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瞬间便糊住了脸上的所有表情:“(⊙o⊙)?”
秦怀瑾轻咬后槽牙,最终还是维持住了在自家小王君面前优雅稳重的风度,揽过安然的肩,轻声说:“他没事。我们快迟到了,走吧!”
然后,被他们家小王君的言论惊呆了的车夫就这么的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大小主子相携着走远了,留给了一双极为相衬的背影。
唔,他们家的王爷和王君可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啊!阿勒,之前小王君说的是什么来着,他没有听清,也木有听懂!嗯,就素这样!
——但素,小王君真是超级萌!
留在原地的暗卫一员喜不自禁的乐开了怀。
而进了宫殿的两人可就没他那么的欢乐了,本来以为只是一场平常的晚宴,但是看了一圈在座的人,秦怀瑾就知,今晚估计是没那么的简单了。
而一向对这些比较迟钝的安然,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前他来宫里吃的几餐饭,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桌,而这一次,才像是正式的宴席,高座在上,三阶而下,依此落位。在场的有好些人,他也还不太认识……
也许是感觉到了安然的不安,秦怀瑾也就没有放开他的手,所幸宽袖够大,衣袖相擦之下,轻轻的牵着倒也没有那么的失礼。
在众人的视线下,他带着安然走向了右边的第二个空席,与秦芳菲与宇文华相对。
见安然他们坐好,秦芳菲便急忙跟他们眨眨眼,她身边看着的宇文华瞬间觉得额头有些抽筋了。这人怎么就越大越小孩子样呢?不过,唔,真的是很活泼俏丽呢!
“?”安然有些茫然的看了过来,眼神清澈,显尽了懵懂。于是,秦怀瑾也有点头疼了,借着端茶杯的举动将自家无知的小王君的注意力给引了回来,顺便低声叮咛:“然儿,待会儿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看,安心吃喝就好了。吃完了,我们就……回家。”
这一句话说完,秦怀瑾收住愣了那么一刹那的心神,在案桌底下,轻轻的捏了捏安然的手。回家,这个词,终于是可以用在他身上了……
相较于秦怀瑾的表面平静温雅内心动荡,安然只是回握了一下捏住自己的大手,微微偏头抬眼,轻轻了弯了弯唇角,再轻轻的点了点头。云淡风轻,却又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早已经将那个相较于侯府更为壮丽精致的王府当做了另一个家了。因为那里,也住着那么那么多对他好他也想对他们好的人呢,最主要的是,里面有着这个这么爱护自己的瑾,他想与之相伴一生的人。
秦怀瑾看着这抹笑,突然的就觉得今天晚上,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有什么不安与踟蹰了。他要守护的人就在身侧,他爱的人也这么的依恋着他,如此,似乎心也就满足的快要溢出来了。
……人不能太不知足。
他偏头看着安然,安然的浅笑怡然的秀致脸庞却也成为了关注这边的人眼里的风景。
这,真的只能是说风景,生动的,美丽的,淡雅的,让人陶醉的风景。
一人微微黯然阴狠,可惜,这个人已经是不可能属于他了……
一人微惊目露银邪,这么好的尤物,五皇弟怎么就如此好福……
抬杯执饮,借势而为。这样只有个人知道的一缕思绪,转瞬便被隐入了心底。
秦怀珏收起了前一秒的失落与心痛,脸上依旧是平素的狷狂与胜券在握。见着身侧看起来就柔丽乖顺的女子体贴的添酒,深沉的墨黑眸子都没有闪过任何的晦涩。只是,见着酒满,抬杯置于唇边,轻轻一嗅,才一口而干。
