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6)——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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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熠缓缓摇头,沉着而坚定。“我庇护不了柔蓝,一个虚幻的国名而已,毁灭也不值得可惜。”我答应沐霖的是,保护冰族。无论谁才是真正的天下之主,都会善待冰族百姓。“

解开了谜团,其实倾夜本身对这些谜团并不十分在意。他想确定的,只是烈熠的行踪。”你接下来打算带领这一支临时拼凑的水军潜入汐蓝,与羽檄军正面对抗?“其实也用不着再问,之前的旁敲侧击,无一不是指向这个答案。

“让我跟你一起去。”这不是恳求,倾夜也有倾夜的坚持。“从成为你的坐骑那一天起,我就决定了会陪你到最后一刻。”

第十章:江山社稷

“你到底要纵容这种情况到什么时候!”北冥城御书房的雕花木门被一脚踹开,毫无疑问,出现在门口的是卓寒青那一张被岁月铸造的坚毅脸庞。放眼整个汐蓝,也就只有这位卓元帅敢于目无尊卑。就连那个游戏人间惯了的燕归愁,该收敛的时候还是懂的收敛。

“寒青,不可无礼。”幽柔的声调,以及递过来的目光,仿佛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令那双眼眸似真似幻。仅是一个眼神就足以倾国倾城,天下间除了滟湄漪之外,还有何人?

陡然间看见公主殿下,卓寒青顿时有几分无措。先前的怒气冲冲消失的干干净净,也许卓寒青与皇帝之间还不至于闹的势同水火,但真正能让他收敛态度的,也只有公主一人。“殿下。”武人的单膝礼,跪的毫不犹豫,将龙案后的皇帝忘到九霄云外。

“呵呵。”滟昊汵的笑容中有几分不明不白,也不知他是觉得有趣,还是带着危险。“母亲你要款待客人,不如朕把这书房让给你们可好?”

卓寒青的脸上腾起怒容,不管说者是否有心,这句话分明已有十足的羞辱之意。侮辱他一人还不够,竟然将公主殿下也辱蔑在内。“皇上,她是你母亲!”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要不是不愿让滟湄漪看见,卓寒青的佩刀只怕都已经出鞘。

“原来还晓得朕是皇上。”滟昊汵的眉尾一挑,审视的扫卓寒青一眼。

虞关一战,燕归愁的自作主张少不得要吃一番苦头,在眉妩的求情之下,没有军法处置,不过在军权上还是让他远离了中枢地位。此消彼长,另一位元帅的地位就变得如日中天,也该得原本就与滟昊汵不算和睦的卓寒青更加出言无忌。

权术一途,果真还是制衡最为重要。滟昊汵考虑着,也该让借机偷懒耍滑的游侠,归位了。

“有什么事就奏罢,朕还忙着呢。”手指漫不经心的叩着空无一物的桌案,滟昊汵睁眼说了瞎话。

卓寒清冷笑两声,从年青时就不懂得察言观色,随着年月的增加,只会令那份固执更加根深蒂固。“该上奏的事,末将早已奏报。”瞥了空空如也的桌案,卓寒青能够想象那些军报和奏折都去了何处,于是脸色更加铁青。“末将此来,是听皇上定夺的。”

滟昊汵颇为有趣的咀嚼着卓寒青难得一见的谨慎措辞,越是这样,在他满脸的怒色之下,越是能够听出其中没有半分恭谨。以卓寒青的性格来说,要学会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实属不易。应该是因为母亲在这里,他才给他这个皇帝几分面子的。

“卓元帅所指为何?朕近日琐事繁忙,实在想不起来了。”

要论字斟句酌的技巧,卓寒青又怎么会是滟昊汵的对手,没说几句就被挑拨的怒气勃发。“忘记?汐蓝都快天翻地覆了,多少奏报送到你的手上,你怎么能够忘记?”怒气使卓寒青口不择言,又再次忘了要伪装那份恭敬。

