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受不清(包子)+番外——阿颜
阿颜  发于:2015年01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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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下山的时候,夕阳已经消失于山林之后。白天走起来很顺的路却变得坎坎坷坷。

齐复手里拄着捡来的碗口粗的树枝,慢慢地走到了一棵杉树下。风雪大了起来,劈面而来直打得他睁不开眼睛。他靠着树干微微歇了歇脚,看着越来越黑的四周,完全不能分辨方向——呵,他原以为还能赶回去吃个晚饭,没想到就这么轻易的给困住了。

这地方虽然不大,但地广人稀又是大雪封山鲜有人迹,本就是一步一步踩出上山的路,下山时候痕迹被雪覆盖,失了方向也是难免。

齐复摸出了手机,心想,丹丹的忠告的确是很有道理的。可惜——这手机时代久远,还是齐复上念研究生的时候买的,七八年时间都已经过去了,信号差得可以。

齐复摸索着将手机放回兜里,趁着眼睛还能看清楚,定了方向往视野开阔的地方走。却没想到一个趔趄,他踩在一个低洼的地方左脚陷了进去刹那失了平衡整个人都往一侧摔去,如同滚雪球一般往下坡滚去。

一个猛力冲撞之后,齐复的大腿撞在一棵大树上,索性的是衣服穿得够厚积雪够厚,他试着动了动四肢,只有左腿使不上力。他的眼镜已经在翻滚中不知去了哪里,他无奈的望着高高的大树,勉励撑着树干站起来掏出了手机——差强人意的好运是,手机有信号了。

电话在被接起的一刹那,齐复就听见了怒吼,“你去哪里了?老娘煮了珍馐美味你他妈的闹失踪?”

齐复平复了一下心情,无奈地道:“丹丹,我被困在山上了——太黑了,看不清楚下山的路,麻烦你找一下这里的人。”他往左腿上使了力,却是痛得直抽。

“什么?齐复,你人没事吧你?”司徒丹丹的声音一惊一乍俨然不似三十多的成熟女人,“齐复,齐复你好好呆着,我去找人我立马去找人……”

电话一打通齐复胡乱跳动的心脏就安稳下来了,“嗯,我先挂断,你去找人,找到再给我电话,手机电不多,我怕不够。”

“好好好!”司徒丹丹噼里啪啦拖起外套挂了电话给附近的驻站巡警打电话,这年关上的,电话还偏偏就打不通——她一个气急忙给孟信元挂了电话。

“喂,丹丹姐,怎么了?”孟信元在跟市里的领导在纳兰吃饭,红酒刚启,脸上挂着标志性的孟信元式亲近而疏离的笑容,接到司徒丹丹的电话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被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的准备,谁让他昨儿为了地皮的事儿跟司徒家的老大提了提她。

司徒丹丹已经冲出了房子,但是看着漫山遍野的白雪皑皑,瞬间无措起来,“孟信元,你还在不在鞍善县?齐复在山上迷路了,他妈的巡队不知道滚哪里去了电话打不通。”

“具体地点?”这边孟信元忽的站起来,一边神经绷紧了问她,一边笑脸相对副市长,他礼貌性的示意了一下然后暗示助理跟上自己,“嗯,你把齐复电话号码给我。”

助理一头雾水,今天晚上的局虽然不大,但对方好歹是副市长,公司里有个项目要从副市长这里过,好不容易人市长在年末有空了——啊喂喂老板你打电话动用直升飞机算是哪门子的事儿啊?

“叶子,这回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孟信元眉宇之间的着急是骗不了人的,他还没等对方说话就将电话挂了,转身对助理蓝霖道,“一会儿我要去一趟鞍善县,这里你通知赵副总和王副总过来应付一下。”

身为高级助理点头即干,即便八卦分子已经蠢蠢欲动但是脸上依旧保持着波澜无惊、有条不紊。

孟信元的手机挂断不到两分钟又响起,“你好,好的,我们在鞍善县的度假酒店晴天谷见。”说罢孟信元已经不耐烦的第N次按电梯按钮。

手机短信进来,是司徒丹丹发来的齐复的号码,他摒弃了脑袋里不好的预感,拨了电话过去,索性,那边的人过了一会儿就接了,“你好,请问你找谁?”

