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省钱，省了又不是我的！"
"大黑天的不点灯，你不是省钱就是有病！"
我想，我是有病，而且病入膏肓，只要黑暗才能使我感到安全，平复我的心情。我就像是一只胆小的猫，只能独自在黑暗的墙角舔自己的伤口。
"喂，真病了？"
"没有。"我摇摇头，放下手中一直握着的烛台。
清尘笑道："我自作主张了。"
"你也是为我好。"看着他又要开始得意，我补充道："不过方法有问题，宫中尖锐之物虽说不多，可就是因为不多，留下的才都是不可改的。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先把大殿上的两只鹤嘴先磨平，干嘛拿烛台这种小物实验？"
"你别说，我开始还真想这么干！可后来仔细一作么，我要这么干了，还不得把周报国气得拿头撞柱！他死了到不怕，就是污了大殿的柱子！"
"他得罪你了？你大人大量，别与他计较！"
我也知道，周报国的嘴没少得罪人，他不但不惧权贵，反而谁得宠，他就拿谁开刀，龙浩源用他就是看上了这点，让他革除旧弊，而且他得罪人众多，就算是大权在握也拉不起大旗谋反。就像龙浩源用清尘，敢把兵权都交与他，不是因为他忠心，而是他与我的关系，当年赵高杀了秦二世，却被子婴所杀，不是他没有权术、能力，而是他的身份，限制他只能握权在内廷，出不得宫。因此清尘的地位再高，权力再大，也掀不起海面的波澜。
清尘，真的是付出的太多，而毫无回报。
"瞎说什么，"清尘白了我一眼，"我这么说不也全是为了逗你开心！"
"逗我？"
"你拿镜子去瞧瞧，一副谁欠你八百吊的嘴脸！"
"有那么明显？"我下意识的摸摸脸。
"逗你的！"清尘招人上来点好烛火，"你就是最近太累心，不如明日我陪你去狩猎？"
"狩猎？好啊。"我是该换换心情，顺便享受一下最后的阳光。
第36章
梦里，我回到了从前。
夜松带我逃出深山、逃离魔都，一起前往极北之地。
一路上，我见什么什么新鲜，瞧什么什么希奇。为此遭到了他无数次的鄙视和唾弃，但是依然不改。
那时，快乐多我来说特别简单，一个菜包子都会让我开心很久。何况，我常常能同夜松一起吃到纯肉陷的？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开心。
直到进了莫原，万年冰雪覆盖的银色世界，一切突然改变。
到莫原的那天，刚好赶上集市。我们安顿好，我想去看热闹，夜松说和我出去很丢人，就叫我自己出去了。街上到处是人，而且这儿的人还都特别热情。我只要对什么感兴趣，站在那儿看会儿，人家就会主动送给我，比那些魔都的势利眼不知要强上多少。不一会儿，我就拥有了向往了六千年的九连环，盼望了五千年的拨浪鼓，期待了四千年的泥人......当我怀里塞的满满的，脸色洋溢着满足的傻笑，拱开我们暂住的客栈那虚掩的门时，夜松手中正拿着一串糖葫芦等着我。
见我抱着东西回来，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屑，随意的递过糖葫芦给我，我本能的没有去接，反而退了几步。对我的表现他很不满，夺走了我怀里的所有东西，潇洒的抛在地上，用悠扬的嗓音说道："拿着！"
我条件反射的拿好。
"吃了！"
我再次的条件反射的吃完。
"味道如何？"
我回味一下，酸酸甜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或许很久以前的模糊记忆中，新年里父亲带回那串的也是这个味道，"好吃。"
夜松听了我的回答习惯地一笑，拿过我握在手中的竹签，在我的指甲上来回比划，"还记得疼吗？"
我有些怕，赶紧点头。
他露出难的一见的凄然，用力的把竹签掘成了几段，扔进房中的暖炉里，"你如果够恨，得到的就是甜甜的享受；如果你懦弱，就是签入指缝的痛苦。"
我当时不懂，很茫然的看着他，他冷冷的一笑，转身离去。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是他们一族的忌日。
而从此以后，我的快乐，越来越少。
下了早朝，清尘和我被众人簇拥着去了围场。由于匆忙，合围、呐喊全都免了，只由我们两人操弓驰马，取狩猎之乐，其它随从在箭楼处本份的守着。
一路狂奔，进了密林跟前，我跳下马，徒步到林子里开始慢跑。清尘跟着，满脸孤疑，"你这是干什么？"
"慢跑最有益于放松身心。"我喜欢这种感觉，完全的放松，像是回到了思想简单的童年。为了多吃下已经变质的贡品，在林子里四下奔跑消耗体力腾空肚子，然后一身大汗的泡入温泉，品尝岸边摆着的糕点，虽然这些糕点已经到了不吃就烂掉的地步，却是依然美味，当然，如果除去那种酸中带臭的气味，更好。幸福不过如此。
"你有病啊！"清尘狂吼一声，"停！！！"
我停下来想想，觉得清尘说得有理，这么跑明摆着就是有病，可又一想，我有病管他什么事儿，然后继续奔跑，想着把一切烦恼抛掉，令自己回到遇见夜松之前。
