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2)——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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钝痛的积累,开始逐渐蚕食理智,而让一切崩溃的导火索,则是烈燚紧抓不放的坚持。“够了!百图与你究竟有什么关系,值得你这样?”

“若说没有任何关系,你信么?”一定要深究,也就是他所用的那把空名软剑出自白凤蝶亡夫之手,只是这层关系还远远构不成他做这一切的理由。滟淏泠想要深究,烈燚却难以解释,这或许就是他们两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永远只能背道而驰。

对于此时的滟淏泠来说,根本无所谓信不信,就算烈燚能够将这个问题回答的天衣无缝,他怕是也很难接受。不论他有什么样的理由,他愤恨的是他作为的本身。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复复在这些本与他们无关的物事上纠缠。

“既然与你没有关系,我为何要顾及这些人的死活?”

听着他恶狠狠甩出的答复,烈燚只有无奈。他并不觉得自己刚才有说错什么,没有关系,滟淏泠能够找出这样的借口,若说有什么,他也同样能够拒绝。借口这种东西,本就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你是帝王。”烈燚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很可笑,他不止一次以此规劝对方,然而没有一次能够站住脚。只是,除此以外,已经没有什么可说。“一个真正的帝王,只会设法得到有意义的东西,而不是伤害无辜。”

“你在与我谈交易?”滟淏泠的声音已经寒冷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与烈燚站在如此不同的立场之上。两人之间仿若隔了一条天堑,任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跨越的天堑。

有一句话,滟淏泠很想问——燚,你要什么,为何不直接对我说?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你为何偏偏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手段?

手边放的就是那些矿脉图,滟淏泠只觉得自己已经被逼迫到了绝路之上。既然他故意挑起这一切,那就如此继续下去罢。随手拿起一张,滟淏泠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你也应该清楚,真要得到这些,我有的是办法。既然不具备唯一的价值,那么单凭这些,也不足以交换整个百图。”

燚,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百图,我不是早已将它送给你了么?

难道,你从未将我说的话当真过?

“既然这些矿脉图还不够,那要怎样才能让你签批这份赦令?”

似乎烈燚问了什么好笑的问题,滟淏泠轻轻的嗤笑了一声。绕到他的身后,手臂环过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嘴唇已经沾在了他的耳畔。“如果一定要用什么来做为交易,我真正想要什么,燚难道不知?”

原本多少带着一点报复的心思,已经被愤怒逼到绝境的滟淏泠,忍不住想要让对方也尝到这种滋味。然而当真正贴上时,他便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不论是以什么心态说出这句话,至少有一句是真实的——他想要他。

想的发狂。

第七十三章:离火之力

烈燚浑身僵硬,别说是应对滟淏泠暗示到已经有些过火的质问,他连最简单的音节都无法发出。

在实施当下这个计划之前,烈燚不是没有想过有关代价的问题。即使与滟淏泠覆灭天下的野心有所区别,但他所图,无疑也是这个七界。要有如此程度的所得,自然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事实上,到今日为止,烈燚已经为此做了无数。

包括在很多不得已的时候,违背自己的良心。

然而,再如何万全的准备,筹码之中也没有包括……他本人。

换句话说,烈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成为筹码的可能。他并非红妆倾国,不是么?

烈燚的默然,放在平日,或许引发的会是截然不同的结果。对滟淏泠来说,太过在意此人,往往便会忍不住一再揣测他的所想,便是烈燚神色中出现了任何细微的变化,也会在他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勿论这般夹杂在默然之中的繁复神色,滟淏泠更是会深究到底。

只可惜,这并非平日。

滟淏泠身上便是一丝理智都没有剩下。烈燚的谋划,选在这个时候让滟淏泠签署赦令,原本也没有什么,除了时机刻意了一点以外。然而,当这份刻意放入了百图全局之后,便整个都变了味道。太多摧毁滟淏泠自控力的意料之外正在不断堆积,终究演变的彻底失控起来。

