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5)——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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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又忆起曾经的静铁关,他们两人不眠不林的在军用地图上演示着各种战术。那一场无声无息的厮杀,没有任何刀光剑影,有的只是越来越深刻的惺惺相惜。不知不觉彼此都不再是最开始的玩乐,渐渐各自都用上了真正的本事,使出浑身解数。

然而,那些被对方所熟知的战术,日后看来是再也不能用了。这也注定了今日起,烈熠不得不更费筹谋。

非怔怔的站在一旁,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究竟在讶异些什么。方才短短的时间内,她似乎看见了一个人在生死一残之上徘徊。但是过于快逮的转变,令她来不及反应,如今再次想来,竟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陷入恍惚的非,甚至没有听见对方正在向她问话。直到,烈熠又再次重复一遍问题——

“非,请告诉朕此处的具体情形。”

“是。”堪堪回神,非不敢再耽误,连忙顺着烈熠手指的方向看去。

第一眼,是疑惑。不知为何在广阔的景州土地上,他为何独独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提出质疑。那里不过只是一片不大的荒原,四周没有山脉,其上没有河流,空旷的一无所有。

但是看了第二眼,非则是彻底一惊。她连忙用手指压在唇上,才总算压抑出差点出口的惊呼。

“皇上,这里是……”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非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生怕隔墙有耳,不敢再用普通的交谈方式,而是用了传音,如此一来也就不用再担心附近有密探藏身,泄露了情报。

“这就是了。”烈熠的神色也变的凝重而谨慎,同样不再说话。只是在沙盘上操作着,将那些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空隙的兵力布置,再次做了调整。

第九章:一日之变

七界历,九月十七日。一个万里无云,晴空如洗的好日子。灿烂的阳光公平的洒在七界的每一寸土地之上,每一个角落都享受着秋高气爽的味道。然而,正是因为天气太好了,翻到令人觉得有一丝不祥。

一模一样的天候,如此广阔的大地上,竟然都是晴天,没有落下哪怕半滴雨水。如此反常的情况也不知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冥冥中昭示了什么不祥。

叛旗,悄悄的举起。在金灿灿的阳光之下,那些艳红的旗帜反射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芒。旌旗如海,早已是无可计数的地步,如同在天地间卷起一层血染的浪涛,壮阔而震慑心魂。

没有任何征兆,伴着叛旗出现的是数量更加可怕的叛军。在平静而广袤的景州土地上,叛乱的军队以雨后春笋的速度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每一寸土地,没有留下任何空隙。

滟昊泠对于景州的态度本就模糊不清,除了改个名字作为标记,证明自己曾经征服了这片土地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做过。包括最起码的守备部队都懒得派驻,完全采取听之任之的放任态度。最终还是在卓寒青的坚持之下,已并不完整的建制驻扎景州各地。

如此稀缺人数,若说是守卫领土,只能是自欺欺人。卓寒青无可奈何之间,只能赋予他们其他的使命——负责监控异动与传递情报,一旦景州土地上有什么不妥,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起到预警的作用,以便汐蓝国内尽快做出反应。

“洪队长,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洪冶闭紧嘴巴,一言不发。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够避免像属下一般惊慌的口齿不清。

前来请命的小兵,清瘦的脸颊上镶嵌着一双不算很大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竟狠狠的突了出来。汐族皆美貌,即使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士兵,也长得相当秀丽。只是此刻看上去,却是说不出的怪异。凸出的眼眸中威满了面临死亡的恐惧,更深处,则是倒映这无穷无尽的敌人的影子。

“洪队长,我……我还不想死啊。”早已忘了羽檄军的铁血军令,小兵当着上司的面,狠狠的哭了出来。军令再严苛又能如何,包括参军以来所受的训练,到头来,一样救不了他的性命。

