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受不清(包子)+番外——阿颜
阿颜  发于:2015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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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零点的时候,大口吃火锅痛诉孟信元不厚道之后,司徒丹丹以养生为名收拾了床铺滚去睡觉了。

齐复趴在餐桌边,整个人都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他酒力不好,方才没注意吃着火锅随意喝了点,没想到后劲上来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孟信元一只手搭在齐复肩上,揉了揉他的肩膀,“齐复,能走吗?”

齐复似是没听见拧了拧身子。

孟信元弯下腰,仔细打量齐复。他喝多了酒上脸,整张脸都红彤彤的,耳垂更是如红玉一般。孟信元捏捏那个小小的耳垂,嘴角勾起一个浅笑,随后一只手绕过去圈着齐复,“站起来,我们回房间了。”

齐复迷迷糊糊的随着他往前走去,等到楼梯口说什么也不迈步了,拽着楼梯扶手晕乎乎乐陶陶的脸上带着莫名的笑,一双往日冷清的眼闭着只完成新月的形状,勾得孟信元心火旺盛。

孟信元向来不是个猴急的人,却偏偏遇上了齐复变得什么都火急火燎的。他弯腰一手从齐复膝盖下绕去,然后挺身拦腰抱起了齐复。他掂量了一下手里不轻的重量,不知为何有一种尚觉知足的心情。

将齐复搁在沙发床上,扯着被子给他盖上,孟信元坐在床边俯视着酣睡的男人。他眉目清秀,天庭饱满中庭挺括,唯一不足是皮肤苍白带着一些些病态,孟信元伸手捏了捏他软软暖暖的耳垂。

齐复在梦中嗯了一声便睁开了眼睛,约莫是喝了酒的缘故,一双眼睛含情脉脉不说还带着一些些水雾,他伸手抚上孟信元的脸颊,呢喃出声:“陈沐,你终于来看我了。”

说实话,孟信元不气都不行,他真想摇醒齐复让他看清楚自己是谁,但是瞥见齐复眼泪唰唰地下来便硬是按下了强出头的心头恨,他叹气索性搂住了齐复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齐复虽是苦了但是并不出声,只默默的流着泪水,然后挣开一些,主动亲吻上了他的脸颊,“陈沐,我好想念你。”

孟信元知道他这是喝多了,酒后乱性——但是,这种美好的触感太真实令他一时之间不能所以,待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先他一步关了房间里唯一的一盏照明灯。

山中无路灯,灯一关,整个房间黑得令人觉得调入墨缸中。

孟信元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还是在纠结什么。只是齐复却是一味的亲吻他的脸颊,令他觉得还不够,还想要得更多。

作为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孟信元在脑子理清楚之前已经扣住了齐复的后脑勺准确无误地在黑布隆冬中吻在齐复的唇上。

略微粗糙的舌一点一点的舔着齐复的薄唇,再慢慢慢慢的叩进他的嘴里,吸吮他口中的津液,反复寻找他的舌头,缠绕,纠缠,引诱,挑逗……

终于在齐复也主动进攻的瞬间,孟信元完完全全的抛开一切把自己也当成了陈沐。

第八章

房间里极为安静,除了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亲吻声音以外,再也没有其他杂音。

齐复紧紧拽着孟信元的衣领子,而孟信元则死死抵着他的脑袋。

一个似乎要到地老天荒的吻过去,齐复已经晕乎得云里雾里,他喃喃道:“陈沐,别再抛下我,带我走带我走好吗?”

孟信元恍然一怔,却还是沉湎在了这种不合时宜的气氛中,他轻轻的抚着齐复的背。

齐复却拉着他的手捂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极为苦涩地道:“陈沐,你来晚了……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似有一刀惊雷劈在孟信元的脑门上——他特别想问一句,齐复你刚才说了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

孩子?齐复跟陈沐的孩子?

