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秦风——鱼粽子
鱼粽子  发于:2015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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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李老爷子正忙着贡品一事,李云琦平日里常去绸庄他亦是知晓的,心下安然的很。这些年来,仗着身子病弱,李云琦做了不少荒唐事,身子骨自是不可与他人相比,李老爷子一心只愿这儿子能多活几日,哪曾想过将生意交由他搭理。

虽说是长子,到底不知能撑到何日,平素又太过纨绔了些,李釜一向担忧的很。近来,这小子越发争气,李釜便有心栽培。李云瑜一门心思扑在圣贤书上,这府里的生意自是不能仰仗他。

一年一度丝贡进献的日子又到了,大魏王朝三年一选秀,每年开春后便是秀女进京之日。为了迎新的好兆头,每年这时节,皇朝便会从各地征集最上乘的绣品进贡,以被新秀选用。

渝州城地处要塞,往来商贾众多,加之先前曾出了丞相,倒是极为繁荣。李府的丝绣极为出门,据说丞相当年被先皇看中时,便是夸了他那一身银丝绣袍华而不艳,清而淡雅,与丞相极为相配。因这一句,李府便成了钦点的丝贡之商。

按照惯例,先由李府挑出最上乘的丝线再用一月时间由百名女工不分昼夜绣出绸缎快马加鞭赶送至皇城。眼见着进贡时日已近,李釜更是整日在秀坊内查看绣品的情况,归家甚晚。

说来也巧,李夫人见他这些时日太过劳累,特意炖了些补品,这才吩咐了下人请了李老爷子回来。这不,他这一回府,刚喝了口补品,便见他那儿子气冲冲的进了屋。

见到他,李云琦也是一愣,虽心中气极,仍是恭敬的超他行了礼。

李釜搁下汤匙,横眉一竖道“又去哪疯了?你那身子骨自己不知晓么?这才安稳几天便又想着疯癫不成,不成器的小子!”说道最后便是重重一哼,李云琦被秦珏那么一搪塞本就气愤,李老爷子如此一说,话里大有他朽木不可雕的意思。

他与秦珏本就相差甚多,眼下李釜这般说教,好似一掌拍在他心口处,直激的他震颤不已。李父这般亲密之人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如秦珏那般的人心中又怎会有他。他若不闯出个名堂来,他日秦珏哪还能看到他,若是那般……若是那般……他怎能受的了。

一时间秦珏眼中再无他这一认知在脑中翻腾,午间与秦珏置气的埋怨倒是消失殆尽,满心满眼皆是不可……不可……不可如此……

李云琦本就病弱,此番虽是调理得当,身子骨好了些,却不可大动心火,大喜大悲皆无益处。初见时秦珏一脸鄙夷的神情蓦地冲进脑内,那般不屑的眼神已许久未见,李云琦竟忘了,他是看不起他的,他是不喜他这类纨绔子弟的。

他竟是忘了。

想到此处,不觉心口大恸。

李釜看他身形不稳,脸色煞白,唇色偏紫,已然又是一副病重的模样,眉心一紧,忙道“云琦?你这是怎么了?”

他本是中气十足的人,此时眼见亲儿如此,也不免慌了。李夫人在旁发现不对,忙上前扶住他,急切的拍打他脸颊哭泣道“我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要吓娘亲。”

李云琦沉痛之中,深思恍惚,一心只觉得此番怕是再无机会,秦珏哪曾看见过他。

李夫人见他一径发呆,好似被抽空了般的不知所觉,一时间急的泪洒连连。饶是见惯了李云琦发病,李釜此时心口处亦凉了大半,他本是随口说教几句,不知为何今日却戳中了李云琦痛处,眼下这番神情是他万不曾料到的。

倒是小六子机灵,忙让人去寻了大夫。

一听大夫两字,李云琦倒是清醒了些许。这些年来,每每一提大夫,他便不由冷上几分,实在是不愿多见。

他这一清醒,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再听母上殷殷哭泣之声,心中愧疚难安。

十八年来,难为他们了。

李云琦微微一笑,病色的肌肤染了丝淡红,安慰道“娘亲不必忧心,孩儿只是一时憋住了气,这时便好了。爹,孩儿只是出去游玩一番,并无过格之事,还请爹宽心。”