原本在撞破他与白凤蝶的密会时,滟淏泠已经差点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就算最终的结果归于平静。然而,到底——

他脖颈之间的触感,还是留在了他的指尖。

成为一团无法磨灭的火焰。

第一次,滟淏泠将烈燚的默然当做了默许——尽管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个男人,永远也不会默许这样的事情。

况且还带有那般明显的侮辱之意。

不是没有吻过烈燚,但是却从来没有吻过嘴唇以外的地方。因为那样的亲昵已经是极限,至少对目前的烈燚来说,是个极限。同时也是滟淏泠不得不遵守的底线。当双唇落下时,滟淏泠本人都有些诧异,原来要突破这条界线,竟是如此轻而易举。

冰凉的脖颈,这是自然,烈燚的体温本就较常人低许多,大概是他身体虚寒的缘故。可是,就连贴合在上面的双唇也是一片冰凉。

这是滟淏泠等待了太久的一场欲望。久得临到头了,还不由的有些畏首畏尾。双唇停留在以往从不曾停留的地方,变得恋恋不舍,直到被那温度传染,也似乎失去了生气。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至少在最初的一霎,留在烈燚脑中的,唯独剩下一片空白。空白的,甚至忘了将对方推开,两人就这么以一种有些怪异的姿势凝固在一起。

怒火到来的没有征兆,转瞬便倾覆了烈燚脑中的空白。太过不知所措,于是令情绪更加容易走向极端。

就像是过往一幕的重演。只不过,上一次是在汐蓝的北冥城,而这一次却是在百图的王宫;上一次缠杀伤滟淏泠的是空名软剑,而这一次却是一蓬蓬耀目的火焰;而烈燚,也远远比上一次还要愤怒的多。

“这倒不错。”滟淏泠唇角勾起,笑了起来。不错,他的确是在笑,真真正正的笑容,既不是为了讥讽别人,也不是为了遮掩自己。那抹笑容,甚至带有一定的赞赏之意。

他赞赏的,自然就是烈燚——就算是烈燚本人,都禁不住有这样的感觉。如果不是响在耳边的滋滋声,以及漂浮在鼻翼之间的焦糊味道影响,他们此时的气氛,几乎是平和的。

只可惜,忽略不了的东西就是忽略不了,更何况还是如此敏锐的两个人。滋滋的声响,源自滟淏泠的衣领,有着华美纹饰的布料洞开了一条口子,而那焦黑的边沿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蔓延着,令人毫不怀疑,再这般下去,他全身的服饰都会被焚烧的干干净净。

有些怪异的火焰停留其上,烧毁的自然不止是衣料,否则怎会闻到焦糊的味道。滟淏泠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一处炭黑的伤痕,说不上是巧合还是别的,竟是曾经被烈燚用软剑所伤的同一位置,剑伤正被烧伤所取代。

滟淏泠毫不怀疑自己的衣袍便是前车之鉴,要不了多久,自己的身体也会被焚毁在这几朵看上去有些漂亮的火焰之下。他毫不怀疑,同时却也是毫不在乎。

“离火之力?我早该想到的,若不是具备这样的力量,你又怎能当得起名字中的四个火字?你说是么,燚?”

与汐族皇室所具有的溯水之力对应,离火之力,自然是属于焰族皇室。在远古时代或许还普遍存世的神秘力量,在不断的流传与失散之后,现存于世的已经不多,类似与溯水与离火这般具有恐怖威力的,更是少之又少。

对于当世两大帝国来说,这种神秘的力量,已经是最后的杀手锏。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绝不会轻易显露人前。

而烈燚,直到目前为止,也没有用过离火之力,即使在万分危急之时也没有动用这份力量,除了将之当做杀手锏以外,他还有更加深刻的理由——一旦具有的离火之力暴露,也等于他的身份大白,再也没有掩藏的可能。

