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好了,事不宜迟,我跟你一道去。"
"不行,"流云摇首道,"你现在立刻出去,假装被那些人抓到,装成重桦,参加三日后的祭天。我相信这个难不倒你罢?"
玄煜微微一愣,沉吟片刻,望着流云,道:"那你..."
"放心,我会跟流霄一起去。"
玄煜背过身去,良久道:"...为什么他可以?"
流云笑道:"翎要留下处理他府中之事,逝还在洛城,一时半刻赶不过来,我之前让人跟寒去了封信,要他吩咐魔羯定将项将军带来,他已派人回话,项瑜已带一千精兵赶来,不日便到,这里只剩我跟流霄。况且...我答应过他,不再独自承担..."
玄煜蓦的回头:"你答应过他?...你却从来不曾承诺我什么..."
流云移开目光,淡淡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更何况,你自己亦无法承诺..."
玄煜目光灼灼看着他道:"你明明就是介意那晚的话的,是么?"
流云摇摇头,道:"你想多了。准备准备,快去吧,我会让凤姐派人暗中跟着你的。"末了,又望他一眼,终于还是出去了。
玄煜独立房中,望着他的背影低低道:"流云,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与此同时,通往玄耀的官道上,数匹骏马神速奔驰,为首马上之人一袭玄黑长袍,如墨的黑发飞扬在后,俊美的脸庞仿佛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芒,他幽深的目光直视前方,玄耀的方向...
黎明即将到来,汹涌的暗潮终将浮出水面....
第八十章 突袭
午后,暖阳当空,柔和的阳光将人都沐浴的懒散。
流云和流霄悄悄伏在敬王府的高墙上,暗暗观察着府内守备情况。
"为何咱们不等晚上再来?哪有人大白天闯进人家大院的。"从来行事光明正大的流霄不禁有些为难道。
流云回过头微笑道:"对呀,人人都这么想,所以晚上守备也会最严,尤其这几日,晚间防备可能加倍,而现在--午饭之后--应是人最松懈之时。"
流霄点头道:"原是如此。"
"好了,下去吧。"
忽然人影一闪,隐没入假山之后。
流云凭着当日的记忆找到那条秘道的入口,幸而那机关还在。秘道依然曲折如初,阴森森的小道透着幽幽蓝光,有了前车之鉴,两人走得很小心,脚步声几乎轻得听不到。
七弯八拐了一阵,不久便又到了那"北斗七星箭阵"。
流霄环视秘道,蹙眉道:"上次你便是在此处受伤?"
"对,当心,跟着我走,一步也不要多踩,否则会很麻烦。"流云伸手握住他的,靠着记忆一步一步往前走。 脚下石板约莫一丈见方,仅够一人踩踏,两人贴的很近,呼吸都交融在一起。相对于流云的紧张,流霄反而显得轻松很多,他微微带着浅笑,仿佛这曾令流云叫苦不迭的暗箭不值一提。
两人顺利走完最后一块石板,流云轻松一口气,却见流霄一脸莫名的笑意,挑眉道:"很好笑么?"
流霄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回过头笑道:"只是很少见你如此紧张的模样罢了。"
待到尽头,流云缓缓启动暗门,果见一紫衣人静坐其中。听闻声响,他回过头来,看见流云二人,不由愣了一愣。
浅蓝眸子盯了流云许久,凌沧溯缓缓起身,朝流云拱手道:"御公子。"
他的衣衫有些皱,落了些纤尘,脸色意外的沉静,见到他们稍有些惊讶:"你们二位这是..."
"我们是来带你离开的,先别说这个,出去再说。"
"且慢,"凌沧溯正色道,"皇上如今在何处?"
流云笑道:"放心,他没事。"
三人随即按原路返回。
谁料,却在这时,敬王刚巧回府似有贵宾至,侍卫一时竟多出了许多。
若只是流云流霄二人倒也能来去自如,只是凌沧溯半点武功也不会,饶是三人再小心翼翼,却终被发现了踪迹。流云暗骂一声,随手扯下一块布,将脸遮起。
幸而这些侍卫武艺平平,一时半刻根本近不了身,但对方人多势众,耽搁久了,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流云退了两步,将凌沧溯托给流霄,低声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到。"
流霄目光一沉,道:"不行。"
"霄..."流云还欲再劝,忽见眼前白衣飘然,一柄墨色古剑当空而斩,吓退了一排侍卫,压低的嗓音自蒙面的白布内传出道:"跟我走。"
流云心下甚奇,却也不做他想,几人突围而出。
"发生何事了?"