孟信元动了动那只被齐复拽着摸在他肚子上的手,这里?孕育了齐复跟陈沐的孩子?摇了摇脑袋,是他幻听了还是做梦了?

带着巨大的疑虑,孟信元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眼前这个男人,是一个……是一个……女人?更确切的说是……双性人?他有点点难以置信,这简直就是中彩票的概率却让他遇见了。

齐复却还不自知自己给孟信元带去多么大的震动,口中还在喋喋不休,“陈沐,你走的太快了,我本想告诉你然后和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你说好不好?可惜,你先走了,孩子没了,我却连下去陪你们的勇气都没有了……”

孟信元的脑袋里一直回响着,齐复要带着孩子自杀——齐复要离开整个世界这个事实给他带去的冲击居然压倒了齐复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这个事实。孟信元紧紧抱着齐复,双臂微微颤抖,开口道:“齐复,齐复,快点醒过来。”

齐复在他怀里拧了拧脖子,细细密密地亲吻他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肤,耳中听进了孟信元的话紧跟着道,“陈沐,我不想醒过来,我一醒来你就不见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陈沐离开他,已经十年有余,这些年来,梦中多少次陈沐与他相拥而眠。梦中多少柔情,醒来之后他单独面对的就有多少痛苦。

他空出手轻柔地拂去了那些泪水,“齐复,我不走。别哭。”

齐复死死地抱着孟信元的腰,“陈沐,别走,要走也带我走好不好?”

这不是孟信元第一次见一个男人流眼泪,从小他见过孟信霄在自己的拳头下涕泗横流,也见过儿子东东每每忍着委屈兔子似的红了眼眶。与他差不多年纪的人中,他只记得大学毕业的时候有几个感情丰富的兄弟流了几滴眼泪,可是,他从没遇过一个男人为了另一个男人而以眼泪表达内心的伤心痛楚。若是放在以前,他也就听听算过不会真的相信,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不知为何不仅没有令他产生一种反感的情绪反而情感被牵着走了,他居然觉得心疼甚至有一种隐隐的同情。

孟信元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的手臂紧紧的圈着齐复的上半身,额头抵在齐复的肩窝,他听到自己张口这样说,“齐复,忘记陈沐吧。”

忘记以前不开心的事情,让往事随风而去。齐复何尝不想,可是,人人都善于说羞于做。齐复吸了吸鼻子,猛提了口气,张着嘴动了动,然后才是狠狠地嚎啕大哭起来,“忘不掉,忘不掉啊陈沐……”

什么叫做泪水决堤,孟信元算是见识了。他伸出舌尖轻轻的舔舐齐复倾泻而出的晶莹泪水,口中喃喃地道:“觉得痛苦吗?能全部忘记的,听话,忘记陈沐忘记陈沐忘记陈沐吧……”他赌气一般地重复循环,试图在齐复的脑袋中建立一个新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没有陈沐只有他孟信元。

齐复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孟信元发现,他的睫毛也出奇的长,被泪水沾湿紧贴着下眼皮。苍白细腻的肌肤、墨黑纤长的睫毛,因哭泣而一张一吸煽动着的鼻翼,这一切令齐复看起来多么弱势与可怜,更是滋长了孟信元心中蠢蠢欲动的保护欲与占有欲。

“笃笃笃……”司徒丹丹站在门口敲门,她在自己房间打电话呢就听见齐复的声音忙过来看看。“孟信元,你把齐复怎么了?”

孟信元安抚似的松开了齐复,扯过被子裹在他身上然后将他压在床上。做这一切的时候,齐复的眼睛忽然睁开了,黑瞳清明眼白中有红血丝,神情略有些呆呆的,似是已经酒醒,傻愣愣地望着孟信元。

孟信元摸了摸他的脸颊,命令似的道:“睡吧。”

齐复眼睛动了动,从孟信元的脸上转到大亮的灯上,似是晃神了,然后竟乖乖闭上眼睡下来。

孟信元掖好被角,站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齐复。

司徒丹丹等在门边,从孟信元的脸上看到一种犹豫,她率先开口,“齐复睡了?”

