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寒了眉,那皇帝继道:"使者马上携凝神之钥到了,你下去好好劝他吧。"
凝神之钥在明国人手里?他们为什么要带来给萧国,有什么好处?
男子应了,正要告退出门,外面突然有人急急传报:"启禀陛下,明国使者到了!:
两人的脸,皆是一变。
我暗暗大叫,这明国使者可谓阴险,说是两天后到,立刻就到了,杀的萧国措手不及。
那皇帝缓和了下脸色,沉声道:"朕知道了,传令下去,请大使在驿馆歇了,明日一早宣成殿设宴接见!"
次日一早,男子就出了门。我啄着金架子,知道他去宴会,自然不可能带只鸟。心里盘算着时间,噔噔两啄扑开了窗子,看了看四周都没人,展翅飞出了屋檐。在空中盘旋了两圈,感受着从所未有的新奇滋味,认准方向,直扑皇宫。
当鸟倒也不错,我一扑翅膀,俯视的街道眨眼过去了。一直从高空飞进皇宫,也没碰到任何阻拦。看着绿树中的人头,估计着宣成殿的位置。
扑啦啦落下,躲在屋檐里,然后窥看殿内情况。文武百官分列两排,昨天见到的皇帝高坐大殿之上,殿下地毯上立着数人,以一人为首。前面并排放着数十只大箱子,镶红绸金锁。再向前,又是数十捆绸匹,极好的色泽,流云翻浪十格花纹流光异彩。
最后前面,居然是五十名美女,个个明眸皓齿不说,还各具特色,娇憨妖媚。
那为首的使者躬身道:"请陛下收点礼单,礼品颇多,不便置于大殿之上,此处只部分陛下验看。"自有侍者接礼单递上,那皇帝笑道:"贵国多次来朝,朕等心领了。"
双方各客气了一阵,那皇帝微笑道:"朕命下人准备迎接大礼,贵国却为何早了两日?仓促之间未曾完备,还望贵使见谅。"那人连忙道:"陛下何罪之有,我等与前去陵国使臣一同出发,奈何路遇风沙,晚了段日子,才紧赶而至,倒让陛下见笑了。"
这人说的倒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为何去陵国的比去萧国的早到,又解释了急赶的原因,聪明的紧。
明国较小,是几年就要向陵萧两国朝贡一次的,估计就是这回事了。
眼见他们要去宴上,我瞥见那五十名美女,心里想起一事。
她们被宫人引向内殿,安排住处,我悄悄飞了过去,刷的从一人脸前擦过。那女子惊呼一声,倒退一步,险些踩了自己裙裾:"么个鸟儿?"
一听那口音,正和凤自若身边那水蛇腰的美人相似。果然,那个美人也是明国进献进去的。
不慎折翅
掠回树梢抖抖羽毛,想重新追去宴会,盯着那使者等他们密谋。明国表面上进贡,暗地里和萧国搞凝神之钥的小动作,到底想干嘛?
双翅一掠,突然眼前什么闪过,左翅一阵钻心的痛,啪的掉在地上,砸的我头昏眼花,挣扎不起来。勉强举起左翅,把头伸下去看,羽毛已染了血,不知道骨头断了没。
**!
前方的楼阁里传来小孩嘻嘻哈哈的声音,还有女子焦急,追着到处跑的声音。估计是哪个王子皇孙的弹弓游戏罢了。我狠狠的诅咒,这种小屁孩就应该狠揍一顿!这下怎么办,别说去偷听了,回府都是个问题。
周围都是大朵的云锦花,一簇一簇遮住了视线。我好不容易搞清了方向,拖着受伤的翅膀小步的跑,要一只鸟用脚走那么远真是件荒谬的事。一边感叹流年不利,一边认命的跑啊跑。
刚挣扎出一簇花丛,我蓦的停了脚。
前面的花丛里钻出一只优雅的动物,浑身白毛,玻璃黄的瞳孔一张一张,直勾勾看着我,悄无声息。
哪个该死的皇族要养波斯猫?