洪冶张了张口,本意是想要下达一个命令。有了指示,属下们或许也就不至于再如此不知所措。但是到头来,洪冶也只能长长叹了口气。命令,莫说是他,换了他们那个无所不能的皇帝滟昊泠站在他的位置上,大概也想不出任何适当的命令罢——从军一生,一直将军令当成一切的洪冶,生平第一次有了讥诮的想法。

一个念头在心中形成之后,再也无法轻易的消除,即使明白那是大逆不道——他们被国家所忘却,但是却不得不在此为了国家而付出生命。

洪冶所在的小队,负责的是离石壕村最近的一座山脉。不足百人的部队,只能够在某个制高点设立哨卡。毕竟这里曾经爆发过叛乱,洪冶接到镇守的命令之后,一点也不敢大意,将手中士兵分为三队,轮流监视石壕村发生的一切。

但是事到临头,洪冶才深刻的领悟,原来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付出了无数辛苦,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再出发之前,卓寒青元帅的承诺也最终沦为空谈。

望着山脚下涌来的军队,就像蚂蚁,就像蝗虫,洪冶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战略了大半山脉。如今做什么也是无用,干脆……也就什么也不做了。

他甚至没有去指望援军到来,随便一想就能知道,当初卓元帅亲自在景州设立的山十六个哨卡,一定在同时受到疯狂的进攻。如今受命前来景州的同僚们,如今都是一样的自顾不暇,仿佛在波涛中颠簸随时会被侵吞的小舟,谁也顾不上谁。他无法给与同伴们支援,自然也就不用期盼同伴能够前来解救他。

死亡将近,只是到了最后洪冶还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看漏了哪一眼?

初次爆发的叛乱之后,滟昊泠用了冷血而直接的警告。景州的地下势力应该是怕有一日也会遭受同样的报复,叛乱在一夕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而石壕村这个普通的小村子,也恢复了过往数百年不起眼的模样。

洪冶带领他的士兵们,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的监视着这里,就连每日一飞过村子上空的雀鸟,他们都能够准确的报出数目。为何这么大规模的起义,直到真正爆发的一刻,他们才有所惊觉?

为何,之前一点消息也未曾看见异常?

“队长!洪队长!”身畔有人在喊,士兵们在最后一刻,想要唤醒不知为什么陷入呆愣的队长。有人想出一个主意,说不定能够行得通——活下去是每一个人的本能,谁也怪不得他们在这一刻的退缩。“队长,要不我们投降罢?”

投降?

这个对于军人来说,最耻辱的字眼惊醒了洪冶,惊诧的打量着面前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士兵们的神色是复杂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任何的笔墨都无法形容他们此时的表情。带着深切的哀求,与此同时似乎又希望得到队长的斥责——先是狠狠骂他们一顿,训斥他们都是没有血性的懦夫,然后在指出一条明路,告诉他们怎样走出这场困境。

他们一定不像他一样想的那么深远,巳经看这了自己等人是敢遗忘和舍弃的一群。皇上自己都不在意的土地,他们在这里再如何辛苦,也没有任何意义。

士兵们,只是单纯的想要活下去而巳。

是战,抑或是降,都不再十分重要,他们不过想要保留最后一分活下去的期冀。

洪冶还是不说话。今日,他竟然一个宇也未骨说过。但是要他如何告诉这此对生存还抱有期持的士兵们,就算他们舍得放弃尊严,敌人只怕也不会接受的罢。

似子是为了证实洪冶的想法,敌人冲上高山,近在质尺。他们的呼喊更是早一多的传进耳中——

“杀!杀了这此汐蓝的王八羔子!”

“你们这此恶魔,我的家人死的那么惨,将你们碎尸万段也不足以补偿!”

“竟然在饮水中下虫卵,如此下作的手段,汐蓝人死不足惜!”