他这般心平气和,倒是让李釜吃惊不小,至此,他才明白,李云琦是真的变了。

李夫人甚是安慰,攥紧他衣角,手绢不停的擦拭眼角,泪珠轻滴,心口一松,盯着李云琦打量不已。他若好,她便觉得安心的很。

李云琦看他们如此,直觉得这些年来害他们担惊受怕,实属不该。虽是病痛难当,自个却不知爱惜,伤了他们的心,更是不该。

他自责不已,语气不免又软了几分,李母听他宽慰的话更是啜泣起来。李父忙将人搂过,安慰了一番,李云琦这才得以脱身。

虽是已无大碍,李釜却不放心,又派人抓了些药,叮嘱务必让他服下。

小六子端着药回来时,李云琦正靠在躺椅上,凝眉沉思,眉心处忽的拧成个疙瘩。小六子手一抖,知晓他厌恶药味,思量再三,仍是硬着头皮进了来。

苍白的肤色,淡色的双唇,黑漆漆的双眼越发摄人心魄,与平日的慵懒肆意相比,此时的他倒有几分阴郁的气息。小六子摸不清他的心思,只好将药递到他眼前,半晌不说话。

苦味弥漫在屋内,李云琦厌恶的蹙眉,鼻息微动,伸手推开药。小六子稳稳端着药不说话,李云琦便瞥了他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小六子无法,只好干站在一旁。

苦,无法忽视的苦涩弥漫开来,不耐烦的哼了哼,李云琦心中烦躁异常,他这副身子实在让人厌恶。若是他能有个好身子,这些年来便不会自甘堕落,也不至于荒度至今。

若是那般,遇到秦珏,他是否可以如秦涛那般站在他身边。

如此想着、怨着,药凉了。

小六子欲回厨房再熬一份,哪知李云琦却是猛一睁眼,劈手夺过碗,仰头便大口喝尽。小六子愣愣的站在一旁,半晌不知作何反应。倒是李云琦将药碗塞到他手里,摆手道“苦!”

小六子忙去寻了蜜饯之类的吃食,李云琦却是不吃,只让他将药碗端出。这药着实太苦,即便已经喝尽,药味依旧弥散在屋内,丝毫不退。他是半点也不愿再闻此味,只好打发他离开。

小六子闷声离开,却是松了口气,这药算是喝下了,老爷子那处也好交代了。

第二十六章:冤魂不散

李云琦闭目安歇于躺椅之上,满嘴皆被苦涩占据,让他皱紧了眉头。说什么若有个好身子,他亦能闯出番名堂来,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话。若他身子骨健硕,怕是多流连于烟柳斜巷,拼尽一生欢了。说到底,未受过磨练,终究没秦珏那般的魄力。

虽是如此,李云琦却不是个甘愿认输的主,这才夺药饮尽。

他不可再任性纵为,好好调理身子才有后续之话。

明日,他还需再会秦珏。

徐厨昨日得知李云琦要来,一早便去采购了着他喜爱的菜色。秦涛默不作声,秦珏却是一笑,想那小子在这府内数月倒是与众人熟稔,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徐厨忙着将菜搬到后厨,看到他们两人,便放下手里的活力,抹汗道“李家少爷呢?”

秦珏一听,笑意更甚。平日他虽笑意盈盈,却是敷衍为多,刚毅的脸庞扯动,笑不达眼,只是俊朗罢了,哪如今日这般笑的开怀,连眼角都带出了细纹,着实让人觉得欢喜。

他是真的很开心,秦涛如此想,微微撇开了眼。

徐厨看罢,轻叹出声。

这般为难自己,苦的是你啊!

他虽喜爱李云琦那小子,对秦涛亦上心的很。几年来得秦爷与他诸多照拂,感怀于心。

他事他可助他,唯独情之一事,无能为之。

徐厨频频看向秦涛,眼中情绪万千,惋惜、惆怅、无奈、告诫、劝说,直烧的秦涛白了一张脸。

秦珏不知所以,拍了拍他肩膀,疑惑道“怎么了?是昨日醉的厉害,今日犹未清醒么?”

