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德馨哥哥怎么没回来？”

“皇兄说要为我猎一只火狐去了玉凤山，大概明日回来。”

成帝思虑了一会儿，说道：“德馨大了，是该多历练历练了，也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玉凤山，才能打到更好的猎物。”

众人展示猎物之后便是歌舞，宫人还将几个武将打来的野猪和鹿烤了分食。整个聚会持续了大约一个半时辰，众人都玩得挺开心，成帝觉得累了才宣布到此为止。等聚会散了，长生默默地跟着慕容朝晖回帐篷，他揪着红狐狸，背上背着成帝赐的弓弩，心里直打鼓。

慕容朝晖会不会不喜欢自己这么出风头？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出风头出的早，未必是什么好事情。

“殿下……”看着前方之人纤弱的背影，长生轻轻唤了一声。

慕容朝晖停下，转过头来。

“长生，你今天表现的不错，狩猎的时候没有受伤吧？”

“没……没有……”

慕容朝晖一说话长生就紧张了，揪着火狐狸尾巴的手加了把劲，那小狐狸吱吱叫着，朝长生龇牙咧嘴。

“长生，你这样揪着它，它虽对你没办法，却不会服你。”

“那要……要怎么办？”

长生手里揪着的那只的火狐眼睛里带着水气，一脸被欺负了的模样。长生无奈地把它放正了，抱在怀里。见慕容朝晖有意要接，连忙递给他。原先还担心那个狡猾的家伙会逃跑，不过他的担心好像完全是多虑的，那狐狸很享受慕容朝晖的怀抱，压根就不挣扎。长生在心里哼了一声：好一只好色的狐狸！

回到帐篷里，小双、燕子，小李子，小全子都侯着了。见慕容朝晖抱着火狐回来，都是一喜。

“殿下，这小东西火红火红的可好看了，长生公子还真是厉害啊！”那火狐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转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小双和燕子他们倒是兴奋得很，看完了狐狸，又围着长生转。

“长生公子，您今天可真是威风，连皇上都夸呢。”小双捂着嘴笑道。长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没什么，其实也不过是走了运。对了，我还带回来一只活的兔子呢，就劳烦你和燕子姐姐养着了。”

“是吗是吗？快带来让我们看看！”燕子也在一旁搭话，一脸的欣喜。

长生跑出帐外，把马给牵过来。系在马上的傻兔子一脸呆样，被吓傻了，一直没回过神来。

“喏，就是这只傻兔子。它可是我今天抓到的第一只猎物，当时啊我正骑着马呢，它突然跑出来，撞在了马蹄上，结果就昏过去了。”几人听了长生的话，皆是大笑：“长生公子，这兔子可真逗！真是没见过这么傻的兔子了……”

长生转过头去看抱着狐狸的慕容朝晖，他也笑了，嘴角微微上扬，像红莲池里荡开的微波。长生被他的笑吸引了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掩饰地挠挠头。

“小双姐姐燕子姐姐，它就麻烦你们照顾了。对了，小全子、小李子。我还有别的猎物呢，麻烦你们给收拾着，明天做烤肉。”

“哎，是，我两个这就去收拾。”小全子应了声，拉着小李子一齐出了帐门。

这时慕容朝晖怀里的火狐发出几声叫声，慕容朝晖低头去看，只见那小家伙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若有所求。

“你们说，它这是怎么了？”慕容朝晖问道。

“殿下，我觉着……它可能是饿了吧，我去拿些吃食来。”燕子急忙道。小双也说要给兔子弄点萝卜菜叶什么的出了营帐，一时间营帐里只剩下两个人，一只狐狸。

看着慕容朝晖竟会为一只小狐狸心急，长生心里酸溜溜的，不过又有些高兴，毕竟这小东西是自己打来的不是？长生看着那只狐狸，没想到那狐狸也不知好歹地跟他大眼瞪小眼。就在长生瞪着那只不知死活的狐狸时，慕容朝晖幽幽地叹了一句：“长生，你真是长大了……”

