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终于不干了，把自己的那碗放到自家师父的旁边，随即很熟练地坐到自家师父怀里，哼唧道：“小乖没做错事情，师父不罚……”

于是旁观的小二哥傻了眼，这，这什么情况。还是擦桌子去吧。

若竹公子倒是很快适应了角色变化，把豆花吹吹凉，喂小孩儿喝。

小家伙又提出要吃茶楼里的点心，做师父的比比瓷碗道：“那家店要排队的，回来豆花都凉了，你先喝完，我们再去吃好不好？”

聪明的小徒儿马上答道：“那小乖在这里喝，师父帮小乖去买好不好？”

男子带着几分无奈地笑笑：“好吧，不过，最近这小城可不如以往太平，你就乖乖坐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许自己乱跑，嗯？”

小孩儿舔舔嘴角，嗯了声，含糊地道：“师父慢走。”

男子揉了下小家伙的脑袋，进了旁边的茶楼。

其实欣晟小爷是个乖巧又讲信用的孩子，可是街角却很不配合地出现了卖艺的，顶碗又喷火，很快就围了一圈人，让一向喜欢凑热闹的小朋友继续坐在这里，真是不太仁道。

嗯……又不太远，稍微过去看看应该没关系吧，在师父出来之前回到这里就好了，嗯，就这么定了！对自己稍加鼓励后，小乖小朋友很快就出现在围观的人群中，小家伙身高有限，不得不一路往前钻，难免和周围的人有些小擦撞。

质量小就是吃亏，对方没怎么样，小家伙却径自向前栽去，明明之前还是密密的人群，没有跌倒的空间，却偏偏空出了块地方，似乎就等着迎接欣晟小爷的前扑大驾。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小家伙被捞了上来，是的，就如同火锅里的虾丸那般，随即还迅

速地带着小孩儿远离了人群。虽然免于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命运，小朋友却不太开心，因为身手如此利落的人并不多，呜，小乖好惨，又被师父抓包了。

随即小嘴巴却被捂住了，救人的“英雄”在小孩儿背后沉声道：“老实点儿，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

小家伙抖了下，不是吓的，而是兴奋的。啊，不是师父，是强盗，真是太刺激了！转转眼珠，小爪子颇为配合伸到怀里去拿银子，却在反手递银子给对方的时候，猛地向后踹向对方的要害部位。

比预想中的要顺利，虽然没有踢到，但还是成功地让对方松了手，小家伙落到地上，愤愤地回过头，随即呆住。

“强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双臂抱胸道：“胆子不小啊！连你叔叔我都敢踢！”

在小朋友做出反应之前，衣着青衣的挺秀青年从街角的方向走过来，有些哀怨地道：“我说太一，你用轻功离开之前敢不敢告诉我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小家伙笑眯眯地奔过去，甜甜地唤道：“哇哇，贝贝叔叔！”

青年带着几分无奈抱起小朋友，某个被忽略了的伪强盗极为不爽地扭过头，重重地哼了声。

窝在李赫怀里的小孩儿小大人般地对自家小叔叔道：“这么久才来，害我好担心。”

太子殿哧地笑了声，凑过去，揉揉小脑袋，道：“担心我什么？怕我出不来？我在外面的日子比你有牙齿的时间都要长好嘛？”

太子小爷冷笑话似的比喻句再次收到了冷场的效果。李赫扯扯嘴角，转移话题道：“不过这次出门还真是重任在身呢……”

话未说完，一向粗神经的太子殿却有些不自然地清清喉咙插话道：“小乖，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啊？二叔呢？”

小朋友这才想起来，连忙讨好地笑道：“嘿嘿，小叔叔，待会儿见到师父，千万别说我在看卖艺，就说我坐在豆花摊那里！”

太子殿挑起眉宇：“茶楼旁边那个豆花摊？”

小家伙连连点头，星眸熠熠。

十六七岁的大男孩儿却露出几丝无赖的神色来：“可是，凭什么啊？”

