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4)——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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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的倾夜,根本无意去理会他是否真的抗拒疗伤一事,只想按照最简单的方法尽快将此事了结。“你的身体并无外伤,不过是受到结界影响无法使用神兽的力量而已。只要你回族中圣地一趟,用不着半日就会痊愈。”

没有人注意到,在倾夜提到“族中圣地”这四个字时,一瞬之间九歌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只是他的脸庞都被掩映在发丝之下,而那表情也只是一闪而过,是以没人发现。

“回不回去是我自己的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九歌仰起脸,浓烈的嘲弄之中似乎混杂了一些不易觉察的骄傲。“怎么,你也开始关心起我的安危了?”

完全没想过类似的问题会出自九歌口中,倾夜沉默。蹙眉之间也许想了什么,也许根本什么都没有想——一旦决定了唯一的目的,唯一在乎的那一个人,其余一切的重要性都无法与之相比。

“熠希望你没事。”换言之,假如没有烈熠的希望,就算九歌马上死在这里,倾夜认为自己也不会侧目。至于烈熠的此番希望是为了谁,更是不言而喻。

原来怒火被点燃到了极点,竟然是种这样的感觉,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能想,头脑之中干净的……近乎空白。

莫说手边已经没有供九歌乱砸的东西,就算还有,他也懒得动手了。这一屋子的狼藉都是他的杰作,这一点不假,但是此时九歌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做?

因为气愤还不够浓烈,因为还存有理智?

“真是衷心啊。”九歌眯起了眼睛,不是看着倾夜,明明是在对倾夜说话,针刺般的视线却直直的对准了烈熠。“你的主人叫你去死,你也去么?”

倾夜眉头拧的更紧,即使是同族,他还是一点也不明白九歌在想些什么。乍看上去维持着神兽的准则,不插手人间事物,只是游戏红尘。但是在很多时候,他的情绪又浓烈至此,简直比一个凡人还要更像一个凡人。

就拿这个问题为例,倾夜清楚的记得九歌曾经也问过,他的回答是毫不犹豫的一个字“是”。如今再答,他的决心也不会有丝毫改变。九歌不断的纠结于早已知悉的事实是为了什么?期望得到不同的答案?纠缠不休,应该是凡人所为罢。

九歌依然死死盯着烈熠,半分也不愿移开。不用怀疑,凝聚在他眼神之中的,是确确实实的杀气。比起当日同昌城内,九歌对四名刀客下手之时的杀气还要凛冽。理由只有九歌自己明白,但是

他是真的想要杀了烈熠。

“够了,九歌。”滟昊泠出声喝止。终于引起九歌不同的反应,杀气收敛了大半,相当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九歌的任性,滟昊泠不是第一天才知道,他会不满也在预料之中。不过只有这件事,由不得他的任性。游戏红尘也好,从未将他们之间的契约当成一回事也好,滟昊泠都可以不闻不问。但是,绝不容许九歌对烈熠动了杀机——即使只是想法,也不容许。

很少有人真正看透滟昊泠一双凤眸之中的深沉,哪怕只是窥探到其中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就是以击垮全部的意志。被喝止之后,九歌也心怀不满的与之对视,只可惜到最后坚持不下去的一方,还是他自己。

那样的眼神,令九歌不由自主想起了被迫向这个男人臣服的一天。几乎蔓延了整个心脏的恐惧,是那么可怕。

“不要忘了,你我之间还有契约在身。你眼前的状态不适合再担当坐骑,也违背了契约的条款。治好身体,这是命令。”扔下这几句话,滟昊泠也不做停留,走之前以眼神示意烈熠也离开此地。后者微微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跟上滟昊泠的脚步。

背后传来了九歌的吼声,“我死也不回族中圣地!”即使被迫在强大的力量面前折服,但是从九歌的声音之中,还是不难听出他是何等的……不甘心。

第四章:不安爆发

玄晖宫主殿。

滟昊泠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脱去厚重的龙袍,平常倒也不觉得这身累赘的服饰如何沉重,但是今日不同,毕竟身负重伤,穿成这样着实令伤口不舒服。

