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郎啊,没瞧出来你居然这么厉害,一出门就把色狼勾上了床,啧啧,真厉害”离楼喝了口茶,嗑着瓜子悠悠道:“身上可好些?需不需要我给你看看?”
“你到这里是来专门看我笑话的?”墨陵郎愤愤的瞪了一眼离楼,不悦道:“我师傅呢?他没来?”
离楼抬着眸子不轻不重的掠了他一眼,郁郁道:“不知道”
语气里携了股醋味,墨陵郎想了想,小的时候他一生病,恹恹的吃什么都不对味口,却唯独喜欢吃蒺藜山上野生的一种山果,因此他师傅为了讨他欢喜,每每在他生病不高兴的时候就拿着那味果子来哄他,百用百成,他猜他师傅这会儿大抵是去洗山果去了。微微笑道:“离楼叔叔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吃醋”
离楼正要反驳些什么,眼角里扫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伸手捏了诀,隐了踪迹,仍不紧不慢道:“你师傅说我是醋缸,我若不多吃些醋,怎么对得起你师傅封给我的称号?”
第十二章:捉尾巴
墨陵郎指了指离楼脚下,别有深意的笑道:“我说你吃起醋来怎么那么在行,你与我师傅一直瞒着我的事,真以为我不知道??”
门外忽然响起几声敲门声,铜勒在门外问道:“公子可是醒了?可容我入内?”
墨陵郎瞧了一眼离楼,提醒道:“快把瓜子皮隐去”朝房门扬声道:“进来吧”
铜勒推开门,离楼适时的隐去地上的瓜子皮,优雅的翘起二郎腿,一手握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慢悠悠道:“你既然已经知道,心里也已经有答案了还问我作什么?你会因此瞧不起你师傅,还是瞧不起我?”想了想又道:“我追你师傅追了好多年,我对他可是十二分的真心,以前瞒你是怕影响你,现在么?”眼睛肆无忌惮的绕着墨陵郎转了一圈,缓缓补了一句:“已经没那必要了”
铜勒走到床边,立在床头,静静的看了一会道:“公子今日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要不要传些膳食来?”
“不用,我还不饿”墨陵郎淡淡道:“他人呢?”
“主子昨夜宿在了悦樊院,瞧这日头,恐怕还得过些时候才能过来”铜勒倒了杯水递给墨陵郎,“公子找主子有事?”
“瞧不出来,陵郎你居然这么念着他,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离楼故意调笑他,右手把着茶盖,眼角的笑纹又深了几分。
“咣”的一声,离楼方才坐的绣墩上湿了大片,几片碎瓷在绣墩旁晃荡着,离楼立在离着紫檀木桌三步远处,可惜的摇摇头:“可惜了这么好的茶杯”望了眼绣墩浸出的水痕,吐了片瓜子皮,补充道:“啧啧,辛亏我身手够好”
“公子怎么生气了?”铜勒看着碎开的茶杯,刚才还说话说的好好,怎么自己刚说了主子宿在在悦樊院就生气了,想了想,顿时又悟了,世间男子大多都是妻妾成群,那些妻妾为了专宠,整日的勾心斗角,作夫君的倘若多瞧了谁那么一眼,必定醋味漫天,他瞧着墨陵郎方才的样子,却有那么一点吃醋的意思,思量着他大概是生了主子的气,所以才摔了手里的杯子,于是体贴道:“公子可是在生主子的气?公子若想见主子,吩咐下来,我去请了主子来便是,何必生气摔那杯子,杯子碎了倒无妨,若气坏了自个的身子,主子可要心疼了”
墨陵郎抚着额头的手一下顿住,愣愣的听完铜勒的絮叨,愣愣的问:“你在说什么?”
