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乱世 九日为鸦 (降世--出府)
降世
安静的环境。
安静的,像一团混沌。
挣扎了一下,勉强睁开眼睛,眨了几下。什么都看不到,竟身处一个极小的黑暗空间中。有些茫然,尽管是世界上仅剩的天命师,但他从来不认为人死可以自然复活。
不过…确实活了。
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在耳膜内放到最大。
试着动了动,发现只有头可以自由转动,身体并不灵活,而且有些湿黏。
还未明了情况,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震动,顿时头下脚上倒了个儿。随后上下颠簸,摇的当时便要昏了去。只是一丝神志不灭,隐隐听得刀剑呼喝声,还有炸裂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还未反应过来,突然感到身体上飞,失重的感觉,然后急速下坠,一声巨响,反弹力砸的他脑中一空,眼前却出现了一丝亮光。
“混账 你们已经杀了他,放过他的孩子又怎样?”
声音很秀,但却很嘶哑,使人听着十足奇怪。清脆的铃声响过急旋,衣袂带风声在头顶上掠过。他勉强挣扎了下,只觉得身体十分虚弱,好似手足都是软的,有心无力般。但这一挣,一声小小的卡嚓,眼前顿时光亮大增,一切都映入勉强睁开的眼睛里。
是树林,一片繁茂而且极其高大的树林,令人瞠目。周围翠绿的长条草至少比他高两倍,使得必须努力仰起脸才能看见发生的事,所幸身边是一块扁平石头,空旷了许多视线,想必方才就是撞在上面。而石头那边过去一小段,宛然有个巨大的蛋,几乎与他一般高,绿色带着褐斑点。
再看看自己,竟也处在半个蛋壳里,柔嫩湿濡的小翅膀,上面的毛都粘着。一时茫然,挣扎中居然爬出了蛋壳,摔倒在草地上,打了个滚。
这个状况…未免有点混乱。
“让开 ”
又是那个声音叱道,然后狠狠一声金铁乱鸣。另一个男人的声音狠狠道:“他既然敢带着来,就敢带着去死 你们派他来,居然还敢开口,待我回族禀告首领,定要将鸦族杀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
略远前面两丈,一个墨衣大袖的年轻男子蓦然偏首,他的眉很秀,很有韵味,好似那翠黛远山般,一道安然的弧线。但眉下的眸子,却满是怒意。衣袂翻飞,对面有两个灰衣人正与他缠斗,他手里七把晶亮薄刃旋转不休,可远攻,可近取。而且离开那双手时,仍然凭指令飞旋,如同活的一般。
再过去一段,还有个黑衣人与灰衣的在打,他看了会,便微微有了底。这秀气男子一手薄刃使得绝妙,连消带打,可远可近,是稳估了胜算。那边的黑衣人也略胜一筹,如果他们讨论的对象是自己的话,大概没有危险了。
还未放松下来,突然一声惨呼,一个灰衣人喉间溅出一道血线,滚砸在地上。另一个居然不管不问,只是就地一滚,手掌一并,两枚利爪般的暗器在手,飚的向他和另一枚蛋飞来 那黑衣人见势不妙,两刃一击,飞射而出。岂知放暗器这人心里早存了计较,飞向那枚蛋的只是做个样子,一击即落。相反飞向他的这枚,贯注了全身真力,途中速度竟突然加快,那刃射了个空,暗器仍然直奔他而来
我就那么不招人待见……
他暗道一声,蓦的一冷眼神。
他是天命师,现代世界上唯一的天命师,他最大的能力,就是精神力,有了强大的精神力,便可化魂灵为己用。
只是现在如此的身体,不知道能发挥出多少?