长生不知道该回什么，只是怔怔地看着慕容朝晖。这时候夜已经深了，帐外有风声吹来，桌上的烛影依稀晃动。

“都快有我高了。”

长生低着头，脸蛋微红。慕容朝晖一步步走近，拍了拍长生的肩，柔声说道：“长生，抬头，站直了。”长生立马站得笔直，此时慕容朝晖就站在他的面前，离他不到一寸。

“长生，你只差我半头，再过两年就能长得比我高了。”

“殿下……我……”长生瞬间红了耳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殿下，我拿了吃的进来。”就在这时，燕子走进帐中，“对了，得把帐门关紧了，免得这小东西偷跑出去。”

火狐闻到食物的香气，连忙探出头来，圆圆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慕容朝晖把它放在地上，它便乖乖地跑过去吃了，看上去跟养熟了似的，一点也不怕生。

“长生，你来给他起个名吧。”

长生想了一会儿，想不到什么好名字，犹豫道：“……不然，就叫它小红好了……”

燕子听了一噗嗤笑，慕容朝晖也笑了。那只火狐朝长生龇牙，像是对此表示不满。长生也知道自己起的名也太俗了点，于是道：“殿下，我不会起名字，不然您给起一个吧。”

慕容朝晖摸了摸火狐的脑袋，说：“就叫小红也好，名字简单，容易记。小红，你说是吧？”

小红不做声了，专注地啃着燕子拿来的鸡腿。

长生心想，好你个色狐狸，果然是比较喜欢慕容朝晖的。

第十一章：封王

连着三天的狩猎是皇族们放松的好时机，大家伙都施展身手尽情狩猎。不过长生这两天并未去更远的地方，只在长寿山附近转悠，打了几只野猪而已。他不想再出风头了，想起三皇子慕容德馨那张被他气黑的脸，长生觉得这段时间还是低调为好。

慕容德馨第二日傍晚才回到营地，果然给七皇子慕容嘉宁带回一只火红的狐狸。这只狐狸的毛色不如小红漂亮，个头倒是大一些，七皇子十分开心，抱着狐狸爱不释手。慕容德馨经过长生身边时冷冷瞥了他一眼，长生在心里默默骂了声小气。不过一只狐狸而已，用得着拿眼睛瞪他么？

第三日虽也狩猎却主要以庆功为主，太阳还没落下，盛大的歌舞就开始了。贵族们安然就坐，长生和慕容朝晖依旧坐在不显眼的位置，不想引人注目。歌舞一类长生一直兴致缺缺，看了几眼就专注地吃烤肉，吃饱喝足后就偷偷看慕容朝晖的脸。再然后，一个糊涂觉……长生的第一次狩猎就结束了。

翌日，众人班师回朝。长生舍不得这光景，心中怅然。

他骑着马护在慕容朝晖的马车旁，听着马蹄和车轮的轱辘声，心中想着一片宽阔的草原。如果不当伴读，他这么大的时候一定会做一名游侠，拜高手为师，除暴安良，达济天下。现在的他整日待在皇宫里，就如同笼子里的金丝雀一般。虽不愁吃穿，却没有太多的自由。

就在长生做着他的游侠梦时，宫里悄悄起了变化。此次回宫后，宫里的人仿佛一夜之间都变得敏感起来，常常在背地里悄悄谈论着什么。长生也发觉了这些不寻常，却有些不知所措。他虽在权力的中心，却对宫里的斗争一无所知。

雨连着下了几天，下过雨的午后，空气里带着雨滴的味道。长生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仍努力打起精神，用笔记着夫子上课的内容。放课前夫子特意交代明日所有皇子不得缺课。长生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回去将事情告诉了慕容朝晖。慕容朝晖不语，只默默收好了要带的书本，第二日同长生去了上书房。

