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运足灵力,成面而不是点的压。
太阳当头照,好辛苦。
但楼何似就是这种人,做一件事他可能会觉得辛苦,但他并不会因为辛苦就不做。
日头落下了一半,正全神贯注吸收灵气,突然听见院子前方有人说话。隐隐几声朔统领,青心姑娘之类,再听,又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匆匆跑近的脚步声,一进院子,猛的停住。
楼何似转头看去,却不是青心,而是那天带他上金梯的白纱衣人。她见了他却是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后面有蓝衣侍卫赶上来,两人说了几句话,那女子皱眉,又说了几句话,双双出去了,临走还向楼何似笑了下。
一连站到日头西沉,脚下的木桩终于埋进去了绝大部分。楼何似突然想试试灵魂的黑色,这是他用熟了的力量,不比初学乍练的灵力。
运功于足,力道下逼。
木桩沉了沉,蓦的一下全部没入土中,连尖端一起,只是被踩折了些。
随着长大,精神力逐渐恢复中,精神力恢复的越多,控制的灵魂力量便越多
基本满意的微微颔首,走了几步,想到前面要壶水喝。才绕过正房,便见朔饮羽立在大门口,一脸冷色看着侍卫,似乎正有怒气要发作。楼何似约摸猜到两分,并不想趟这混水,便轻轻往后退了步,打算在里面等他进来
岂知就这小小的一步,朔饮羽一眼利色扫来,道:“谁?”
微微一叹,楼何似走出房檐,行了个礼道:“何似练完功后,想找口水喝,不知撞见了统领正事,望恕罪
朔饮羽眼中有古怪神色一闪,向那侍卫一伸手。侍卫连忙进屋,不多时倒了一壶水出。他一手接了,二话没说便掷了过来。
……会砸死人的
楼何似仰手接住,小小的喝了几口,顿了会,又浅浅的啜饮会,道过了谢,便要将壶送回去。朔饮羽眼中微有不耐,一挥手道:“不用了,你带走吧。”
楼何似知道自己的性格不甚合他的脾胃,也不生气,只是道过别,便施施然出了院子,向凤凰寝宫走去。方到了门口,便见绿衣孩子在探头,见了他喜道:“何似,你总算回来了,都在问你会不会回来用饭呢。”
楼何似小小一跳,上了台阶,笑道:“他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作甚要留我用饭?”绿衣孩子笑道:“何似的嘴就是这么厉害,果然人家都说……”说到这里,突然不做声了,只是拿眼溜着他。楼何似好笑,自然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只是怕自己生气。佯做瞪眼,道:“都说什么?还不去吃饭!”
绿衣孩子嘻嘻笑着,一溜烟进去了。今天楼何似练功,下午陪侍的便是黄衣孩子,所以不在。白衣孩子在里面盛好了饭,声音仍然小小的,只是胆子放大了些。楼何似接过他递来的饭,一时好奇,道:“你怎的不怕我了?”
白衣孩子脸一红,道:“因为他说…你很好,而且他没有变黑,所以我也想……”
变黑?
楼何似隐隐感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东西,半天道:“你以为接近我,就会变黑?”
白衣孩子头越垂越低,道:“我不知道……我原来,也,也没见过乌鸦……”
话说童言无忌,果然不错。
绿衣孩子一边挟菜,见到他手上的木壶,好奇道:“何似,你带了什么回来?是酒么
酒?他要喝酒,别说凤凰不许,如果写眉在身边,一准又挨打
从记忆里回转来,见两人都看着他,笑了笑,摇摇那壶,道:“是水。”
见绿衣孩子一脸失望,楼何似笑道:“水可以喝啊,而且这个壶,是个很有价值的壶哦。”
白衣孩子奇道:“为什么……这明明很普通么?”
楼何似继续笑,道:“一个木壶,是很普通的,但因为某个人,让它在另外某个人身上,就很有价值了。”
内乱
晚上凤凰回来,楼何似照旧燃了香,在里面替他宽衣。一切弄好后,凤凰又将他抱起来,捏着小嫩脸玩,笑道:“你今天可过的好?”
