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明朝————聿桥
聿桥  发于:2008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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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素双手掩面无声地哭,一切已经暴露,她惟一做的就是断断续续重复那句"对不起"。她并不想这样做的,她是真心爱着叶枫,每一次见到他时的悸动和甜蜜都是真实的,而每次面对叶枫正气凛然的神情,她感到还有沉重的罪恶感,她几乎被这矛盾压迫得奄奄一息。可是她已经一脚踩进了泥塘,只能让自己不断地陷落下去,回头的路早就已经断了。
"你想过没有,你是在犯法啊!"叶枫不明白,言素一个前途美好的大学生,为什么会淌进贩毒集团这肮脏的浑水!他相信言素的本性不坏,所以他还没有把这件事上报给局里,他今天来见言素,纯粹是私人会晤,他希望能够说服言素去自首。一想到这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将要面对监狱的铁栏杆,叶枫的心里尖锐地刺痛了起来。
言素抹了抹哭红的眼,泪水沾湿了一双柔白细致的手,她感到这一双干净的手如今却变得污秽不堪。她抬起脸来,漂亮的杏眼已经显得红肿,幸好他们坐在角落里,倒也没有人发现他们这一桌的异状。
她看见叶枫脸上的不忍,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她最怕看见的是叶枫轻蔑厌恶的眼神,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叶枫终究还是递给她一张纸巾,她接了过来,将残余的泪痕拭去,这才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
"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寝室里的一个同学生日,有人便提议吃完饭后要去跳舞,因为那几天刚好又考完一场很重要的试,所以每个人都很兴奋,提议很快就受到大家的支持。那天晚上我们就去了哈迪,我们一共八个女孩子,但毕竟是学生,包厢的费用对我们来说还是贵了点,所以我们只好坐在舞厅大堂里,后来,有个男人来请我们喝东西,我们实在太笨了,一点防范也没有就喝了,那饮料里其实加了迷药,我们立刻就昏昏沉沉起来,那男人又给我们每人塞了一根烟,我不会抽,他就逼着我抽......"言素强忍着眼泪,细白的牙咬在下唇上,她说:"原来那烟里含有海洛因,我们一吸就上瘾了,第二天毒瘾发作每个人都难受得不得了,最后只好去哈迪找那个男人,他像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来,说烟是不能白给我们的,得跟他买,一根100,一开始我还咬着牙买了,到后来实在负担不起这么大一笔费用,这时候马国良找上了我,说只要我帮他做件事,他就给我提供烟,我......对不起,叶枫,我不想欺骗你的,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
言素扭开脸,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叶枫不仅惊愕,而且愤怒,他收紧了拳头,马国良这帮人渣,就这样生生毁了一个女孩子的人生!言素颤抖的双肩让他不忍,他换了个位置坐到言素的旁边,轻轻扳过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哭泣,对于她,叶枫自问已经无法做得再多了。
"对不起叶枫,你原谅我好吗?"言素将脸埋在叶枫的颈项,哭着问,那声音里的脆弱和小心翼翼让人心疼。
叶枫抚着她长发,居然也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
言素抬起脸来,睁着泪眼,声音颤抖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我说对不起?叶枫,你不要我了吗?我会自首的,我也会去戒毒,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她抱紧了叶枫的脖子,交叉的双臂密不透风,生怕一放手就会失去。
叶枫想要拉下她的手,却被她抱得更紧,苦笑一声,他说:"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谈。"
丑陋的一面已经暴露在心爱的男人面前,言素自认没有任何筹码可言,她固执地认为只有这样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才能把他留住。
叶枫无可奈何地任由她抱住,轻声地安慰:"别担心,只要你有恒心,一定能把这毒戒掉,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不要被它打垮了,要坚强一点,知道吗?"
"你嫌弃我了是吗?你不要我了,叶枫,你真的不要我了。"言素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话里是无尽的心灰意冷。
叶枫狠下心肠将她的双手拉下,正色道:"言素,你听我说,我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但是我也不能欺骗你,我--并不爱你。"
言素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改的,我一定会改,叶枫,我不能没有你!如果你不要我了,那我就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你知道吗?"她的声量已经引来了其他人的注目,可是她并没有发觉,苦苦求着叶枫:"别离开,别抛下我。"
叶枫用指揩去她的眼泪,犹豫起来,他是否太狠心了?他摇了摇头,如果今天不把一切说明白,对言素的伤害会更深。
"你别激动,听我说完,我的确喜欢你,但那份喜欢仅限于朋友之间,我没有办法爱上你。我今天说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你更好过一些,我大可以骗着你,让你去自首,去指证马国良,但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给了你希望等于让你更加失望,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你要怨我骂我都可以,但你不能糟蹋你自己,你还有很好的未来,只要你愿意,我一辈子都是你的朋友,我也愿意保护你,只是我不能爱你--对不起。"
言素止不住眼里涌出的泪,凄楚地说:"我早就料到你终有一天会跟我提出分手,但没有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告诉我,你真的不是因为我吸毒而不要我的吗?"