这日，夫子宣读了成帝的圣旨，封三皇子慕容德馨为太子。上书房中央的太子之位在空悬了多年后终于有了主人。三皇子被立为太子几乎是毫无悬念的。慕容德馨的生母是仁德皇后，仁德皇后除了慕容德馨，还孕育了七皇子慕容嘉宁。她或许并非成帝最爱的女人，但娘家势力颇大，在成帝继位时巩固了成帝的帝位。一位皇子能否当上太子，除了看个人才德之外母妃的背景也很重要，何况三皇子慕容德馨自小便是皇子中的佼佼者，颇有王者气度。

三日后，又有圣旨传下，分别给众皇子封王。原以为还要等几年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全部定下来了。

皇长子慕容北鸿封河西王，但由于身体有疾不良于行被特许常住宫中。四皇子慕容朝晖被封楚王，五皇子慕容康定封南平王，六皇子慕容兴平封吴王，七皇子慕容嘉宁封凤翔王。除封王外成帝还颁了另一道圣旨，如无特殊情况，年满十八的皇子未被封为太子者，将离开宫廷，到自己的封地上去。也就是说，即将年满十八的慕容朝晖将是第一个离开宫廷的王。

听旨后众王领旨谢恩，长生看着慕容朝晖单薄的身影，暗暗咬牙。和其他皇子的封地比起来，慕容朝晖被封的楚地虽最广阔却最荒凉，离皇都龙城最远。慕容嘉宁与慕容德馨同为嫡子，封地为富饶而又靠近皇都的凤翔是不必说了。皇长子对太子最无威胁，被允许住在宫中，封地也离皇都较近。五皇子慕容康定由于母妃德妃受宠，封了个离皇都较近的南平，不怎么受宠的六皇子也封了个地方稍远却富饶的吴地，只有慕容朝晖……失去了母亲庇护的慕容朝晖受封之地最为遥远而荒凉。

受封之后，谁受宠谁不受宠也就一目了然。长生在心里暗暗骂成帝的偏心，心疼着慕容朝晖。不过慕容朝晖倒没什么表情，安然接下画有封地的圣旨便退到一边。

“四哥，时光易逝，没想到兄弟分别就在眼前了。楚地荒凉凶险，四哥要当心啊，可别被那些毒气瘴气啊弄坏了身子。”慕容康定的话既像是劝慰，又像是嘲弄，长生也分不清了。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分明不怀好意。坐在太子之位的慕容德馨似乎也得意着，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然而在众人的注视下慕容朝晖只回了句：“谢五弟关心。”便不再多言。

“哎，五哥这话可就说的不是了，楚地虽荒凉，可是离皇都最为遥远啊，远离皇都不受管制，好着呢，是不是啊四哥？”听见慕容兴平的“不受管制”，慕容德馨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细细思量着什么。慕容朝晖连忙道：“六弟哪里的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会不受管制？”

听见几人对话长生立马明白过来，慕容德馨在担心慕容朝晖会生出叛乱之心。

封地一事是太子、成帝及几个重臣共同商量而定，慕容德馨一向不喜慕容朝晖，想办法把他弄到荒凉的楚地也不是不可能的。然而远离皇都，也有远离管制之嫌。想到这里，长生又有些为慕容朝晖庆幸，虽说封地荒凉，但总算是离开了囚笼般的宫廷，到时候天高任鸟飞，应该会快乐得多吧。

众皇子虚情假意地唏嘘了一番，看得长生怒火中烧，半个时辰后，总算是解脱了。

二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长生跟在慕容朝晖身后，追随着他的脚步。慕容朝晖在前面慢慢走着，似乎并未打算直接回翠羽宫，而是绕着绕着来到了红莲池。跟在慕容朝晖身边那么久，长生慢慢懂得了慕容朝晖的心思。慕容朝晖舍不得红莲池，舍不得这块充满回忆的地方。有时候爱和痛是连在一块的，慕容朝晖虽不喜欢宫中生活，但他的一切都在这宫中，都由这宫中开始。谁又能轻易舍弃回忆呢？即使是痛苦的。

