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这是蚩尤说得第一句话,这时沈肜才发现他原本随意散在肩上的头发被他用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随意的别住,在那些阳光的照射下,不但是那根簪子恍若透明,连那些乌木般的发丝也闪烁著深蓝色的光泽。
"嗯。"沈肜回答的时候,才发现蚩尤左手居然拿著一把小小的药锄,右手抓著一把奇形怪状的花草。然後有型有款的将锄头随手扔在院子里,把药草放在桌上, 然後选出一株开得莫名绚烂的花,把那仅有的几片肥厚的叶子捣成粘稠的汁液,然後一步一步走向沈肜。受惊的沈肜抱著松鼠蜷曲成一小团,然後蚩尤的身影越来越 近,越来越近。最後蚩尤走到床前,给沈肜看那碗里稠粘的绿色汁液。
沈肜惨叫了一声,退到墙角(床是靠墙放的),然後蚩尤不折不挠的继续逼迫上来。
"喝下它。"蚩尤斩钉截铁的说。
"那是什麽。"沈肜颤抖著问。
"七心海棠。"蚩尤冷冷得回答。
沈肜惨叫了一声,然後潜意识的拔腿就跑,被蚩尤不耐烦的一把抓住。
"我说过你本来伤得就重,重病畏医只能是死路一条。"
沈肜心里想不是那个问题,而是如果按照金大侠的思路来看,七心海棠不就是那个什麽天下至毒之物。。。。什麽无色无味杀人於无形。
"怕苦?"那位仁兄看著沈肜拼命哆嗦,不明所以的皱了一下眉头。
沈肜只能拼命点头,然後抱著怀里的那只松鼠挡住脸。等了很久才发现蚩尤居然从屋子里消失了,看样子似乎走了好一会了。於是送了一口气继续赖在床上,但是 马上就看到蚩尤从外面又晃回来了,拿著一大堆烤鸭之内的各色小吃,然後欣喜若狂的抱著猛啃,正所谓风卷那个残云。。。最後,沈肜心满意足的喝著最後的稀 饭。突然发现蚩尤一直保持著若有所思的深情看著自己。不由心下大窘,自己也觉得自己吃相不咋的,怕是被这个人鄙视了。
哪知蚩尤最後慢悠悠的说了一句:"原来只有这样喂药才肯吃啊。"说完还点点头。
沈肜不由自主的去看手里的粥,居然发现好好的白粥有一层淡淡的绿色,想是参了那个什麽什麽了。。。。於是啪嚓一声,手一下拿不住碗,就往地下掉去,蚩尤眼疾手快的接住,然後说了一句:"可不能打翻了,晚上还得吃这个呢。"
沈肜忍著忍著没去扣自己的喉咙,而是挣扎著要下床向那位仁兄讨解药。结果那位仁兄有点惊讶的看了沈肜一眼然後说:"七心海棠功效和天山雪莲差不多,虽然 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可以长生不老,延年益寿也还是绰绰有余的。若是解了药性,你不觉得有些浪费吗?"一边说还一边摇摇头说:"七心海棠若是新鲜生吃,功效又 何止普通的滋补,可你既然是怕苦。。。"
沈肜呆滞的点头承认自己浪费,开始把人参扔到地上,那是没睡醒还情有可原,现在居然浪费了好好一株七心海棠。
蚩尤没有再说什麽,他把碗搁在了桌子上,转身又出了门。
不久後,乘著主人不在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窗外一跃而进,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第二十四章 伊人无影