滟昊汵只是笑,带有几分恶意的笑。这是他的江山,抛却之前通过各种手段夺来,最终又以放任的态度失去的土他不谈,汐蓝与之相比,地位和意义截然不同。但是放在滟昊汵的心里,就连汐蓝本土在内,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高兴为之而战时,他可以做许多事;当毫无兴趣的一刻,是兴盛还是灭亡,似乎都没有什么区别。

莫说卓寒青,见着滟昊汵的笑,从来都是维持着深宫妇人姿态的滟湄漪,也有几分难以接受。“听寒青说,近日国内出现了多起突击事件,羽檄军各地的军营都遭到不明身份的敌人攻击。”

“大概有这么一回事罢。”照旧的漫不经心,与母亲所暴露出来的野心全然相悖。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楚,谁该是不问世事的隐居者,而谁又该是汐蓝的掌控者。

对此,滟昊汵见怪不怪。早就清楚滟湄漪绝非她所扮演的那般纯良,更加不是什么真正的受害者。或许风御畅的预言,今她深受其害,但是滟湄漪绝不会就这么默默忍受一切。如今她更想做的,是报复与之有关的一切。

姑且不说滟湄漪是否真心想要这个七界,至少,她从未有一天放过对天下大局进程的掌控。否则,世上哪有一个母亲会在自己的亲子身边安插奸细?

“皇帝,这么大的事总不能放任不管,你还是着手调查为好。”挑不出错处,然而却是生疏到怪异的称呼。滟湄漪永远不会以姓名称呼自己的孩子,永远不会,无论这个名字是否曾经由她亲自所取。

调查什么?滟昊汵心怀恶意,陡然之间很想持真相和盘托出。告诉他那个圣女一般的母亲,目前正在汐蓝各处挑起战火的,不是旁人,正是她另一个儿子,亲生儿子。想来,听到这个事实,滟湄漪幽柔到堪称完美的脸庞,一定会出现裂痕。

这该是多么令人快意的一件事。

想法,最终还是一闪而过。私欲盖过了一切,那人远在天边,还是近在咫尺,滟昊汵从来没有放弃过要将他占为己有的念头。烈熠是他的,是他滟昊汵的,管天下接不接受,管他承不承认,只要他认定了这个事实,就容不得任何人加以改变。

所以滟昊汵无法容忍在烈熠的身上再多出一缕牵绊,束缚他的桎梏已经够多,他每每言及何德何能,事实上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这个天下?

滟昊汵骗不了自己,他在嫉妒,近乎疯狂的嫉妒。包括他们的父亲,因为与烈熠有一重血脉相系,这都令滟昊汵难以接受。无可更改的事实令滟昊汵无能为力,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告诉滟湄漪在这世上还有另一个孩子?既然她一开始就不曾洞悉悉这个私密,那就当做烈熠本没有母亲……罢了。

脸色瞬间变的阴沉,比翻书还要快上几分。也怪不得汐蓝所有的朝臣在与他们这位皇帝打交道时都心惊胆战,实在是这人过于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将之得罪,惹来杀身之祸。“用不着调查,朕晓得那是谁。”

卓寒青近乎不可置信,江山社稷,事无巨细都万分要紧,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皇帝这么不拿自己的江山当一回事。“皇上是否要等汐蓝变得千创百孔,才会甘心?”

“当然不至于到那种程度。”切冰断玉般的坚定回答,不是相信自家军队的战力,而是明白烈熠的为人,世上没有谁比他更具有悲悯之心。百图、青夷、景阳……一个又一个的国家在他,不,在他们手中易主,能够说明这一点的证据早已是不胜枚举。

“在熠的心中,人命最为宝贵,他不会大开杀戒。”

蓦然听到这个名宇,既是意料之外,偏偏又在情理之中。卓寒青有片刻的怔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最为气恨的还是皇带的态度。“烈熠是汐蓝的敌人,你如何肯定他会心存仁慈?”