"启禀王爷,有刺客...将凌沧溯劫走了!"
"什么?"玄敬瞳孔倏的紧缩,沉默片刻后道:"拿纸笔来。"
那人对王府的地形甚是熟悉,左弯右拐,将侍卫远远抛在身后。几人一口气跃出王府,仍继续跑了几里方才停下。
流霄向那白衣人拱手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不知阁下是..."
男子回头望了流霄一眼,良久,轻轻一叹,缓缓摘下面罩...
流霄一愣道:"卓堡主?"
流云微微笑道:"或许该叫‘七月堡主'罢。"
七月越然叹道:"二庄主如何得知?"
流云耸肩道:"猜的。"
"...."他不置可否道,"此地不宜久留,几位快走罢。"
流霄道:"原来你真是...既然如此,何以三番两次救我们?"
七月越然默然望着流霄,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了。他很瘦削,乍眼看像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背影却笔直的像腰间锐利的古剑,自有一股岁月沉淀的沧桑,渐行渐远,轻烟般流逝在绿林深处。
凌沧溯喃喃道:"‘七月'...难道是..."
流云奇道:"丞相知道这个‘七月'?"
凌沧溯摇首笑道:"我虽不涉武林,却对‘七月'一族略有所耳闻。
"七月氏在玄国是个古老的姓氏,你们年轻一辈恐怕不知。传说,七月一族有两件镇族之宝,一是武学秘笈曰《凌剑玉诀》,二是一柄自古传承的宝剑,相传乃是南冥的神石所铸,无坚不摧,锋利无比。
"可后来不知为何衰落下来,两件宝物亦不知所踪,其后代已是寥寥无几。若刚才那位果真是七月之人,又不知何以要参与朝廷之事..."
"原来如此..."流云合目点头道,"也罢,咱们还是先回『醉卧红尘阁』罢。"
玄耀城外,上千敬王的精兵扎营在护城河附近,听候待命。入夜,营地燃起簇簇篝火。
相隔不远的山头上空,一只雪白的信鸽扑扇着翅膀,正朝着营地飞去。忽然银光一闪,信鸽一头栽倒在地,一银衫男子解下鸽腿上的信条交给一旁的黑衣男子,垂首道:"主上,这只鸽子是从玄耀方向飞来。"
黑衣男子展信。
"事情有变,祭天提前,速领兵入城,赶往木槿灵台。"末尾有个朱红的印,浅浅刻着一个"敬"字。
男子眼眸微眯,道:"叫项瑜过来。"
"是。"
不久,帐外想起阵阵沉稳的脚步,青黑的披风衬出一挺拔的身形,男子进帐,恭敬拱手道:"涵王爷。"
潋寒摆手,指指座椅示意他坐下,将信条的给他,道:"阻挠玄敬的部下,你有几成把握?"
项瑜看罢,立时怒上眉梢,起身在帐内踱了两圈,沉声道:"可领两百兵,趁夜突袭,出其不意,若能擎其将领,自可不战而胜。"
潋寒合眸默想片刻,起身道:"我亲带楼中之人同你一道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项瑜一愣,急道:"不可,王爷三思!这..."
"我不会失败。"潋寒侧目,语气极缓,却字字铿然。
项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忽然明白心中那清冷如月的人为何会效忠于他。
半夜三更,军营中忽来了手持敬王印信的信使。守将袁义虽心中甚疑,但信印却千真万确,生怕怠慢了,只得将人迎进。
不久,寂静的林中狼嗥阵阵,倏然营内火光冲天,不少士卒在睡梦中被活活烧死,众人抱头鼠窜,却见地上似有血淋淋的头颅滚过,竟包括上将在内!个个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当守将袁义发现事情有异之时,已然太迟了,却哪里是魔羯等人的对手,待他见到本已"处斩"的涵王脸庞之时,立马三魂去了两魂半。
一夕之间,上千士卒死的死,伤的伤,连守将也被生擒,那剩下不到千百的士卒也只有投降的份了。
"玄敬是如何吩咐你的?"潋寒坐在主帐的元帅椅上,半眯的眸子,根本看也不看跪在前面战战兢兢的袁义。
"他..."