不久後,乘著主人不在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窗外一跃而进,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沈肜看到那道白色身影,声音开始微微颤动,他犹豫了很久才说:"你怎麽回来,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
那个身影并没有说话,而是慢慢走向沈肜,沈肜犹豫著又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身影并没有答复,而是停在那里,用少有的严肃目光看著沈肜,似乎要说尽满腔的真心。
"我好感动哦,咪咪!"沈肜大吼一声张开双手,咪咪也识趣的从地上一跃而起,飞入了沈肜的怀里。
原本在沈肜怀中睡得好好的松鼠,此时用少有的仇恨的目光盯著咪咪,不过咪咪的眼睛更大,它炯炯有神的看著不自量力的松鼠,然後轻蔑的张了张嘴。
"不要欺负它,咪咪。"沈肜用和事老的语气劝架,很有点身为红颜祸水的自豪,然後介绍道:"这是旺财。"
松鼠显然很为这个吉利的名字自豪,它用足以睥睨天下的眼神斜视著咪咪。
沈肜和一群毛茸茸的东西又呆了一会才决定下床,吃饱睡足精神好,不过就是有些血液循环不畅,简直感觉不会走路了。於是沈肜单脚跳下床,在屋子里面好奇的跳来跳去,然後跳到院子里面,咪咪和旺财还有那几只小的跟在沈肜的身後走来走去,像多了一连串的小尾巴。
最後沈肜停在院子里唯一算得上苍翠的杂草前,随意的坐在荒芜的院落中,衣衫不整,披散了一头长发,然後捡了支木枝在地上画著玩,画的是一只小猫的形状,长著一对星星眼。画好了笑著用脚将图案抚平,然後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字。
写好了自己自顾自的看了一遍再念了一遍,念得是:
"莫问痴,雨打花落问花可有忧 ,
莫问恨,刀光剑影问剑几曾愁 ,
莫问缘,莽莽红尘痴男女,辗转千世恨别离。。。。。。"
按照剧情的发展,理应有一个人在此时出现,在背後拍著掌,一脸笑容可掬的说著"好",最好莫过轻摇折扇,然後说些:"此诗不拘格律,独出心裁,别有一番情趣。"之类的句子。
於是,沈肜身後很不凑巧的想起几声零落的掌声,掌声的始作俑者不紧不慢的拍著掌,说是拍掌,听声音也知道,不过是将他的左手和右手拿著的扇子轻轻碰触了 几声,然後嘴里用极端温文尔雅的声音说:"好诗,好诗,此诗不拘格律,独出心裁,别有一番情趣。"那人说完,将手里合著的扇子再次舒展开,若有若无的扇 著,沈肜慢慢的转过身去,然後再慢慢的抬起头。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知这首诗的最後一句呢。那人继续笑著问。他手上那得是一把玉骨的折扇,沈肜想起包袱里面自己原本的扇子,师父写了"侠之大者"的那 把,想起自己原本一直插在脖子後面的扇子,隐约回忆起当时为什麽想要一把扇子,就是因为觉得摇扇子一开一合的时候很帅气,但那开合他学不会,此时眼前那人 开合之间的气度更是他穷极一生,不,怕是任何一声穷极一生也学不会的了。
"莫问情,怕一夜白了少年头。"
那人笑容更盛,然後说:"好一个‘怕一夜白了少年头',情之所在,纵使天地亦不禁为之变色,没想到程兄门下弟子,居然也擅长吟诗作赋,不如再吟几首,让在下也长长见识?"