时节近夏，却未到红莲盛开的季节，青翠欲滴的莲叶上偶尔停留着一两只蓝色蜻蜓，微微扇动着半透明的翅膀。慕容朝晖站在红莲池中的小亭里，看着蜻蜓点水，把池水一圈圈弄皱。

“长生，今年中秋过后我要前往楚地，到时候你便能回家了，和你父亲司空大人团聚。”

长生不可置信得睁大眼睛，问道：“殿下，为什么？”

慕容朝晖叹气：“楚地穷山恶水，除了洞庭平原稍富裕以外，俱是穷乡僻壤之地，而且离皇都太远，你舍得离开孟司空吗？我想……司空大人也必定难舍你这个独子。”

“不……我……”长生迟疑了一下，又沉默下去。想起父亲，长生一时也有些犹豫。

“而且……你已经陪伴了我五年，我很感激……”

慕容朝晖面朝红莲池，风吹起他的衣袖。看着慕容朝晖单薄的身影，长生突然有种想要上去拥抱的冲动。

“不！殿下，我不走！”

慕容朝晖转过头来，对上长生坚定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发愣。

“殿下，我……不想离开你！父亲……父亲正值壮年，而我还需要历练，听说洞庭景色独好，正想去看看呢。……我还听说那儿有很多江湖侠士，我想去和他们切磋一番……难不成……难不成殿下嫌我傻嫌我笨，不让我跟着去了……”长生越说声音越小，心里想着，是不是慕容朝晖真嫌自己太笨。

慕容朝晖叹气，手抚上长生的肩。

“长生，你一点都不傻，也不笨，只是爱好不在读书上罢了。你若愿意跟我，我自然是高兴的。我只是怕你不愿去，拖累了你……”

听见慕容朝晖的话，长生不觉间红了眼眶。慕容朝晖见状摸摸他的脑袋：“长生，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哭吗？”长生猛地摇摇头：“才没有，男子汉大丈夫才不会哭！”慕容朝晖见长生倔强而又可爱的模样，微微笑了：“这才像话。”

第十二章：离别意

封王的事情下来后，日子反而清闲了。以往三五六几位皇子总爱针对慕容朝晖，此次封王慕容朝晖得到的封地最差，几位皇子幸灾乐祸，知道慕容朝晖在成帝心中确实没什么地位，也就懒得理他，于是长生难得有这机会每日都与慕容朝晖一块来上书房听夫子讲课。

封王立皇储之事尘埃落定，众皇子似乎都变得懒散起来，对功课也不怎么上心了。就连最小的七皇子慕容嘉宁都受了影响，上课时抱着本志怪小说看得不亦乐乎，夫子讲了什么完全没听进去。夫子哀叹之余，也无其他办法。众皇子中，恐怕也就慕容朝晖还一如既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该学的时候学，行为上也一如从前般低调。

课间之时，赵光宇还是爱找长生，时不时找些话题来聊。长生也如往常般回答地有一搭没一搭，不爱回的就敷衍过去。

“长生，你也要去楚地吗？”赵光宇将头凑到长生面前问道，长生点点头。“真可惜啊，楚地好远，我想找你都找不到了。你父亲司空大人舍得你吗？”

长生瞪了他一眼：“这事我会跟父亲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去远一点的地方不好吗？”

赵光宇结舌：“好……嗯，一般来说是这样啦，可是……如果是我爹的话，一定不会让我去的，我上面还有还有两个哥哥呢，你爹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又不是去了以后就永远不见了，如果我想我爹了，快马加鞭，回龙城来看他不行吗？”

六皇子慕容兴平凑过来讪笑道：“长生，这就是你不懂了。你是楚王的人，没有朝廷的允许擅自回皇都，谁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是探亲呢，还是刺探情报呢？这总要避嫌吧……”

长生睁大眼睛，他……确实没想到这点。若这么说，他这一去就很可能就没什么机会再回龙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