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又说回来,玄煜乃堂堂太子的身份,应是不会与江湖上的人结怨,幕后主使除了敬王他还真想不出会有第二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但是,不论是行刺之事,还是『落花苑』受伤的事,或是堤坝难民之事,都与这个善郡县令狄漠杰脱不了干系!
这一点,寒也想到了,才会在这等着。别看他有时候不同情理,在这方面,真是出奇的敏锐,想来,恐怕是经历的多了...
冷风习习刮过耳际,思绪游移间,不一会儿,县太爷府便到了。
府邸分为气派,一看就知道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流云和潋寒两人倚在树上观察府中的守备,哪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简直堪比皇宫!
这也更加重了流云的怀疑,里头肯定有问题!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得靠近离的最近的两个侍卫,瞅准机会对着侧颈就是一掌斜劈,侍卫一声也未吭就被拖进树丛暗处扒光了衣服。
环环绕绕的回廊中。
潋寒蹙眉道:"好臭....这蠢货几天没换过衣服了?!"
流云失笑道:"你就忍忍罢,有衣服总比没衣服好罢。"虽然我比较喜欢看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他在心中轻笑,自是没敢说出来。
"慢着!有人。"
所幸两人皆是轻功高手,纵身一跃,壁虎一般伏在回廊顶上,敛声屏气。
"你,还有你,老爷刚才叫人过去,你们两个过去伺候着,放机灵些,知道么?"
"是。"
流云微微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正愁找不到这老狐狸哪。悄悄跟上,丝毫未让人察觉。
一间南向的大方微微透着灯火,那两个被唤的小厮正是进的这间。门外明眼瞧见的,就有侍卫若干,还不说别的。纵使他二人功夫在好,怕也是什么都没查到就打草惊蛇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两小厮又走出来,对门外一个侍卫说:"老爷吩咐了,去内院带个姑娘来伺候。"
"是。"
流云凤目流转,勾了勾嘴角,笑道:"这下有的玩了,走!"
不出半个时辰,侍卫已经带来一位轻纱蒙面的妙曼少女。女子身材高挑,黛眉凤目,眉梢眼角极尽魅惑,若隐若现的粉唇勾着一丝轻笑,像是将人的魂也一并勾了去。
狄漠杰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盯着她,赤裸裸的目光溢满的是淫秽的欲望:"嘿嘿,没想到老爷我府上竟然有这么个美人儿..."伸手搂着她,一双手开始不规矩地往下移...
倏的,狄漠杰只觉侧颈一凉,不知何时,一柄寒意森森的利剑已然悄无声息的架在了咽喉上,身后传来一个冷然低沉的声音道:"给我拿开你的脏手!"
狄漠杰命悬一线,哪里还敢多言,冷汗直冒的松开僵硬的手。
流云微微一笑,凑到耳边轻声道:"还请老爷帮个忙,叫你屋前的侍卫都撤掉,我可不喜欢被人打扰。"
听到耳边成熟磁性的男性嗓音,狄漠杰又是一阵哀号,眼前的美人咋就摇身一变成了个男的?!
"是..是是..."
"等等,若是老爷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可要小心您的胯下这玩意了..."
狄漠杰吓得打了个突,差点没哭出来,只的点点头,喊道:"外...外面的的人都下去,不准打搅本老爷!"
"是。"w
只待外面的脚步声渐远,潋寒一脚将他踢跪在地上,顺手敲断了他暗藏匕首的左手。
"哎哟..."狄漠杰颤颤的求饶道,"二位大侠...找小人到底是有何贵干?"
流云半蹲下来,笑道:"唉,我们是被人雇来杀你的,收了人家的钱,不帮人办事,恐怕说不过去罢。"
"不会不会!"狄漠杰一听来人口气松动,立即道,"我会付你们双倍,哦不,三倍的酬劳,求二位饶了小人罢..."