楼何似微微扁嘴,道:“才不好呢。”便欲从凤凰身上挣下来,却给他抱紧了,只听身后人笑道:“是么?我倒是很羡慕你。”
楼何似微惊,听出一丝不对,道:“王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么?”
能让凤凰不顺心的事,倒真值得听听。
凤凰笑了笑,却不言语,半晌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小孩儿伺候么?”楼何似想了想,道:“轻松,简单,好玩。”
凤凰笑道:“如此说来,倒也没错。孩子想的事,总是简单直接,不用你三想四揣的,要干个什么坏事,也是惹人发笑。”他话锋一转,抱着楼何似揉揉,道:“不过我最近发现,有个不像小孩的小孩也不错。”
楼何似轻咳一声,道:“王上不想说,何似就不问,王上不用岔开话题。”
凤凰噗嗤一声,俯首在他嫩颊上蹭蹭,咬了一口,道:“我何尝岔开,是你没往后听!”
……再这样下去,他的脸就要被折磨完了……
“我只是想到…身边都是孩子固然很好,但是有了事,却也没处说去,尤其如琢又不在,恐怕一年半载是回不来。”
如琢,是宫中大总管白如琢么。
楼何似听到此处,微微回头,道:“何似可为王上分忧么?”
凤凰微笑,道:“我也如此想过…只是…你似乎还小了点儿,不适合。”
楼何似只觉这话中古怪,细想又想不出所以然来,朦胧只摸到一点影子。背后人松开手,将他放下地,道:“歇了罢,你今晚也睡着,别傻站,休息好了过几天,可能有事派下来哦。”
平平淡淡过了几天,果然有事派了下来。
朱鹮,角雉在后面抵挡云豹之时,被冲散的血雉族人内逃,与孔雀一族发生争执,激烈到火并。而被雨燕一族速速通报宫中,雨燕族遍布天下,原本是凤凰手下最得力快速的情报网。
凤凰命朔饮羽前去查看情况,顺便把楼何似也捎带去了。
他才刚回来呢,这么快就派出去?
坐在雕背上,感到风呼呼从耳边刮过。眯着眼睛看前方,二十一只大雕,驮着朔饮羽与二十名护卫,如风般向前掠去。
楼何似可以感到朔饮羽并不愉快,带上他只是基于凤凰的命令,也不认为他有什么实质的本事,从态度就可以看出。不过可以理解,毕竟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再聪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飞到日头中天略过,见下面有片树林,朔饮羽便下令休息。二十二只雕纷纷下落,二十名护卫也去林子里觅水觅食,只留下这相看不如不看的两人。楼何似本也要去,却给朔饮羽止住,二十一个大男人在这里,叫小孩去捕猎,实在丢脸。
于是便成了现在的情形。
背对背坐在大树下,气氛尴尬。楼何似拣了根草在手里编蚂蚱,一边找话道:“朔统领此番来平息动乱,定是胸有成竹了,何似也希望学些许东西,只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统领关照。”
只听背后传来疏离的语气,道:“我从不徇私,你不犯事,自然无事。”
楼何似默,想了想,又道:“朔统领,可知大总管是何等的人?何似来了这许久,不曾见过。”
背后静了一会,只听道:“很好的人。”
楼何似在心里叹气,不再开口,专心编织手里的蚂蚱,大约过了一盏茶时分,还差一根草没有收头,突然一只野鼠从草丛里跳出来,刷的窜过他脚下。楼何似手一动,蚂蚱随之一跳,啪的去了身后。