孟信元反手轻轻关上门,点了点头。

司徒丹丹道:“别问我,我都知道,但是我……”她做了一个手势,无奈地道,“我转述不了那种悲剧事件当事人的万分之一的痛苦。”她的眼睛转向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透过木门看见了齐复的脸,“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认真的。这很好。可是,齐复认真不起。”

******

宿醉的可怕是齐复难以想象的,他几乎想要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来去,脑袋沉在羽绒枕头里回忆昨天喝完酒之后的事情。他又看到了陈沐,的确是酒后醉生梦死的迹象。一侧的嘴角扯起,露出一个苦笑,眼睛却因为红肿而有些睁不开来。

起床之后收拾床,却在枕头底下看见了一个红包,上面是笔挺刚毅的黑色钢笔字迹:“万事如意——孟”。齐复蓦然失笑。但是红包的重量和厚度让齐复有些压力,他拆开,里面是红彤彤的毛主席头像,而且每一张都是崭新的连号钞票。

司徒丹丹见齐复拿出红包的时候毫不客气的笑了,“孟信元就是个大俗人,人闪了还留着钱让人怀念他的铜臭气。”

齐复也笑了笑,“你帮我还给他。太多了。”他将红包放在桌上,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脑袋略略作疼。

司徒丹丹横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大好递给他一杯温牛奶,道:“他拿了就收了呗,这么点儿现金对孟氏集团总裁来说,小意思啦。”

孟氏集团?齐复倒是不知道原来这么年轻的人就是大名鼎鼎孟氏集团的总裁,联想到学校教务处对孟信霄的态度,看来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至理名言不假。

齐复一口气喝光了牛奶,抽了张纸巾擦擦嘴角,“那就借花献佛,祝你来年生意红火吧。”他将红包扔给司徒丹丹。

司徒丹丹抽手一接,垫了垫,满意地笑了笑,“行啊,回头我就告诉他,你嫌不够,让他多备着几张金卡银卡。”

齐复坐得端正,正垂头眼神聚焦在手中剩了些牛奶的玻璃杯上,听她这么说抬头斜睨了她一眼。

两个人却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再继续孟信元的话题。

******

过了年,寒假一过,就是新学期了。齐复这学期有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和不得不接受的项目,一个是学校搞了一个计划每个副教授以上的老师必须出版一本研究书目,二是长锦大学和H市的东林大学的文学院共同合作建立一个现当代文学作家专题研究所。

对于前者,作为一个副教授,他已经驾轻就熟,并且又是自己乐于的工作,他乐在其中;但是后者,他有一种隐秘的痛苦。

H市,是齐复生长的城市,而东林大学,是他和陈沐最后的共同的也是唯一的回忆。

当从领导那里知道这个项目的时候,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规避任何回忆的痛楚都是极为自然的,他丝毫没有犹豫。但是,他只是一个副教授,没有选择,而且系主任和负责人就是看中他作为东林大学本科毕业生的优势才做如此决策。

当齐复听领导这样说的时候,他不能不无奈。他本科至今已经十年过去,与母校的联系为零,谈何优势?

站在水汽十足雾蒙蒙的半身镜前面,齐复看着模糊不清的自己,混混沌沌中似乎看见了十多年前的年轻的自己。

读现当代文学的人都知道,鲁迅先生是现当代跨不过去的一座高山。这个专业的人若说自己不熟知鲁迅,则真正是打自己的脸面。

而鲁迅先生有这样一句话,令人听了不能不挺起腰杆做人。

齐复听见自己冷冷的语调念出鲁迅先生那句名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这句话出自《纪念刘和珍君》。