流云狡黠微笑道:"这样啊...那也好,我们的酬劳么,是十万两银子,三倍呢,就是三十万两,拿钱来吧。"
"这....三十万...万两?!...好,好吧,我去拿钱给二位。"
"不必劳烦老爷了,你说在哪里,在下代劳就好了。"
狄漠杰暗暗叫苦,最后的机会也没了:"在....床底下的暗格里。"
流云小心的摸索床下,心道,这家伙的身家恐怕是都在那里头,机关绝对少不了,万一受点伤什么的,那可就不好看了。
忽然手指似触到一根丝线,轻轻顺着摸过去,源头竟有一个小洞一直伸向屋外,约莫是个警铃。
流云转过头见狄漠杰一脸紧张的望着他,微觉好笑,呵呵,差点上当了。
小心的绕过那条线,不一会就摸到了暗格。抽开来,里头沉沉一堆珠宝和一大叠银票,旁边还有一封明黄的信令。
狄漠杰见流云将信抽了出来,不由失声叫道:"使不得!那是大人的密令!"
找得就是这个!流云轻轻勾了勾嘴角,展信一看,疑道:"这不是修建堤坝的命令么?拨款是...六十万两银子?我怎么听说善郡的堤坝只拨了十万两呢?一口就吃了五十万两,老爷也不怕撑死了。"
"你...你们..."狄漠杰一听,激动的差点抽了摆子,却听流云继续道:"我看老爷也年纪一大把了,这银子呢,反正也带不进坟墓,不如极点德,救济一下灾民好了,这信令那,就呈报巡抚大人,免得你再鱼肉百姓..."
话音未落,某人已趴在地上号号大哭起来:"不要!...二位大侠,饶了小人罢,小人上有八旬老母,下有..."
够了吧,又是这一套,有点新意行不?流云撇撇嘴角,道:"这证据确凿的,老爷想赖也赖不掉啊..."
"不,不,不!是敬王爷让小人这么做的...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吞哪..."
玄敬指使的?
流云微微一愣,那晚的事怎么解释?他一把扯掉面纱,揪起他问道:"说清楚!"
"你...你是..."看清流云的样貌,狄漠杰顿时大惊失色,"御..."
"嘘..."流云挑眉道:"老爷这么急着作太监呐?"
狄漠杰面如死灰瘫软下去,"敬王爷下令要修堤坝,只给我下了一道密令,让我只用十万两,余下的就当是打赏,只待他亲来作作样子,重修堤坝,获取民心...还派了特使来助我躲过刺史的巡查,没想到...昨晚便是那特使派人通知我刺史来了..."
"昨晚我在雅楼房顶听到的话是你故意说的?"见他点头,流云又问,"这个特使究竟是谁?是男是女?"
"这个...我真是不知道啊...哎哟..二位饶命呐..."
看来他是真不知道。不过,这人到底是谁?难道是之前的"黑衣人"?竟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流云微微蹙眉,总觉得有什么被遗漏了...
掰开他的嘴,硬塞进一颗黑黑的药丸让他囫囵吞下,流云恻阴阴地笑道:"为了避免老爷你这张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在下不得不出此下策,当然,如果老爷做得好的话,解药在下自会奉上,否则,哼哼..."
"小...小人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流云满意的点点头,将信令和银票收进怀里,和潋寒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欲哭无泪的狄漠杰可怜兮兮地趴在地上。
流云二人前脚刚离开,后头又紧跟进一袭飘然白衣,黑夜中显得格外刺眼。
狄漠杰正欲喊人,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心下一凛,又镇定起来:"...原来是你..."
"你都说出来了?"那人嗓音很低沉,语速和缓,轻飘飘的如同身上的雪衣,一字一顿,却愈透着难以抗拒的压力。
狄漠杰语塞,吱唔道:"刚才那情况,我能不说么..."