又是一个榆木疙瘩,徐厨无奈收回目光,收拾菜往后厨走去。今日,他可要好好露一手。

秦涛摇首只道“无事,昨夜贪凉,应是受了凉,爷无需挂怀。”

他说的云淡风轻,秦珏也未做他想,在有些事情上,他到是少了精明,显得不通情理的很。

李云琦一早便坐立难安,早去显得自己急切,想那秦珏昨日话里意思,怕是又要打趣他一番,倒让秦涛看了笑话去。若是晚去,秦珏初回,诸事繁忙,怕是不愿久等。

他这一时踱步急行,一时颓然靠在躺椅上,满目焦虑,神色忧愁,似是颇为困扰。

春将尽,天气渐显灼热,早间的空气中亦含有一丝暑气,直让人口干舌燥的厉害。白色里衣敞开,露出胸口处病色的苍白肌肤,急急走动间可以看到喘息的胸膛,他在不安。

小六子站在一旁,将他神态尽数收尽眼中,少爷他今日不寻常。他不知李云琦的心思,只当是秦珏得罪了自家少爷,此番再见,勾起了少爷难堪的回忆,这才如此反常。

不屑的重重一哼,小六子愤愤道“少爷!我们这就去秦府,谅他秦珏天大的本事也不敢责难少爷,他秦珏才来渝州城几年,依李府在这城里的声望,他还敢欺少爷不成。走!我们这就去!”

他这些时日虽李云琦去各处寻衅,胆子倒是涨了不少,竟敢与秦珏叫板。

李云琦全无半点心思,一甩衣袖无力坐在躺椅上,随手抓起一旁果盘里的瓜子仁嚼了起来。

真咸!

嫌弃的擦了手,李云琦回到床塌边,寻了衣衫穿戴。

总归是要去的,晚点就能掩盖住心中那份渴求么?他曾不屑秦涛,成日与秦珏一处,却白白任他溜走,若是他,定是抓住牢牢不放。

此刻,他却又开始羡慕秦珏。无需借口,他便可以在他身边。

青色绣袍带着丝凉意,李云琦系好腰间黑色绸带,袖口处金丝滚边,在日光中发出耀眼的光芒。青绸银丝,黑绸白衣,苍白的唇色越发显眼,又生出了几分嬴弱之感。他这番神态若是被李夫人瞧见,怕又免不了一场啜泣。

小六子看他白着一张脸,心中不忍,小声道“少爷,要不我们不去了吧。他小小一个秦珏还不劳你亲自去。”

自秦珏离去,他便想着哪日重逢便让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真是可笑,李云琦你太过托大。

明知当初是他假意相邀,明知那些时日的兄友弟恭只是一场戏,明知他不屑自己,明知……明知他心里没有自己,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他当了真,即便只有一丝真,他也当了真。

他向来是个较真的人,也是个贪心的人,若得他一丝好,便想得他全心相待。

袁子涵当日对他虽是刻意逢迎,两人终究有些美好回忆,他虽怨他却已淡了许多。

顾及曾经的一丝好,除了疏远再无其他。

秦珏便成了他眼下唯一的念想。

小六子端来热水让他洗漱,李云琦拧干毛巾,顺手挽了个发髻,拿起木簪便是一插,倒是清爽的很。

黑如典漆的双眼眯起,诡谲莫测的眼神闪着深不可知的光芒,李云琦白着一张脸,一口银牙咬的死紧,一脸的势在必得。

伸手拿过玉佩挂于腰际,李云琦这才大跨步的离去。

李老爷子正赶去绣坊,看到他冷声诘问道“一大早的,去哪?”

小六子不作声,唯唯诺诺的躲在他身后,倒是李云琦一脸坦然道“去秦府,见大哥。”

李釜初始不明他所言是谁,待明白是秦珏后,大感诧异。他本以为李云琦与秦涛有些龌龊,自是不愿再去秦府,他本有意拉拢秦珏怕是不成了。不曾想,他这儿子倒一反常态,竟主动与之交好,这倒省了不少事。

能得秦珏相助,李云琦这路走的要稳当的多。

露出一丝赞赏,李釜别有深意的道“你能如此做甚好,无事时多到你大哥处走动走动,成日里不思进取,尽和些败家子们相交,让我怎能放心。再者,李府这生意你也多留心些,别一天到晚只知玩乐。你那弟弟怕是一心为官,日后这担子还需你一人挑起,先历练好了再说,若没那个本事,就不要接手。秦珏倒是个人物,与他过往甚密些也好。”