我向后跳了一步,同时警戒着。翅膀上的血越流越多,我有些头晕,浑身发冷。血腥味更刺激了那只猫,它抖着耳朵,左爪微微的滑前,长长的喵了一声。
我继续后退,蓦的跳进了身后的花丛。那猫突的连跳,扑了上来,一爪拉在我拖着的左翅上。我痛的眼晕,狠狠一喙对准它那眼珠子下去。那猫一滚给闪开了,只勾伤了眼下的脸,雪白的毛上露出血迹。它惨叫了声,对我显出一种极其敌视,势在必得的样子。退后几步,在原地跳了下。
我看着它,羽毛都竖了起来。它往左边跑了几步,又猛的向右一跳,就是迟迟不进攻。我苦笑,只觉得血越流越多,暗道它要是现在扑来,死前还能捞点本。要它等我瘫地上了再来,也只能认命了。
脑子一转,我往地上一倒,顺便再无力的扑打右翅。那猫歪了头看着我,大概奇怪刚才还如泼妇骂街,怎么突然就扶风弱柳了。我暗骂,还不过来?我蓝思归一生呼风唤雨,没吃过这样的亏,居然要死在一只猫爪下,你还摆架子?
花丛突然一摇,我吓了一跳,身体一抖。那猫猛的扑了上来,我的爪子蓦的缩紧,准备给它点应有的代价。突然眼前金线长衫一闪,硝小牛皮靴子狠狠踢在它肚子上,它哀鸣一声,几个翻滚摔到花丛里,不见了身影。
谁?
我努力的扑打右翅,抬起头来看。一只骨节凸显的手将我捞起来,正是那个王爷。我小声的叫了下,感到头愈来愈晕,身上也冷的不行,直接躺他手里了。
过了会儿,迷迷糊糊感到周身颤动,身上居然也温暖了。我勉强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整个被包着塞在他怀里。小小挣扎了下,从衣襟里探出头来,刚好对上他的眼睛,隐隐的怜惜。
或许,他是真心的重视这只鸟。
左右瞄瞄,是轿子里,他提前回府了么?只见他别过头去,从轿侧边掏出小瓷瓶来,居然是伤药。
"别乱看,小东西。"他轻拍我的小脑袋,解开衣衫将我拿出来。左翅也不知怎样了,我忍痛让他拉开,上药包扎。他一边包一边淡淡道:"不小心就别到处跑,下次可没人来救。"
我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不喜欢在家喝茶喜欢到处跑?我有毛病!
包扎好,他仍将我裹进怀里,露了个小头。我安静的贴着那胸口,想,这还差不多,勉强能算个人了。
回到府,几天来过的十分悠闲。翅膀受了伤,什么事也不能做,只管躺着享福就好。这男人每天都会来看我,我怀疑他对老婆儿子都没这么好。
几天下来,我也隐约知道,温文雅宛若磐石不动,那皇帝拼命拖时间。
凝神之钥啊...不如让我,直接拿走吧。
噼里啪啦打了好久小算盘,趴在桌上见太阳沉下去黑夜浮上来,动动翅膀忍不住大叫:"无聊!"聊字尾音还没下去,门吱呀被推开,那个男人走进来。
我顿时全身冒冷汗,那男子却走近来,轻抚我羽毛,道:"再说一句。"
看来没出事,说些无意义单音节好了,我跳了跳,叫道:"飞!"
他唇边微勾,伸手将我捞起来,放到唇边亲了下。
我又差点给雷炸蒙了,居然,变成鸟都能碰到美男献吻?
看来我...今生不可能摆脱GAY这个名词了......
他转身要走,我连忙大叫两声,扑到他身上。开玩笑,不跟着你怎么行?他住了脚,一手翻开我的翅膀检查伤处。那天其实没动骨头,就小伤,养养也就行了,就是再飞的时候有些怵。
我讨好的蹭蹭,在他肩膀上站稳了。
又是去石牢的路线,他进了牢底,看着温文雅道:"你还是不肯?"
温文雅淡淡的笑,一贯的那样。
他退了一步,向后看了眼,四个侍卫齐身上来,打开牢门而入。为头那个一把拽住温文雅的长发,往地上狠狠一掼。
我差点跳起来,萧国需要他的地方极多,他们怎么敢?
后面一人递上条鞭子来,我再看那几人,居然每人手里都拿着一种刑具。什么火钳铁块绝对是最平常的那种。最先那人甩了鞭子,后面三人一齐退后,鞭子就啪的抽了下去,白衣一颤,上面一道血痕显出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眨眼又是两鞭,鲜红的血迹缓缓现出来,在白衣上分外刺眼。我急的不行,拍拍翅膀飞了起来。那男子转眼,叱道:"小心,别过去!"鞭风扑面而来,我啪的撞到铁柱之上,掉下来之前给他及时接住。左翅估计又裂了,我一边叫痛一边祈祷,这可是一只鸟的苦肉计!