黑色的力量…要灵魂黑色的力量。
那暗器临到眼前,突然略略一偏,恰好擦了他几根嫩羽去,啪的将那蛋壳击了个粉碎,直插入地下。
那灰衣人心口已被插上一把薄刃,他的眼神狠毒,身体突然颓伏下去,登时化成了一头灰狼。
他居然化成了一头狼,凶狠的四爪的,有着血淋淋利齿的狼。明黄中间一点漆黑的瞳孔,死如鬼魅。这狼伏倒在地,扬起头来,长长的嚎了一声,响彻数里
黑衣秀气男子眉一皱,急呼道:“速退 ”
此嚎声响起,不出一柱香,群狼必至
那边缠斗的黑衣人虚晃一招逼开对手,翻上半空,蓦的变成了一只乌鸦。优美的流线背脊,纯黑的亮羽顺滑,眨眼滑翔到了他面前,两只巨大的乌色利爪出现在瞳孔里。他只觉身子一轻,便已腾空。这乌鸦又往下一点,掠了那只蛋,急速没入了林中。秀气黑衣人一刀逼开仅剩的灰衣人,略略断后,随即也化做了一只乌鸦,飞也似随了来。
他静在那爪中,慢慢把思绪理清。自己昨天在现代还坐了汽车,如何一死就跑到这里来了?这乌鸦比自己大五倍,狼比自己大上百倍,那秀气人儿简直是巨人了。
无奈的垂下小嫩喙,他承认,自己变成了一只刚从蛋中孵出来的小乌鸦。
飞了大约半个时辰,突然上掠,周围密密麻麻是一片林子。离一棵极高大繁密的树越来越近,身上的爪子一松,他跌到了一个用树枝做成,垫着厚厚的兽毛与羽毛的巨大鸟巢里。滚成了肚皮朝上。那乌鸦又扔下蛋,也不管他幼小无力,只抓着旁边的一根树枝休憩。
……
不管是乌鸦还是人,赤裸裸的小肚皮朝上,如同乌龟,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但因为他的脑细胞还用在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上,所以便维持了小肚皮朝天的动作。眼前巨大的乌鸦低下头来,紧盯着看了阵,突然伸喙拨了下他的头。那眼珠一动,盯着他身后,居然开了口。
“你看这模样,莫不是个傻瓜?”
树枝一摇,只听一阵响亮的扑翅声。乌黑的羽翼落到对面那乌鸦身边,一翅膀将它打了个趔趄,道:“你说句好话行么?这小子方出壳,还不知有没有化形的资质,有什么傻瓜天才可言的?”它顿了下,跳到他身边,伸出翅膀将他翻过来,瞥着眼看那乌鸦,道:“好歹也是他拼死救回来的。”
先前那乌鸦跳回树枝,哼了声,道:“我就是骂他拼死救回来……”说到这里,却又消了声,用喙指了指他身边那个蛋,道:“这个怎么办,时辰都过了半天,它还没半点反应。”
第二只乌鸦歪了歪头,如果是人形,几乎可以感到它在皱眉。只听得道:“再等会罢,若不行,交由长老定夺便是。”
现在还站不起来,他试了几次,放弃了,安静的趴在温暖干燥的巢里。蛋仍然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变化。
第一只乌鸦趴在树枝上休息,第二只将那蛋和他一同拢在翅膀下面,又更加温暖了,大约等了一个时辰,一旁的那乌鸦首先忍不住了,抖松了一身羽毛立起来,道:“写眉,你确定它是活的?”
那写眉冷冷道:“末叶,你怀疑我?”
那末叶头一扬,道:“倒也不是怀疑你,只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先带回去,横竖又没有扔了它。”
写眉淡淡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因为他的擅自行动而且失败,长老正在气头上,你若把两个孩子孵出来再带回去,说不定还有条生路,如果带着他的两个蛋回去,长老说不定会气的烤了,以儆效尤。”
末叶啧啧的摇了下头,道:“所以我说你啊,就是太少骗人 你先把这个孩子带回去,说只找到一个,自己把这个蛋藏起来,然后慢慢孵,等孵出来后再禀报长老,说找到第二个不就行了?”
