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4)——越陌渡阡
越陌渡阡  发于:2015年0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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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蓝朝堂之上皇位虚悬已久,这唯一的理由就已经令滟昊泠无法卧床养伤。不过好在冬日的衣袍足够厚实,将缠绕在他身上的绷带遮挡的严严实实,加之滟昊泠一贯深藏不露的神色,即使高坐朝堂,下面的群臣也看不出皇上有什么不妥。

“朕不在期间,想必朝中有不少事罢,捡要紧的说来听听。”滟昊泠会如此说,并非指那些不要紧的他就完全不会过问。事分轻重缓急,当然是从重要的开始着手。至于那些次要的事物,朝中不是还有不少臣么,按照各自的分工,多半也能处理才是,而皇帝只需要在最后听取他们的上报结果就足够了。

算起来这些大臣们每年的俸禄也不是小数目,滟昊泠当然不希望国库养了一群废物。

数十日未曾见过皇上的面,群臣中几个胆子较大的,禁不住偷偷仰视他的面容,不过才看了一眼,已经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的惊惧。滟昊泠还是那个滟昊泠,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又似乎变了很多,近日连续在沙场之中的磨砺,使这个原本已经相当恐怖的男人变得更加恐怖。

往昔的滟昊泠还好,别的不论,至少在朝堂之上,他也会听取百官发言——虽然不能肯定他就真的听进去了。只要不是完全违背滟昊泠心意的意见,百官往往也能够得到畅所欲言的机会。滟昊泠在这一点上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上位者,他从未因为发言不当就将哪个大臣处死。

然而今日不同,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主动开口。多年的为官生涯早已让这些官员学会了明哲保身的本事,既然明知危险,贸然行事不是找死的行为么。

互相推脱之下,率先站出来的事户部书隋南平。他当然不是心甘情愿当这只出头鸟,实在是手中的事物耽误不起,比起在场的其他同僚,显然他的麻烦要大得多,也着实需要皇上亲自定夺。

“哦,原来是隋卿啊。”滟昊泠望了下面一眼,有些懒散的喊出臣子的名字。

隋南苦笑一声,尚算亲切的称呼到了他们这位皇帝的嘴里就完全变了味道,听的人心惊肉跳。无奈骑虎难下,只能咬咬牙继续,“皇上,臣有事启奏。”

“你的那些事,不用再奏了。”滟昊泠十足不耐的摆摆手,“不就是财政紧缺,人口锐减之类的事么,退朝后写份折子递上来,朕会看的。”

呃?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么被打消,隋南平思维有些反应不过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滟昊泠,一时间便是连害怕都忘了。

“不就是想劝朕停战么?不用劝了,朕也打算收缩兵架。”金钱,粮草,人员……战争所需要的资源和条件还真是不少,远远不是上位者一己之愿就能成就的。回想起来,最先提起收兵一事的就是烈熠,比起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他似乎还要更加了解汐蓝的现况。

隋南平心中暗道——原来皇上你也知道国内财政紧张啊,既然知道,就不该仅仅只是停战,还应该裁军啊。然而这番话,再借隋南平十个胆子,也不敢当面对滟昊泠讲出。只希望那些庞大而残酷的数字能够改变皇上的心意。

隋南平随即恭谨的答了一声,“是。”不再多言,退回自己原本的位置站好。

第二章:气数将尽

打发了户部尚书,免除了听取一堆数据的枯燥。滟昊泠再次环视全场一眼,“想来近期朝中琐事繁杂,众卿也不必一一呈报了,各自回去将经手的事物拟成奏章送上来就是。”

不得不说,滟昊泠提出的是最好的办法,省时省力而且效率颇高。在百官之中,户部尚书隋南平算是胆子相当大的一位的了,换成其他人,大概连话都说不清楚。如此还不如给他们一定的时间,散朝后将需要上报的事写成了奏章,至少条理清楚。