第七十四章:谎言难圆

滟昊泠一针见血指出他所用的力量,烈熠没有反应,也没有将那朵火焰撤回。于是,离火还在焚烧着,并没有减弱速度与……威力。

这是本能,在危机不期而然来临之后,烈熠应对的本能。尽管相处的时日已经算不上短暂,烈熠依然还是没能看透滟昊泠的实力,他也不会自大的认为胜他一筹。两人若真的做了生死相争,结局只能是未知。而这几朵已经释放出来的离火,在接下来可能引发的决斗之中,或许会成为左右胜负的助力。

同是火焰,却与平常的火焰有着明显不同。纯澈的颜色中找不出丁点儿杂质,一派悦目的亮红。焰芯的跳跃也并不剧烈,看得久了,便给人一种凝固了错觉,仿佛那是一枚枚可以捧在掌中的宝石。

滟昊泠目光毒辣,有了这两点特征,他自然不会错认这火焰的真面目。

也不会,想不到他的真实身份。

“想不到焰族的离火之力,也有外传的一天,被熠给学会了。”一句话从滟昊泠的唇边滑出,轻描淡写。

连含义都全然模糊的话语,顷刻划破了烈熠的表情,无法在维持先前的杀伐果断。什么意思——这四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滟昊泠的痛觉似乎来得有些迟,直到此刻,他像是才刚刚注意到身上的疼痛。抬起手指抚了抚离火烧过的伤口,蔓延的伤势似乎被控制了,被一圈波光盈盈所包围起来。不过也仅此而已,他并没有直接用溯水将火焰浇灭,带着一丝故意般。

这种程度的措施,距离真正止痛应该还有很大的距离,滟昊泠却像是已经觉得足够一般,再也没有看上一眼。

似是感慨,“如今各国之间谍报争斗频繁,任何秘密都不再是秘密。今日见了熠所用的离火之力,还是提醒了我要加强防范。说不定就连这溯水之力,也不再是汐蓝皇室独享的力量。”

烈熠在心头冷笑三声,真不知是否就该这么简单接受了对方找到的借口——简直蹩脚到敷衍的借口。“你认为这是我偷学而来的能力?”一旦出手之后,便是连后悔的余地也不剩。眸色的变得深沉幽暗,陡然间换了一个人般。

“偷学?这种说法可不太好听。”滟昊泠摇摇头,表面这并非自己的本意。“熠一定是通过某种特殊的途径得到了离火之力。不过,这些过程都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

并非什么大不了——指的是此事到此为止,再也没有谈论下去的必要?烈熠垂眸,他不该如此简单的接受了这次欺骗,滟昊泠为她而设立的欺瞒。就算此刻安然无恙,那么下一场呢,下一次的身份泄露,大概很快也会到来。

能够永远不被滟昊泠看透大家计谋,在这个世间,原本就不曾存在。

“滟昊泠。”将这三个字患处之后,烈熠才惊觉,这是自己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称呼他。“我具有离火之力,明明有更简单,更合理的解释,你也想到了,为何不直接说出?”能力外传?焰赤皇室怎会犯这样的错误?

“在如何合理的解释,也是假的。”滟昊泠断然截口,截断了他所说,也截断了自己所想。如今焰赤皇室血脉凋零,你自然不能是焰炽,而另一个人,你也曾亲口否认,你不是他。

不是烈熠。

即使同名,他也不是他。

他曾经说过,他只是烈熠而已,只是熠。

这是曾经编造在两人之间的谎言。如今,说的人几乎已经放弃,而听得人,还在固执相信着。

烈熠忽然有些想笑,自胸腔迸发出的笑声哽在了喉间,令他异常难受。“因为我如此说过,你就真的相信了?”