看看,人一旦气急了,就会将最起码的礼貌全然抛诸脑后,一口一个“你”字,越喊越顺遂。滟昊汵心怀讥讽的想着,手指求着下颌,有些不想再理会对方。要发疯也好,他现在的心思早已不在此冥城,便是惩罚都懒得去做。

“皇帝。”滟湄漪出声,清浅一唤,意思倒也清楚,无非是让自己的儿子在此事上给出一个交代。

少不得不耐,只是想想在此与母亲撕破脸皮也没有什么好处。就当他尊敬长辈好了,愿不愿意,对方都是生了他的母亲。“熠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逼我出兵。焰赤不善水战,所以才用了这些手段,希望维持最后的决战地选在燕支花海。”

进御书房半日,终于听见皇帝说了一句像样的话。卓寒青也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将领,大事在前,当下将脾气收敛几分。“皇上打算怎么应对?”

舍弃水军的优势在陆地交战,就如今的羽檄文军而言,也不是打不起,但总是免不了几分可惜。从另一方面看,这件事也需要尽早定夺,眼下发生在汐蓝各地的突袭事件的确还不至动摇根基,不过谁也说不准明日烈熠不会改变主意。

再过一阵罢。“平静的音调背后掩藏了滟昊汵极大的决心,等待,只怕是他如今最不愿做的事”当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与熠做一个了断。“

第十一章:夜袭军营

沐霏脱下贴身水靠,莹白的身子在日光下仿佛会发出光亮一般,衬托的她越发美丽。雪白的发丝轻若无物,飘拂在肩上,近乎透明的色泽,其喜爱脊背和线条若隐若现。在场的,除了烈熠以外,还有不少旁人,沐霏却像是在安静隐秘的房间中一样,旁若无人的打理被河水浸湿的长发。

自从身份被烈熠识破之后,经历一场牢狱之灾再次重见天日的沐霏,身上再也见不着半分昔日如钩新月的柔婉,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的凛冽,令旁人有些难以亲近。事实上,脸孔还是那张脸孔,仅仅因为不再隐瞒身份,让发丝恢复了本来的颜色,不用再以墨黑渲染。

能成为泉溪镇的花魁,新月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都是万中挑一。要是放在花街柳巷之中,她这般当众宽衣,势必会引起不小的骚动。然而放在此刻,周遭的人就像是没有看见一半,各自埋头做着自己手边的工作。

身在敌境,每一刻都是险象环生,生存都成了最大的奢望,谁也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其他可有可无的东西。

换上一套素服,沐霏轻移莲步走到烈熠的身边,后者正在闭目养神。但是沐霏可以肯定,只要有人走近,都瞒不过这个男人。

心下苦笑,一场又一场令人崩溃的战斗下来,只有这个男人毫发无损。多少次生死存亡的危机,都依靠着他一人之力而缓解。并肩作战如此之久,以她的眼光竟然看不透他武功的深浅。

由此及彼,想到那个与他并肩的男人,沐霏这才明白自己的浅薄。曾经竟然妄图以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算计滟昊汵,希望借此找出冰族生存的机会。

“皇上,类似的突袭,我们还要进行多久?”这不仅是沐霏一人想要弄明的事情,随行的众人,心中只怕早已被这个疑问折磨的近乎疯狂。

比起九死一生的苦战,这种没有尽头的战斗责更加容易折损人的精神。到了近来,闯过鬼门关存活下来的喜悦都敌不过对于未来的茫然。越是不断的偷袭汐蓝的水军,越是被其严密的防守与可怕的战斗力所震惊。谁都明白,突袭给敌人带去的损失小之又小,完全无从谈及动摇汐蓝根基。而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谁也不知要持续到哪一天为止。

“时机就快到了。”烈熠轻声回答,也不睁开双目。

沐霏脸色沉了沉,烈熠对她存有防备之心,这一点她清楚,同时也理解,但是此事上的敷衍依旧还是让她又几分难以接受。她可以不去过问所谓的“时机”究竟是什么,真正想要确认的只有一点——他们做这一切的意义何在?换言之,这些战果都算不上战斗究竟能够够给她带来多少功绩?