……

各种各样的呼喊,直接指向曾经的一场累累血债。血吸虫,滟昊泠用这个世人所不齿的法子在一此之间将景阳王都变什一座空城。荒芜的是城池!沽逝的是人命,但是谁也不知在那之后留下了多少仇恨。或许那此不共戴天的冤仇,早巳换戒空气,弥漫在景州的上空,等待有朝一日彻底清算。

滟昊泠用一日的光阴所掠夺而来的土地,注定了也将在同样的时间内,归还回去。

洪冶的心中有些难过。虽然在临死之前对国家失望透顶,但是他还是后悔没有尽判频导者的责任。属下将一己身家性命交到自己的手上。他却连带他们平安折返敌乡都做不到。所。今日命丧此地,也算是对他的惩罚罢。

最后的命令,已是没能出。无论洪冶最后想要说此什么,敌人都没有留给他更多的时间。

宽大而笨重的砍刀落了下来,侠用这样的武聂,无雷持才者具才多么好的身手,只要他才足够的力气。那种无以椿比的童量,就是威力,就是速度,惊雷似的狠狠落下,不及掩耳。洪冶完全没有任何疼痛,最后一眼,看见自己的身躯……无头的身躯正在摇晃,几步踉跄之后才轰然栽倒。

原来,头颅早已离开了身体。

卓元帅说过,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就能升他为校官。那该多好啊,将要比现今多上不止一倍的军饷。他的老婆是个花销很大的女人,一直怪他没有出息挣不了大钱。不过等他升为校官之后,养活她就没有问题了,她也不会再在耳边噶叨了罢……

“杀!杀!杀!!!”

“哈哈,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两种截熬不同的欢呼,伴随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行动。一此人正拿着刀剑,在早已不成人形的羽檄军士兵尸体上劈砍着,像是一定要完成“碎尸万段”的誓言。而另一此人,则是高高举起双手,欢呼这陡然降临的胜利,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然而,无论他们喊了什么,洪冶和他属下的士兵都巳经听不刮。劈砍在身躯上的利刃,也再无法带来疼痛的感觉。

第十章:自我请愿

“皇上,请允许我前去景州平叛。”跪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之上,沐霖依旧是一贯的驯服态度。光洁的额头几乎挨着地面,眼中能够看到的,只是倒影在其上一张朦胧而模糊的脸庞。略微扭曲,一如他此刻凌乱到无以言说的心绪。

没有人能够揣测帝王的心思,更何况是滟昊泠这种深不可测的城府。所以谁也不知他为何会在今日散朝之后,挥退了所有服侍的人,自己独自留在大殿的皇座之上。明明,在朝议上群臣吵的沸反盈天之际,他除了冷笑以对以外,半个字都没有说过。

“谁说朕有意平叛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了一块点心送进口中,那是先前宵明思及他尚未用膳才送来的。具有玲珑心思的侍女,在放下茶水点心之后,一言不发的行礼退下,片刻也不敢多做耽误。在滟昊泠心思不明的时刻接近,几乎是找死的行为。沐霖却这般送上门来,该说他胆子大么?

还是娇小的身躯,是年龄的关系么?不足二十岁的少年,有时会令人误认为是美丽的少女。今日沐霖穿了一身银白的衣衫,在映衬之下,他长长的发丝就几乎白的透明,轻烟一般笼罩在他身上,顺着脊背的线条,勾勒出一份惹人的曼妙。

沐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是美丽的。但是再美丽又有什么用,一样无法吸引他的视线。无论他是如此盛装前来,还是打扮的像个乞丐,大概在他眼中也没有什么不同。不,不对,更加确切的说法应该是,滟昊泠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在他面前,自己就像是一个虚无的影子,任由他锐利的视线穿透,看往更加遥远的彼方。

“我不敢擅自猜测皇上心意,这是我自己的请愿。”不是不敢猜测,而是过往的教训太过深刻。一次接着一次的累积,再如何蠢笨的人也该学会了,追随在滟昊泠的身边,自作聪明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这不像是你会请愿的事,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打仗么?”这并非怀疑,更加不是关怀,滟昊泠随口一说,平淡的口吻中没有投注任何感情在内。