烈熠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外看着滟昊泠的动作,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而他游历的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滟昊泠衣衫尽褪,露出包裹在躯体上的无数绷带时,烈熠才如同被惊醒一般。

殿内早已有事先备下的热水、伤药等必需品,烈熠先是帮助滟昊泠将之前的绷带一圈圈取下,再绞干净布巾为他擦拭身体。整个过程,烈熠都无比专注,仔细的避过每一处伤口,不让其沾到水分。清洁完毕之后,才开始为他上药。

又是一次,烈熠手持着绷带,手臂穿过他的腋下绕到了背后。滟昊泠忍了无数次,只是这一次,再也忍不下去了。完全忘了剧烈的动作会扯动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一把将烈熠扯进自己怀中,由于烈熠并没有放开手中的绷带,两人之间一下子就成了相拥的姿势。

“熠,你有事瞒着我。”带着几许认真与几许委屈的开口,方才烈熠难得的走神已经引起滟昊泠十足不满。烈熠素来无比坚韧,在最恶劣的境况下,眼神也如海一般平和博大,这般游离的目光,若不是亲眼见了,还真难以相信。

“有事隐瞒的人,是你。”没有任何停顿,烈熠将这份不满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只是手上动作不停,即使滟昊泠的手臂已经死死的将他环住,烈熠依旧艰难的继续着尚未完成的包扎。

冰冷的手指在背后划过一条又一条的痕迹,尤其是从敏感的伤口之上掠过,带来的是难言的,麻痒的感受,滟昊泠的声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受控制。“熠,我可从来没有瞒过你任何事。”无比重要的,微不足道的,只要烈熠触及了秘密的边缘,滟昊泠自认从来没有防备过他的探究。

对方的变化突然明显,引的烈熠心脏随之狠狠一跳。深吸一口气,告知自己不是时候,就算不用探讨正事,也不能不顾及他的伤势,想要将话题拉回正途,“你没有告诉我传国玉玺的事。”

“既然是已经毁了的东西,当然就没有必要再费心提及。”滟昊泠随性的辩解两句,显然确实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事实上若不是洛川在朝堂上指出,他说不定已经把此事忘了个干干净净。

从一开始听说传国玉玺的消息时,滟昊泠就没有将玉玺本身放在心上。从他平素的性格之中,烈熠当然可以推断出这一点——然而,当推断被证实之时,突如其来的失望还是几乎将烈熠的意识吞噬。

滟昊泠能够不在乎的东西,他却不能不在乎。

就血脉来说,他们两人同为风御畅占星之中的预言之子,同样具有背负命运的资格。就连风先生本人,都曾亲口说出烈熠也能成为天下之主。烈熠自己也不曾怀疑过自己具有这份能力,曾经努力学会的一切,都实实在在的存在着,那是帝王之才。

只是到了今日为止,烈熠的想法依旧没有丝毫变更——纯一七界的那个人,除了滟昊泠以外,

别无他人。

无关能力,无关血统,决定一切的唯有性格。

这就是他们双生兄弟之间决定性的不同,滟昊泠坚信自己手中掌控的力量,将具有重大用途的传国玉玺看成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烈熠却想要利用玉玺,不为别的,至少能够降低在这场争霸天下途中的流血牺牲。他没有天真到认为对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做到兵不刃血,假设利用传国玉玺的影响力,还是可以在意志上削弱许多敌人的抵抗。

“熠,放心——”随着滟昊泠的贴近,巳经宣告烈熠试图讨论正题的努力己经彻底失败。“不需要借助那些传言,我也一样会如你所愿统一七界。与你共享天下的誓言,我也从未有一刻忘记过。熠,我会让你富有四海,笑看诃山。”