离楼一只手抚上下巴,郑重道:“他认为你醋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你这个样的确像是醋了”又嗑了几片瓜子,道:“而且很像个女人,还是个醋了的女人”
墨陵郎脸色渐渐的沉了下来,静静道:“笑话!他心不心疼的干我什么事!”抬头掠了铜勒一眼,吩咐道:“下去吧”
铜勒瞧着墨陵郎黑沉沉的脸色,想说的话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只得告退下去。
房门刚一阖上,置在床头正吞云吐雾的三足瑞兽直直奔着离楼的脑门飞去,离着离楼一尺处咣的落了下来,摔了一地碎瓷,离楼往地上瞧了一眼,笑了笑,由衷的赞道:“不愧是皇室用的香,真好闻”右手向着一地碎瓷轻轻一拢,连同地上散落的香料一并收回炉里,右手一拂,又轻飘飘的落回原地,漫不经心扑了扑袖口,仍嗑着瓜子,半晌才道:“你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大了,真不像你”微微一顿道:“有件要紧的事需要跟你说一声,我打算带你师傅出去游玩游玩,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准,先通知你一声,省得你又闹”离楼拿眼角轻瞟了墨陵郎一眼,他以为墨陵郎会闹脾气的,但却出乎他的意料,墨陵郎不仅没有讶然也没有慌张,反而是静静的靠着床栏不知道胡想些什么,但离楼心里还是很清楚很坚持,这一次不管怎么样,一定要丢下墨陵郎这个碍眼的家伙。
“我记得我一直挺笨的,学什么都学不好”墨陵郎忽然道。
离楼愣了愣,接着笑道:“的确很笨,都长到三岁了,走路还打晃,偏偏又属你孝顺,天天想起来便摸着茶杯要给你师傅倒茶喝,晃悠悠的走到你师傅面前时,茶杯里尽剩些茶叶底子了,可你还是把你师傅乐得好几天合不上嘴”
墨陵郎靠着床栏不回应,过了半晌才慢慢道:“我记性也不好,都六岁了记忆还是七零八落的”
“何止是不好,教你几味药材的辨别方法,怎么教你也记不住,背个药方也背的乱七八糟,想训你几句吧,你师傅不是瞪我,就是拿扫把收拾我,唉,有时候我都在想,我离楼到底作了什么孽,怎么收了个这么废物的徒弟”离楼说到悲愤处,将手里的茶盏重重一放,抓着把瓜子愤愤的把瓜子皮嗑得到处乱飞。
“呃……我记性是不算好,虽然我六岁的时候记忆还是记得七零八落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却记得很清楚”墨陵郎回忆道:“那好像是在我六岁那年的某一日,你曾让我给我师傅送了碗燕窝……”
离楼只觉得右眼皮突得跳了一下。
只听墨陵郎继续慢慢的追忆道:“我那时候就觉得燕窝里多放了什么料,离楼叔叔说什么我师傅管我管的辛苦,多加了一道补身体的料,我那个时候也晓得自己学医学得乱七八糟,离楼叔叔既然那么说,我也就那么信了,只是第二日我师傅怎么就称病下不了床呢”困惑的看了离楼一眼,继续困惑的追忆:“我当时还想,那味料真补,居然能把师傅补的下不了床,真厉害,不过现在想想,我大概能想到那味料的名字……”
离楼只觉得右眼皮突得又跳了一下,太阳穴处也跟着突得跳了一下。离楼虽时常拣着日子给豺羽下些药,但依豺羽的医术来看,定是知晓的,既然知晓,想必豺羽是乐意同离楼有什么联系,只是当时不曾挑明,既然当时不曾挑明,可见豺羽是不愿多提,若此时让墨陵郎给捅了出来,保不齐豺羽非发飙不可。
墨陵郎苦恼得托起下巴,皱着眉头伤神的回忆道:“叫什么来着?哦,好像叫那个什么牵……”
“那个,陵郎啊,我觉得现下这个时节,遍访群山,踏青游玩才不致辜负了这明媚春光”离楼赶紧打断他的话,殷切道:“要不你也跟着一起出去玩玩,全当是散散心?”
“好啊”墨陵郎眨眨眼睛道:“离楼叔叔盛情相邀,我若不应,岂不是不给叔叔面子?”