写眉头上挂下三条黑线来,道:“我倒忘了你是个溜惯了手的 ”
他俩商量一阵子,皆觉得此计甚妙。写眉从蛋上面掠到对面的树枝上,道:“便如此办,你也小心别溜了嘴,否则咱们都得处刑。”末叶拍了拍翅膀,表示不屑,写眉与他相交多年,也是了解这人的性子,便不语了。
他小小的身体偎在蛋旁,尽量让温暖的阳光和兽毛烘干自己的羽毛,一面将这两只鸟的话都听在耳里,暗道事情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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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巢
那写眉昂首看了看上方,整个身子突然变的挺拔削高,秀气的眉再次出现在眼前。一招手将他和蛋都吸了上去,蛋放进了袖内,把他托在手上。末叶翅膀一动,掠到了黑衣肩膀上,稳稳的不动了。
写眉身形一动,宛如展开羽翼般的踏空掠了出去。
穿出了这片树林,又过了几个小湖,掠进了山涧。这一段路程当真长久,看来鸦族的根据地是在深山里了。只见他浮云踏雾,在山中密林里穿梭上去,眼前出现了个山谷,谷地有个小湖,周围树林略有稀疏,只是株株都颇为高大,长势也很好。
仔细看,许多树上都有一个到两个鸟窝,垫着兽毛羽毛布条等东西。突然哑的一声响起,颇为难听。一只乌鸦从伸展着枝桠的老槐树上飞了出来,眨眼翔到了面前,绕着写眉飞了两圈,又哑哑的叫了两声。
真的…不甚好听,他想到方才写眉与末叶的声音,其中总有沙哑,大概就是乌鸦的特色,改也改不掉的。
那么说自己也是了。
……也罢,自有本事。
写眉脚下不停,在树上飞点而过,一边看着那乌鸦笑道:“别吵我,一会儿长老还要审呢,到时拔了你的毛,休怪我。”
那乌鸦哼了一声,始终保持在写眉身边,道:“拔我的毛倒不见得,把你烤了还有可能,去一趟就带了只雏儿回来?”
写眉还未回话,肩头的末叶伸头就是一啄。那乌鸦嘎的大叫一声,登时被抛到后面去了。他还能听到后面传来的叫喊,道:“末叶你小子给我记住 ”
不由有些好笑,突然前面又是两只乌鸦翔出来,然后数十只,上百只团团翔到空中,他动了动,从那掌中挣扎出一点,顿时体验了群鸦飞舞,遮天蔽日的景象。那些树上枝上,顿时都落满了乌鸦,而它们圆亮的眼睛无一例外的盯住了写眉。
写眉突然身形一沉,降到了一棵枝叶尤其繁密的槐树上,轻啐了声,道:“都盯着我干什么,等长老看过,自有分晓。”
“所以等着你见长老啊。”
末叶没好气的道了一声,突然展翅飞下了他的肩,落在那大槐树上。仔细一看,这树不但大,而且实实有些年数了,表皮粗糙微有些裂,树根也盘旋虬伏的。它一落下,便收了翅膀,向树上的一群乌鸦俯下头去,喙微微一偏:“末叶见过长老。”
那树上一群乌鸦也看着他们,看似普通。他这一拜,其他乌鸦都蓦的跳开了,顿时围成一个圈,只有中间一只羽毛也没动半根。那乌鸦冷冷的看着末叶,眼神明黄而犀利,羽毛和喙都黑的发亮,双爪更如锻造打磨的铁一般。
写眉弯下腰,将手中幼小的他稳稳放到那长老面前,然后身形一缩,顿时化成了一只乌鸦。他拍了两下翅膀,走到末叶身侧,同样伏下首去,道:“写眉见过长老。”
那老乌鸦却没有张喙,先紧紧盯着他看了好一阵,看的他都要暗暗诅咒了。半晌,方抬起头去,淡淡道:“这是他的孩子?”
嘶哑的声音。写眉微微偏喙,道:“回长老,千真万确,此子是写眉亲眼见破壳而出的,当时他已经死于敌手爪下,却在最后还拼死护着孩子。”
那乌鸦一眯眼,张喙道:“还有一个孩子呢?”