欣晟小爷可怜兮兮地吸吸鼻子：“小叔叔，你忍心看我受罚吗？”

太子小爷思索了下：“那我闭上眼，可以了吧！”

于是小乖小朋友彻底郁闷了，埋头在李赫的肩上，呜咽道：“呜呜，贝贝叔叔，你看他啊！”

李赫浅浅笑着，凑到小孩儿耳边低语了一句。小家伙立刻又恢复了神采：“嘿嘿，就凭这个，想让我保密小叔叔此行的目的吗，那就君子协定，你不说，我也不说！”

太子殿眯起眼，深深吸口气道：“李赫，小乖，你们好样的！”随即又扭过头，“不想看你们这副狼狈为奸的模样！”走回繁华街道上。

后面的小孩儿却得意得就差没扬起小尾巴摇一摇了，继续招惹道：“小叔叔，有没有什么提示啊，怎么找啊？师父他人脉广，可以帮忙的！”

十七

还没到卯时，天灰蒙蒙的，大部分人依旧在陪周公喝茶，淮南巡抚府邸四少爷的房间却点起了灯火，倒不是少年早起晨读，如此刻苦，而是蹑手蹑脚地拾掇好了行李，带着公主殿翘家。

从后门上了马车，解小四最后确认道：“嘉儿，再好好看看，落下东西没有？”

小人儿晃晃脑袋：“没有，不过小四哥哥，我们这么不告而别不太好吧。”

解小四帮小孩儿系着领扣道：“什么不告而别，咱们不是留了字条吗？再说我们已经告辞两天了，都被娘拦下了，再这么下去，要一直住到地久天长了。且不说咱们的小乖帮主，就是你哥那关也够我呛的，趁现在还没人发觉，赶紧出发。”

公主殿想了想，觉得在理，于是问心无愧，不紧不慢地从布包中拿出早膳，和解小四一起享用。过了半晌，又眉眼弯弯地道：“小四哥哥，你这也算是翘家吧，被逮住了会挨家法吗？”

解晊一怔，伸开胳膊，舒舒服服地倚在车壁上，挑眉道：“我要挨揍，你不拦着的吗？”

公主殿扭过头，一脸无辜：“当然不拦着。”

青年皱皱鼻子，开始了呵痒攻势。

小人儿不甘示弱地奋力还击，一时之间，闹做一团。

当日巳时，“笑语金来”门派一行七人总算是汇合了。然而小帮主这会儿却既没有昂首挺胸地号令帮众，也没有凑热闹地上蹿下跳，反是嘟着嘴在客栈房间的墙角不情不愿地扎着马步。自然不是小朋友突然发奋了，而是再次被罚了。

起因很单纯，本该是同一战营的叔侄两个在互相抬杠的时候，不自觉间又拿对方的把柄来说笑，结局就是两个人的秘密都被公开，于是到处乱跑的小帮主被罚站，而小爷此行的目的也被公开。

如松公子坐在桌旁，折扇轻摆道：“什么时候太子选妃还有人指点了？”

太子殿略红着脸，无奈地坦白道：“就，就是城郊的那个很灵验的求，嗯，姻缘签的地方。”

李赫继续解释说明道：“而且是连着试了三次，都是同一根签。”

公主殿一脸的兴奋：“上面怎么说？”

太子殿从怀中拿出一张签文，上面只有八个字——鸿运之人，小隐江湖。

解小四笑道：“江湖啊？难怪要到这里来找。”

小帮主扭过头来，嘟着嘴：“师父，小乖下次不敢乱跑了嘛！”这一屋子人怎么都不帮自己说情，太坏了！

若竹公子无奈地妥协道：“过来凑热闹吧。”

小家伙大喜过望，当即吧嗒吧嗒地奔过来，坐在自家爷爷的怀里，扬起小脑袋道：“我宣布，本门派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帮小叔叔找到小婶婶！”

虽说把目的地锁定在小镇里，但目标是来参加大会的所有女侠们，这个范围也实在有些广，何况众人协商之后认为“鸿运”根本就是种看不到摸不着，又极为不靠谱的东西，因而前半句签文就等于白说。

