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彼岸
昔日杨柳依依，
虫鸣鸟啼蝶飞。
驻足河畔，
仅仅回眸，
一瞥惊鸿。
十年逝者如斯，
幽冥河尾河头。
泪眼望断，
忘川泊渡，
陌路来生。
第一世
墨缘
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我知道，我找到了我的尽头......
他坐在金黄色的宝座上，和我相距咫尺却又遥远如隔着天涯......
那一天，他召我去了齐淑殿，偌大的殿里只有两个人......
他欺身上来......吻......了我......，我的第一个吻......
晨光微露的时候，他说，你要帮我墨缘......他的眼里透露着坚定......和残忍......
那一年，他，十七岁，没有实权的皇帝......
那一年，我，十六岁，最年轻的状元......
后来，我娶了右丞相的女儿，一个以夫为天的女人......扮演着好女婿的角色......
我娶妻的第二年，右丞相与左丞相不和......兵权的一半落到了早宣手里......早宣是他的名讳......他说天下之大，只有我一个人可以那么叫他......
第三年，左丞相被架空......死在了流放的路上......我顶替了他的位置......他死讯传来的那天，我......留在了宫里......
齐淑殿......缠绵了整夜......只为了一句：墨缘，谢谢你......
也是那一晚......妻子为我生下了儿子......
我......不在她身边......她没有一丝怨言......
二十六岁的那一年，我亲手杀了我的岳父，罪名是：谋反......他死的时候，不可思议的望着我......也对，密谋弑君我也是主角，激他谋反的也是我......
那一天的金銮殿上，我亲眼看着我爱的人登上了顶点......我亲手把他推向了我永远也触及不到的顶点......
突然很失落......有种很珍贵的东西在这一刻死了......
丞相府，妻子的身体悬在房梁上......已经冰冷......她的绝笔让我知道，原来她知道得很多......她知道，我的爱在高阶之上......她知道她的父亲会因我而死，她说，她知道我在利用她......她心甘情愿......能为我生下儿子这一辈子就够了......
她知道得远比我想象中的多......她本可以告诉她父亲......那么，死的人就是我......
第二天，我送走了，大哭不止的儿子......告诉他，永远不要回来......
他的哭声突然停止了，疑惑的眼睛望着我，像是在经历死别......
我说，傻瓜，不久我就去找你。他笑了。突然觉得和他们母子一起，也许可以放弃爱情......
载着他的马车消失在凌晨的黑暗里......
对不起，我只能失约了......
......我从不是个好父亲......
第三天，我打发走了家中的下人......年过半百的管家老泪纵横......我从空无一人的丞相府上朝......荒凉的府邸释放着铺天盖地的悲情......
朝堂之上，我平静地听着圣旨，平静地看着诧异的百官，平静地对着那宝座上的男人，平静的任侍卫将我押入牢房......
死囚牢里，往日的同僚问我，有什么愿望，皇上看在我以往贡献的份上，将帮我完成。
我轻笑，说，请你问下皇上，我的死期可否提前，我想死在三月十五......
牢房外的大人，诧异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疯了......草草的应下后走了......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十年前的三月十五，他，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只是一眼，我已沦陷......
行刑的那一天，天非常蓝......是我喜欢的春天......他亲自监斩......
我跪在刑台上，望着高高在上的他，笑了......我知道，我是他通向顶点最后的绊脚石......知道得太多，掌握得太多，对他的王朝是个威胁......和男人的云雨之欢会让他帝王的形象带上污点......所以，我愿以死......带着那秘密死去......
刀落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刚接下左相时的一个下午......
齐淑殿，我们相拥......
他看着我，突然温柔的说，我的左相真美，美的像个女子。
我笑，脱口而出，问，那江山美人你二者择谁？
他呆了，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我抢走了他珍贵的玩具，眼里流露出排斥和警惕......
看着那样的他，我知道了，我拼命建立的爱之塔是没有根基的，飘渺而易碎......可是，罢了，我认了，于是我从他怀里挣脱，笑着对他说：你这个傻瓜，江山和美人都是你的......我和你约定，不久的将来你会大权在握......
......今天是约定实现的日子......我死了，整个江山都是他的了......突然，很想问他：你爱我吗......
......血好红，是流干的泪......
第二章
第一世
早宣
我是一只笼中鸟......
那激扬的文字，远大的抱负，让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我点他为状元......让他帮我打开牢笼......
看到他的那一刻，我不由得叹息
瘦弱的身子，阴柔的脸......
