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楼怒火中烧,伸手一甩,竹影九节鞭带着劲风呼啸着向玉留行抽去。玉留行将地上的豺羽连衣拢在怀里向一侧闪开,越加好笑道,“哟,离楼,连阿羽也不放过吗?”竟俯身吻了吻豺羽的唇。离楼一双眼顿时怒血充斥,血丝满布,玉留行与豺羽,居然会做这种事!
玉留行似乎并不打算与离楼纠缠,将豺羽缓缓放在地上,看着豺羽浸水的眼眸里一片呆滞,伸手将豺羽一缕头发拢在耳后,轻轻的笑,“阿羽,我走了”豺羽眸色瞬间有一丝清凉,艰难的从地上支起半身,头发瞬时落了下来,遮住了豺羽瞬间苍白的脸。
“豺羽!”离楼倏然到了跟前,眼里是极力压抑下的愤怒,尽量平和的问,“你在做什么?你们做了什么?”豺羽看着离楼渐渐猩红的眼睛,认真回他,“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有做?”离楼静静的重复反问。赤身裸体与老情人在一起,居然还说什么什么都没有做,离楼又靠近豺羽,嘴唇已经有些颤抖,“你说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阿羽,你信自己的话吗?”
“信”豺羽缓了缓神,支起的身体又跌回地上,低头看着地面,声音毫无情绪,带着惊慌,“你不信我?”离楼盯着豺羽,咬牙切齿半晌,从牙缝生硬的挤出两个字,“不信”
“玉留行是要去第九重天,仅仅是路过……”豺羽默然趴在地上,却忽然被离楼一把提起,离楼用尽力气对他吼,“仅仅是路过,然后旧情复燃是不是?”嫌弃一样松开豺羽,“豺羽,我守你守了六千年,难道还比不下一个伤害过你的玉留行吗?我做的比他少,还是我对你还不够好?你要养墨陵郎,我认了,为了墨陵郎丢尽修为,我也只能渡给你修为,我也认了,为了一个合阴果不顾颜面跪在望夕山整整两年,这我也认了,为了炼一粒返灵丹,需散五千年修为,我代你散了,不管你做什么,对的错的,我都认了,忍了,只是,你为什么还要见玉留行,为什么……”离楼抓着豺羽的肩膀用力晃,最后直接变成了怒吼。
“我没有”豺羽无力的喃喃反驳,“我真的没有”
第七十四章:收尸
“没有!”离楼顿时变得有些狰狞,衣衫不整的与老情人在一起,居然敢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离楼怎么会信,伸手拉过豺羽,将他紧紧箍在怀里,手指向他大腿内侧伸去,豺羽猛得一抖,浑身使不出半分力气,惊吓的问,“离楼,你……你要做什么?”
“做你喜欢做的事”离楼直接将豺羽压在地上,胡乱的撩开豺羽凌乱的头发,直直逼视豺羽,“让我好好看看,你到底做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豺羽眼色一片灰暗,看着离楼失去理智的眼神,觉得可笑,离楼不信他的话,离楼对他的信任仅次于衣衫完整,仅此而已,无力反驳什么,豺羽觉得解释是多余。
“你会后悔的!”豺羽将每一个字咬的清清楚楚。离楼更觉得好笑,这是死不悔改吗?离楼恨的咬牙,分开豺羽紧闭的双腿,没有任何前戏下,硬生生进入,对离楼所有粗暴的动作,豺羽都不曾反抗半分,豺羽越是不反抗,离楼心里越加生气,一次一次将豺羽做到晕过去,可豺羽除了凄厉的大笑,只剩下悲愤的粗喘。