对于百官来说,能够不与滟昊泠面对面站立交谈,就是最好不过的特赦了。写奏章折虽然麻烦,措辞也需要几多斟酌,但是总比继续在被滟昊泠的目光凌迟好的多。

“皇上,臣还有一事奏报。”

随着这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想看看谁那么不识趣。然而这么一看,百官都有些震惊,开口的那个竟然是从来不会在朝堂上发言的禁军统领洛川。此人性格强硬,说的好听就是维持中立,处于滟湄漪和滟昊泠母子之间,说的不好听,就是谁的帐都不卖。

“说罢。”滟昊泠下令,以洛川一贯的行事来看,应该不是一个无事生非之徒,他会在这个时候开口,就证明有必须开口的理由。

“皇上,你可听说过最近在七界之间传扬的一气传闻……”洛川才刚一开头,身边就有人拉拉他的袖子,此人平素与他的交情还算不错,此举也是出自好心。压低声音在洛川耳边提醒一句,“你疯了?这里是朝堂,你提什么传言,谨言慎行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滟昊泠似乎对洛川所说似乎有着特别的兴趣。“世间的传闻太多了,就是与朕有关系的也有不少,不知洛将军指的哪一条?”

洛川也明白自己的行为包含了诸多冒险,从不参与太后与皇上之间的明争暗斗。除了正直的性格不允许以外,另一个原因便是本能的知道……这两人有多么可怕。尤其是滟昊泠,若是不能遂了他的心意,几时丧命的都不知道。

“有关传国玉玺的传闻。”不长的一句话,洛川却用尽了全身力气,冷汗顺着脊背流淌下来。

“那句‘得玉玺者得天下’?”滟昊泠口吻中的讥讽化作锐利的锋芒,朝着洛川笼罩下去。本着同朝为官的情谊,在场大多数人都为洛川捏了一把冷汗——再迟钝的人都可以看出,皇上并不喜欢有人提及这件事。

刚才还能够出汗,这一下连汗都逆不出来了,身坠冰窟的滋味也会比如今好的多,洛川已经不敢再仰望皇座上的那个人。“臣指的是最新有关传国玉玺的传闻,经过筛选已经可以初步判断,消息最初来自于景阳。”

吞了口唾沫,洛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下面这句话一旦出口,自己大概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最新的传闻说……说传国玉玺在皇上手中碎裂,此乃天兆,证明皇上气数将尽。”

全场百官皆倒抽一口冷气,当着一国之君的面说他气数将尽?这不是咒骂又是什么?洛川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刚才还对他保持同情在瞬间消失无踪,众人只有唯一的念头,希望自己不要被这个疯子牵连。而此时最好的方法,也是唯一能采取的行动,就是向滟昊泠表明自己的无辜,表明自己与此事无关。

俯视着黑压压跪了一片的朝臣,唯一还站立的几人就显得格外鹤立鸡群。其中就有刚才发言的洛川,尽管他的头颅已经深深垂下,不过滟昊泠还是得承认,他稍微小看了这个禁军统领。看来将此冥城的安危交到此人手上,并不算一个草率的决定。

“不错,那玉玺的确碎肉了,也是在朕手中摔碎的。”姑且不论那枚玉玺的真假,事实上也没有必要再追究此事,既然是从风紫手中拿出来的,就算假的只怕也成真了。在当时的混乱之中,滟昊泠不可能有余力去保证玉玺的安全,碎裂也属正常。对于此事,他原本也没有隐瞒的打算。

摔碎传国玉玺?这当然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件事若不是出在滟昊泠手上,恐怕朝堂之上已经早被窃窃私语淹没了。饶是如此,可官充满震惊的表情依然是遮掩不住的。不敢当面议论皇上的是非,不代表他们心中就不会存有疑惑。

俯视着群臣精彩纷呈的表情,滟昊泠只觉得无比有趣。对于他而高,比起得到传国玉玺本身,弄清事情真相,找出罪魁祸首显然要更加重要的多。就算风童手中那块是真货又怎么样,不过一块可头而已。