那边齐复还在犹豫要不要接电话,但是一想到可能是司徒丹丹找人帮自己便立马接了起来,手机凑在耳朵边,只听到短短的一声笑,“齐复,你看,我们绕不开了。”是熟悉的声音,通过陌生的方式传递进他的脑袋。齐复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断电,而后,世界清明,也忽的笑了起来,问他,“不怕跟我交往,毁了你?”

“我只怕,会错过你。”孟信元如是说,然后他迅速地道:“告诉我你周边情况,我这就过来。”

齐复茫然的看了看茫茫一片大雪,嗤笑一般地道:“怎么办,枉我念了十多年文学却对此没有任何描述能力——到处都是树木,都是雪,都是黑色的空气——我描述不出来。”他颓丧地靠着冷冰冰的粗糙的树干,这里的空气已经凝结成霜将他卷入其中。怪风似乎是在拼命地撕扯他的身体,叫他睁眼也很难。

树林的漆黑与大雪的白,此刻融合地如此之和谐。

孟信元拽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然后换了一只手拉开车门,拍了拍驾驶的车位示意开车,“齐复,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我找到你,你给我一个机会。”

齐复愕然,那个人用这样信誓旦旦的方式说这样的话令他瞬间晃神,他仰起头,似是看见了天边那一颗最璀璨的明星,“我是从晴天谷右侧上得山,然后从山顶下来,这座山不高,我的位置大约是山腰。在我的右上方,有一颗永恒启明星。”

只听见孟信元果断而迅速地道:“别再使用手机,存电。司徒丹丹我会安抚。”声音忽而低下去,复又回复斩钉截铁的口吻,“等着我来。”

齐复似乎都没有听见他前面说了什么,只是最后那一句简单明了而又格外有力的“等着我来”他一直望着那颗星星,脑子里划过好多色彩缤纷的梦。

孟信元与直升飞机回合,派人安抚了司徒丹丹。他望着那颗遥遥点缀在天边的星星,与飞行员商讨了一下,定了一个飞行路线。

探照灯从直升飞机上照下去,雪地反射光芒,一时间山间光明如昼。可惜,常绿树木掩盖了人影与光芒。

齐复觉得自己的身子从四肢开始一点一点的丧失知觉,那种感觉由冷变成了麻木,直到完全失去感觉,他紧紧咬着后槽牙然后动了一下脖子,想要试图挪动一下手腕却无能为力。

如果人可以冬眠,那么冬眠袭来的感觉大抵应该就是这样的吧。齐复假设道。他的脑袋渐渐变得沉重,思维也开始混沌起来。

齐复想起遇见陈沐的那一年,他还很年轻,年轻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年轻的只知道,这样的齐复遇见了一个那样的陈沐;年轻的不懂得怎么样的爱情才能地久天长圆圆满满。

齐复的脑海里满是那首陈沐喜欢听的《风居住的街道》,那种轻快中带着某种哀愁的曲调充斥了他的整个世界,不知道重复了千遍万遍,在他模糊的视线中,微风轻轻拂过他的面庞在他发烫的额头落下一个略带冰冷的吻。

翌日。

阳光普照,天色大好。

齐复是被沉重的倾轧感给弄醒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转了一圈,除了累还是累,勉强撑开眼皮入目的是一个眼下青黑、胡茬微青的男人。

孟信元看着齐复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都呆呆的,忍不住低头啄了一口他的脸颊,“感觉如何?”

“重。”齐复喃喃的道,他动了一下四肢,那种酸涩从四肢百骸延伸而去,然后全部集中在一条腿伤,“腿断了?”

“骨折,没事,过几天就好了。”孟信元轻松地坐起来,然后扶着齐复起身给他背下垫了一个抱枕,“饿不饿?”