叶枫坚定地摇摇头:"你是个好女孩,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言素不愿意知道那个人是谁,抬手抹干了面上的泪,很快眼眶里又涌出了新的,她忍住没让掉下来,扯出一个笑对叶枫说:"你能不能亲亲我?这次不要亲脸颊或额头,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吻。"
望着言素期待的脸,叶枫感觉自己说出的话是多么残忍。他撇开了视线,低声说:"对不起。"
言素笑着落下了泪,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这个男人哭泣。
叶枫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原来的位置上。
言素最终平复了情绪,她平静地说:"我会去自首的,但在那之前我要回家一趟,好好陪陪我的父母,你可以答应吗?"
叶枫连忙点头,他相信言素的为人,这样一个女孩,他的确不忍心将她逼得太紧。
言素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轻声说:"谢谢。"然后洒脱地离开。
叶枫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闭上了眼,心头的沉闷依旧压得他难受。手机铃声无预警地响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未开口那边已经嚷了起来。
"叶枫吗?你快来!"
他足足愣了两秒才认出这熟悉的声音--是阿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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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朱的白切糕最终没有做成。
那天,他刚把白花花的面粉倒进盆里,水一灌,还没来得及搓面团,连凯就回来了。
阿朱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笑着说:"刚好刚好,我这正做切糕呢。"
"什么?"连凯冲进厨房,见阿朱手上沾满了粉,连忙拉着到水龙头下冲水,一边自责地说:"怎么可以让你来煮东西呢?我真是该死,忘了请个人在家里伺候你。"
阿朱顿时板起了脸,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地说:"我不用人伺候!"
连凯见惹他生了气,低眉垂目地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阿朱看了,火气直线上升,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挑上这么一个朽木疙瘩当侍卫!这倒好了,忠心得像块狗皮膏药,想摆脱都摆脱不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阿朱拍拍他的肩:"算了,你把这儿收拾一下吧。"
连凯这才松了一口气,高兴地收拾起料理台上的东西。他把盆里的粉倒进了垃圾桶,拿了布正要擦干净料理台的时候,看见还有一包粉稳稳地躺在那里。他打算收到柜子里,拿到手边一看,脸色立即就变了,冲到阿朱面前,惊恐不定地问:"你没,没吃这东西吧?"
阿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没啊,切糕都还没做出来呢,我总不能光吃粉吧?"
连凯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自言自语地说:"没吃就好。"
阿朱把那包粉夺了过来,还没看仔细又被连凯抢了回去,他反射性地一瞪,吓得连凯语不成句:"卑职......卑职该死......"
阿朱对于连凯的莽撞大出意外,瞪大了眼睛说:"这面粉究竟怎么了?你连碰都舍不得我碰一下,那柜子里还有很多呢,你还怕我吃光了不成?"
连凯连忙给他跪下:"卑职绝无此意!只是这粉吃了伤身,皇上你可万万吃不得!"
"吃不得你怎么还储了一柜子的量?"
连凯冷汗直下,既不敢欺君又不敢讲实话,实在是进退维谷,跪在地上冥思苦想。
阿朱见他不说话,性子也上来了,可又想到自己不应该用身份去逼迫连凯,憋着一肚子闷气将自己关进了房间。
客厅里跪着的连凯悄悄吐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去轻轻敲阿朱的房门:"皇上,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去。"
房里没有反应,连凯再接再励:"要不然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阿朱开了门,寒着脸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连凯张大了嘴,开合半晌才说:"阿朱。"
"这还差不多。"阿朱点了点头,见那包粉已经被连凯收了起来,心想下次再追究好了,免得闹得大家不愉快,就说:"都中午了,你就随便弄点吃的好了,我无所谓。"
连凯自然没有异议,打了电话让五星级酒店送来最高价的菜肴,并对阿朱说:"这东西比不上宫里御厨做的,委屈你了。"
阿朱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菜,一阵哭笑不得。主仆之间的这一场小风波算是彻底平息了。
半夜里,阿朱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幽幽转醒过来,睁着惺忪的眼坐起了身,就着窗外昏暗的光线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杯子,举到唇边才发现是空的。他暗自发笑,杯里的水早在他睡前就喝光了,真是糊涂。不得已,只好下了床去倒水。
阿朱晓得练武的人耳朵灵,生怕吵醒了连凯,刻意放轻了动作,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房门刚开出条缝,就见连凯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打电话。他先是疑惑,然后又明白起来,连凯在这里认识的人除他之外自然就是马国良了,这电话肯定是那人打来的。阿朱有心想知道他们在谈什么,耳朵贴着门缝干起了监听的工作。
连凯说:"你有必要吗?不就是一包粉?我给你干的可比这重要多了。"然后是一阵沉默,估计是电话那头的人在讲话。
歇了会儿,连凯又说:"好吧,这事我会给你办好,反正那警察也不是我的对手,要他的命简直是轻而易举。"最后的话还伴着一声冷笑。
这笑简直让阿朱寒到了骨子里,这绝不是冷气的缘故,他继续凝神听着。
"只要你守承诺,我会帮你的,你放心把明天的交易交给我,不过缺的一包你得尽快给我送来。还有,以后这东西别放我家里了,你自己再找个地儿,我可不希望我的主子沾上那玩意。"连凯说完,听着话筒点点头,露出个浅笑,说:"好了,就这样吧。"
挂上电话的连凯笑了笑,想到事成之后的一切,笑容越发笃定。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起身准备回房去睡觉,没有想到阿朱却站在他身后凌厉地看着他,那份熟悉的气势让他一下子就胆战起来,极不自然地开口:"你,你还没有睡......"