“对”离楼狠狠的瞪着墨陵郎,皮笑肉不笑的咬了一回牙。
“你们两个在谈什么,谈得这么高兴?”话音未落,豺羽右手托着个白瓷果盘侧坐着出现在床沿上,伸手一抚陵郎的脸,和声道:“陵郎你瘦了”
“我也瘦了,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离楼赖在豺羽身边,伸手从果盘里拎了个山果扔进嘴里。
第十三章:解当年惑
“天天吃肉你也是瘦得不像话,也就是我脾气还好点,愿意守着你这个吃醋不拿钱的主,若是他人,早把你休了”豺羽边笑边将一粒圆润饱满的山果喂给墨陵郎,斟酌了一会,道:“陵郎,你今日之事,原是师傅的错,若我早来半刻,也许你就不会……”离楼一把搂住豺羽的肩膀,安慰的微微一晃,“这也不是你的错,与他陪什么不是”抬头看了墨陵郎一眼,“今日之事,你就忘了吧,你也不是孩子了,哪些该记得,哪些该忘记,该有些分寸”
豺羽愣了一下,方想起挣开离楼的手臂,离楼笑了笑,将豺羽抱在怀里,“别动”豺羽果然不动,只是脸上带着焦急,不安的看着墨陵郎的反应。
“师傅”墨陵郎安静的看着豺羽,又看了眼离楼:“师傅何必躲离楼呢,已经不需要在顾及我了,师傅能与离楼相好,陵郎真心替师傅感到高兴”
墨陵郎十三岁的时候,医术虽学的不是很精深,但也能辨出上千种草药,药方也背得小有成就,但心眼小坏的墨陵郎一直特别欣赏离楼气极败坏却又不得不忍着怒气微笑的样子,所以平时离楼教他认个草药,即使是懂得了辨别方法,脸上也要露四份迷惑来气离楼,背个药方不是背得一踏糊涂就是忘得一干二净,总能把一直认为自己修养极好的离楼气得跳脚向豺羽抱怨,“豺羽,快来看看你家宝贝徒弟,他要活活把我气死了”,也因此离楼一直不晓得墨陵郎的医术水平其实到了一定的境界。
医术达到一定境界的墨陵郎细心的发现,只要离楼的补汤一送进他师傅的房内,他师傅第二日总会因为补过头而下不了床,懵懵懂懂的墨陵郎虽不知道他师傅为什么会下不了床,但医术不错的墨陵郎却已经查出离楼下在补汤里头的那味料,其实是一味货真价实的……春药,春药这个东西,他知道主要是催情,可是这跟离楼有什么关系他就不大清楚,也因此而困惑的一连几日睡不稳觉。
后来,墨陵郎实在忍不住了,捉了个机会,倚在他师傅门上听墙角,但因离楼下了结界,他连个话头也没听着,郁郁的坐在院里的桃树上迷惑了好几天。他还是不大明白,连他都能晓得汤里下了药,没理由师傅他老人家察觉不到,师傅是真的不晓,还是装作不晓?墨陵郎纠结的很,一直纠结的很。
虽然他还不知道他师傅和离楼应该是个什么关系,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同一般。为此他特意跑到他师傅的酒窖里,摸了一壶上等的银倏酒跑回落玉山谷。
他爹很嗜酒,一喝多了酒废话也就跟着往外冒,所以墨陵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用酒套他爹的话。
墨陵郎腾着朵雪白的云,悄悄的摸回落玉山谷,距离那几间低矮的茅草屋五丈远的地方,忙忙的按下云头落了下来,远远的就瞧见墨连朔穿着件暗蓝色衣袍,躺在门前一把藤椅里,窗前种的那株桂树落了几片花屑沾在了墨连朔的身上,几缕发丝漏进藤椅的缝隙里,在浅风里微微飘动。
墨陵郎轻走过去,站在藤椅旁,轻声唤道:“爹,陵郎回来了”拎起酒坛晃了一圈笑道:“陵郎还给爹爹带了坛银倏,爹爹欢喜吗?”