沈肜只是冷冷得盯著那个人,然後当别人都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突然的开了口张了嘴:
"张轩也。"沈肜恨恨的看著他,虽然初次见面时夜色已深,但依然知道张长得面目清俊,但那料到居然是清俊到了这种程度,眉毛眼睛黑得不知道跟什麽一样, 像是项羽生重瞳,尧舜鬓角的七彩,头上玉冠簪子上的两条带子潇潇洒洒的落在胸前,鹅黄色的锦衣雕龙画凤花团锦簇,汉式宽大的袖子重重叠叠了多次,腰带上坠 了一块玉,温润的,柔滑的,像要诉尽温柔的情人的双眼,那身上的气势,纵使一向迟钝的沈肜也知道,那是没有刻意张扬的,也无法遏制的,王者的气势。
"正是在下。"那人答道。
"你来这里干什麽。"
"也许是我才应该这麽问你。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我本来就在这里。"沈肜答复。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就算是你也不行。"原本在张轩也凝聚不散的笑容此时一扫而空,眼睛里凝聚了一些阴霾一样的感情。
沈肜知道那是杀意。
不过如果就著样死得话,他自我感觉自己一定会变成怨灵。
怎麽说此时应该生气的都应该是他,而不是对方。
而且他隐隐约约的觉得现在从这里跳下去,都会比死在对方手上好看的多。
问题仅仅是出在沈肜现在在他不该来的地方,譬如说,这间小屋。
沈肜虽然眼睛里一片愤怒不亚於刚才,但是内心里面尽满是恐慌。一群动物蜷缩在沈肜身後,沈肜自顾不暇。
他自我感觉遇到对方肯定没有好事,第一次是被废了武功,夺了初吻,第二次怕是要死在他手上。
就在沈肜确定了他从来没有像怕他一样,那麽怕过别人,甚至到了无法反击,无法逃避的时候。
张轩也的身後传来了,沈肜认为是天籁的声音。
蚩尤冷冷的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来干什麽。"
第二十五章 莫知我哀
以两人为圆心,十里为半径形成雷区,射程范围之内飞禽走兽无一幸免。
这是沈肜脑海里想到的第一句话。
沈肜直觉是要冲进屋子里面躲一下,不过可惜其中一位正拿著扇子抵住他的脖子。沈肜莫名其妙的回忆起BLEACH的一段情节
露琪亚:你怎麽可以忽略掉被救者的想法呢?
一护:少罗嗦!你只需要在那边一边发抖一边喊‘快救救我',这就够了!
典型的英雄救美的路子。当然情节也要适当的有一些改动。
沈肜:大侠。。。。快救救我。。
蚩尤:少罗嗦
"放下人,然後走。"黑衣的大侠冷冷的下达命令般的指示。黄衫的山贼眼睛转了几圈,然後无辜的举起双手,显示出一副自己什麽都没干过的良民模样。
沈肜一时竟然愣在那里,然後敏锐的捕捉到张轩也温润如玉的眸子突然间的波澜涌动,以及蚩尤一向秋水不惊的金色瞳眸里的黯淡。他原以为没有任何事物能让这座千年的冰做出些许动摇,想来倒是有些天真。
大侠并没有多看几眼大难不死的沈肜,摆摆手叫他进屋子里去,然後斜著眼睛看著丝毫没有走这个念头的山贼。。
"你可以走了。"大侠很有风度的说。
"我们才刚见面。"山贼笑眯眯的说。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大侠眯了眯眼睛。
"我可是等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再见到你呢。"
"哦?"大侠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後在电光火石之间,纤长的手指在一瞬间伸了出去,尽然直捣对方的双眼,山贼只是微微的吃了一惊,然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 头向旁边一侧,大侠面无表情的变指为拳,向山贼闪避的方向击去。结局是山贼像是突然不想玩下去的孩子,随意坐倒在一片颓废的草地上。
"不玩了。我要回家了。"山贼说。
大侠沈默无语。然後头也不回的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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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推门进去的时候,沈肜正坐在床上发呆,一群禽兽(-_-///)围著他蹲了一圈。蚩尤并没有看沈肜,而是先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花草移动到屋子里来,屋子里就立刻散发出一整动人心魄的淡淡的香。
是沈肜先开的口。"喂"他说"你是怎麽认识他的?"
蚩尤疑惑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怎麽,你认识他?"