李云琦听他话里意思似是想让他借助秦珏打理府内生意,不由眉心一凛,煞气尽现,脸色阴郁的厉害。秦珏,当初你存的是不是也是这个心思。

假意示好,无非是有利可图。

他这个父亲倒与秦珏一般都是精明的商人。

哼,他倒是要看看时至今日秦珏可还想从他身上得些什么。即便他没了心思,他也休想撇的干净。既示好在先,他又怎可放过。

心意已决,李云琦一招手,小六子随之而上,两人神色严峻的向秦府走去。

时辰尚早,李云琦出门时没顾得上吃饭,此时闻到街边餐点的香味,腹中饥饿。他娇生惯养太甚,嫌弃街边吃食不够雅致,非寻着醉仙楼吃些茶点才是。

小六子孩子心性,馋嘴的厉害,一听是城内最大的酒楼,眼发直的吸溜着嘴道“少爷说的是,还是醉仙楼的茶点合您的身份。”

李云琦敲他额头,好笑道“就你鬼的很,走吧。”

小二睡晚朦胧犹未细看来人,只咕噜道“客官想吃些什么?”

他这一句话说的不清不楚,李云琦也不计较,只道“上着精致美味菜式,不可太腻也不可太素。”

小二点头应好便要走,李云琦制止他复又叮嘱道“可听仔细了,若有差池,小心你的……”

他语气极为阴森,小二被吓得甚清醒了不少,这一细看竟是李云琦,吓得他连连应好。

这少爷可招惹不得,前些日子可把这楼内的伙计折腾的不轻,太过记仇了些。

李云琦打发人离去,很快便有小二给上了茶水。早间的茶不必醇香,清幽即可。浅绿色的茶叶舒展开来,尖细嫩黄,未尝便是一股淡淡香气,直诱的人嘴馋不已。

李云琦心情大好,执盏一尝却是一挑眉,神色说不出的古怪。小六子忙问“少爷?茶不合胃口么?”

白皙的手指捏紧茶盏,李云琦嘴角一勾,笑意爬上嘴角,他微晃着手中茶盏,暗笑不止,“秦珏,你真是冤魂不散,如此甚好。”

不多时,点心便送了上来,都是些新出的口味,真如李云琦要求的那般精巧,糕点软糯可口,入口香甜,配上秦府的早茶去些甜腻感,倒是最好的佳肴。

两人吃完早点,眼看时辰不早,便动身去了秦府。

第二十七章:眼眸

多日未见,本以再见也是陌生人罢了,未成想那小子竟偷偷打探他消息,看他涨红脸否认的急切样,倒是有趣的很。想到昨日情景,秦珏笑意渐深,今日可要好好招待他那贤弟,以表对他多日挂怀的感激之情。

秦涛昨日醉了酒,今日秦珏便不许他出门,特意让人留在府内歇息。再者,也不知为何,他有意想让秦涛与李云琦相见,也想调节下两人的关系,两人一见面便剑拔弩张的可不好。

都是他看重之人,才会费这番心思,他自己倒是未曾察觉。

李云琦盯着秦府大门半晌,上次来时秦珏犹未归,他说过会再见,便真的来了。

小六子偷暼他数眼,着实不明他家少爷这一脸的若有所思是为何。

浅笑了下,苍白的脸上现出丝红晕,显然李云琦心情好的很。

一入府,便有人通知了秦珏。他知晓他少爷脾气大的很,对吃食颇为讲究,便命人奉了精致的茶点,李云琦一进前厅,便闻到了糕点的香味。眼神极快的一扫,竟是他方才吃过的款式。心中既惊且喜,即便是他假意为止,肯为他费这番心思,李云琦心中甚是欢喜。

秦珏看他频频望向茶点,忍俊不禁道“贤弟这是饿了么?大哥这备下了些茶点,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尝尝如何?”

早间贪嘴,虽有感他之用心,眼下却是毫无胃口。

怏怏拿块糕点,在秦珏殷切的目光下吃完了一块。秦珏看出他并无多大兴趣,便想着撤了糕点,李云琦却是一扬手,敲了敲小六子脑门道“楞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秦爷,这些点心也包起来,不可浪费了大哥的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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