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不愧是凌幂最称赞的门生,遇事冷静,反应不错。我终于停止傻瓜的举动,放松神经瘫软的地上:"这......这......"
"荒谬!如果真是这样,本皇子难道不懂得就是造也要造出个假帐吗?这分明是有人作梗!儿臣为景宣王朝鞠躬尽瘁,还请父皇明察!"轩辕珑琰刷的在我身边跪下,双手握拳抖个不停。我想,他现在很想将这拳头砸在我身上。
"哦,那凌寂生,你怎么说?"狐狸的调调很高高在上,不咸不淡。
用力握拳到关节发白,我力持镇定颤抖着声音道:"今早为草民验身和领路的小公公可以作证,草民,草民确有将账本带入宫中,至于......至于怎么会变成这......草民实在不知!"整个身体匍匐到地,"还请圣上明鉴!"
"荒唐!"户部尚书康辰站出来斥道,"自古宫中太监不能识文断字,皇上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
"皇上,老臣认为此事过于蹊跷,还请皇上察后定夺!"礼部尚书宋忆念站出来朗朗道。
"瑾璇。"狐狸此时终于发话。
"儿臣在。"轩辕瑾璇恭敬的出列行礼。
"你怎么看?"
"儿臣愚见,尚未查明一切,儿臣无法判断。"公正的立场就是偏帮轩辕珑琰了,相信这边的人都松了口气。
"此事着你去查办吧。"狐狸的口气似乎有些累,"将轩辕珑琰和这凌寂生一起押入宗正寺,待查明一切后再发落吧。"
"是。"
被拉下去的时候我想的是,选明面上偏帮轩辕珑琰的瑾璇审案,安了三皇子派的心。将轩辕珑琰押下,安大皇子派的心。真正得益的只有六皇子了吧。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无声的笑了笑,不着痕迹的看向轩辕凉河,却在遇到他的目光时惊慌避开。处于金殿之上权力中央,他是如此可怕!
入狱
不得不说将我们分别关押在两个牢笼是对我的厚爱。否则,相信轩辕珑琰现在狠狠砸在牢门上的几下铁拳,应该会毫无意外的落在我身上。
看着他,着实有些不忍和心痛。笔直的跪下叩首,我低估了自己泛滥的愧疚。背叛,将受很重的刑吧,阎罗?在心底问着,仿佛听见了无声的叹息。
"寂生,你确定有将账本带进宫?"轩辕珑琰仿佛恢复了冷静,隔着狱栅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笔直的看着我,"别磕了,起来!"
我忍受着腿脚的麻木缓缓站起来,还是不小心打了个趔趄,相信自己的样子一定很凄惨吧。将右手举起道:"我凌寂生在此发誓,我的确将账本带进了宫,若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可以了,寂生。"他收回了目光,过一会用一种很疲累的声音道"我不想怀疑你的。但是,寂生,你知道,整件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忽然又暴躁起来,猛的一拳砸向狱墙。
我的心紧了紧,一时觉得心痛莫名--我辜负了一份信任,而那份信任却依旧执着于我。
轩辕珑琰呵!
"六皇子提审凌寂生。凌寂生,出来吧。"或许凌幂已经上下打点过了,狱卒们算是周到。
转头看轩辕珑琰冲我微微点头,我淡淡笑了笑,转身跟着狱卒走入阴暗逼仄的廊道。
"你们都出去守着,此事事关重大,不要让闲杂人等靠近过来。"瑾璇说话很有威势。
"是!"