双唇,巳经深深的吻上,最后八个字,就这么吞入了烈熠的肺腑,就此扎根。哪怕费尽一生,

再也无法拔出了。

烈熠苦笑,他当然明白,唇齿间的纠缠绝非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不仅解决不了任何事,甚至还有着逃避之嫌。然而,他拒绝不了那份温热——身体不行,心也不行。自己明明是哥哥,如今竞被这个弟弟教坏了。

“你有伤在身。”越是紧拥,掌心与硼带摩擦过的触感越是提醒了这一点。

滟昊泠坏心眼的动作配合着坏心眼的调侃,“那又如何?我就不信熠还能忍得住。”

被看透真实的欲望,烈熠并不觉得有什么,他本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想法。“忍不住。”实话实说的同时,反手到背后抓住了对方不老实的手掌。“我有个办法,可以不给你的身体增添负担。

“昊泠,交给我。”

******

完全不想睁开眼睛,身体上的疲惫感是那般浓烈。滟昊泠明白烈熠在过程中已经尽力克制了动作,但是真正陷入情动之时的瞬间,行动还是免不了超出了理智控制的范围。背后有几处伤口再次裂开,针刺般的疼痛是真的,倦怠的疲惫感也是真的。

不过,他心中丝毫没有怪责的想法。因为那种满足感,也是真的。

“熠,你真是劳碌命啊。”

被惊扰的烈熠,抬眼望订榻这边看了一眼——只见那人还闭着眼睛,也不知他靠了什么断定自己正在忙碌。不错,滟昊泠确实没有睁眼,不过透过眼皮照设进来的烛火,以及他伏案时的细碎的声音,都足以说明一切。

无论是翻动纸张,还是笔尖摩挲页面时发出的细微声响,都带有烈熠独有的特点,即使闭着眼睛,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滟昊泠也确信自己不会听错。

“我吵醒你了?”烈熠搁下手中的笔,有些无奈。他自认动作十分轻巧,而对方也睡的够熟。

如此一来,想不想睁开眼睛都没有什么区别了,滟昊泠索性披衣坐起。手掌托在下颔处,远远与烈熠对视。他们之间隔着整个寝殿的距离,点在远处的烛火也不甚分明,但是不知为何,就是因为这样,反而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近的仿佛中间的距离都不存在一般。

“我自己醒来的。”身边的人一下不见了,如同将自己分割一般的空洞,又怎么会毫无感觉?

直到此时看见烛火中的身影,悬起的心才终于能够放回去。“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物明日再处理也是一样。”

烈熠蓦然惊觉一事,他此刻坐的是滟昊泠的位置,手持的也是皇上批阅时专用的丹砂朱笔。过去滟昊泠从未在此事上有过顾虑,烈熠也从未就此事问过什么。不过不知为何。此刻他忽然想要知道答案。“昊泠,你可是在怪我插手汐蓝政务?”

半是玩笑的话气,偏偏滟昊泠能够听出其中认真的成分。这是烈熠的不安?所以在最先开始,

烈熠总是谨博的维持着与他之间的距离,尤其是在人前,烈熠总是沉默的,不到万不得巳绝不会轻易开口。是他费尽力气,硬是将烈熠拖在身边。后来便认为烈熠己径习惯了,至少他也开始为他出谋划策,与他共同进退。

然而烈熠的这一问,让滟昊泠陡然领悟,他还是不安的。深切的不安被压抑在平静的外表之下,总有一天会彻底爆发出来,今日还好,大概只是烈熠的试探,他们可以甚至可以将之当做一场玩笑,在谈笑之间将之消弭。

赤足下了床,除了刚才披在身上的一件单衫,滟昊泠极近于不着寸缕,就这么朝着他走去——不,他不想将之仅仅当成玩笑,坚强如烈熠者也会压抑不住的情绪,可想而知那些不安在他心中有多么深重。以往忽略了是他不好,如今既然知道,就不会再让他胡思乱想下去。