豺羽的眼色已经一片灰暗,有泪在眸底转动,却不曾落下,离楼终于回过神来,瞳孔慢慢恢复清明,然后是惊诧与愤怒,更多的是心疼。自己对豺羽做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俯身抱起豺羽,心疼的无以复加,“阿羽,阿羽”似乎只剩下豺羽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着。
脑海中是无尽白雾,白茫茫的搅着所有的思维。豺羽不动,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动,痛,全身只剩下一个感觉,痛,深入骨髓的痛。豺羽唇角微动,离楼立即俯身过来,气若游丝的豺羽轻轻吐出一句话,“离楼,你会后悔的”声音里的颤抖,带着失望甚至是绝望。
离楼还是独自回到了霍灵山,怒气冲冲进山砍了大片树木。豺羽被玉留行带去了蒺藜山,在豺羽晕在他怀里的时候,玉留行忽然又回来了,二话不说直接将离楼一拳打飞出去,抱着遍体鳞伤豺羽,怒不可遏的对离楼咆哮,“你疯了,居然敢这样对他,你果然是,不是真心爱阿羽”玉留行咬牙切齿解下外袍,包住豺羽头也不回的离开。
离楼彻底恼了。
往霍灵山一住便不曾出来过,每夜都会梦见豺羽乖顺的窝在玉留行怀里轻轻的笑。然后半夜起身,将自己宫殿的东西砸的稀巴烂。
三天之后,玉留行遣来的灵鸟飞进了霍灵山,带来的只有硬邦邦的一句命令,“速来蒺藜山认错”,七个字几乎将离楼点了天灯,离楼毫不犹豫确定,玉留行还在,蒺藜山。霍灵山的宫殿终是被离楼拆了个七零八落,只是因为玉留行的一句话。
第二日,又一只灵鸟飞了进来,是豺羽捎来的话,无可厚非还是那句话,“来蒺藜山认错”,如此,离楼将七零八落的宫殿直接砸成了粉沫。离楼应该是稳重些的,只是遇上豺羽,离楼所有的矜持与颜面全部葬送进去。
接二连三,由一日一只灵鸟变成两只三只四只。离楼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只要玉留行还在蒺藜山,他绝不踏进蒺藜山半步,更惶论认错。更何况,错不在他,是豺羽不守本分,是玉留行触他底线,他没有错,由此,离楼理直气壮的一直呆在霍灵山,心高气傲的等豺羽来求他的谅解,那一只只灵鸟,来一只,离楼便杀一只,来一双,离楼便灭一双。直到洛琨潇潇洒洒的落在他面前,他尚在气愤中不曾回神。
堂翼山的仙主,百年难得一见的洛琨仙君悠悠闲闲的落在一堆碎渣里,甚是惊诧的看着离楼啧啧称赞,“哎呀,好厉害,这么好的一座修行之所就这么拆了啊,虽然你现如今与豺羽相好,但……”
“洛琨仙君,在我面前还是少提蒺藜山的仙主比较好”离楼目不转睛的看着洛琨,隐隐有发怒的意思。“不提他?可你把宫殿都拆了,不是要住蒺藜山吗?”洛琨有些为难,在离楼跟前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叹了口气,“也罢,不提就不提罢”
离楼不理,把着酒壶喝的豪爽过瘾。洛琨笑了笑,终于正经了一些,“我来是想托离楼仙君帮个忙的”
“说来听听”离楼又喝了一大口酒。
“哦”洛琨拽着一根头发在指上缠了又缠,不紧不慢道,“是这样,我有一个比较好的旧识要死了,我呢,又忙着游玩,没空给他收尸,所以想拜托离楼仙君替我走一趟”
“洛琨仙君,游玩比为朋友收尸还重要?”离楼忽然觉得格外头疼,洛琨做事向来没谱,如今过了这么些年,越加没谱了。“不是啦,只是你去比我合适”洛琨笑嘻嘻的解释。
“哦?”离楼困惑,稍稍正了正身,“那洛琨仙君是要我给谁收尸?”