“皇……皇上,此事预备如何处理?”当朝宰相白朗站了出来,战巍巍的身形与战巍巍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让人不禁怀疑他随时会栽倒下去。宰相白朗也是没有下跪的人之一,他早已获得了御前免跪的特权——这倒不是犹为滟昊泠好心,他不过是认为这个老头跪下去后肯定没有力气起来,要真是死了就不好。

没有一个皇帝喜欢看到自己的朝堂之上出现死人。原因无他,晦气。

在老宰相的心中,当然不会承认没有玉玺就代表了皇上的气数将尽,皇上气数尽了,岂不代表汐蓝帝国也危险了。类似的想法,便是想一想,都是大不敬。不过洛川所提出来的到底也不是听过就算的传闻,同样的流言他也听过,可想而知在七界之中已经疯传到了怎样的程度。

“众卿认为如何?”此事被提子了,又在群臣之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滟昊泠为了日后的耳根清净,也就打算随意应付一番。

“流言传的太难听,放任不顾是不行的。”有不少朝臣是站在白朗这一边的,比起与洛川同一阵营,显然这个选择要安全的多。虽然两者的立场差别不大,但是有了当场宰相撑腰,群臣觉得就算说说实话,也不至于就此送命。

无疑,清除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玉玺,但是对于已经损坏的物品,也无法再提。于是接下来的讨论大致朝着两个方向发展,一边提出要彻底压制流言,最好能逼迫风族出来辟谣。而另一边则提出再找一枚玉玺,既然是流传下来的古物,证明谁也没有见过真容,已经摔碎的一枚当然无法再进行修补,但是反过来说,也可以咬定那是赝品,没有实物在手的景阳已经失去了证明的证据。

“皇上,要再造一枚传国玉玺出来,并非完全不可能。”冉晨此番回来汇报年内白州的各项事宜,没想到倒是遇见这么一件事。

百图是汐蓝所征服的第一个国家,正式更名为白州之后已经过去数月。考虑到对未来的影响,白州近期的大小事宜都轻忽不得,所以汇报一事才由州长冉晨亲自负责。今日看来,他此行回归北冥城,还有了另一个用途。

看了皇上一眼,后者的眼神示意他往下说。到底冉晨曾多年做为滟昊泠安插在百图的内应,与皇上之间有着主仆的默契,很多时候不用语言也能明白皇上的命令。

“在白州境入有无数能工巧匠,其中不乏篆刻高手,加之白州也盛产玉石,结合这两个条件,要再造出一枚玉玺并不是难事。”

对于冉晨所说,在场之人也都知悉一二,然而这两个条件之上还有一个不小的漏洞。白朗费力的转过身面对冉晨,“冉大人是不是忘了一点,真正的传国玉玺应该是上古遗物。”如果不是传说中的宝物,有如何能“得玉玺者得天下”?“再造一枚,即使玉质再好,雕工再精细,终究也是一件新物,无法令天下信服。”

“宰相大人是否听说过一种外门行业,名为‘临仿’?”

“你指的是专门仿造古代字画,从中谋取暴利的行业?”白朗不屑一顾。这也难怪,像他这样在朝中一生为官的老臣,往往也自视甚高,会瞧不起这些造假的外门行业也是理所当然。

冉晨故意没有听出宰相语气中的不满,他此刻是在向皇上说明自己的想法,不是别人。“不单单只是字画,还有古代印章、器皿等等,几乎所有古物,临仿者都会制作。这一行业的佼佼者,更是可以仿制的与原物别无二敔,即使最高明的鉴定者,也看不出丝毫球绽。”

话锋一转,即使就官职等级上相差无几,但白朗到底是朝中元老,冉晨也维持着基本的敬意。“如此一来,宰相大人就不用再担心所制玉玺成色太新,临仿者有的是办法将之做旧。既然如今世上没人见过真正的玉玺,完全可以说所制的这一枚就是原物。”

