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留下来的，只有那句听不清意义的呜咽。

59.平和

优十二沉默着坐在他对面，同样拿起筷子：“我讨厌洋葱、青椒、芹菜、西红柿、韭菜。现在放在我面前的菜充斥着这样的东西。”

“我也不喜欢。”方天啸道，“你看到的菜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我把其他的部分吃完了。”

优瞪着他：“既然你也讨厌，为什么要放这些？”

优坤用筷子指了指一盘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东西的白皓：“因为晚餐是他准备的，他知道我讨厌吃这些，专门用来让我不开心的。”

“幼稚。”优把剩下的除了那几样以外的菜全部捡进自己碗里，“没人缘真可怜。”

“不，我觉得你没资格说我。”

白皓抬起头扫视了一下两人，放下已经空了的碗，用纸巾擦好嘴，站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要继续工作了。”

方天啸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一旁的机器人迅速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方天啸站起身刚打算走，就被拽住了：“我没吃饱。”

方天啸低下头，看到优带着点气愤和不满的固执眼神，失笑：“等我一下。”

“方天啸，我要吃烤鸡腿、蜜汁鸡翅、麻婆豆腐、肉丸子、红烧排骨、酸菜鱼、香菇鸡汤。”

方天啸讶异：“你到底能吃多少？”

优依旧用那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方天啸叹了口气：“原来你只是想折腾我。”

“我要吃，一个都不能少。”

方天啸耸了耸肩：“好吧好吧。”

等方天啸走进另一个房间，优迅速走到了白皓那边，阻止了他的动作：“你知道你制造的这个东西是什么吗？”

“不知道。”

优沉默了一瞬。

“这些天，我总觉得自己能够听见一个声音。”白皓侧过头看着他，“你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吗？”

“……”

“是……这个世界哭泣的声音。其实我知道的，人类的文明，总有一日会毁灭的。”

“这是感叹吗？”优扭头瞥了那个装置一眼，“可惜的是，也许一切并不会毁灭。”

“已经毁灭了。”

优突然道：“你哭了？”

白皓愣了愣，扭头擦了擦自己的脸，却发现并没有。

“会被这种话唬住的人，心里一定在流泪。不过，大概外面的人和你没有什么差别，毕竟大家一样都生活在绝望里。”

“你还真敢这么说啊……”

“因为无所谓，我一向不喜欢聆听弱者的哭声。我只想告诉你，我这边的白晨，一直……”

“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渣！”

“他一直想见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被我利用的，因为不站在和你相同的位置上，他就认为自己没有权利和你说对不起。”

“你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

“差不多。”

“我不会原谅他的。”

“他并不是出于恶意才跟着我的，那家伙的内心一点都不坚定，几次都打算叛逃了。”

“利用别人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你还真有脸说。”

“是啊，因为我想起欺骗他时候的场景了。”优扭过头，“他是个好人。不过也没有意义了，因为，最后，你们所遭遇的事情，都会被抹杀的。白晨那家伙，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呆在厨房，研究各种吃的，我咖啡的糖都是他亲手做的，味道很好，不过他做的最多的还是煎蛋，我听魏岚笙说，他一直想把那个给你吃。”

“那只会让我恶心。”

“为不可抗力的事情斤斤计较的人真没办法理解。”优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活在痛苦里。不管是他把你一个人丢在山里的时候，还是帮助方天啸的时候，还是因为心上人死了而完全无法展颜的时候。”

白皓猛地一拳向着优打了过去：“闭嘴！”

优却轻松地接住了他的拳头，轻轻一跳，落在了身后一米的地方：“卡娅没有死，你哥哥，放了她一马。”

白晨愣住了，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听说是被那个女人的心给震撼了，没想到作为我的手下竟然还有着这么不坚定的内心，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个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女孩伸了伸懒腰走了出来：“已经这会儿了吗？有饭吗？”

优转头对许盈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不，桌子上还有一点菜。”

“怎么是这些……”许盈明显对盘子里的菜很不感冒。

“因为你需要均衡的营养。”

优话音未落，方天啸就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踹开了厨房的门：“这个做饭的机器人真难操作。”