烈熠阻止不了,只能就这么看着他在冬夜的寒冷中逐步走近。在隔着一张桌案的地方,滟昊泠终于止步。一个坐,一个站,一个抬眼,一个低眉——两双眼眸就这么在无形中纠缠在一起。

“熠,你真是个傻瓜。”

第五章:毫无避忌

滟昊泠的双手撑在桌案之上,人也随之俯身下去,虽然没有直接挨上烈熠,然而却比真正挨在一起还要更加暧昧。拿起笔架上的朱笔,由于刚刚才被烈熠放下不久,笔杆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只是因为你用了这个我就会对你产生顾忌?怎么会,我不是说过了么,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同属于你。”

“熠,你在怀疑什么?连我都是你的啊。”

最后一句话巳径化成几不可闻的耳语,但是比烈熠所听到的任何一句话都更加具有蛊惑力。简单的几个字,引发的是……心跳如鼓。

趁着他失神之际,滟昊泠己经抓住他手,拉着他离开了桌案。“不要忘了,你也是病患,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这些奏章就算放到明天再批,也耽误不了太大的功夫。”

烈熠掩饰的足够好,不过在他们相拥前的空隙之间,滟昊泠还是暼见了他胸口的伤疤。不偏不倚,正好是心脏上方的位置。心头血的药引——滟昊泠永远无法忘记,当初依靠什么才能解了空华奇毒。在要害之处刺穿取血,即使事后有桑柘的灵药医治,也无法确保就不会留下后遗症。

“昊泠,我从没怀疑过你的誓言。”在羽檄军出征前的点将台上,滟昊泠亲口许下的誓言。是否真的能够上达天听谁也不能确定,可以确定的是,那几句话已经扎根在烈熠的心中。滟昊泠一定是故意的,拉上千军万马为他作证。强硬如此,还有谁能够躲得过?

叹息一声,烈熠的口吻无比认真。“然而那时与观在,有很大的不同。”

“哪里不同,”滟昊泠怎么觉得有些听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真要算起来,今夜是数个月以来最平和的一个夜晚。即使依然无法彻底告别阴谋算计,但至少已径远离了战场,远离了硝烟,他们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息。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平和,烈熠才反而压抑不住内心的不安。不过对于这样的现况,滟昊泠实难满意,这至少与他的想象截然不同。

算起来,他此时心中的愿望简单的有些卑微,只是想与他相偎相依迎来下一个清晨。即使明日还有无数的陷阱与荆棘,至少可以偷来一个平安无事的夜晚。

“我们依旧是我们,我也从未想过要收回誓言。”

“不,昊泠,有一点你说错了。至少,我己经不再是那个‘熠’。”接下来的一句话巳经无法

用语言说明,取而代之的是燃烧在烈熠指尖的一棒火焰,小小的光亮,代表的却是焰赤皇室的力量。

“焰赤太子么?”滟昊泠咀嚼着这个既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称谓,事到如今,或许他该好好想一想了,是真的不在乎烈熠的身份,还是任之抛却一旁故意不闻不问,装作不在乎?

烈熠缓缓拂过桌案上的奏章,他刚才看了近一半,还有一半尚未来得及。“这里面有不少机密的情报,就这样毫不避忌的展示在我面前,昊泠,你能说你从来就没有多心过?”

烈熠还是那张脸,幻化出来的平凡容颜,只有那一双眼睛是属于王者的,灼灼逼人。即使没有他的誓言相许,烈熠自己依然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将汐蓝的皇权分享给这样一个人,无疑是最危险的行为。自始自终,真的没有任何疑虑?

以他滟昊泠惯有的多疑,就不曾怀疑过烈熠在其中的企图?

受到对方的影响,滟昊泠也变得认真起来,不再是素来的高深莫测,而是一目了然的认真。只是看了他的表情就能够相信,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绝非虚假。“如果给我时间仔细考虑得失利弊,我大概免不了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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