为了顺利完成任务，某门派分成了三个小组分头行动，小帮主则流动参加各个小组，今日是太子殿李赫组，搜索地点是江湖人士聚集的酒楼。一行三人要了壶茶水，拣了几碟点心，然后被店小二和周围的武林人士鄙视了。

但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外的事情吸引了，每日一次的比赛结果竞猜又开始了，今日参与比武的几个门派的名字都列在了单子上，众人纷纷议论着，在自己支持的门派下面押了银子。欣晟小帮主过去看了会儿热闹，一脸兴奋地道：“小叔叔，这里就是传说中的赌场了吗？”

两个小青年对视一眼，太子殿清清喉咙，略带同情地道：“小乖，准确地说，这只是一个小型的赌钱活动而已……”和赌场的规模差很多。

小帮主却并没有被打击到，非常认真地分析着胜利者会是谁，还打算押上三块小点心。

李赫颇有耐心地为小朋友分析着各个门派的优劣势，太子殿却看着某个方向出了神。

从丐帮的队伍里走出来个孩子，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大，长发披在肩上，有些毛茸茸的感觉，挤到队伍中，从怀中摸出一枚铜板，认认真真地拍到台子上。周围的人不但没有反感嘲笑，反而是一阵唏嘘，然后不在少数的人随着少年的选择改了主意。

孩子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转回头，正对上太子殿所在的方向，眼眸明亮。随即看见丐帮的大队伍离开了酒楼，也连忙紧跑几步跟出去。

而这厢的欣晟帮主终于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选择。李赫有些困惑地对太子殿道：“怎么了？”

小青年摇摇头，笑道：“没有，觉得刚刚那个丐帮弟子有几分面熟。”

蹦蹦跳跳归来的小孩儿一本正经地揣测道：“面熟？是先生假扮的吗？”

李赫揉揉小家伙的脑袋，道：“解小四再怎么厉害也不能由男变女吧。”

这下，叔侄二人是一同惊愕了，太子殿叫得尤其大声：“你说刚刚那个小兄弟是女的？”

这时比武场上的竞赛结束了，消息很快传到了酒楼，赌局有了结果，几人欢喜几人忧。太子殿特别留意了下，之前的少年，呃，女孩子押的正是今日的夺冠门派，却不见其回来拿赢得的钱，反是跟着转了方向的众人纷纷讨到了便宜，这会儿正摆酒庆祝着。

欣晟小爷押上的几块小点心却无人问津，小娃娃有些失落地又捏了回来。

做叔叔的到底有些不忍心，拉着小孩儿凑到旁边的桌子，颇为熟络地坐下，放下一锭银子道：“这是我家侄儿押的，几位兄弟一起喝一杯吧。”

众人微怔了下，随即便笑开了，唤来小二哥又要了几壶酒，太子殿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坏习惯，酒杯举到嘴边，动作极快地泼到一旁，又虚虚地做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其实一点儿没喝到嘴里。看得欣晟小帮主义愤填膺，尤其是还溅到了坐在某人怀里的自己身上几滴，忍无可忍之下寻了太子殿举杯至唇的时机，张牙舞爪地扑腾了几下，晃得小青年一时无防，酒终入喉。

面对自家小叔叔的怒目而视，小家伙摆出最最无辜的神色，歪着头问道：“好喝吗？”

当着诸武林人士，太子殿也没办法深究，只得捏了小孩儿的耳朵出气，顺口道：“几位大哥可识得今日押了一枚铜板的小兄弟？”

酒正酣时的几个男子闻言笑了起来，其中一个道：“哪里是什么小兄弟，那小丫头是个小乞丐，也没什么名字，大伙儿都乞儿乞儿的叫。”马上印证了李赫的判断。

另一个接口道：“不过说来也怪，据说门派比武的赌局，这孩子是押一次准一次，这不兄弟几个也跟着押了试试，果然没错。”