与我想象的相去甚远......
可是，他的眼睛，却让我震撼......寂静的像沉淀了千年的湖水......
鬼使神差的让他去了齐淑殿......那是......母妃的殿......
他那未经世事青涩的身子，勾起了我前所未有兴奋......
赤裸相缠时......他说，他爱我......
那夜过后的清晨，我，得到了第一颗棋子......
从那以后，我们隔着高高的阶梯向望......我看着他在官场周旋，看着他娶妻，看着他来往于左右丞相间......看着他在狡诈和阴险中成长......看着，那坚固的牢笼，一点点撕裂......
我冷眼，任凭那洁白的双手染满鲜血，任凭那寂静的眸子翻起波澜......
笼子终有崩塌的有一天......他成了，我迈出牢笼的最后的栅栏......
金銮殿上，我精心挑选的宫人，宣读圣旨......
毕竟，他掌握得太多......
毕竟，他是个男人......帝王的床榻不容许这样的污点......
我等着他发疯......
等着他咆哮金銮......
甚至，还有一丝期待......期待他失控说出我们那隐秘已久的关系......可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他最后的要求，是死在三月十五......
那天，天很蓝，我突然记起，他曾说过......很喜欢春天......
我看着刑场之上，他笑得灿烂，就像在欢爱过后的齐淑殿......他的眸子寂静......像沉淀了千年的湖水......十年的波澜......消失无影......
突然发觉他的眸子对着我的视线......一如十年前的震撼......
血，散了一地，我从不知道，原来，人的血......可以红得......这么凄惨......
后来，左相府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变成了一片竹林......浓浓的绿......漫山遍野......
总喜欢睡那张空空的大床......后来去齐淑殿变成了习惯......再后来齐淑变成思缘......我总有那么一点期盼......即使是梦......我还想回到那个夜晚......赤裸相缠时......他说......我爱你......
第三章
第二世
海棠，桃花，易莲
空空的，我的心一直空空的......
何处相思......谁来填满......
我其实并不奢望......会有人来爱我......
那百花阁下的一瞥......我想我终于找到归处......
......整个江南，最大的商业家族......公冶世家......他，是二公子......
......整个江南，最红的妓馆......百花阁......我，最红的小倌......
......那一天，风微微的吹......初春的太阳很温柔......石桌上他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满院的桃花，他笑问：你这是海棠楼，却为何处处桃花？
我轻笑，折过一枝桃花......答他：我本在风尘，已被风尘染......但也有不甘心......这满园花树，不过是没有结果的祈祷罢了......
他似乎很不解，我却不再答他......
......桃花之语乃是被爱俘虏......于我，这确实是没有结果的奢望......
也许，是这满院的桃花施了魔法......他忽然我紧握的手，温热的唇贴了过来......
我似乎听见，冰封始解的声音......
那一夜，百花阁最红的小倌破了身......
那一夜，公冶家的二公子彻夜未归......
他说，公冶家即将死去，商船被海水吞没......垮台是迟早的事情......我不想看见我的家毁在大哥手里......
我指了指那梳妆台下暗黑的木盒说，你去打开看看......
他不解，却也伸手去取......
满满的一盒，全是银票......
他惊讶地望着我......不知所措......
......待一切落定，可否为我赎身......我问
他看着我，眼里充满情意......你等我......
寥寥三个字，足矣......
主子，你还要等那公冶希追吗？春水说这话时，我正为他束发......
今天是他‘出阁'的日子，他已找到了可以交付一生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说
都一年了，他连百花楼的门槛都没有踏过！春水说得义愤填膺......
......那又如何......他说过，要我等......
满院桃花，谢了又开了......原来已经一年了......
......主子......你真傻......你可知...... 春水回头看着我，哽咽了......
......束起发来的春水，褪去了小倌的妩媚，多了份少年的英姿，让人挪不开眼......我摸着他垂下的碎发，希望他以后可以过得好......
......我知道......我笑着说，扳过他的脸让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少年虽然模糊但英姿勃发......
我看着镜中的他说：你要知道，春水......我们也是男子......不需要卑躬屈膝......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春水......你有姓，也有名......易莲，就是你今后的名字......
易莲是主人的名字，怎么能给春水？我不能要! .
春水反对的激烈，挣扎着要回过头来......
......听我说，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 我说......
他突然安静下来......一滴泪滑到了我的手上......
......主子，谢谢...... 他垂下头，我知道他在哭......
接他的马车还是来了，我知道那个人很爱春水......