……
小心的回转头去,却见那蚂蚱正趴在朔饮羽膝盖上,绿色的,小小的,两根须须微抖着,尾巴后一根草没收进去,也在抖。
半晌没有动静,也不知是在出神还是根本没看见。楼何似并不做声,想这蚂蚱给他也罢了,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下来,拿起了那蚂蚱,有些笨拙的弄了两下,把尾部的那草穿进去,收了口。
没想到他也会这小孩的玩意。
楼何似转回头,又扯了根草,准备编个蝴蝶。眼前绿色一闪,却是那蚂蚱从身后被掷来,落在他的黑衣上。接着一句话传过来:“玩物丧志,少弄这些玩意。”
细看那蚂蚱,被收口的地方又给扯开了,那根草仍然长长的吊着。
过了一顿饭时间,捕猎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开始生火烤东西。生果和烤好的肉都是第一个奉给朔饮羽,第二个就轮到楼何似。心知这是看他年纪小,楼何似心里对朔饮羽的评价倒是高了些。用过了没油没盐的饭,他也不曾抱怨,朔饮羽却也觉得这孩子也是个可造之材了
一连赶了七八天的路,方到了目的地。
调解
俯视下方,大片的绿色树林飞过,前方突然出现一屏翠色山壁,壁上飞瀑下溅,落在一个大湖里。湖边许多悬空木楼,离地极高。湖边树林中突然猛的一声,爆出无数烟尘,夹杂着隐约的呼喝声。
朔饮羽打了个手势,身后二十一只雕蓦的下冲,幸而楼何似一把抓紧。颊边风声不断,突然眼前愈来愈近的树林中迸出数道白光,当面冲来!楼何似手含灵气,随时可以抵挡,但他飞在最后,所以那些光还没到面前时,就已被纷纷击散。
旋翔一圈,安然落地。
左边是血雉族,眼边一抹朱红。楼何似上次见到的那人也在其中,个个兵刃在手,衣衫狼狈,显然也经过一番狠斗。右边是孔雀族,都是美丽的男子,华丽繁琐的衣裳也染着了血与尘土,眉间颇有不忿。
朔饮羽稳稳立在人群当中,他身后二十名侍卫腰间剑齐齐出了一半鞘,寒光微闪半握在手,竟是整齐肃杀之极。楼何似慢慢从雕背上下来,隐在后面观察情势,把自己初步定位于观光人群。
朔饮羽右手一扬,掌中已出现了一面木牌,上刻凤凰图案,尾羽围绕整个牌身。只听冷冷道:“朝凤令在此,都给我停手!”
朝凤朝凤,是为百鸟朝凤。
那些人一惊,见令同时弃了手中兵刃,一齐下跪道:“见过王上,见过大人!”
朔饮羽淡淡道:“起来,你们的事王上早已知晓。”
孔雀族的人群突然分开,一名衣裳刺绣五彩的俊秀男子缓缓走进,行了一礼,道:“这位想必就是朔大人。”
朔饮羽目光转向他,道:“正是朔饮羽,族长可否借地说话?”
男子作了个请的手势,当先转身向木楼走去。朔饮羽看向身后的血雉族,道:“请。”
他既然“请”了,血雉族不想去也得去。
二十名侍卫将普通两族人留在下面,朔饮羽与两族的重要首领上了一座极大的高脚木楼,里面已经布好了桌椅。看的出是孔雀族平素商谈的地方。族长并不先坐,而是请朔饮羽坐了上座,旁边等人才纷纷入座。楼何似隐在朔饮羽身后,矮矮小小也没人注意。
只听孔雀族长先开了口,道:“此事惊动王上,实非我族所愿,还望朔大人明查。血雉一族不由分说闯入我族地盘,恶言相向,更欲强行居住,我族好言相劝而不得,只能落个刀兵相见。”
“好个不由分说,恶言相向!我族遭逢大变,被迫来此不是本愿。岂知刚进林中便被你们截杀,哪有分说的机会!”