突然，林深草密之处不时传来阵阵野兽的吼叫，由远而进。
远处慌乱的爬出几只肥硕的兔子、迸出一群飞不起来的胖鹌鹑、钻出几只腆着肚子的公鸡。一时间乌烟瘴气、风卷尘沙中夹杂着清脆的虎啸的向我们移动过来。
我一看形式不对，找了颗粗大的树，利索的窜了上去，躺在粗壮的枝干上，对着下面的面色凝重的清尘打趣道，"快上来，这儿安全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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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喜欢新的流言回复方式！
第37章
清尘不紧不慢的走到树下，我有些焦急，拍拍树干，"上来！老虎不会爬树。"见他一脸疑惑，给他一个阳光明媚的微笑补充道，"你没教它，它怎么会？"一句话终了，一只鞋扔了上来，并且，随着鞋，上来个美人。
"昨夜才定的，他们怎么会像早知道消息一样，先行放了猛兽进来？"
清尘坐在树上，低眉看着晃动的脚，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昨日找人借了来。"
本想问他深夜决定怎么可能去借来，可见他神情古怪，必是想隐瞒什么，便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挺有趣的。"看出我无心计较，他倒是来了精神，指着树下仍旧缓慢移动的动物们，"你看那兔子，是八王爷的侧妃养的，和八王一样的肥，战都站不稳要用爬；还有那群鹌鹑，是霍将军的妻子，就是你原来的侍女莲心家的，多可爱；再看公鸡，宫里用来打鸣的，不想也走形到如此地步；对了，那个没出场的老虎是六王爷家的，就是可惜了......"
我饶有兴趣，"怎么可惜？"
"太小？一点都不威风！"
我随口一问，"你昨天什么时候去的？"
他顺口一答，"下午。"随后恍然，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一种无奈来。
"你见过龙浩源了？"
"没有！"他坚定的回答。
"清尘，你不适合说谎话。"我拂起他落下的一缕发，"你一说谎，脸就红。"
他垂下头，咬着嘴唇，让人不慎怜惜，我长叹一声，"见就见了，依你的个性，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能问是全问出来了，还有什么想知道，还不知道的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纵容夜松？他想要你的命！"
清尘双目中，印着我，我心里有些暖，"你很关心我，我挺高兴！"
他对我的所答非所问很是布满，"哼！"了一声，转头不再开口。
我强转过他的头，献媚的笑，"这个你也气啊，生气的清尘不美了？"
"我才没气！"
"没气，正义的清尘在给我鸣不平！"
他微微笑了，我搂着他，坐在树干上，等着老虎。
我们期盼已久的老虎终于在半刻之后出来了，看得我眼睛直直--太可爱了！在魔界，猛虎我见了不少，没有一只在我的面前能如此顽皮真实，却都是乖乖的爬在脚下，屈服的舔我的鞋。
实在是无趣，而如今这个小虎，让我太是喜欢，不顾一切的跳下树去，风风火火的跑向对着正在和兔子搏斗的小老虎，一把搂在怀里，紧紧的抱着，来回的蹭。
清尘不知何时到了我身后提醒道，"小心些，它也有野性！"
我回头傻笑，"没事儿，没事儿，历来只有动物怕我，我还没有怕过什么动物？"
一回头，肩膀生疼，没想到这个小老虎真敢开牙。
清尘倒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无奈的上前帮我掰开小老虎的嘴，把它扔在地上。小虎翻了个身，抖抖毛，低声嚎叫，满眼埋怨的盯着清尘看，清尘一边揭开束发的带子绑紧肩上的伤口，一边对着老虎严厉的说道："叫什么！靠边悔过去！"
小虎像是听懂了，负气走开。一只躲在草丛里的鹌鹑，不要命的偷偷给它一脚，老虎突然来了精神，越上一扑，把肥鹌鹑压在身下引吭高叫，一旁观战的鹌鹑们不干了，群起而攻之。跑得累了站在一旁捣气儿兔子、和伸着脖子找虫的公鸡也加入群殴的队伍，一时硝烟四起，看的我哈哈大笑。可惜，没看多久，全被清尘一声喉叫怕了，各自散开。
"它们都不怕虎真是有趣！"我激动的发表感慨！
"切，"清尘撇撇嘴，"都是家养的，怎么会怕虎？"
"那刚才它们跑什么？"
"找人啊？它们离不开人，见不到就找，你的声音吸引它们过来的！"
"啊！"我的嘴，一时合不上了。
清尘借口我有肩上，死赖着和我共骑一匹马回去。
"没想到它们听你的！"
"宠物本就更怕人，而且通些人性。就像刚才，你如果不去欺负小虎，弄疼它，才不会被咬！"
"是、是、是，我不对！"