还是司徒丹丹给他准备的沙发床,齐复摇了摇头,但是觉得有些渴,问道,“有水吗?”

孟信元长腿一伸站了起来然后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冲外面喊:“丹丹姐,送杯热开水上来。”

齐复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复又懒懒散散的走回来趴在自己身侧,听见他埋怨,“老子忙前忙后,不说点儿好听的?”

孟信元这人脑袋上有两个旋儿。齐复也听老人说过,两个人发旋儿的人倔强,他用手指轻轻触了触孟信元的头发,然后猛地缩回手,“谢谢你。”

孟信元闷着头在被子上,嘴里嗷呜了一声,然后一手钳制住了齐复的手,也不说什么就是这样扯着不放开。

司徒丹丹推门进来的时候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司徒丹丹拿脚踹了踹孟信元落在床外的腿脚,“起来吧,徐医生过来了。”

孟信元要死不活的站起来,本来一丝不苟往后梳的大背头变成了凌乱毫无章法的刘海,孟总表示很烦躁,甩了甩脑袋上的几根毛,冲着司徒丹丹道:“好好顾着,我去洗个澡。”

司徒丹丹将水杯递给齐复,然后问徐医生,“昨天他把你从老婆床上拽起来的时候也这么一副趾高气扬的德性?”

徐医生抬了抬眼镜脚,极为专业地对齐复道,“齐先生,你的腿现在感觉如何?”气得司徒丹丹直翻白眼。

徐医生做了一个基本检查之后问道,“齐先生,您的心脏是不是不太好?”

齐复看了眼淡淡望着自己的司徒丹丹,老实的点了点头,说道:“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徐医生若有所思地点头,“感冒已经没大碍了,腿骨折需要两天休息,脸上的伤痕大概一周消——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过段时间来我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尤其是心脏内科。”

齐复颔首答应,“谢谢徐医生,麻烦你了。”从司徒丹丹的口中,他约莫能了解到昨天发生了什么。

徐医生却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不嫌麻烦。”

第七章

孟信元可不是小说里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可以为爱而生的酷帅狂霸拽总裁,他一天的时间一般分为两个时段,个人时间(睡眠,处理私人感情)、公司时间(定点办公、外出应酬)——前一个时段通常意义上只有六个小时。

所以,当齐复从昨天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孟信元已经在孟氏集团大楼准备一会儿开大会。

孟信元的办公室有一件暂供休息的内间,一面墙的衣柜拉开就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衬衫与灰黑两色西装。他从晴天谷回来之后就匆匆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其间蓝霖已经向他报备了昨天的饭局与项目具体事项。

“赵总怎么说?”孟信元随意取了两枚骑士浮雕图案的衬衫袖口,挑着重点问。

蓝霖如实汇报,“一直没有什么意见,以王总的意见为主。”

孟信元点了点头,将不徐不疾的套上西装马甲,专心致志的将扣子扣上,俊逸的眉眼低垂着,显得十分细致。

齐复这边吃了喝了又睡下了,他本意是走动走动。因为司徒丹丹怕引起感冒就强按着让他裹着两床被子开着暖气在床上发汗。这样的好意他绝无倔强的理由,便由着司徒丹丹忙前忙后照顾自己,一会儿倒水一会儿换额头上的热毛巾。

齐复看着稍微消停下来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司徒丹丹。她似是有一大堆心事需要去解决,柳叶眉头紧锁,双臂紧紧抱着,“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要问我?”