"好啊连凯,没想到来了这么一趟,你胆子也大了,对着我也敢说假话。"阿朱气愤地说。连凯下意识地想跪下,被他喝道:"给我站好!"
"皇上......卑职、卑职该死。"现在连凯面对的已经不是阿朱,而是一个帝王,一个被激怒的帝王。
阿朱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近他,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怒道:"你想杀叶枫是吗?谁给你这个胆子的?我告诉你,我不许!"
连凯本来还是一副认罪领死的姿态,见他提及叶枫,不服气地抬起被打偏的脸,伸出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说:"他难道不该死吗?他迷惑你,让你失去了理智,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职责,他让你变得懦弱!如果早知道你会这样沉迷于他,我当初就该杀了他!"
"住口!"阿朱又扇过去一巴掌,这次连他的手都有些隐隐作痛,他气愤得全身发抖,这个连凯,这个连凯居然胆大到这种程度!虽然明朝已经灭了,虽然他已经不是皇帝,虽然他说过要忘记过去,但是他绝不允许连凯这样挑战他的权威,挑战他那份帝王的那份与生俱来的高傲。
"为什么要我住口?"连凯既欣喜看到阿朱帝王冷酷的一面,又对阿朱感到一丝失望,他的王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而怪罪他,教他如何能服!他不服,他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我早就可以杀了他的,其实我们相遇的那一天我正是要去杀他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能够再见到你,后来我发现你居然进了那个警察的家,我感到奇怪,所以那天晚上没有下手。之后你告诉我他救过你的命,我念及他的功劳所以也没有再下手,我原本是打算放过他的,可是现在我非杀他不可!"他咬着牙说,心里对叶枫充满了恨意。
"你!"阿朱气得眼眶发红,反射性地甩出了手掌,这次却被连凯稳稳地挡下,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居然就这么愣住了。
连凯从容地跪了下来,看着阿朱坚定地说:"卑职自认无错,皇上罚卑职,卑职不服气。"
阿朱退后几步,大笑着说:"好好好,连你都晓得欺负我,我已经不是皇帝了,你还何必跪我?不服是吗?那请连先生也打我几巴掌好了!"
连凯跪着不动,说:"卑职不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至少要让卑职死得明白,你罚我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叶枫?"
阿朱脱口要说,却怔了一下,他避开连凯责备似的眼神,虚弱地说:"当然是为了我自己,叶枫救过我,我自然要保他性命。"
连凯高声说:"好,这是皇上你说的,这是为了你自己,那么卑职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大明的江山!"
"你,你究竟在说什么?"阿朱完全不明白。
连凯起身打开那个装满面粉的柜子,拿出一包举到面前,诡异地笑着,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海洛因,它能帮助我们夺回天下!"
阿朱混乱地摇着头:"连凯,你清醒一点。"
"该清醒的是你!"连凯的语气从来没有过的尖锐,他满腔的悲愤倾注在喉咙里,不得不说:"你堂堂天子过着这市井小民的生活,你不觉得可笑吗?皇上,卑职怎么能忍心让你过这种生活,我要让你重新坐拥天下!我知道这种粉可以控制人,只要让所有的人对这种粉上了瘾,我们很快就能掌握这个国家,那时候你就能回到你该有的位置上,所以现在我们需要马国良的帮助,他能帮助我们实现这个大计。你放心,他不知道我们的计划,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们的计划,所以叶枫一定要除,我不能让他继续迷惑你!"
"你疯了,你疯了!"阿朱难以置信地大吼,他上前摇晃着连凯,企图将他的良知唤醒,"你清醒一点,我一点儿都不想做皇帝,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你收手吧,别让这东西出去害人。"
"不!"连凯的脸在轻柔的灯光下依旧显得狰狞,"我一定要重建大明朝,我不能让你失去了身份!你不是不想做皇帝,你只是想和那个叶枫在一起!"
连凯最后一句话一针见血地堵住了阿朱的口,他居然反驳不出。
"我......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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