这是个识趣知趣的女人。
而在放下杯,见着斜对面的那两人颇为剧烈的动作,秦怀珏扯了扯嘴角,呵,这样的货色也敢肖想那样的人,自己找死!这么想着,秦怀珏也就动了动手指,等着酒杯被再次添满时,便偏头看向了秦怀瑾,举了举杯:“五皇弟来迟,本王劝饮一杯。”
“确实该罚。”秦怀瑾也举起了面前的酒杯,向秦怀珏微微一倾,再就是抬手一杯入腹,杯口向下,一滴不落。动作飒然,风姿绰约。安然自以为小动作的瞅着已经被放下的酒杯,心生叹然,瑾和珏大哥他们喝酒好厉害!真的能一口闷掉不落一滴琼浆呢!要是他,肯定不行……
眼尾又见着齐芸添酒的动作,安然犹豫了那么一小下,便也伸出了双手,拿起案桌上的酒壶,也将酒杯给添满了。那低眉顺眼却又认真严肃的小模样,让几位依旧看着的人是心里直乐。
这其中,以端于龙座的昭帝最甚。
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戏,昭帝也觉得差不多了。是好木必然会秀于林,是真龙自会翔于天,甘于四野的也自会有锦绣田园……自然,是污泥的不是滋生污秽直至彻底腐烂再便是成为滋养它物的肥壤。
一切,从细节处便早已体现出所有。
“好了,人也到齐了,开席吧!”昭帝抬声说完,立于他一侧的福公公立马便扬起嗓子传令。
不过片刻,宫女们便端着菜上来,低着头摆放到各个案桌之上,再又井然的离开。整个大殿,除开后方静待的侍从和宫女,便又剩下这皇城里最尊贵的一家子人。
昭帝在上面不急不缓的吃着各种菜式,下面的皇子皇女自然也不敢贸然出声,一时之间只剩下极其轻微的碗碟交碰之声。
这餐饭越吃众人心里就越是不对胃,连安然都觉得没吃什么就饱了。这样的环境和场合,秦怀瑾也没想去劝着他多吃,见着吃了点不至于挨饿后就自个儿安静的小饮浅酌了。
他知道,今天是肯定会发生点什么的。
也许,就是他们这一圈子人一直挂着的……
101.一言惊满堂
酒过三巡之后,这场宴会的真正主题就出现了。
看着在座的众位,昭帝久久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面上还是一种天生一般的温和与淡然,却又带着一种身处最高位的至尊气势,尊贵而威仪。
良久,他才平声开口:“这在座的都是朕的眷属家人,朕也就不多讲赘言了。今天,邀大家一聚,只是想提前宣布一件事:朕自觉身体欠安,欲提早进行储皇的选拔。明日早朝便会开诚公布,往上下监督,尽快择出下一任国主。”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连一向淡定从容的秦怀瑾也没忍不住。他猜到今天可能会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但是绝没有想到会是这般让人意外而又震惊的消息。
但是,没待众人开口说什么,昭帝抬手压了压,继续道:“大家不必惊讶,这事在迟早,朕今日所做的决定,绝非是一时冲动。江山代有良材,新旧更替,无可厚非,朕在位二十余年,顶多只能算是守成之君,既无帷幕之雄才伟略,也无战将之江山霸图。往上两代而看,守成已足,该是时候新君换旧主,大展万里江山之新貌。现而今,根据先典,具备如此资历的只有皇长子、睿亲王、怡亲王,倒也应该不会上一辈的六子夺位,血染金座的惨剧。其余四大驻京王,依旧各处其位,暂时不做变动。”扫了一眼下面骚动的众人,昭帝朗声压下:“今日只是提前公布,明日早朝才是正式宣布,对于此项决议有什么意见的,回去准备折子,明日早朝启奏。今日,这个话题就到这里打住,府内还有要事的可先行离开,无事的可去西园听戏赏花喝茶。好了,散了吧。”
说完,他先带头离开了,福公公恭敬的紧随其后。
紧跟着,面上已经露出急切之色的两位老妇人也尾随着追赶那两道身影而去,两位皇贵妃以及一位贵君也自然是跟着离开了。