“不是,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司徒丹丹忽的松开了手臂,脸上有一种莫名的紧张,眼底更有一层担忧。

齐复被盖的严严实实的手臂微微动了动,“你说。”

司徒丹丹却又抿唇笑了,带着一种自嘲,“是孟信元的事情。”

齐复主动问道:“你想告诉我,我们不合适?其实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不——”司徒丹丹似乎是在想一种更为合适的方式来说这话,她的眼神从床上的被子上一点点的上升然后停留在齐复带着红晕的脸上,最终选择了更为简单明了的语言,“你们其实挺合适的。不……是对你来说,他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伴侣,而至于你对他,我不看好。”

齐复被她的话弄笑了,手臂从被子中拿出来透气,又抽走了额头上的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毛巾,“所以,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他将毛巾放在床头柜的托盘上。

司徒丹丹耸肩,“不止这个,还有,他是一个有名望的世家少爷,而且他有一个儿子。你们之间面临着——”她打了一个手势,两只手的食指比划了一下,“这么远的距离。”

齐复揉了揉眉心,不是焦虑不是伤感,只是觉得眼睛之间有些酸,他将手放好在被子上,对司徒丹丹道:“你说错了,对于我来说,最合适的那个人是陈沐,对于孟信元来说,最适合的人可能还没出现。”

司徒丹丹嗷呜了一声选择倒在他厚厚的被子上,然后拍着被子怒道:“才不他妈的管你们的屁事儿呢,老娘明儿要回家啦,变态司徒居然叫我回去嫁人!都是孟信元整个王八蛋。”

******

除夕之前的三四天时间,齐复每天都呆在司徒丹丹的房子里,走得最远的路程是从楼上到楼下厨房,两个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一人一本书坐在窗前吹暖气看小说,说得最多的是司徒丹丹口中的王八蛋孟信元,但是多半的时间齐复都选择聆听。

窗外的世界,有风有雪有晴有雨,而屋子里,暖而静谧,时间仿佛大雪覆盖的河水,流淌得极为缓慢与悄无声息。

齐复三十三年的人生中,这样安静且没有丝毫压力的日子可谓不多,他极为珍稀。

除夕那一天,司徒丹丹开车出去购买了一车的吃的玩的。

齐复的手艺一向算不得好,但是做个简单的小炒、炖个肉还是可以的。而司徒丹丹向来是千金小姐做派,所做食物向属于能吃不能夸。好在他们对除夕这个日子没有太大的情结,只要吃过算过就成,于是弄了个大火锅,齐复炒了几个小菜,司徒丹丹从仓库里找到一瓶年份颇好的拉菲,红酒就火锅便吃了起来。

眼前一杯酒,一个知己,对齐复来说已经很足够。他是一向酒力不胜,抿一口都嫌多,这下子喝了好几口,脸颊上红成一团,连往日不怎么舒展的眉头都一团和气。

司徒丹丹是打小圈子里混出来的,酒量惊人,陪着齐复喝酒算是小酌,她左手勺子右手筷子涮羊肉吃的很欢乐。两个人吃着极为热乎都懒得跟对方说话。

一顿除夕火锅一直吃吃停停闹闹,直到十点多的光景,才被孟信元风雪夜归人似的一阵寒气给打断。

孟信元下车一脑袋扎进风雪中没顾上撑伞,眉毛头发上都是雪,进了屋子就开始化了。司徒丹丹扔给他一块毛巾他随意的擦了擦,一双暖意融融的眼睛打一进来便最先落到站着有些局促的男人身上。

齐复的眼镜因为那日在山上弄丢了,他看不大清楚孟信元,但是却能感觉到对方直白的眼神,他略微有些发窘,脸红得更厉害了。

孟信元坐在了司徒丹丹的旁边正对着齐复。他看着这个离自己不过一个手臂远的男人,不知为何他偏着头眼镜似是眯了起来,孟信元这才想起司徒丹丹似乎嘱咐过自己一句给齐复带一副眼镜过来,他笑着打开了话匣子,“我刚从国外回来,忘记丹丹姐你交代的事情了,自罚一杯。”说罢将齐复给他倒的红酒一饮而尽,笑眸凝着齐复的手。

老人们常说,人的手要比眼睛诚实。因为手不会作假,而眼神可以作假。

齐复的手,五指纤长,并没有特别突出的骨节,手背上的皮肤白皙细致,单看这手只会让人产生“这女孩子的手真不错”的感觉——孟信元看着那手,动了绮念,握了握自己的右手,撇开那种炙热的欲望假装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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