"那么..."那人双目微眯,竟轻轻笑起来,"你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七..."声音戛然而止,狄漠杰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看着自己已断首的身体还颤动的趴在地上,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第六十五章 表白
静谧的夜中,两个黑影在城内飞檐走壁。
"你到底给那蠢货吃了什么?"潋寒终究难忍好奇道。
"呵呵,"流云轻轻一笑,"那是绝对的保健品,我还希望他长命百岁,莫要被人灭口了才好。"
"谁?!"潋寒忽剑眉轻蹙,挥手间,两片薄薄绿叶直直刺向密林之间,一阵窸窣的骚动过后,一袭素黑长衫男子跃了出来,那人黑纱蒙面,左臂衣袖被划破了一条小口。他扯下面罩,露出一张俊彩神驰的脸孔,一双美目睨着流云,嘴角边擎着一丝冷笑。
"是你..."流云乍见一愣,蓦然忆起那日在街角瞥见的一抹白影。难怪觉得眼熟...
"你不在玄耀呆着,大半夜的跟着我们满街跑什么?"
慕容翎答非所问道:"这会功夫,怕是那狄老太爷已经被人灭了口了罢。"
流云心下一凛,看来自己还是疏忽了...
潋寒双手环胸,冷嗤道:"你如何得知?"
慕容翎摇首笑道:"跟在你们后头的何止我一个?难道二位不曾发现?"
流云正色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一抹轻笑印上眼角,慕容翎道:"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比你知道的多些,想知道,就一个人跟我来吧。"说罢,径自一个旋身,眨眼间跃出了好几丈,拐进一条小巷,没了身影。
"寒,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潋寒伸手一拦,冷冷道:"你这是要去偷情?"
流云呛声道:"我去办正事!..."这家伙从哪儿学来这种词儿的?!
潋寒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流云追着慕容翎循去,七弯八拐,潜进一条黑漆漆的小巷。眼睛尚未适应黑暗,忽然双肩被猛然一扣,一股大力将他硬生生压在光秃秃的墙壁上,竟让他一时间动弹不得。流云一惊,正待反击,下一秒却是完完全全愣住了。
两瓣薄唇紧贴在自己唇上,灼热的气息还透着轻喘的魅惑,青丝间熟悉的味道裹着掠夺的侵占席卷入齿唇,灵舌探入,骤然挂起近乎蛮横侵犯的旋风,卷上每一寸齿龈,仿佛燃烧尽所有的激情。
就在流云的手快要抚上他的发的前一刻,慕容翎忽然离开了他的唇。
慕容翎一双美目带着清淡的笑意,道:"不要介意,我只是怕告诉你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黑暗中,流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耀黑的眼底,流泠着一丝复杂而带苦笑的眸光,沉悦的嗓音轻缓而缥缈,一字一句在沉寂的夜中却格外的清晰。扣住自己双肩的手指依然坚定而有力,仿佛下着什么决心...
慕容翎深深吸一口气,低低道:"...我喜欢你...不管我做了什么,这次绝对没有骗你..."
虽然早就猜到几分,亲耳听到仍觉震撼。流云张了张嘴,喉头有些发热,纵使黑夜再深沉也掩不住心底荡漾的波澜,霎那间,分不清是什么样悸动的滋味萦绕心间。呼吸愈见变得急促,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心跳,有力地互相撞击着,此时无声胜有声。
流云似乎可以望尽他的双眸,从未见过这个风流的男人如此认真的眼神,敛去了所有轻浮的笑意,只有淡淡的紧张和隐隐的期待,还有更多不明的情愫。
一瞬间,原本对于旁人的表白早已游刃有余的流云,竟忽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愣住不知所措,幸而黑暗的夜色隐住了他微微发红的耳根。这意味着什么,慌乱中,他无心去解读...