瑾璇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我,我直直跪着不愿抬头,此时不想看见他。僵持了大约有一刻,腿麻的失去了知觉。瑾璇起身到我跟前道:"起来说话吧。"缓缓起身,又是没有站稳,他就势扶住了我。不经意的抬眼看他,发觉他眼中深沉的凌厉:"寂生,你后悔了。"
轻轻推开他,我站稳深吸了口气淡淡道:"不是后悔。是没有预知到我会如此的愧疚。"
他看着我,凌厉缓缓退去温和重现,忽又笑着叹道:"我只要听你说,你没有后悔。"
我低下头,没有接话。
帮助瑾璇我是不后悔。即使我和他之间那些可称温暖的回忆来自深沉的算计,可是我又何尝只是简单的喜恶定论呢?若帮助的不是他,现在的我应该已经被曝光和铲除了吧?最难料测是天威,凌幂的话深为受用。最终,我们都是权力下的棋子,棋子是没有发言权的。
可是轩辕珑琰那纯然的信任让我心疼。接近一颗渴望亲近的心,无声的柔化它和利用它,我有种深沉的罪恶感。尤其明明是一个精明又干练的人,在被背叛后还深沉的信任你,该为我演技高明而喝彩,再是骂我优柔寡断?可现在面对他我就觉得愧疚泛滥。
下巴被瑾璇抬起来:"你对他很用心。"他用袖管沾着清水给我拭额头边问道,"有带药吗?"
"嗯。"我轻轻挣脱他,自己接着处理伤口和上药,磕破头了啊。
"寂生,完美的暗桩就是要全情投入,所以你对他有心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最完美的暗桩更重要的是在任务完结后,就要将放的情收回来,这一点你显然还没有做好。"瑾璇看着我低低道,"你不会打算就此把命丢了吧?"
我静静看他,看着他周身渐渐聚起的无声怒气,在他快要爆发前我笑道:"怎么可能。"至少,要保轩辕珑琰平安才行。
瑾璇身上气息倏的飞散,无声笑开了。
探监
宗正寺可以随意出入吗?答案是否定的。看着眼前眼雾横生的钺尘、初凡、初阳、一醉和泉琉深,我觉得脱力的温暖。回头看向轩辕珑琰那边,对上了他充满戏谑的眼眸。
"三少,你......"初阳看看我,又看了看轩辕珑琰,最后给了我一个哀怨愤懑的眼神。
一醉比较务实,处变不惊的道:"我们备了些事物,公子和三皇子请用吧。"相信我是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轩辕珑琰的,果然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心中暗叹一醉的故意。
正想开口,泉琉深插话问道:"寂生,有没有着凉?"
微笑摇头,心中也明了他们是恨上轩辕珑琰了。如果瑾璇最后把我放了出去,他们会对他感恩戴德吧。这份单纯的好恶让我沉醉,我笑笑道:"你们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钺尘和初凡自始至终只是看着我,什么都没有问。转身时却看见了初凡不自抑的眼泪,我的心一下疼痛非常,我的坚强爱笑,天真温和的初凡为我哭了......
入狱到现在,我一直秉持着一种无所谓的安然态度和强烈的自信,除了一份无法抑制的愧疚,始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若要面对以后的政治纷争,我想我是想闪躲的。所以为了偿还那份愧疚,甚至是随时可以离开,随时可以放弃。
但初凡的泪灼伤了我!它明确的告诉我,他需要我的平安相伴来抚慰。可若我真的是如此重要,那么我不敢想象看到我现在的境况,我的哥哥们所承受的自责和痛苦,接下来他们将以怎样残酷严苛的方式来完成自己人生的成长蜕变。毕竟,我们都讨厌做任人摆布的一族,而他们又少了我的消极厌世。
心痛的落泪。我无法告诉他们一切的真相。此刻我强烈渴望的,居然是他们的暂时遗忘。
"凌寂生,"声音从隔壁传来,"我不管你现在在感慨什么伤春悲秋的事情,我饿了。"
轩辕珑琰特有的安慰方式。我静静宁神片刻,才俯身将食盒递过去道:"请您慢用。"
"两位还真是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啊!"声音优雅醇厚,有些微熟悉,阴影中走出来的是轩辕凝渊。
"十四皇叔。"轩辕珑琰马上起身恭敬行礼。
"草民见过十四王爷。"我也连忙跪倒,眼前这位的脸色很是阴鸷。
轩辕凝渊以一种凉入骨髓的视线胶在我身上慢慢道:"凌寂生,本王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凌家孙辈也就你能折腾。真能啊!一下又一下的把自己都折腾进监狱了,不错嘛!还是专理天家宗族事宜的宗正寺,能啊!来人!把人提出来!本王有话要亲自审问!"