要得到什么好处之前,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沐霏的一声坎坷,不断的印证这这个道理。

“霏,你大可以放心,许诺给你的所有事,朕都会办到。”如今的雨雪霏霏,曾经的是非不容,同样的音节,早已换坐了截然不同的字眼。不变的,只有这个女子的算计。

什么都有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堵了个哑口无言。沐霏抿紧双唇,胸口泛起几丝怨恨。她痛恨这个男人的睿智,正式因为他对时间的一切了如指掌,才显得他们这些小人物拼尽一生的努力是那般渺小与……可笑。

“皇上,今晚的突袭计划还要施行么?”一名士兵径自走到烈熠面前,对一旁的沐霏看也不看,将她当做空气无二。

一再的被打扰,烈熠也只能放弃休憩,睁眼的一刹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着痕迹的蹙了粗眉。

他统领的毕竟不是羽檄军。为了让沐霏训练处这一支执行特别任务的不对,人员都是从牧野全军中挑选水性较好的士兵组成。因此,他也顾不上什么种族之分。这一位对沐霏视而不见的士兵,烈熠认出他是来自景阳,想到景阳灭国过程中沐霏的所作所为,也就挂不得这位士兵的视若无睹。

多少免不了几分自嘲,想他烈熠曾经借以操控一场战争加以改变汐蓝各族的隔阂,如今累死的问题发生在他的麾下,他一时之间却只能束手无策,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手段。

“计划照旧。”眼下能够思虑的只是现实的问题,这也是他所领悟的无能为力,许多问题都不是一己之力可以解决的,或许将之讲给光阴的洗练,更为明智一些?

“到目前为止,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义,而类似的事还需要再进行多久,想来今晚就会揭晓了。”对于皇者来说,胸襟只是必不可少,但他同样也有自己的矜持。出自于自身的高傲,迫于国内各方给予的压力,滟昊汵也该为这些事作出反应了。

——

比起之前的数次突袭,这一回的任务算是相当简单的,到底是短时间所训练出来的水军,又怎么比得过天生水性精良的汐族,临水战斗之中焰赤当然是相当不利的一方。但是今晚的突袭不同,这一处营地远离水岸,牧野军索要进行的也只是一般的夜袭。

不用再穿着那一身湿漉漉的水靠,众人轻装上阵,就连精神,较之先前都振奋许多。

水军的训练还是有一定的好处。使这支特殊部队的所有成员都具有轻捷灵敏的伸手。在夜色的掩映下,快速的接近今夜的目标,不仅是身形,就连呼吸都融入在空气之中,若不是在近处细看,根本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

但是,还是有不对劲之处。

越是接近敌人营地,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说不上究竟古怪在哪里,然而那种违和感还是压上心头。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在生死一线之间的直觉,绝非那些刚刚入伍的新兵能够比较。事实上,历劫沙场的人都十分信奉这种直觉。很多时候,比起情报,直觉更值得相信,也一次次的挽救他们的性命。

支撑他们继续潜入的理由只有一个——烈熠还未曾下达撤退的命令。

这不仅是一名士兵习惯服从军令的本能,更是对烈熠无条件的信任。只因他不认为此地暗藏凶险,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会跟随在他身后一起闯荡。

潜行的速度很快,短短几轮呼吸之间,牧野军已经挨上了营地的边缘。就在那一刻,众人陡然明白那种怪异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羽檄军军营灯火通明,然而却空无一人。

如同火光照耀下的一片死地。

“皇上?”沐霏传音呼唤。幸好传音之间难以辨析出说话之人的口吻,不然烈熠一定能够听出她的哀求。极端的恐惧压抑下,这一位生性狡黠的女子,终于还是暴露出来从不示人的软弱。

原来,她也是怕死的。自认为避过命运,闯过乱世,在刀枪箭雨中都安然无恙的生存下来,原来还是害怕死亡的。也许,曾经的不在乎只是因为……死亡的阴影从来没有这么靠近过。

烈熠没有回应,甚至,眉宇间的从容都没有半点改变。

沐霏咬了咬唇,看上去颇有几番楚楚可怜。如今的异常已是这般明显,烈熠还不管不顾只想着前行,鲁莽的行为引起沐霏的强烈不满。她并非是那些对烈熠效忠的战士,自然也不愿义无反顾的为之送上性命。挣扎之间,考虑的皆是值得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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