一个是为了纪念,一个是为了忘却。

常有人说,刻意的遗忘,只能将记忆珍藏。

“那就珍藏吧。”齐复听见十多年前的自己这样说。

镜子渐渐的回复清明,齐复裸着的上半身一点点清晰起来。这具身躯一如年轻的时候:干净,彻白,纤细……自己终究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齐复的手指按在自己脖根处的动脉,皮肤底下的脉动,清楚纯粹。指尖离开身体触到冰凉的镜面,滑过镜中人的锁骨、胸口、最末一根肋骨,最后停留在腹部。

手指痛苦的扭曲、颤抖,手掌整个儿贴紧在镜面,五指收拢,无力回天。

有一些东西,过去,仅仅是从时间的意义上说的;从人的情感上,永远存在,永远不能真正变成过去。

多少人,在感情上始终与自己过不去。

第九章

古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

世人也说,春困秋乏。

齐复就在阳春三月的无限风光中,在懒懒散散的春困中南下赶到了H市。

H市向是一个风景怡人的城市,只是齐复无心欣赏这个原本极为熟悉的城市十年来的变化。

自从大学毕业,他卖掉了母亲留下的房子离开了故乡去了另一个城市读研读博,从未回来——甚至,他没有料想过自己会回来。

站在机场出口的时候,目之所及是巨大的房产广告、川流不息的干道、来来往往或笑或没有表情的陌生面孔。齐复的耳机里传来的是梅艳芳的《亲密爱人》悠扬而缓和的前奏,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关掉了MP3,收好了耳机放进随身的包里。

同行的还有文学院现当代教研室的负责人闵月和助理孙芸韵、两个教授、一个副教授。

闵月望着止步的齐复,玩笑似的问道:“齐老师是不是很多年没回家乡?我刚才飞机上一路看着,颇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意味啊。”

齐复点了点头。

这一行人中最年轻的助理孙芸韵昂起头看着身前高高的男子,道:“齐老师原来是H市的人呀,那可要好好带着我们逛一逛呢。”

齐复淡淡地道:“我十多年没回来了。”他抬眸远眺,望见陌生的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说了一句,“自己恐怕都有迷路的危险。”

孙芸韵倒是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随口道:“哦,这样啊。”

东林大学负责接待的老师已经领了东林大学的一辆小型校车过来,热络地道:“车来了大家走吧。”

几个人也无话便跟着上车前往东林大学周边的酒店。

******

故乡,亘古不变的一个伤心地,它埋葬着远方前进中的背井离乡的人心中最大的心结。

对齐复来说,更是如此。

从长锦到H市,五个小时的飞机,太快太快,以至于他直挺挺地躺在酒店的床上的时候,还没有能转换过来。

浅绿色的窗帘被紧紧的拉上,飘窗的外面,便是东林大学。

齐复记得这个方向,站在窗口望出去就是东林大学的西大门,西大门进去是通往图书馆的林荫大道,大道两边各有一个大型球场,靠近图书馆的地方有一方小池塘,池塘里有几尾金色的鲤鱼……

颤抖的五指盖在眼眸上,他发现对过去的思念对陈沐的怀恋不可抑制地泉涌一般冲出来。似一只隐藏的怪兽,如今肆无忌惮的闯出。

几乎是鲤鱼打挺似的从床上站起,齐复喘了一口气,噼里啪啦的收拾了随身的东西拿上了房卡便冲了出去。

“额,齐老师也出去啊?”孙芸韵粉嫩的一张脸上似有些不经意的尴尬,她朝齐复打招呼道。

齐复瞥了她一眼再看到自己对门张老师的门被打开。

张老师笑着跟齐复招呼,“齐老师,我刚说和芸韵去逛逛,要不你也一起?反正时间还早。”

齐复抬了抬眼镜脚,方才那种喷薄而出的东西一下子又被打散了消失不见了,他摇摇头,“你们逛吧。”说罢掏出房卡转身开门进了房间,留下孙芸韵红了一张脸紧张地看着张老师。

齐复靠在门背后,深深的呼吸,闭上眼取下来眼镜揉了揉眉心,耳朵里有呼呼而过的风声,再也没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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