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许有用。”
不确定的回答,但对我,已经足够。
凛霄宫,天下武功最强的门派,与莫家堡、池中城一起三足鼎立于江湖,是传说中最神秘的所在,自古引无数江湖人向往,却因其地域内洛泉的巨毒而又避讳之。世间没人知道洛泉具体的所在,却知道即使只沾上一滴洛泉泉水,也会身中巨毒,轻则武功尽废、全身瘫痪,重则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凛霄宫与池中城相隔千里,若按平常的行程,一个来回就需要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但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这个时间。
当务之急,我需要找一个轻功最好且内力足够深厚的人,以最短的时间赶至凛霄宫。池中城内轻功最好的是情报部的岳青,可凭他的内力不足以一直坚持到千里之外,那么在城里内力最强的就属我,更何况让我无所事事地在城里等消息,我做不到。
叫来蓝焰交待城中事务,在少昂陷入昏迷一个时辰之后,我离开了外园,离开了池中城,用最快的速度一路不停歇地直赴凛霄宫。
于是,七天后的中午,我到达了凛霄宫了门外。
“在下池中城主郁风,有要事求见凛霄宫主。”向卫兵递上拜帖,我努力平息疲劳过度的身体,使自己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郁城主,”接过拜帖,卫兵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平静地开口,“实在不是小人有意为难,只是现在正是我凛霄宫新宫主的即位大典,若非本宫弟子,任何人不能进出凛霄宫半步。这……”
卫兵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并没有把话说完。
“那么请问大典什么时候结束?”请一定要尽快啊!我没有时间了!
“这……”卫兵的表情更加为难,“实在对不住,小人也不清楚。”像是隐藏了什么的神情让卫兵的拒绝看起来愈加不容反驳。
可是,这对我又有何用?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想要死缠烂打的拜托卫兵给予通容,却发现自己对此毫无经验,只得向卫兵抱拳道:“请守卫大哥通容,在下只想求得洛泉解药以救好友性命,别无他意,绝不会对贵宫造成任何困扰。”
“洛泉解药?若城主好友身中洛泉寒毒,那么城主应该带他前来凛霄宫解毒才是,何以城主只身前来。众所周知,中洛泉寒毒者,只有在凛霄宫内才能解毒。”听我提及洛泉,卫兵言语间也带了份紧张。
“在下友人现已陷入昏迷,不易周车劳碌,而且他中毒已久,若按平常行程,恐他坚持不到抵达凛霄宫。”
“中毒已久?”
“是,大概有半年了。”
“半年?至今活着?”
“是,只是为了抑制毒发,他已武功尽失。”对卫兵的疑惑,我有问必答。可笑小时候回答夫子提问也没像现在这般恭敬老实。
“这……请城主稍等,小人去通报一下。”似乎对我的回答感到诡异,卫兵看了眼手中的拜帖后,转身进了大门。
“谢谢守卫大哥,有劳了。”生平第一次低声下气,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过,如果这样能让我得到洛泉解药,就算再礼下万倍,我也甘心情愿。
然而,也许是我以前从不信神,所以当现在的我乞求上苍能给我希望时,它总是一再地将我扫地出门。
看着卫兵重新从门内出来,把拜帖交还于我说:“郁城主,请回吧!贵友人所中寒毒并非洛泉寒毒,凛霄宫实在无能为力。请!”还做出了送行的姿势,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只有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我不能回去!不可以回去!可是不回去,我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矛盾的心绪,封住了我所有的行动,令我矗立在凛霄宫外一动不动,只能感受昼夜更替了一天又一天,看卫兵换了一批又一批。
“堂堂池中城主,何以至此?”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但见他轻挥衣袖,支持住我的最后一丝意识也消失了。
之后,我是在凛霄宫客房的床上醒来的,而坐在我床边的,正是我昏迷前看到的白衣人。
“我是凛霄宫左相,驭雪。郁城主有什么事先喝无粥再说罢。”注意到我的目光,白衣人边说边拿起了摆在床边的一碗粥。
匆匆地把粥喝下,我迫不急待地向驭雪说明了少昂的情况,希望他能帮到我。