转眼间,剩下的就只有的的确确的天之骄子,皇家骨血。
看着一串人尾随着那道明黄的身影消失在金黄的幕帘之后,殿内却没有众人以为的那般轰动迫切。也许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的乱了心神,也许是因为接受能力过于强硬,总之,一个案桌一个案桌上的双双对对,都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声音。
当然,也有例外,例如大皇子所在的那一桌,杯盏混乱,酒水从桌角顺延而落。
将最后的一杯酒饮下,秦怀珏扬起嘴角轻笑一声:“本王酒足饭饱,对西园那咿咿呀呀的戏曲儿也没什么乐趣,就先回府了,各位慢座。”说完放下酒杯就最先起身了,手指轻轻的掸了一下袖袍,幽深的墨眸轻轻淡淡的一挑,迈开长腿就潇洒无比的走了。身为睿王妃的齐芸自然也是跟着起身,落后半步尾随。
有一人带头先走,剩下的自然也是坐不住的。见着剩下的几乎都是些平辈人,除了一个自始至终都在沉默中的南王,秦怀瑾也没了讲究,起身的时候顺着手就将还有些在云雾里的安然拉了起来,朝着座的唯一长辈淡笑道:“皇叔,本王也先行离开了。”
他们两个这样一走,剩下的也都站了起来,依此着跟着道别离开了。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里,原本的几十人,走的只剩下皇长子秦怀珉及其皇妃,和已经站起身来的南王秦晖。
看着抬脚欲走的南王,秦怀珉赶紧喊住了人:“皇叔,缓步。”
南王偏头看了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毫不动容的道:“本王还有要事,先走一步。皇侄如若也是要事,明日早朝后再作小谈;如若是有关刚才圣上所言之事,皇叔现在就奉劝一句,此事事关重大,全凭你们三兄弟的实力,切莫去做有失身份体面之事。”
一席话出来,是半点也没有客气,直接是气的秦怀珉面上发青,眼里发红,心里冒火。
但南王素来就不喜欢这个大皇侄的性子,根本也就没去在意他有多生气,说完了提脚就走。
他原本就想好,准备在这几天内抽个合理的时间去看看那个现在住在怡王府里的少年,只是,现在怕是不适合去了。这样的时间,他这驻京王一去,算是没什么也得有什么不可。想到这里,南王又皱了皱眉,准备去另寻他法,比如让五皇侄早朝时带人去皇宫里请安,然后顺便的留在宫里吃午饭……这个主意一出来,南王心情微微好转,也就完全的忽视掉了那如芒在背的狠毒目光。
这名义上的太子妃也不是个识大体的女人,瞧着一个个这般,不安慰自己的夫君,反倒是看到没人,立马牙尖嘴利尖酸刻薄的道:“这一个个的真是太可恶了!你可是堂堂的太子,是第一顺位的储君人选,他们居然一点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哼,等你继承大统,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暗沉的看了一眼转瞬间空荡荡一片的大殿,秦怀珉简直是要咬碎自己的一口牙齿。再看身边这声音尖锐耳,话语越来越尖酸刻薄的女人,更是觉得难以忍受,冲着女人冷沉的骂了句:“闭嘴。”后,就气势汹汹的向殿外走去。至于身后那更是尖锐难听的女声,他全当没听到,但心里却更是嫉妒的发狂,怎么那几个人个个都那么的好福,如花美眷在怀,而他就不得不整天对着这个尖酸刻薄又善妒的黄脸婆! 哼,这一个个的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每个人都不把他这个皇长子太子放在眼里!总有一天,他要让这所有的人都付出代价,付出狠狠的代价。
包括里面还在哭嚎的女人也是一样。要不是因为她的家族可以带来的利益,他才不会忍着这个女人这么多年!