这人正是楼何似见过的那血雉族人,神情激愤,显然此气压抑良久。
朔饮羽手一抬,已止住了双方又将开始的争吵,淡淡道:“我记得,王上很久前便颁下命令,若有一族遭受战乱元气大伤,旁边族类必须暂时接纳此族于本族地盘内,等战争止息再重回原地,血雉族要求在孔雀林中暂时驻扎,也无可厚非。”
见孔雀族长色变,朔饮羽续道:“但是,孔雀族根本不在血雉族旁边,更是差了数百里不止,你们不去朱鹮,角雉,长尾雉族等,到孔雀处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那血雉听到此处,却有些语塞。朔饮羽冷冷道:“此时鸟族正逢战乱,你们不替王上分忧,反而制造多少事端出来。”
气氛愈是紧张,那血雉张嘴欲言,一连几番没说出话来。楼何似见此情形,早潜到楼外门口,叫人端了茶来,自己接了,然后进屋来。
瓷杯轻轻一撞,清脆一响,先放到朔饮羽面前。楼何似脆声道:“说了好久的话,统领和两位大人一定渴了,先喝口茶可好?”不待回话,又小跑两步,把剩下两盏茶举起,放到孔雀族长与血雉面前。
孔雀族长微笑道:“这孩子可是统领带来的?聪明伶俐,很是可爱。”朔饮羽却有些不自在了,轻咳一声,话便轻淡了些,对那血雉道:“血雉族可是有苦衷,只管说出来,我从不徇私,若确有原由,定然查明。”
那血雉看见了楼何似,却不感谢他冲淡气氛,只想到是只乌鸦,狠狠的瞪了一眼,随即咬牙向朔饮羽道:“实不瞒朔大人,确实有原因。”
“只是此因,实在将血雉族的脸丢尽,实在无颜说出,才拖延至此。那几日族中遭变,族人大多被冲散,我上报王上后便赶回族内,只召集到一小群族人,便打算到长尾雉处暂避风头,岂知不管是行路还是住宿,每晚必死一人,一连十几晚,从无例外。我们也曾仔细验看,似是中毒而死。全力防范,却又不见蛇族出现,竟是毫无原因。因此极为恐慌,才改变路线,一路奔逃至孔雀族。逃出数百里后,便不见有此事再发生,于是才打算在此地暂住。”
朔饮羽眉毛微微一扬,道:“有这等事?”
血雉点下头去,道:“千真万确,大人可查问其他族人,绝无虚言。”
朔饮羽微微沉目,半晌道:“如今事情已全部明了,我不干预,给你们三天时间,自己商量,务必要将双方安排妥当,我先到战场走一遭!”
他话音才落,人便立起,走出木楼之外。只听见有侍卫道:“统领,王上只命统领解决血雉与孔雀之事,并未准许参与战场,万一回去王上问起……”
朔饮羽冷冷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我并未参与,只是去看看!”
楼何似随之出来,听到这话,暗暗忖这朔饮羽,也不是个如何安分的主儿。
还没想完,便被抓住后领提起,朔饮羽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你留在孔雀族内,顺便看看他们商量的如何。战场危险,不必跟我去了。”
算计
第二天,朔饮羽带着二十侍卫离开。小小的楼何似独留了下来,住到一座小木楼里,算是单间贵宾房。
谁叫他是朔饮羽带来的呢?
无聊的捧着脸,趴在窗口看风景。那两族人正在相看两相厌的在正楼里谈判,打也打不得,还有时间限制,朔饮羽这一招也很绝了,让他们去商量,以后再有怨言,也发作不得了,反正是你们自己商量出来的。而且血雉族本不适合此地气候,也只是暂住,应该出不了什么大纰漏。
突然听得那边又有喧闹之声,楼何似想了想,跳下凳子,出门下楼去。留在这里,总得象征性过去一下,否则朔饮羽回来,一定没有好脸色看。
吱呀一声,门推开,里面突然安静了一瞬。
孔雀族长见是他,笑道:“小公子可有事?”
楼何似眨巴眨巴眼睛,认真的道:“朔统领要我看着你们,所以我就来了!”
过了一会儿,谈判桌上忍不住有人噗嗤一声。孔雀族长忍不住笑,道:“那就请小公子看着罢,待朔大人回来后报告,一个字也不要漏哦。”
抬眼瞟见那血雉又在瞪他,心里有些恍然。先不论孔雀族内里在想什么,但表面确是和和气气的,而血雉就没那么好脾气,在朔饮羽前,先冲的也是他。估计刚才那阵喧闹,也是血雉开的头,他这么一进来,又把人家出气的想法搅黄了。
甜甜的应了孔雀一声,外面早有人搬凳子进来。他跑过去,手撑住往上一跳,突然听到一声丝线扯裂,只见一块小木牌从脚下落下去,在地上弹了几下,落到了桌脚边上。他正要跳下去拣,却见一只手替他拾了起来,递到面前。抬眼一看,却是那只血雉。
楼何似道了声谢,接过木牌系在腰上,多了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