以是公共厕所,我可以是婊子,我可以是毒蛇怪物,但是我从来不带着义正词严光明神圣的嘴脸去要求别人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去他妈的幸福,去他妈的希望,去他妈的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每相信一次这种话,就会被扒一层皮,不好意思,我是会疼的,即便不怕,我也疼。我血淋淋地躺在地上呻吟的时候,你插着用我的皮扎成的希望的翅膀洒着祝我幸福的盐花飞走了!现在你告诉我,这个故事哪里不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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