沐霖缓缓抬起头,依旧还是跪着的姿势,就此仰望之下更觉得台阶之上的那个人遥远的不可企及。暗下自嘲,自己也算是傻的可以,非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去确认早已知晓的事实。不过长此以往倒是有个好处,那便是心已经足够麻木,什么痛觉也不再存在。

“皇上宅心仁厚,之前只是送去景华瑞的首级加以警告,从不曾为难这些刁民。谁知他们不仅不感念皇上的恩赐,反而还变本加厉。”沐霖有些僵硬的说着预先准备好的陈词,在说到“宅心仁厚”四个字时,他清楚的听见滟昊泠冷冷哼了一声。

差点就继续不下去,沐霖咬了咬嘴唇,直到牙齿在唇上印下一条见血的红痕。“皇上的尊严受到质疑,这着实令人难以忍受。所以我决定前去景州,给这些不知好歹的叛军一个很好的教训。”

“教训?”意味深长的重复着对方的请愿,伴随着沁入冰寒的笑声。滟昊泠也不管沐霖的感受如何糟糕,他只是在考虑其背后隐藏的目的。“沐霖啊,你还是老样子,拐弯抹角的说话很有意思么?”

当初在北冥城中就是一样,将全部目的都隐藏在恭顺的外表之下。也许很多人都会被沐霖的外表所误导,但是假如他真是看上去的那般无害,又怎么能够顺利当上冰族之王?况且那时他比现今还要更加年幼,却已能令把持朝政的托孤重臣老老实实将全力归还。

“我……不敢。”无论是否能够说服滟昊泠相信,沐霖还是竭力表明忠贞的心迹。他才不管如此行为是否受人鄙夷,能保住一时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实,那又有什么要紧?

“不敢么?朕看你倒是什么都敢做。”太容易看穿这一点,不过因为沐霖的态度,滟昊泠反倒也不好当场下手取其性命。但是他也无意轻饶了这个小小的冰族之王。上一次是为了顺利夺取百图而配合他演戏,因而滟昊泠能够不加以追究,这一次的情况显然已经截然不同。

刚刚才抬起些许的头颅又重新低下,沐霖既不敢重复之前的掩饰之词,更不敢当着滟昊泠的面直言自己的目的。权衡之下,唯有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以滟昊泠的敏锐,应该早已看出他想要什么。在绝对威严的皇者面前,他只是一个卑微的乞讨者。最后能否得到想要的东西,端看滟昊泠愿不愿意施舍而已。

别无他法。

蓦然之间谁也不再说话,原本就无比空寂的大殿更加掉针可闻。

“过来。”

在沐霖认为自己的呼吸都快被冻结之际,耳畔突然传来这个声音。轻柔之间带着说不清的危险味道,仿佛说话的人就在耳畔,甚至能够清楚的感觉道随着这两个字儿吹拂在肌肤上的气息,冰冷而诱人。

再也顾不上态度是否恭顺,沐霖猛然抬头,充满讶然的望着高高在上的皇者。后者面无表情,或者说以沐霖的眼里根本看不出滟昊泠的神色之间究竟隐藏了怎样的想法。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几如雕塑,没有半点容人窥视的裂痕。

偏偏,那两个字是沐霖最想听见的话。无需任何感情的沉淀,已是世上最动听的语言。

害怕方才只是一厢情愿的幻听,沐霖本想向对方证实,然而才与之对视一眼已是无比的胆颤心惊,哪里还敢去问什么。咬了咬牙,终于逼迫自己站起身子。之前跪得太久,酸麻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幸而沐霖动作够快,双手在地上一撑,终于没有在他面前失态。

踏上第一层台阶,没有听到设想中的训斥,不过依然能够感受到滟昊泠的目光。沐霖彻彻底底的松了口气,原来,他是真的让自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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