第三章:热血沸腾

照理来说,临仿业这样的外门行业一般都禁止与官府打上交道,想必冉晨也是成为白州州长,将黑白两道势力都控制在手中之后才慢慢了解这个行业。他没有夸大其词,不过就是因为实话实说,才更加具有煽动性。就连白朝这样的老臣,都开始偏向于这个做法。

有了宰相的带的头,刚才还在争论的两种观点迅速合而为一,趋于一致。如今就等皇上点个头然后就可以让冉晨开始着手此事。以他刚才言辞中的把握来说,他必然认识几个神乎其枝的临仿者。

“很有意思的想法。”在所有臣子几乎着起火的期昐之中,滟昊泠终于开口了,然而扔出的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有些模棱两可的感觉,什么叫做“有意思”?

滟昊泠的心思实在是太难猜,群臣费心思量终究不得其解。

“不过——”故意拖长了音调,有了这个词汇做为铺垫,显然表明话锋会有一个急速的转折。滟昊泠此举当然不是为了令众人做好心理准备,如此一来只会使气氛更加紧张。“不过,此举没有必要。”

“用不着再造一枚玉玺,也不用理会那些流言,汐蓝的事情由汐蓝自己决定,青夷的那些老家伙愿怎么想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汐蓝无关,也与朕无关。”相当漂亮的一番话,然而也只有在说出来的时刻才无比大义凛然。

无关?倘若真没有任何关系,那之前的暗杀活动又算是什么?人死了之后再来说这句话,滟昊泠也有相当虚伪的一面。

不过,政治就是如此程度的东西。

“皇上——”老宰相白朗还想要再劝说几句,既然有现成的解决方法,为何不用?风族对它界的影响力还是如日中天,好好加以利用,对汐蓝也有莫大的好处啊。

但是,白朗说不下去了,不仅说不下去,老宰相还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身后的两位官员眼捷手快扶住他,恐怕老宰相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滟昊泠蓦然起身,也难怪白朗被吓得不轻。这位皇帝一扫之前的懒散,陡然爆发出的凛冽气势,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招架起的。

“朕能否统一七界,靠的是朕手中的羽撽军,靠的是汐蓝的举国之力!传国玉玺又怎样?风族又怎样?朕不稀罕一块石头!”

蛮横的,几近不讲理的声音回荡在北冥城的大殿之上,久久不绝。

群臣只觉得其中一直回响着这个声音,来自于他们那个无比年轻,却已经睥睨天下的帝王。不,不仅是耳中,那个声音径自的穿透耳膜,渗入进四肢百骸。武将已是不用说,从来都只知案牍劳形的文官们,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

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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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回到玄晖宫,滟昊泠已经听到了一阵吵闹声,其中那个略微尖利的嗓音,不用问,除了九歌那个白痴以外不会再有别人。

“老子的身体是老子自己的事,与你何干?滚出老子的视线!”

滟昊泠推开门的霎那,迎面飞来一个黑影,偏头让开。“哐啷”一声,黑影落地摔的粉碎,原来是一只茶杯。淡淡环视室入一眼,一片狼藉都是相当客气的形容,刚才那只茶杯大概是九歌能砸的最后一件物品,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件完整的物品。

滟昊泠的到来,室内几人当然是知晓的,除了烈熠看他一眼之外,另外两人的注意力显然没有转移到他身上。

“没有人在意你的身体状况,不过是因为如今你不能自由行动,十分麻烦而已。”倾夜的回答十足冷静,也十足残酷。

“哼。”九歌重重一哼,脸上已经是清晰可见的怒气。加之今日没有束发,艳红的发丝垂落在脸庞两侧,给他加了一层狂乱的气息,中间那缕耀目的白发,更像是怒火燃烧到极致时的爆发。

九歌向来如此,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总是相当注重自己的外表,极尽妖娆。相反,到了熟悉的人面前往往就会本性毕露,越是熟悉的人越是不注意。不用说,后一种面貌才更加接近于真实的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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