优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变：“以上纯属玩笑。”

60.历史的轮回

“然然，你一定要离开我？”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却没有丝毫伤感，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个既定的事实，“帮助我毁灭这个对你来说毫无疑义的世界，真的有这么困难吗？”

“这里是我的故乡。”站在窗边的女人穿着一袭及地长裙，头发盘在脑后，显出美好的颈部线条，“我不具有摈弃它的权利，同样，优乾，你也不具有惩罚这个世界的权利。”

“需要权利的只是弱者而已，而弱者没有权利从强大者那里祈求任何东西。”男人徐徐道，“足够强大的人，不需要他人赋予自己权利。强大者应该得到统治权，平等是毫无意义的，只会让所有人变得愚昧而懒惰。”

“过于的自傲已经迷失了你的眼睛。没有任何人有对世界的统治权。优秀的人应该成为领导者，而并非一个统治者。我要离开的并不是优乾，而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魔鬼。”

“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死，或者是留下，我只会给你两个选择。”

“优乾，你并非万能的。同样，对于我来说，离开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尤其适当我知道，我只是二哥的替身时。”

“你在怨恨我吗？”

“不，我不会怨恨任何人，因为，这就是无法违抗的宿命带给我们共同的悲剧。”

……

“可以！这个机器人可以毁掉那样的机械！”男人兴奋地大叫道，“只要能够大规模地把它生产出来，战争就会结束！”

另一个男人看着面前的成品深深吸了口气：“静生，我们竟然成功了……”

“我早就知道，我们俩合作，没有做不到的事情！”方静生激动地揽过优坤，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阿坤，这回，你一定能成为救世主！”

……

“是的，二哥。我服用了那个药。”

“你疯了！”

“我并没有疯。维持着这样用人们的生命与血换取时间的状况，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女人掩面，“我没有时间生下这个孩子。但是他却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珍视。我只能推迟他的出生。”

“可以解除这药的药物你还没有研究出来……”

“无所谓，二哥。在我死之前，他一定会诞生的。”

……

残余的几点火焰在已经一片荒凉的场上燃烧着，机械与人类的残骸布满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一个拥有着黑色长卷发的绿眸混血女人跪坐在其中的一处，抱着另一个已经失去了生命的金发孕妇，迷茫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脑后，精致的脸颊上布满了泪痕，她微微张着嘴唇，唱着一首古老的民歌。

然而一切已经结束，他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罪魁祸首在激烈的炮火声中被炸成了碎片。

她的歌声在寂静的战场上格外悠扬，渴望和平的话语狠狠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以一人之力敌抗世界的这场罪恶之战结束了。

以十亿人的性命为代价，这是何其惨烈、何其悲痛的一场战争！

这场战争，是扔在人群之中的一颗惊雷。

……

营养液之中，一个小女孩无意识地蹬着自己的腿。绿眸的混血孕妇站在这里，抬起头看着她，面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这个小妹妹一定很漂亮。”另一个女人走了过来，“这孩子眼睛一定很大。”

“是啊。”绿眸的女人注视着女孩头上的几根柔软的头发微笑起来，“真是可爱。希望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有这么好看，这是个很健康的男孩子，阿坤起了名字给他，叫唯天。”

女人微微一笑，眼底却突然浮起一丝忧愁：“为了给唯轩一个家庭而和二哥结婚，我总觉得……很对不起你。”

“不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吗？”绿眸的女人笑了，“明明你打算自己去照顾那孩子的。可是，我从很早以前，就被他吸引了，可惜他一直不肯接受我，能够有这样的机会，但现在也真正和他在一起了，我感到很幸运。”

女人温柔地注视着自己的肚子：“我希望唯轩和唯天长大可以成为他们父亲一样的英雄。”

女人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表情：“无论是唯轩还是这个孩子都一定会好好保护这个世界的。”

成为一个英雄。

……

“我错了。”男人第一次痛快地承认，眼中却溢满了悲伤，“无论是静生还是意嘉，我都没能保护得住。”

女人沉默了很久，才道：“你不该责怪自己，你已经足够尽力了。”

……

“孩子，不要这样，永恒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我不想……注射这种病毒……”