"是!"一旁的狱卒利落的动手开门,将我请了出去。
"凌寂生,本王问你,这账本藏在哪了?"声音优雅惬意,可是表情阴狠无比。
这是什么问题!"回王爷,草民不知何时被人调包......"我诚惶诚恐的回到一半,头顶上方就传来恶魔的声音,"不说是吧!来人,架上刑架用刑!本王倒要看看你说不说实话!"
这位今晚是来撒火的啊!我毫无反抗的任人摆布,不由苦笑。
刑罚
"不说是吧?"轩辕凝渊的声音益发的优雅惑人,"鞭。"
我看着眼前端坐的人。或许他猜到了事情的一切,但是又如何,当真能为了天家和乐反抗圣意?听起来真像笑话,充其量也就是来整我败败火罢了。当然,若是我真的开口认了,那么他放了我,上头的那位自会收拾我。怎么看他都不吃亏就是。精明如斯啊!现在坐在那悠哉的喝茶冷眼看着我,是在等那个"若是"吧?
"一......二......三.................."执刑官很是认真负责。鞭刑。鞭与鞭之间的间隔极度精确,疼意缓退时恰当的续上一鞭。在带血的疼痛的退续之间磨垮你的意志。
被鞭子挥拉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这副身体还没有受过这般待遇呢。只是在灵魂深处,那些带血的狂躁的梦魇,开始启闸流泻......停止......不要想起来!停止......
"十四皇叔这是在指责瑾璇办案不力吗?"声音带着娇嗔笑呵呵的传来,对我如同福音。
"哦?瑾璇来了啊,也难怪嘛!你们还真是‘休戚与共'!"鞭子停了下来,声音优雅的落在飘着血腥气的空气中,低低的感觉离我很近,"以为我真什么都不知道?"
意识澄空清明。抬起头,感觉眼前是两只笑面狐。话说这皇家个个都是成精的狐啊,一个胜一个的机诈狡猾。那些修行不够的,就......忽然想起了轩辕琅瑞和轩辕珑琰,无声的叹叹气。
"瑾璇不明白十四皇叔的意思。但是十四皇叔应该明白,父皇将人交给了瑾璇来审,那十四皇叔插手的就是瑾璇的公事,哦还殴打了嫌犯,这事不好说吧。"轩辕瑾璇脸上挂着纯然的困惑,看来很是娇憨可爱。但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有问题有话说去问皇上,顺便今晚的事自己去和皇上说吧。
"瑾璇,"轩辕凝渊走到离他一步之隔,附到他耳边道,"瑾璇你长大了,可是一点都没有小时候那般讨人喜欢了。"声音依旧优雅,但是话意就不那么美好了。他言罢一笑,扬长而去。
瑾璇看向我:"放他下来。"
可惜我无法站稳,被人从刑架上解下来就瘫倒在地上。瑾璇皱皱眉,道:"去把黎少卿叫来,要快,让他带上箱子。"说着扶我在一边坐下。
我无力的笑了笑,道:"扶我回牢房吧,他该担心了。"
"你这时候倒是在想着别人!"瑾璇的口气有些冷硬,可是我无心理他。
"反正死不了,有你在不是?"我一手抓着他挣扎的要起身,却被他按回了椅子上。
"你急什么,等人看过了再说。"
"这又是哪出?"黎谙挑了挑眉,看着我们。
"你过来帮他看下,大约受了十来鞭。"瑾璇没有回身,听声音就开口说道。
"哦?"黎谙似乎对我很好奇,"这不是酒量很不错的凌三公子嘛!"话说着手脚也不含糊,打来清水融了些消炎类的药进去,从药箱里拿出些布蘸了给我拭伤口,抽痛,我没有出声。他看看我没有说什么。再拿金疮药给我涂上,又抹了一层霜雪。一气呵成的处理完,开口已是不正经的调调:"下来就你自己上药吧。牢里也沾不到水,注意事项想来自己也清楚。只是,你是站哪边的啊?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我笑了笑,并不回答。试探着起身,休息了一下好像恢复了些力。暗暗稳了稳脚步,一步一拖的准备回牢房。
"寂生,这事我会尽快了结。"瑾璇在我身后出声,"你想怎么处置你自己?"