他们以后的路会很崎岖......也会很甜蜜......
那马车通体散发着茶花香......那是春水最喜欢的味道......
那年的桃花将谢的时候，他出现了，带着我最喜欢的桃花酥......
我们坐在石桌旁，对望，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唯一的不同，他不再是二公子......一年的时间足够为他带来继承人的身份......
我没有问他，为何不为我赎身......喝着茶我开始讲述，我的故事......
你知道吗？北方的易家......我的名字叫易莲......
他似乎吃了一惊......易家曾是北方最大的商号......我继续说下去......
小时候，我家好大好大......每天都有好多人来......热闹的很......父亲很喜欢桃花，所以，我家也有一个这样的院子......种满桃花......
我看了看他，他的眼在晃动，我拿起一片桃花酥，轻轻咬下......他盯着吃着桃花酥的我，颤抖......
......父亲死的时候，满屋里都是血......我踏着全家的尸体逃出来......还记得我给你的盒子吗？那是父亲塞给我的......他说，小莲......永远别回来......那一盒银票我从未动过......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血，伴随激烈的咳嗽涌出......染红了我最喜欢的白色纱衣......我，抹了抹嘴角的鲜红，笑了，对他说：这件衣服......我最喜欢......早知道就不应该穿它......
泪，从他脸上划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断地重复......
......你又是何苦呢？......我活着，给你那么大的痛苦吗？......我想张嘴说，却发不出声音......血顺着我的嘴角流下......我再也无力支撑......他过来抱住滑下椅子的我......他在颤抖......
......原谅我，原谅我......他的泪滴在我的脸上，他的手抹去我唇边的血，血却像开了闸，不停的流......
他抱着我跑向门口，似乎要去找大夫救我......可是，在离门口一步的地方，他，停住了......
......身后的桃花园开得灿烂......可我知道，今年的花期已到头，那满院的桃花就要谢了......我的爱情也将死去......
他说：原谅我，来生我会好好爱你......
我笑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他耳边说：......我......累了......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是的，我累了......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看见他眼里的某种东西在崩溃......
海棠楼，我的海棠楼......
不知有多少人知道，其实海棠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思乡草......
我的故乡早已消失，于是我在等待能给我另一个故乡的人......
......我在等待爱我的人......
......桃花、海棠，都只是我没有结果的祈祷罢了......
......再过三天就是他，大婚的日子......
第四章
第二世
公冶希追
我从没有想过踏足烟花之地，
若不是生意需要，我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他......
他像一株空谷幽兰
沉静，高洁。
......在那开满桃花之地，我侵犯了无人触及的真实......
......可是，我后悔了......
公冶家的少爷不能因为一个烟花之人，遭世人唾骂......
我想抽身，他却在公冶家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给了我战胜大哥的筹码......
......看着那时，他的眼睛--寂静如沉淀千年的湖水......
突然有种一生一世的感觉......
整整一年，我没去见他......
我在犹豫，总觉得一进去就会陷入永远的漩涡......
一年了，我如愿的代替大哥成为继承人......
公冶家逐渐恢复生机，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脑子总是出现他的样子......
父亲严厉的训斥--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难道真的要跟个男人过一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唉......不要让我们失望......
我甚至不知该怎么回答父亲......
突然很恨他......为什么要将我束缚？
我不能辜负父亲的希望......
都是他......都是他......
没有他......我会娶妻生子......没有他......父亲会一如既往的信任我......没有他......我不会如此狼狈......
如果没有他......一切都会不一样......
后来我答应了对公冶家最有力的联姻......父亲非常赞许的看着我......
心里突然很失落......
在一个阳光异常灿烂的春日......
我买了他最喜欢的桃花酥--涂上致命的毒药......
还是海棠楼
......他站在桃花隐约中......
沉静、高洁......
一如我们初见时那样......
他好像能看透一切......吃着桃花酥......讲着过去的事情......
血，喷涌而出......
怀中的身体逐渐冰冷......
我终于知道，我亲手杀死了最珍贵的东西......我错了......我......错了......
他说......永不见我......
后来，我似乎忘了一切......只有两个字易莲......易莲是他的名字......
天黑了又亮了，黑了又亮了......
有很多人来抢他......好多人......我挣扎着......可是......好多人......
我哭着......我不要离开他......
好多人......
熟悉的府邸......
我挣扎着......要逃跑......我要去找他......离开太久......他会不要我......
可是，有个很严肃的叔叔，一个哭着的阿姨......我的心好痛......也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