“豺羽”洛琨面色骤然一寒,右手一拂,一缕青烟般的魄荡在半空,那一魄幽幽一晃,只道,“离楼来蒺藜山认错”,蓦然被风吹散,不余半缕痕迹。
驱魂术!离楼刹那间白了脸面,腿脚无力,是梦,离楼很希望是梦,但这梦真实的太残酷。
“哟,看来是有兴趣帮忙咯”洛琨又恢复一贯悠闲。离楼早已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身影在半道连拐了三道弯才平稳的飞离而去。
“我后悔了”离楼扯着抖动的唇角笑得异常凄惨,诚如豺羽所说,他后悔了,何止是悔,更多的是恨,“阿羽躺在他宫里那棵桃树上,身姿消瘦,真就像死了一样,他身体不好,可他还这么糟蹋自己”眼泪和着血流了下来,无声,只是眼泪止不住,“是我错了”
“我不该毁掉阿羽遣来的灵鸟,我不该不信他,我不该伤害他,总之,我错了”离楼细数着自己的过错,蓦然叹气,“我不该怀疑阿羽,我不该不听他的话,不就是认错吗?我怎么就不能低头呢,如今好了,就算我在他耳边念一万遍我错了,他也听不见了呢”离楼抬手摸了摸脸上划过的血泪,看着指上的殷红,笑着看青湘子,“你看,我后悔了呢”嘭的一声直直栽了下去。
青湘子负手而立,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的确是该悔了”
第七十五章:追悔
青山漫漫,草色如垫铺了开。三里兰花埔清香袅袅,花丛灿烂。棘绕仙君的猫耳山,一到兰花盛开之际,总有许多好雅之人上门观赏兰花,顺便讨一杯棘绕仙君亲手泡的兰韵茶。
这一日,天清气朗,阳光明媚。棘绕仙君的三里兰花埔顿时热闹起来,离楼擎着杯盏与棘绕坐在埔中草亭里,浸着花香,慢条斯理的品着手里的兰韵茶。天尽头浮起几层瑞霭,离楼抬头眯眼,对棘绕微笑道,“棘绕仙君的茶,年年都引仙客无数,不知这次又是谁来了?”
棘绕整理着一应茶具,抬眼一瞥,即刻笑道,“看那势头,应该是即照仙君与重台仙君”却见其后一道瑞霭超前,向兰花埔里飞速奔来,棘绕当即高声笑道,“豺羽仙君,可要小心些,你若损了我半株兰花,我定把你留下当个侍花童子”
瑞霭速度稍稍见缓,仍是不偏不倚的落在一片兰花上。离楼握着茶杯兴趣极好的看着这位不曾谋面的豺羽仙君,一身青衣飘飘然虚落在兰花上,眉眼微弯,含着几分调皮,笑着与棘绕狡辩,“棘绕仙君当真想留我当侍花童子?只怕仙君肯留,我却不敢留呢”离楼握着茶杯转了转,顺口问,“这话怎么说?”
豺羽蹲身捏着一株兰花仔细看了看,青丝万缕顺势落了下来,飘飘荡荡的模糊着豺羽笑弯的眉眼,离楼顿时看的入了迷,心底猛得漏跳了一拍。只听豺羽不紧不慢含笑解释,“我生来笨手笨脚,像侍弄兰花这等细致的活,我恐怕是做不来的,倘若真个不小心毁了棘绕仙君的兰花,依仙君爱花的痴迷,我恐怕连命赔进去都难消仙君心头之气呢”
“这话说的在理,有趣”草亭之上传来一声愉快的赞同。豺羽抬头,便见一身白衣的玉留行慵懒的侧卧在草亭上,凤眼微挑,满目风情,笑眯眯的看着豺羽。豺羽笑了笑,好心劝道,“仙君还是下来吧,若仙君弄坏了棘绕仙君的草亭,她恐怕要留你做个修亭童子了”
离楼忍不住轻笑,顿时觉得豺羽格外招人稀罕。不由自主的总是看豺羽。草亭上的玉留行闻言,忍不住高声大笑,“豺羽仙君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玉留行豪放不羁的笑声和着那句“豺羽仙君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在脑海中回荡,离楼猛得坐了起来,额上沁出一层薄汗,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发觉自己在一处房里,四下打量了一番,瞟见青湘子一身黑衣坐在窗框上,左手搭在屈起的左膝上,右手握着酒杯,慢慢喝了一口,渡了一身阳光的青湘子,连容貌也带着朦胧,微一侧目,静静的随口问,“醒了”喝了一口酒,又问,“方才见你梦里笑的那么开心,怎么又惊醒了?做噩梦了吗?”