"问我?"我回头觉得他问的好笑,忽略袭上头的眩晕道,"出去个三五十年吧,不是早就想好了?"
判定
轩辕珑琰显得有些不可置信,我不置可否的撇嘴笑笑道:"六皇子给药了的。"
他坐回磕人的床上,问道:"寂生,你和七皇叔怎么了?"
"嗯?"我脑子里有些空白又有些嗡声,看来要烧起来了,"我和他没什么。"
"都这样了,还骗人?"轩辕珑琰有些生气,"平日遇上这样的事情,七皇叔和十四皇叔向来是一起行动,七皇叔唱白脸用刑逼供,十四皇叔唱红脸假劝利诱。今日十四皇叔一人审你,七皇叔定是知道的,不拦亦不出现,你们会无事?"
我张口想说什么,他却急急接话道:"算了,寂生你的心里话,一向不告诉人听吧。"
想了想,还是慢慢的开口:"我和他......说不清。只是现在,却比陌生人更甚吧。......他没有出现,我该感激的。"说完有些气喘,真的有些挺不住了。
轩辕珑琰似懂非懂,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我无力的闭起眼,夏日发烧的话,有些不妙,张口想告诉轩辕珑琰,想了想,还是忍住了。神志有些挣扎,最后还是用余力伸手在怀里探了探,摸索出随身的药包,胡乱抓了几颗药丸咽下了。
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了。没有心思去听凌幂告诉我瑾璇如何的与轩辕琅瑞一伙对峙,不卑不亢;如何与逸王对阵,如何与黎谙引典述刑,如何......总之,我只知道结果是--
轩辕珑琰禁足三皇子府,不得从政从商。
凌寂生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录用。
也知道我是被抬出来的,当时命悬一线。恢复几日就该离开了。
"永世"?我玩味着这个词语笑了,只是看轩辕瑾璇需要多少时间罢了。什么时候全部接手了三皇子党,什么时候威信严立,什么时候将轩辕珑琰磨成平淡懦弱,什么时候就可以将证据"寻出"扳倒大皇子党,为我们肃清声名。那时,我别无选择的只能归来。倒是没有什么不甘心,若是不坐最高的那把椅子,就为那把椅子上的人效力,政治至高的漩涡是有进无出的。
"寂生。"
抬眼看初凡,失却了平日的温和笑容,脸色苍白的严肃着。我笑道:"初凡,我会回来的。"
"我知道。"他回答的很坚定,"我只是想问你,也希望你能够老实告诉我--谁能让你更快的回来?轩辕瑾璇?轩辕珑琰?轩辕净泊?......"
"初凡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我希望你可以快乐。我保证我会回来。"我拉过他有些苍白的手,不由叹道,"最近怎么瘦了这么多!秋思归霜她们没有伺候好你吗?"
"寂生,"初凡反拉过我的手,有些泫然欲泣,"寂生,我希望我可以帮助你!寂生!寂生你明白吗?......我不喜欢这种感觉,看你在一边忙碌自己明明不喜欢的事情,钺尘也开始努力的想拥有力量,而自己却要置之不理的过自己安然的生活!寂生!我们不是一体的吗?我们同甘共苦不好吗?不要拒绝我了,好吗?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我觉得酸涩,终是落泪了:"对不起啊初凡,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很寂寞吧。"我伸手揽过他,"初凡喜欢就好。只是初凡,刻意的帮助谁只会将自己暴露在人前。你要做的是茁壮自己,让别人来寻求你的帮助,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