时光在沉默中默默流逝,慕容翎黯然垂眸,双手渐渐失去重心般滑下,轻轻扯起一抹苦笑,喃喃道:"忘了方才的话,只当是我发了疯了罢,你唔--"
未尽的话背湿热的唇舌吞没,流云的手臂紧紧困住他,用力压在自己怀中。他微微侧过脸,吻得更深,鼻尖轻轻地摩擦,似情人间亲密的呢喃。
怀中之人僵硬了一瞬,立即热烈的回应。修长的手指插入流云的发间,火热的舌像是沙漠中需求的绿洲一样急切地宣告着占有和渴求,舌吻纠缠,时而霸道地攻城略地,时而温柔的缱绻缠绵,深冬的夜里,流淌着粗重的喘息,衣料的摩擦...
似是过了许久,又像只有一瞬。慕容翎轻喘着从流云唇上离开,滑近他的耳畔,笑道:"你爱上我了?"
流云笑而不语,双手仍环在他腰间。
慕容翎稍稍拉开距离,良久,道:"...奇怪么?我会在这儿?"
流云挑眉道:"你不是一直跟着我么?"
"我在这里是...为了绊住你..."
流云眸光一凛,低声道:"你说什么?"
"现在的话...或许还来得及...你应该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太子..."
话音未落,眼前颀长的身影倏的一晃,弹指间便跃出几丈远。
"流云!"
脚步顿了一顿,流云侧过脸,低声道:"多谢...还有,你的问题,回头告诉你答案...."眨眼间,消失在夜幕深处。
过了许久,慕容翎仍然伫立与此。直到一阵轻盈的脚步拉回了他的思绪。
墨黑的长裙裹住玲珑的身段,姣美的脸却未像往常般带着明媚的笑。
慕容翎闻声回头,悠悠笑道:"凤姐着黑衣真让本公子不习惯那。"
后者一愣,随即一语双关笑道:"公子爷着黑衣也让凤瑶不习惯呐...何以...违背自己的意愿呢?"
黑衣公子撇开眼眸,敛笑道:"这就是我的意愿!我不能让慕容世家毁在我的手上!即使...暂时的委曲求全也好,抑或是牺牲掉一些..."
"可是公子,"凤瑶急道,"或许,你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他,说不定,他会体谅你,帮助我们呢?"
"呵呵..."慕容翎自嘲笑道,"你让我在欺骗他利用他,又被那老狐狸摆了一道之后,再去厚颜无耻向他摇尾乞怜么?哼,本公子办不到!"
"那您方才为何又放他离开?要是被敬王知道..."
"..."慕容翎半晌不语,"...去跟玄敬说,反正我答应的事完成了,叫他莫忘了订金,告诉他‘物归原主'!"
"...是。"
这边厢。
流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客栈,进门之时,不免有些忐忑。幸而让寒先行回来,有他在应该不会出事罢....
院子里头很静,远方的天空已然泛起一丝青白,透过婆娑摇曳的树隙,零落些许斑驳冷清的灰痕。死寂中,黯然潜伏着一丝淡淡的血腥。
那个所谓的"黑衣人"又来了么?
现在想想,当初引他们来善郡的也是那一老一少...
正当流云提脚欲踹开潇湘房门之时,门自动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神色不善的玄煜。其他几人皆在。
地上躺着一具老者的尸首,竟是潇老爹!唐禹竹跪坐在地上,怀中正是面无血色已经僵硬了的潇湘。仍是左胸被贯穿,血尚未凝固,刚死不久。
流云蓦的一惊,怎么会这样?!难道他全猜错了?真凶另有其人?可...为何杀了他们?莫非是昨晚黑衣人被潇湘看到来杀人灭口?
"哼,你舍得回来了?"玄煜瞥一眼流云,冷笑道。
流云无心理会,蹙眉道:"那人又来了?"
潋寒眸中迸出一丝杀意,星目一凛:"我回来之时,他们就已经被杀了,我的人居然连有人来过都不知道。哼,这家伙有种!"
"唐兄,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罢。"流云看着他痛苦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他想是真当她是亲妹妹了罢...
余光扫过他怀中的潇湘,却见他的遗容不像昨晚那四人一般惊惧,反而显得分外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