写眉低首,他趴在那树皮上,比他们视角都要低,只见他爪上经脉略略一紧,立即又回复原状,道:“回长老,他起初就带了两个孩子去,众所周知,但写眉救援时却只见着了这个孩子,另一个还来不及询问,他便身亡。也许是死在敌营,或是落在地上。群狼将至,写眉仓皇漏落,也未可知。”
那长老冷冷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说,他已经死了,而另一个孩子下落不明?”它踱了几步,铁一般的爪子有力的抬起落下。
“我当时叫你去,命令是什么?”
写眉微微有些动,道:“长老命令,偷偷带回他与两个孩子。族中人,须族中处置。写眉无能,愿受罚。”
那一直未语的末叶突然也迈前一步,道:“末叶愿受罚。”
他安静的伏在长老与两鸦之间,虽然全身还动不起,眼睛却可以转。略略偏了偏首,看向那鸦族长老。偏生那长老用目光凌迟过那两鸦后,转到了他身上来,刚好碰个正着,你看我,我看你。
看了一会,那长老往前迈了一步,低下头去,盯着他的眼睛看。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毫米,他几乎可以感受到成年乌鸦身上的温暖。
按他们的说法,自己就是个不懂事的奶娃娃了。
他暗想,张大了圆溜溜的小眼睛,天真的与它对视。老乌鸦审视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上下扫视,后面的写眉与末叶都提了一身汗,因为按族上的规矩,他是不大会有好下场的,因为他的父亲犯了如此严重的错
他天真的看着老乌鸦,然后张了张小嫩喙,叽叽的叫了两声。脆嫩幼弱,这声音简直要贴着了才能听见。老乌鸦侧了侧喙,仍然盯着他。他又极小极小的叫了两声,把嫩喙张开,对着长老费力的拍了拍翅膀,又叫起来。
他饿了。
虽然其中主要是保命博取同情之举,但他真的饿了……
抚养
老乌鸦看了他半晌,突然张喙,冷冷道:“写眉,这孩子是你带回来的。”
写眉不敢抬头,只道:“是。”
长老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突然一翅扇了过去,刮的树上落叶一卷。铁羽挟风,大概就是形容此的。他登时翻了两个跟头,直往后滚。眼看要栽下树去,筋断骨折。写眉抢一步扑过去,双翅一扫,恰好接住了,搂在怀里吓的魂没转过来,只道:“长老?”
老乌鸦返过身去,冷冷道:“既然是你带回来的,你就负责养了 ”
直到写眉化为人形,将他拢在掌里来到另一个山谷,他的头还是晕的。
那长老可真狠…装嫩计划失败。
只要有条命就好……
这是个小山谷,没有湖,但也长满了大树,郁郁葱葱。一棵树上有一个鸟窝,大小依里面雏鸟的数量而定。有一窝四五个的,都在哑哑的叫。还有些成年的乌鸦在林间穿梭,大概是负责抚育小乌鸦的。
写眉甫一至此,便有只乌鸦飞也似的掠了来,落在他面前的树上,道:“写眉大人百忙中居然有空一来,是有什么吩咐?”
写眉将手掌展开,微窘道:“…要替这个孩子找个窝,有么?”
那乌鸦一怔,道:“哪家的孩子?父母俱无么?”
写眉微微一凝,道:“就是…他的。”
那乌鸦明白了,不由得仔细看了幼嫩的他一眼,道:“倒是可怜,大人请随我来 ”
一人随着一鸦,来到山谷中间的一棵大树上。树中间的枝桠有个空巢,垫好了布条兽毛等保暖物品,布置的很好,就是大了些。那乌鸦略有不安的道:“因为一个孩子的情况,实在是少,所以……不知此巢可行未?”
写眉颔首,道:“将羽毛垫厚紧些便是,这孩子我会亲自照料,你可去做本职。”
乌鸦应了声,道:“大人若有事,尽管问便是。”一扇翅膀,飞去了远远一棵树上,那里几只小乌鸦越叫越大,大概是饿了。
说到饿,他真的饿的不行了……
眨着小眼睛看写眉,在他手掌心里小声的叫唤。写眉微笑起来,抚了他下,伏身放进巢里。然后自己一缩,又变成了乌鸦的原型,伸喙过来替他梳了梳毛,歪头道:“宝宝想必是饿了,稍等片刻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