“难道我不该相信?”滟昊泠倏然反问。

“我是在骗你。”不,或许也不是什么欺骗。从一开始,夹杂在他们之间的,就只有半句谎言。而剩下的另一半,应该就算是真的了罢。倘若是为了全然撇清与焰族之间的关系,他不若一早就选一个全然不沾边的名字,偏偏让那个“熠”字伴了他们如此之久,到如今都成了挥不去的习惯。

“你难道就不怕我会骗你么?”

怕?这还真是一个与滟昊泠十足不相配的字眼。纵观天下,哪里还能找出能够令他害怕的东西?烈熠明知不妥,可还是问了。

因为,他想要知道答案。

“你若存心欺骗,我也只能认了。”几乎是想也没想,滟昊泠已然回答。或许自今日之前,类似的疑问已经在他心中横亘了多时,也早已得出了结论。“将你留在身边,是我自己的意思。若一却都是虚假,只能说……我眼光太差。”

又如何能怨得了旁人?

烈熠慢慢的笑了起来,那是一抹极其绵长的笑容,仿佛再也不会停歇似的。之前被他所压抑的蛮小,终于接着这个时机发泄了出来。“原来,你竟然‘真的’信我。”

不是没有预料过这么一天,再整个计划开始之前,他就已经舍弃了一切的真实——处心积虑,算计了血脉相系的亲人,这种程度的放弃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然而,蓦然发现,这出戏还能继续唱下去。

滟昊泠,替他圆了谎言。

眉峰聚拢,便是滟昊泠,也觉的不耐起来。他希望到此为止,他却苦苦相逼,简直有些分不清楚,是谁在为谁遮掩了。

还是那张赫令,此刻想起,今日所有的争端都是由这张赫令引发。滟昊泠恨不得将之撕个粉碎,最终还是不得不拾了起来。“你刚才所说,自己与百图没有丝毫关系,事实上,我也是相信的。”

这倒是提醒了烈熠,想起此番见他真正的目的,只是心情再也不是先前那般。“正是因为没有关系,你才百般刁难不是么?”这几乎是滟昊泠的原话,被烈熠引用出来,由此证明了他们之间还有一场荒唐的交易。

被不其然的意味所打断,并不代表就已经睨无形,那股深沉的欲望还留在滟昊泠体内,化骨成灰。没有得到,只会加深渴望,终有一天到了他自己也控制不住了的地步。

赫令被放回了烈熠的手中,滟昊泠几乎是全然的郑重。“我曾经说过,见熠如见君。这份赫令,有你签署也是一样。再说,百图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代表王权的百岁牡丹,白凤蝶早已亲自交到了你的手上。”

滟昊泠果然说到做到,战后对于百图的一切处理,他果然没有在查过手。之前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将百图所有权贵名门诛杀的人是他,如今彻底放开袖手旁观的人还是他,善变到这样的程度,便是烈熠也有些琢磨不透。

更别说,目前滟昊泠最该提防的人就是烈熠。

出自试探的考量,烈熠故意在处理几件并不重要的事物时,犯下了不大不小的错误,原本以为滟昊泠会横加干涉,至少也会提醒两句,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像是完全不知情一般。

对于新近划入汐蓝版图的国土,身为帝王的滟昊泠,竟是真的什么都不在过问。

试探终归只能是试探,手中最微小的事物也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烈熠也不能无限制的以权力作为筹码去考验滟昊泠的底线。当确定了百图已经成为自身摆脱不了的重担之后,他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处理一切。

很难说清战争过程与战后处理两者之间,究竟何处处理起来更为艰辛,需要付出更大的精力。这毕竟不是一场单纯的边境冲突,百图已经覆灭,不再是一个具有完整主权的国家,要将其彻底并吞,乃至于真正同化为汐蓝的一部分,还剩下堆积如山的事物。

与之前进行的战事截然不同,烈熠随也立下不少功劳,但那些吗谋划毕竟是处于滟昊泠之手,烈熠只是在战术实施上给予支撑而已。也就是说,直到今日才让人真正见识到了他的统御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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