小娃娃瞪圆了眼，兴奋地挥挥小爪子道：“我知道，因为她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旁边的中年男子马上道：“她算哪门子的高手，连自己讨饭的地盘都保不住，险些饿死。”

小帮主皱着小眉头思索了下，换了个答案：“那她一定是个看相的高手，能掐会算，未卜先知……”

十八

今日欣晟小帮主加入了解小四嘉儿组，在客栈吃过了早点，三个人就出门了。一开始还像模像样地去了些天下第一帮的赛场，准备在武林人士中找到未来的太子妃。后来发现不是比赛时间，每个赛场的人都不多，三个人商量了下，决定跟着一伙儿武林人士去他们的大本营，这样选择的范围会广一些。走啊走啊，跟到了一片花红柳绿的地方，时值晌午，却一副刚刚开张的样子，姑娘们惫懒地拿着手帕出门迎客。

欣晟小朋友仰起头一本正经地向自家先生显示文学功底：“汇仙楼！这里是修道的地方吗？”

解小四搔搔鼻翼，看了眼旁边的嘉儿，斟酌道：“这里是，唔，休息的地方。”

欣晟小爷有些失望地：“什么啊，原来是客栈，叫这么古怪的名字。”

一身少年装扮的嘉儿却挽了挽袖子，转了下折扇道：“这里是顶热闹的地方，刚刚那些武林人士都进去了，咱们一起吧！”边说边迈步向前。

解小四略一愣神，一大一小就进了门。旁边的姑娘拦道：“哎，这里可不是小孩子来的地方。”

欣晟小娃娃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不就是个客栈吗，最多就姐姐阿姨们多一些，有什么了不起。却被随后而来的解晊抢了话，一锭银子递上去，解释是：“这是我们帮主，来体验生活……”

于是一行三人就在周围诧异目光的洗礼下，在某小帮主一脸无辜的带领下，来到了今日花魁的竞选现场。

嘉儿小少年拉着自家侄儿前排就坐，摆弄着面前的稠制花团，一脸的兴奋，比某个小娃娃更胜几分。

解小四带着些无奈却又宠溺的笑容坐到旁边，轻声道：“我猜，你想来很久了？”

嘉儿咧咧嘴：“从我听说二婶去过千羽楼开始，五六年肯定有了！”眼眸都亮晶晶了。

没等解晊搭话，小娃娃大悟似的扭过头来，嚷嚷道：“啊，我晓得了！这里不是客栈！这里是，唔……”嘴巴被捂住，颇为不满地张牙舞爪。

解先生凑在小孩儿耳边道：“小少爷，你知道的太多了……”

小崽儿一脸委屈地闷声道：“好吧，我不说。”待某人松开手，急急地呼了口气，低声补充道，“我不会和爷爷还有师父说，你们带我来看戏的。”

某小姑姑直接笑喷，抽着气道：“呀呀，小帮主真聪明，待会儿旦角就上场了。”

解小四叹口气，默然，到底是随了谁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愈发令人发指，且不说某公主殿把分来的稠花球揪成了布条，也不提当笑盈盈的主办人上场的时候，小娃娃站起身，拍着桌子嚷：“武松打虎！武松打虎！”，更甚之的是当众人竞价时，欣晟小爷看不下去了，揪着自家先生的衣服，瘪嘴道：“我要和爷爷说，这是家黑店，看场戏那么贵！”

解晊偷偷地动了这样的念头，要不下药吧，要不易容吧，要不直接灭口吧，丢不起这样的人。

当欣晟小爷吃掉半碟小干果时，竞选就开始了。某小帮主困惑地看着诸多大姐姐们相继走上面前的台子，但大多数也没唱什么戏码，转个几圈就下去了，众人还陆陆续续地把手中的彩绸投到面前的标了数字的筐里。小乖小朋友压低声音，凑到自家小姑姑耳边道：“其实这里是赌场吧，对吗，对吗？”

答话的却是解小四，毁人不倦的摇着折扇道：“呀，谁告诉你的？”

小帮主得意地哼哼两声，继续嗑点心，脸上似乎还写着，什么都瞒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