“请你不要离开我，如果你死了的话，我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为什么你要让我降生下来，又把我一个人抛下……除了你再也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了……为什么赐予了我生命，又要把我就在这种孤独中……这个孤独的世界，明明最讨厌了……”

“十二……”

“如果你死了的话，我就毁掉这个世界，你听到了没有，所以别死啊！！”

女人露出一个凄然的笑：“父母一定会比孩子先死的，所以不要哭了……”

她抬起虚弱的手，擦掉了孩子眼角的泪水：“我知道……我无法劝解你，背负着这种痛苦的人，恐怕……真的会走上那种道路……但如果这一切终将发生……你和妈妈做一个约定，我们……互退一步好吗……”

女人柔驯的双眸缓缓合住，男孩握着她右手的双手一紧，他忍不住叫出了声：“你……？”

然而女人却永远不会再回答他了。

拒绝治疗，任由病魔掏空了身体的女人此刻终于迎来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女人的手从他手中滑落在了床上，随后，一切陷入了沉寂。

……

男孩站在马路对面，抬起头，静静看着对面。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看似和他年纪相差无几的人。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突然间，一辆车横撞过来，一个男人迅速将还站在马路中央的自己的幼子推开，然而他自己却没能躲过那辆车的无情碾压。

……

男孩站在墓碑前：“如果将我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抽离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死去了呢……可是我……不想被万象隔离在外啊，但这样一来，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61.太阳

2007年7月3日 15：09

卡娅躺在这个已经失去了能量无法动弹的机器人里，看着雪花徐徐从天空中落了下来，落在机器人透明的舱门上。这对于刚过六月的北半球来说是绝对的奇观，厚重的云层隔绝了太阳的烈光，鹅毛大雪不断降落到地面，将血迹掩埋和金属的爪掩埋，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失去的右臂已经不会再感到疼痛了。

白晨饶过了她。然而这样的事实，却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就像是她被敌人同情了一般。

驾驶舱内还有一些淡水，食物却已经快要耗尽了，卡娅不知道自己现在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她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像是与自己无关了。

一切都像是慢镜头一样变得迟缓。

她突然听见一阵清响。本来在海神的爪伸到远方去了的时候，周围就已经没有声音了。

是幸存者吗？不，怎么可能？

即使这样想着，她仍然勉强坐了起来。

一个她从没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白皓打开了那个已经有些破了的舱门，然后对她伸出了手：“出来吧。”

“你还活着？”卡娅却没有伸出手，而是静静看着他。

“对，我还活着。”

卡娅缓缓站起了身，也没有去拍身上的土，“应该说，好久不见了。”

“嗯。”

“其他人呢，还有活着的吗？”

“我就是来搜索还活着的人的。”白皓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探测仪，“可惜的是，在我负责的这片区域里，只剩下你了。”

他伸出手将卡娅架了起来：“走吧。”

“去哪里？”

“治疗”他将自己的外套套在了只穿着破烂的战斗服的卡娅身上，让她免受严寒，然后将将一个魔方样的东西放进了那件衣服的口袋：“你在发高烧，胳膊的伤没有处理，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你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

卡娅淡淡点了点头。

白皓搀着已经没办法走太远的卡娅走了很久，听见她用虚弱的声音开口问：“其他人都还活着吗？”

“……优先生死了。或许这么说会让你有点痛苦吧，白色军团已经全军覆没了。”

卡娅淡淡点了下头，却狠狠咬住了嘴唇。

又沉默了很久，卡娅又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让海神认为我们是友方的这个东西？”

她用颤抖的手把那个魔方取了出来，举到了面前，卡娅扯出了一个难堪的笑：“他们的机器人，和我们的唯一的分别就是，在头部有这么一个东西……是这样吗？”

白皓没有说话，依旧一直向前走着。

“哈哈，是我想多了吧，一定……”

“卡娅。”

“……”

“对不起。”

卡娅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

“海神在6月18日对敌人的判断还需要依靠操作，但6月22日以来，就已经可以自由地判断和攻击了。”

卡娅沉默。

“所以，你一定要带着这个……”

“你来什么玩笑！！明明我们一直是同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