看在我认错态度良好，清尘给说话柔和了些，"知道就好，回去后就说是你自己摔了，别带上它们跟你一起受罚！"
我调笑道："好好，可惜，这是牙印啊，怎么能说是摔的？好歹也要说是你咬的！"
"你！找死啊！"得了，肩上真的印了清尘的痕迹。
看得到箭楼时，随员们已是迎出了城。见我们同称而回，都露出饱含深意的微笑。
我肩上有血迹引了御医自动上前检查，清尘一旁提点，"记得，是陛下摔得，与他人无关！"
御医憋着笑，面色红润的退下了。
"喂！明明老虎咬的我左肩，你干嘛非要他检查我右肩！"
"因为，右肩是我咬的！而且，左肩的伤我不是处理过了！"
我晕！可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好。
第38章
御医刚放下药还未来的急给我上，就被清尘给毫不客气的哄了出去。而后，关好门，掀开我的衣裳，小心的上药，再包好。
我动了动没有大碍，就要骑马回去，被他一个白眼否决，说是乘御辇放心些。我问他御辇在那儿，他说，路上。
干等着很是无聊，清尘体贴的自动要求陪我四处看看，正中下怀。
这个城不大，只是个临时用来休息和观看围猎的小城围子。自然也就没有住户，四处显得凄凉了一些。
我指了指破败的几间矮房，"多久没有用过？"
"五、六年，先皇自从你病了就对玩乐失去了兴趣。"
"只有五、六年？"我抬头望了望塌陷的墙角，"看上去足足像是五六十年。"
"先皇励精图志，就是早先也不常来，只有好的年景才来的。相对其它，这里的维护的费用也就少了。明面上修修，这皇帝根本不会来的地方，也就算了。就像是这园里的猎物，也是陛下来的时候才添置，以后留下也过不了年，会被看围场的自己卖掉贴补家里。"
"这次不会吧"别说，如果把这儿的动物让人私下买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会，今日就让人抓了，还回去。省得几位贵人担心自己的宠物被你伤了！"
我不知可否的笑笑，他们若是真的担心也就不会答应清尘送来，献媚的最高境界可以烹子、献妻，清尘还是太过单纯。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到了城门，像外望去，一片浩瀚的草原，"围场不小。"
"草地有一百八十亩，林地二百六十亩。"清尘流利的回答。
我略一思索，道："回去你帮忙告诉陈缘萧，让他们先别建房了。这城中的皇家建筑拆除，其余可用保留，同京郊围场一同赐予城外的流民，他们在此种些瓜果，或是养些牛羊，也算是有个生计。"
"宇，心眼真好。"清尘拥上来就是一吻，眸光流转，百媚丛生，娇态必显。
我心头暖了一下，却又归附平静，伸手推开他紧紧搂着我的双臂，"算了，这不是你的本意？"
"什么本意？"
"让我来这个荒废的围场，本意不是想替他们要过来？"我停了停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还有向六王爷家借老虎，想提点我养虎为患的道理，对吗？"
"没有，你的心思也重了！如果非要说我是有意而为，也只是找寻动物的时候尽力挑些讨好的、肥胖的，想逗你开心，没想到你不但不领情，还如此理解我的安排！"
清尘微怒，引的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真的气了？"
他扭头不理，侧看着，他轻悄起来的小嘴，很是俏皮，打趣道，"喂，你是女人啊，那么小心眼！"
他一回身，脸似火烧，极怒道:"你才是女人！"
完了，他这次真的火了。
好话说尽，我急得头疼，可最终两人还是无言的上了返京的御辇。
晚间，我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身旁的清尘终于忍无可忍，同我说了话，"动什么动！长虱子了！"
我装作可怜，"烦啊！"
"你烦就下床，不烦了再回来！"
"清尘，我今天真是对不起你，把一个纯洁无暇的清尘，当作肮脏的苍宇了！"环抱着着他，满眼装出虚伪的歉意。
"你还知道你自己脏！"
"知道知道！"我狂点头，"我思想肮脏！"
清尘半坐起来，撇了一眼一同坐起的我，"算了，和只猪一般见识，不值得！"
"对对，就是！"我继续点头。
他皱皱眉，露出不屑，"你说你好歹也是个魔君，怎么就这么下贱！骂你什么都受着！不会反抗吗？骂回来啊！"
我愣了，骂回去？我还真没想过。
面对伯父家族，他们的漫骂、殴打，我都是低头忍受，内心抗拒；面对夜松的羞辱、责备，我都是认真服从，却不执行；面对清尘的无理，开始也会偶而反驳，现在却是能笑着接受。以后那，我和清尘会怎么样？算了，不去想，反正也没什么以后。
"真是的，拿你没辙！算了，以后我教育你，你就受着，要是别人欺负你，我替你撑腰就好。"清尘的言语还没让我体会出感动，他又补充道："你竟然是魔君，真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