沈肜闷闷的低下头,恨恨的在心里面重新回忆其张轩也种种罄竹难书的罪状,然後张了口准备开骂,结果嘴张了张又合上了。
奇怪,沈肜想。居然在那一瞬间,自信满满的期待著对方会为他报仇雪恨。
怎麽可能,沈肜自嘲的想著。他们彼此关系实在算不得很熟,怕是哪天擦肩而过也没有什麽出奇的。反而是,张轩也和他。。。
沈肜皱著眉头没有再想,闷闷的开口问了一句:"你说很早之前认识的人,蚩尤大人该不会说的是什麽共工黄帝之类的人物吧。"
"黄帝。"
"哦。"沈肜点了点头,然後突然全身一震,惊得咪咪从床上跳了下去,一群松鼠崽子也四散推开,每只动物往後退了两步,依旧是一个完美的圆形。
"你说什麽!"沈肜嘴张得很开。
蚩尤明显不想再提。沈肜仔细回忆了一下,排除了听错的可能性。然後原本停掉的脑壳开始一格一格的开始转动,最後转得飞快。
最後莫名其妙的停到了这样一句话上去。
《杂说》──"娈童始於黄帝"。
第二十六章 流炎若火
虽然很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沈肜的心脏在跳出这句话的第一刻就剧烈的跳动个不停,像要跳出心口一样剧烈的舒张收缩,连空气都无法顺利获取,沈肜难受的用手捂住胸口低下身子。一张脸孔在瞬间就褪去了血色。
原来远远站在门口的蚩尤在下一刻移动到床前,凑近身子反反复复的问沈肜怎麽了。面对著蚩尤放大了数倍的面孔,沈肜先是一惊,然後下意识的把他推开。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氧气,然後把拼命的整理著刚才涌上心头的所有思绪。
最开始是,娈童始於黄帝。
然後呢,然後是什麽。
黄帝与一幼子相交甚好,此子容貌佼好,常与帝乘骑一马,吹一笛,如若无人,无所间隙。
再然後呢,再下面是什麽。
爱之甚重,如爱其身。
最後好像是,是什麽,是什麽啊。
数年後,此子不知所往,帝行事大变。
好像还有的,沈肜眉毛卷成一团,不过他记不起来了。那还是很久以前,沈肜将卧铺移到图书馆的时候恍惚看到了,但是那结局,模模糊糊的越想记起来,就越记不清楚。那仅有的短少的记忆将沈肜的好心情消磨殆尽。
当然,难得表示一下关心的蚩尤被推开後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肜不停的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毕竟如果自己发火,那怒火燃烧的未免太过於莫名其妙。况且眼前的人,实在算得上是三番四次救自己於水火。
这对沈肜未免有些辛苦。自从季府一事过後,那些培养起来的所有矜持礼教就像被打破平衡的天地,破了一个口子,洪水从天空落个不停。他觉得自己逐渐回归到以前的那个沈肜,在浮躁的社会里,浮躁的空气中,用浮躁的行为干脆的解决事情。
正当沈肜不断压抑著愤怒的时候,蚩尤很不凑巧的率先打破二者的平衡的可能。他皱著眉头低低的骂:"你在发什麽神经啊。"
沈肜眉毛在他听到这句话後剧烈的一挑,他很不客气的从床上站了起来。用高一度的声音回复:"我发什麽神经?你才是,你怎麽不跟那个什麽黄帝一起走啊?"
蚩尤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生气的看著沈肜,他咬著牙狠狠的问:"你在说什麽,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沈肜继续提高八度喊:"我当然知道了!你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吗。他喜欢你,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蚩尤的脸色终於蜕变成了极至的阴郁,他有力扯住沈肜的衣襟喊:"哪个混蛋说的,你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沈肜在证据不足的情况喊出那句话,心里原本其实有些没底,说完之後就心里就提心吊胆的顾不上发怒了,如果蚩尤听完之後一脸莫名其妙的话,沈肜怕是绝对会很丢脸的老老实实的道歉,但是看现在蚩尤的脸色,八成怕是真的了。
不但像是真的,而且似乎还是苦苦纠缠著的,萦绕不散不能回首的过去。
沈肜在看到蚩尤脸色的那刻,接近消散的怒火以惊人的速度复燃,他企图用手扳开蚩尤抓著自己衣襟的手,发现无望之後,扬起头,用低低的语调咒骂:"还有别人告诉吗。"沈肜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沈肜愤愤的想古人真是开放,同性恋这种事情放在21世纪都是前卫到不行的举动。到了这时候竟然有些全民运动的趋势。
真是堕落,沈肜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轻蔑。
幸好我不是,沈肜这样想。然後他顺便说了出来。
"分桃断袖之癖哦,蚩尤大人。"沈肜吐了吐舌头"真是了不起。"
"幸好我不是这种人。"沈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