翅膀被翻开,我打着哆嗦。男子皱紧了眉,道:"住手!"那侍卫应声收鞭,男子望向温文雅,冷冷道:"原约怜,这只是个告诫。别人且不论,我想拿你怎样就能怎样,你甘心过这样的日子?甘心被关一辈子?不可能!只要回到萧国,你的巫力就会全部回来,你的地位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就转身而去,我勉力睁着眼,看到了温文雅瞳孔里的一缕幽光。
夜探明使
又养了几天翅膀,我郁闷。
这天晚上又再练飞,刚才已经撞了两次房檐三次树,羽毛都撞秃了。
继续--我展翅,冲--啪!
本来一个优美的拐弯,被刚好从房子里出来的男人破坏了,我直直撞在他身上。
他一手接住我,弹弹我的头,道:"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放心?"
我拍着翅膀,抬起头来,不放心什么
他抚了我几下,转身带我进屋。桌上早已摊开一张极大的地图,他走到桌边,将我放在地图上,指着图上几个小方块道:"到这里去,明白么?"
我歪着头看地图,他又重复了几遍那句话。那小方块下蓦然写着字,是明国使馆。我飞了起来,俯视着那张地图,竟然是萧国都中心那块。
那天我窥探皇宫时,已把皇都高高俯视了一遍,如今倒也对的上号。
他想要我去干什么?偷凝神之钥?
我叫了声,他张开右手,掌中有一颗蓝色的珠子,不算大,挺流光溢彩,似是琉璃之类做的。他在我面前展示它,道:"在那里找这个东西,再把这个放到那里,明白么?"一连说了几遍,恐我无法理解两个一样的东西有什么不同。
我细细看了,又叫了声,果然啊。他要偷天换日,一旦成功,不管是真是假,都在萧国手里了。等到私下交易时,只须一口咬定对方带来假了来,再看起其表现,真假就该分辨出来了。这也是温文雅不肯屈服的权宜之计。如果只将对方的珠子拿来,对方可以说东西在萧国境内丢失,反而倒打一耙。也影响日后合作。
他嘉许的摸摸我的羽毛,将珠子放入一个麻制的网袋里,捆到我的腿上。我又叫了声,瞥外面夜已深重,扑啦啦飞了出去。
沿着脑中记忆的路线,我掠过许多民房,直到落在使馆墙头上。巡逻的士兵来来去去,外层的都是萧国的,估计已经通好了气。
展翅飞到中庭的大树上,惊起了两只小鸟儿。灯已全黑,我仔细观察他们的楼房,分辨着最大卧室的所在。人对于重要的东西,除了自己身边,是放在哪都不放心的。
轻轻的飞,一小段一小段的,直到落在窗框上,窗子是紧锁的,门也是。我飞下地来,开始搜寻能进去的孔洞。房子是萧国的,我就不信他们这点内应都不做!
沿着粉壁墙根转了圈,果然在柱子侧边发现一个小小的......
老鼠洞......
黑线,我把头探进去,扒了一段,露个头观察里面情况。漆黑黑一片,从这个角度看到中间的圆桌,再前面才是床。我缓缓的挤了进去,拖着网袋,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慢慢的,慢慢的......
绕过桌子,我潜到床边。床上人背对着我,看样子睡的很熟。东西会在哪里呢?我想了想,轻轻的飞到床上,抓稳了木侧。
他的衣服挂在床边,我用嘴叼住,正想探看。突然发现不对,那衣衫料子......走近两步,细看,又用脸擦了擦。
这人绝不是那个正牌使者,衣料的质量明显比不上那人,估计是个跟班之类。他们怕意外发生,就换了房间。
我跳下床,看看四周没惊动人,依旧跑到小洞那钻了出去。
来到走廊上,我思考怎么找到那人。不如来个大动乱,让他们慌张?然后趁乱找缺口?展翅扑啦飞到了大树之上,四周环视。
静了会儿,周围的鸟儿也没了声息,万籁俱静。突然一阵远远的拍翅声响起,我凝目望去,夜幕中一只白色的鸟儿从天而降,正停在我头顶上一树枝上,小头转动,也在看四周。
鸽子!