等他继位了,这些人就都可以去和阎王喝茶了。只是幻想一下继位之后的大惩这些看不顺眼的人的情景,秦怀珉都觉得心都火热了起来。
远远的看见在九龙桥上慢慢走的两人,他的眼里更是迸发出毒蛇一般阴狠毒辣的暗光,那么温润美好的一人,他继位了也不会让他死的,要留着,慢慢品尝……
等他继位了,就好了……
他在这儿一厢情愿的做着白日梦,却总也没有自知之明。到来来,也只会让人感叹一句,这就是所谓的“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当初皇子们是上一样的学院,教授课业的是相同的几位太傅,到头来,长成这样,实在是各人的造化问题。
无怨于天,也无怨于地,各人心性,各人的际遇,决定着最后的结果的不同。与其怨恨外界外物他人,何不反省一下自己,发扬一下闪光点,甚至是趁着光阴重塑心境,自会有所改变,是悲剧的也许就正剧了,是正剧的也许就是喜剧了。
这一子尚且不谈,也不必多谈。
另一边,看着从大殿里出来后就一直没说过话的安然,秦怀瑾都有些想揉额头了,这小笨蛋也不知道一个人将思绪给拐到哪里去了,除了点头摇头眨眼,其余的一点其它动作以及表情都不给你看,更别说是说话了。
“然儿,心里想的什么说出来就好。你夫君我可没有猜心的法能呢!说话吧,嗯?”
安然偏头看了他一眼,半晌还是淡淡的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去看桥下的平缓得看不出流动痕迹的河水。他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身边的这个人这么的泰然自若,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思考的那么多,想的那么的远。
瑾想要那个位置吗?他懂得的一定不只是自己所了解的那么一小部分的。那个位置至尊无匹,是可以最好的施展绝世才华的位置……
可是,从私心来讲,他却是不愿意这人登上那个位置的,那么大的一个金座,就只能坐他一个人,这又该是一种怎样的冰冷和顾忌?他是不想的……
思考良久,安然抿了抿偏头,却还是没能出声:“……”瑾,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102.无意江山
直至回到王府里,安然都没能继续问出心里话来,只是一个人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想着想着,就露出了满脸的困惑与纠结。
他的确是困惑而纠结的,因为他知道,纵使他没有体验过身处高位的滋味,也是能想象得出身处高位的那种恣意勃发之感的。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对于权势费尽心机的去争取,去靠近的吧?
——因为那会带来更多的利益,满足自己的野心的同时也满足自己的私欲。
同理,设身处地的去想一下,一个从出生时便高高在上的人,享受惯了、用惯了自己手中的权利,又如何能轻易的放得开,去回到那种平凡而又平庸的生活中去呢?
那么,他又有什么立场,去问身边的人,你是不是想要那个位置……问出来了,就一定会透露出自己的私心,而不问出来,就一切听天由命。
安然不想自己成为这个太过于重大而纠结的问题的影响因素,他现在已经不是凭着直觉去感受身边这人对他的好是不是发自心底了的。只是切身的体会,他就知道身边这人,对他用情至深。
而他等这么久,倾注这么多的温柔却从来不强迫自己,只是在等自己打从心底的一个点头。
这个人,要的是自己最害怕给予的东西啊……
只是想想,安然就觉得心痛难当。这万里大好河山,无论自己问出来与否,到头来恐怕也都不是自己的一句话可以左右。而如若问出来,得不到自己私心里喜欢的答案,自己又该如何?他就算是入了怡王府,到底还是侯府的九公子,如何能以男儿身,与这个人心心相守!
那到时候,这人步入尊位之际,就是自己离开的时刻……
可如若,得到的是自己如此自私的想要的答案,那自己又该如何?他已经是没控制住的动心了,难道真的要就此抛弃长辈的谆谆教导,不但动了情,还要掏了心,就为了一个不知道可不可以长久的变幻莫测的将来?
——他原想的,只是相敬如宾。
……不是情深似海。
心中所想,万般纠结,安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随着自己的这些思绪在转动,痛苦难当,却又偏偏无法对身边安静的人说什么。
看了一眼秦怀瑾,见他一派从容优雅,俊逸的面上温文怡然,安然痛苦的收回目光,他能告诉瑾什么呢?说自己的万般想法,都离不开一句“此情不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