"住口!"一旁的副将倒颇有骨气,腿打折了才跪下去。
项瑜扫他一眼,望向潋寒,后者眼也未抬,淡淡说了一字:"杀。"
话音未落,血光已溅得袁义一身腥红,他吓得惨叫一声,几乎晕过去,哪里还敢隐瞒,将玄敬意在三日后于木槿灵台祭天,实乃称帝之事一字不漏说了出来。
项瑜猛一拍桌,骂道:"好个玄敬!"
潋寒凤目微眯,道:"三日已去一日,如今他又将日子提前..."
项瑜起身负手道:"只剩一天了。"
"应该赶得上,传令下去,即刻出发。"
"是..."项瑜犹豫片刻,道,"下臣有一事不明。"
"何事?"
"王爷平息内乱之后,不知作何打算?"
潋寒抬目扫了他一眼,冷然道:"你以为我要如何?"
项瑜心中一凛,却见潋寒缓缓起身,走向帐门,忽又侧过脸,淡淡道:"那人的位置还入不了我的眼,此行不过受人之托罢了。"
翌日,『醉卧红尘阁』。
凌沧溯负手立在窗前,望着楼下密密麻麻的士卒,道:"没想到玄敬竟将祭天之日提前一天,现在全城已经戒严了,今晚黄昏便是灵台祭天之时了..."
流云阖目,靠在漆红的大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茶几,发出"答答"的声音。
流霄道:"你还在等什么?"
流云微微睁开凤目道:"一个消息。"
"什么..."
恰在此时,凤瑶款款而至,手中握着一只雪白的信鸽,一根紫绸绑在鸽腿上,正是流云等待的"消息"。
流云展开看罢,微微一笑道:"咱们走吧。"
日过午昏,空中厚厚的云遮了半个天空。
玄耀大街上,士兵严严分站两侧,强令百姓跪在地上,等待摄政王和皇上的大驾。
两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混在人群之中,冷眼望着大道的尽头。
"你让流霄大哥将凌丞相带哪儿去了?"慕容翎将折扇收入怀中,低声道。
"我让他们去调动御林军,接应寒和项将军,他们来援之前,只能靠我们自己了...来了。"
远远的,金丝龙轿露出一角明黄,"万岁"的呼喊已此起彼伏的传来。
流云稍稍抬头,长长的持旗侍卫过后,最尊贵的龙轿上 ,玄煜一身龙凤皇袍,正襟端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徘徊,与流云目光相接的一刻,他扶在椅搭上的手倏的扣紧一瞬,随即又缓缓松开,不着痕迹的别开目光。
敬王的王轿紧跟其后。正坐的男子一身尊贵的玄黑丝袍,衣袖摆领间精细的勾着缕金流苏,侧摆竟飞腾着双龙逐珠,精巧之度不下于皇袍。他扬眉擎笑望着渐近的木槿山,好似天下已在手中。
流云望着走远的龙轿,低声道:"跟上。"
到了木槿山脚,道路两旁的百姓已远远被拦在后面。远眺苍山,层层雾霭绕盘桓,巍峨仿若直通天际。
玄煜轻轻吸一口气,从容下轿。身后忽想起一声轻笑道:"陛下,待会你可要好好表现了。"
玄煜垂首,微微点头,掩住了目中跳跃的冷笑。
跨过一级级的通天石阶,一方平坦的天台豁然开朗,大理石白玉一块块铺在地上,每一块竟都雕琢着不同的花纹,中间一条宽阔的古道浮雕着龙腾虎跃,栩栩如生,古道高耸入云,浮云如烟漫漫,雾气如苍虯,广袤迷蒙,俯首望下,苍茫大地尽现眼中。
仰望高处,呼啸的风刮的人睁不开眼,迷影幢幢,灵台便在烟影雄殿至高处,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曾经,玄煜便在此处荣登大宝,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暗暗立誓,要将玄敬加诸于他的双倍奉还。
现在,玄敬站在他身后,几乎控制了一切,逼他传位于他。
玄敬双目微眯,笑望着跟在他身后。
玄煜咬咬牙,一步一步跨上灵台。
冷风肆虐,狂乱的窜进他的长袍,黑发狂舞于风中,他的双目中,燃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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