墨连朔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墨陵郎看了一会,轻轻一笑,缓缓道:“爹爹很欢喜”顿了顿,伸手抚着墨陵郎的容颜,失神道:“还是豺羽照看你照看的好,胖了”
墨陵郎伸手握住墨连朔的手,笑道:“爹爹要不要现在就尝尝,这可是师傅的百年藏酒呢”末了又补充道:“这可是陵郎特意讨来孝敬爹爹的哦”
墨连朔看着墨陵郎期待的将他望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扑闪着好不可怜,不由笑着拉着他坐在自己身上,难得无奈的温柔笑道:“陵郎已经大了,有什么事也该知晓了,今日又有什么疑惑就直接问吧,何苦拿那么好的酒来灌我,倘若让你师傅知道,该睡不着觉了”
“爹爹”墨陵郎垂下头,看着手指上勾着的酒坛,不好意思道:“原来爹爹都知道啊”又抬头兴奋道:“爹爹知不知道师傅和离楼是什么关系?”困惑的皱眉自语道:“我觉得他们两个好像,好像……”
“夫妻”墨连朔平静的拎过墨陵郎手里的酒坛,拍去封泥,就着坛口小嘬了一口。墨陵郎张大的嘴巴足可以塞进一枚鸡蛋,半晌道:“我也猜到会是这样”又纠结道:“可两个男人怎么能作夫妻呢?”拧着眉头,继续纠结道:“离楼每次给师傅下牵裙散,师傅都会下不了床,爹爹知不知道原因啊?”
墨连朔喝酒的动作微微一滞,道:“许是打架吧”
“爹爹也不晓得?”墨陵郎有些失望,疑惑道:“打架?难道师傅和离楼在打架?可离楼都把师傅打的下不了床了,为什么师傅还不生气?”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道:“每次我问师傅的时候,他都说不小心跌的,师傅那么大的人了还会掉床?而且那床那么大呀”顿了顿,又郁郁的补充道:“更奇怪的是师傅还会脸红,他为什么脸红呢?”
墨连朔忽然觉得脑子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又变成了四个,望着墨陵郎困惑不已的样子,无奈的望着天,无力道:“这个问题,呃,既然你师傅不肯告诉你,那你就别问了,省得惹你师傅生气,你要真想知道,那等你哪天你见着你二伯,问你二伯去”墨陵郎愣了愣,转了半天转了过来,想起来他二伯墨夜痕娶的妻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墨陵郎心下既已晓得他师傅和离楼的真正关系,于是在他师傅的蒺藜山上时,蹲墙角的次数也就不小心变得多了起来,但凭着他微末的仙力,根本撕不开结界的半个口子,是以,墨陵郎日常修习仙术也比平日勤勉了许多,还得了豺羽的夸赞,奖了他几天的假,好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免得累坏了身体,墨陵郎一直觉得受之有愧,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只得平日学习时更加努力些。
墨陵郎现今已经十六岁,没有遇上他二伯墨夜痕,却遇上了叶蔑析,然后终于如愿以偿的解了当年的困惑,诚如墨连朔说的那样,的确像打架,也终晓得他师傅怎么就打架打得下不了床了,只是这代价,实在是忒大了些。
微微一叹气,却让近在咫尺的一张沉沉的脸给吓了一跳,墨陵郎呆了一瞬,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抬眼望见离楼拉着一脸忧色的豺羽,隐着仙迹远远的立在门上,正专心致致的嗑着瓜子。
师傅跟着离楼变坏了。墨陵郎心里叹道。但他的这一缕思绪飘得确确实实远了些,连叶蔑析什么时候来得都不晓得。
“我听铜勒说,你吃醋了?”叶蔑析静静的将他望着。
第十四章:索赔偿
墨陵郎看见立在门上嗑瓜子的豺羽动作滞了滞,脸色顿时变得不安,离楼微转过头来笑岑岑的望着他,唇角微勾,眸底尽是不知明的笑意。
墨陵郎无力的抚上额头,道:“你别自作多情行不行?真让人受不了”“是吗?”叶蔑析微微一笑,又靠近了墨陵郎几寸,疑惑的笑道:“那为什么摔了我的杯子,还打湿了我的绣墩?”
墨陵郎镇定的朝床里挪了挪,一挑眉稍,淡淡道:“失误,可以吗?”
“哦”叶蔑析似乎无意的又逼近他几寸,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道:“那你打算怎么赔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