我细细瞄上,那腿上隐隐绑着一小截圆柱,大概是小竹筒。
这估计就是明国送信的鸽子了!
我大喜,紧紧盯着它。只见那鸽子停了一会,又展翅飞起。我紧跟着飞起,急冲向左侧厢房中的一间。我落在一株小树上,它落在那厢房的窗沿上,收了双翅来回走两步,就要啄窗户。
机不可失,我猛的扑了过去,一喙叼在它颈上,右爪也狠狠扒拉,企图让那竹筒下来。那鸽子拼命挣扎,反头狠啄我头上的羽毛。
明国的鸽子训练的太好了!我一边诅咒,一边更狠的攻击。喙爪并用,两只鸟从窗台上滚到石板走廊上,打的羽毛纷飞,根根带血。所幸我抢了先机,抓瞎了那鸽子一只眼,它拼命反抗了一阵就软了下来。
幸亏我是人,你是鸽子,否则说不定谁先逃走......
忍着从没受过的痛,我用爪子扒拉了下它,低头去拉竹筒。用喙拉扯了几下,又磨了几下,终于弄了下来。就着月光,我一爪按在上面,喙去叼那盖子。上面有蜡封,我冷笑一声,狠刨两下,啪的声,竹筒开了。
里面滑出一节白色的纸卷,我叼起来,飞到房檐上。这里月光明亮,喙爪并用,小心的把它打开。里面寥寥数行,小楷字写的清楚。
那凝神之钥,果然是假的!
里面是问使者之语,询原约怜是否回到了萧国,是否分出了那假物。
三国的王,看来都不好易与!温文雅之走,只能瞒瞒老百姓。
费力的把纸条卷起,重新塞回竹筒里。然后把竹筒塞到半死不活的鸽子下,让明天他们自己发现。到时候明国人也不知有人看了没,因为毫无人迹,只有鸟留下的伤口。
忍痛在草丛里打了个滚,把身上的血抹干净。然后来到方才的房下,四处找能进去的缝隙。下面没找到,我想到那鸽子,飞到窗沿上,轻轻一碰,窗户果然没锁。
别着头推开一条缝,灵活的钻了进去
偷天换日
屋里只有外面透进的微光,我轻轻跳下窗框。屋里的摆设明显要低等一些,靠着桌脚瞥过去,床上的人看似熟睡。
东西应该在床上才是......应该是贴身。
他不一定睡着了,而且这房子外该也安排了明国的人。
我缓缓的迈爪,一步一步走过去,网袋拖在后面,不爽的抖了抖。开始不觉得,经过体力消耗后开始感到重量。潜到床边帐下,又等了会。
大约一柱香时间,我一展翅,飞上了床沿。
床上人突然动了下,缓缓翻过来。我吓了一跳,爪下踩的毯子被拉动,差点立足不稳。双翅本能的啪啦一扇,高高飞起,背上突然被尖利冰冷的东西一撞。
哗啦一响,我大惊正想躲藏,爪一收,却有什么紧紧挂着。回头一看,爪上的网袋挂在床帐的金钩上,麻纤维绕了几圈,却甚是牢固。眼看等不得,我脚下死命一拽,啪的线断了几根,那珠子却从里面滑出来,直直落下去。
我心里惨叫,脚上一松,一头钻进了毯子里,半天却没听到清脆落地声。
倒是听见了人声。
我从毯子的缝隙望出去,那使者已翻身坐了起来,细看那金钩。门被猛的打开,四个护卫冲进来,扫视周围。
那使者放下了金钩,摆了摆手道:"将房间搜查一遍。"
我缩的紧紧,自忖他们也没本事发现,心中却奇怪那珠子哪去了?
大概过了一顿饭时间,他们把这屋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能藏人的箱子柜子,桌后床下都搜了,还有人把守在门口窗户。我心吊的高高,生怕他们拣到那珠子。护卫纷纷回报,他们没有搜到任何东西,倒奇怪了。那使者沉默了会,道:"是家鼠蝙蝠,也未可知。"挥手让他们退下,一人站在房里沉吟。
这人挺精明的,我一动不动。他在房里踱了两步,返身坐到床上来。我连忙一扒,往床里进去了些许。不然可能是死的最荒谬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