离楼抹了把额头,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梦见七千多年前,第一次遇见阿羽的时候了,还有玉留行”唇边抹着一丝苦笑。“哦”青湘子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漫过树顶的阳光,叹息道,“如果感觉好了一点,就走吧,豺羽还在等着你救他呢”
“是啊,阿羽还等着我去救他呢”离楼笑得越加苦涩,“洛琨,洛琨已经毁掉阿羽一只魄,其他的不能再出现任何差池,我必须在阿羽之前找到墨陵郎,必须找到他”
“豺羽”青湘子缓缓念叨,“他是在拿命赌你对他的信任,现在连墨陵郎那么宝贝的徒弟都顾不上了,这一次,你是真的伤他心了”转头看着离楼,顿时唏嘘不已,“豺羽是那么固执专一的人,一旦承诺下的事,很少会有放弃的时候,当然若不是玉留行风流放荡伤了豺羽的心,他大概也不会为此钻牛角尖钻了整整六千年,若不是你,一样固执的守着他,若不是玉幻的湮灭,他恐怕还不知道应该懂得珍惜信任身边的人,那时他懂了,今时你却糊涂了”
“今日所犯下的错,我都甘心承担下,只要阿羽还能活过来,不管什么结果我都接受”离楼从床沿上走下来,经过青湘子身旁时,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着青湘子,浅浅的笑中带着嘲笑,“还在等景桑晚回来吗?还只这么等下去吗?你看我,只是等了不过弹指间,就变成了如今这样,两个人相处,总要有一个认输的人,不认输,就像我和阿羽这样,死不像死,活不像活”
朦胧天色中,拉长的身影轻微摇晃着落满寂寥,那一痕邤长的身影渐渐隐去时,青湘子的目光才缓缓收回,只晃着手里的酒杯,轻声自问,“这样痴等下去,错了吗?”
夜色正深,彻骨的寒风从四处凛冽的吹来,堆积的木柴烘得半个天空亮了起来。墨陵郎斜靠在树上,左臂枕在脑后,看着玉盘似的圆月,微微挑了挑眉稍。他还沉浸在打败离楼的兴奋中不能自拔,十七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眯眼看着天空,只是心里某个地方总是不安。
为什么不安,墨陵郎没有想过,他自然不会担心豺羽,更不会担心离楼,他们都是历经沧桑的不老仙人,对他们来说,千百年的时间都不过是弹指一瞬,又怎么会轻易出事,墨陵郎摇摇头,既然不必考虑豺羽和离楼,可心里为什么会不安,又是为谁而不安呢。低头看着火堆旁的叶蔑析几人,心里觉得也挺难为他们居然跑到了金构山里来,不管怎样,他既然此生吃定了叶蔑析,便不会轻易放手,不由想起万寒明,也想起离楼对豺羽的呵护,他心里,也一直期盼着能有那样一个人出现在眼前。
烂漫的桃花开始凋落,一直被呵护在结界中常开不败的桃树忽然一夜间凋零,漫天的粉色花瓣随着寒冷的风扬上天际。桃枝上躺着一个人,安安静静仿佛睡着了般,未束起的青丝在风中凌乱,天青色衣袂从枝间落下随风纷扬,风呼呼的刮来,又呼呼的吹向远方。
第七十六章:心事
天地间安静的让人窒息,陡然间,却又忽然看见豺羽了无生气的脸,默默的看着他,不笑不语,只是默默的看着他,连瞳孔也毫无色彩。风在豺羽周围忽然卷起,连同豺羽的身影也模模糊糊的飘远。
墨陵郎猛得起身,大叫一声,“师傅!”嘭得一声从树上翻了下来,却让阳光刺痛了双眼,连忙将手遮上双眼,坐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慢慢放下手,叶蔑析在他面前微微俯身,照了他一身暗影,逆光看着叶蔑析,墨陵郎有片刻失神。
“想你师傅了?”叶蔑析笑着向他伸手,墨陵郎稍一犹豫,漫不经心点了点头,伸手握住叶蔑析的手。叶蔑析却忽然将手一松,刚刚起身的墨陵郎一下跌了回去,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叶蔑析!”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叶蔑析连忙摆手,笑得前仰后合,“骗你玩的,你还真上当了”朴朔走过来扶起墨陵郎,瞥了一眼眸色带笑的李轻饶,真心安慰墨陵郎,“你别在意,李大公子天天用这招伺候我们的傻王爷,所以,王爷会用这招对付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什么逻辑?”墨陵郎无力撇了撇嘴,又微微拧起眉头。那个梦,梦里躺在桃树上的豺羽仿佛此刻就在眼前,真实,那么真实的感觉,让他内心忽然开始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