“其实,洛泉一直都是我凛霄宫的圣地,是每任宫主即位时洗礼的地方。”听完我的叙述,驭雪幽幽地开口,“可是,只因为它地处异端,多少年来总是会有人误闯,也因此凛霄宫从没有停止过对洛泉处地的修建,以确保不再有宫外之人深受其害。直到十五年前,上任宫主借由天外来客的设计重建了洛泉圣地,自此,洛泉除本宫宫主及左右相外,再不为任何人所能得见。所以,十五年来,世间再无‘洛泉寒毒’一说。”边说着,驭雪注视着我的目光变得很认真:“凛霄宫一直对身受洛泉之害的人怀有愧意,为此但凡误中洛泉寒毒者,凛霄宫一定竭尽所能救冶,只是这仅限于洛泉寒毒。凛霄宫相信池中城主的为人,也相信池中城神医紫薰的医术,但时公子所中寒毒确非洛泉所致。如果郁城主一定要以洛泉解药医冶,恐怕只会害了时公子。”
“可是……”除了凛霄宫,我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若郁城主仍有介缔,我可以派人随城主一同回去。”没有等我说完,驭雪意外地给出了一个惊喜。
“驭左相……谢谢!”原来,真正的感谢,只有两个字。
于是,第二天我就和凛霄宫的医使•梓雾一起回了池中城。由于多了一个人,我便不能如来时般废寝忘食不顾一切地赶路,只得尽可能的快。幸好梓雾的轻功并不亚于我,也明白我归心似箭,一路回到城中,竟也只用了十二天,与我离开时相隔了正好二十七天。
此时的少昂依旧昏睡着,紫薰仍在为他四处忙碌,使整个外园异常繁忙。
知道我带回了凛霄宫的医使,紫薰很快地让出了少昂的房间,让梓雾安心救冶。
然而,当关闭的房门没多久就被开启后,梓雾一如继往的平静的告诉我的,却是“无能为力”四个字。刹时,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城主,还有办法的……属下现在正在试着让时公子的内力恢复……毒门•艳的珍珠性属阳,且恒温保暖,也许……”
“城主,时公子的体温回升了!”
是吗?即使身体不再冷冰冰了,也还是没有醒吗?
那,我们一起睡吧!
去龙苑,我带你去龙苑。去那里,我们一起睡,一起醒,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
可是,为什么我醒了,你还是没醒呢?
“少昂,你已经睡了一个多月了,不要再睡了。不要再睡了,好不好?不要再睡了,少昂,少昂,少昂……”
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不曾出现过的眼泪,伴着声声的呼唤从眼眶中涌出,划落脸颊,滴在另一张脸上,令它看起来也像在哭泣。
一滴滴的泪,从一双眼中流出,溅到另一双紧闭的眼上,令它的眼皮不住颤抖,最终掀起眼帘,让一对一个多月没见的清澈眸子再现于世。
少昂,醒了。
PS:直到现在偶仍认为,看“郁风的回忆”应该配合之前的一起看,就像本章应该和第10章《真的变了吗?》配合着看(偶知道这样超麻烦,但……),才能明白其中偶我没写明的东西。
不是偶懒,不写明白,只是偶觉得COPY文字实在不怎么地道,所以偶就从两个人的两个角度写一个整体,就像任何事物只看一个面是看不完整的一样。
如果大大们,还是看不明白,那偶就考虑用第三个称写了!
16郁风的回忆(终)
醒来的少昂并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仍当自己是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会看时辰,不会算日期,不会穿衣服,不会用火折子,不懂礼教束缚,没有尊卑之分,用鹅毛当笔书写,思维意识与众不同……这就是少昂,一个特别的独一无二的生命。这样的少昂,叫我怎能不想更加独占。
为此,我带他去了池中城的禁地——城中池。
“少昂,我们成亲吧?”传说,在城中池定情的爱人能得到郁族祖先的保佑和祝福,在上个月已经被神遗弃太多次的我,现在也不得不开始迷信,而且不敢不信。
祖先们,请保佑我和少昂,永远在一起!
也许,祖先们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所以少昂在提了三个我认为根本不重要的条件后,答应了我的请求:“我们成亲吧。”
平静地吐出五个字,感觉像似在说他最常说的那句“我该睡觉了”一样,但就这五个字,却让我真实地体会到了,传说中被神眷顾的幸福。
“少昂!”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就像我的父母那样。
把诚诺说在心里,我欲以剩余生命的全部去实现它,却忽然发现,原来恶梦,从未离开过我们。
知道少昂喜欢懒床,我也任由他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可是当他睡得越来越久,甚至过了午餐时间还叫不醒时,紫薰道出了我最不想听到的话:“少昂体内的寒毒已经开始同化暖珍珠的药性,恐怕要不了多久,暖珍珠就会对少昂失去作用。”(此时的紫薰已经和少昂混熟了,所以不再称呼他为“时公子”。)
“加大剂量。”冷冷向紫薰下达命令,我知道我又要有很长一段无法陪在少昂身边了。
暖珍珠,毒门•艳为了提升内力而专门养殖的独门秘宝,除供给门内弟子练功用外,也时常作为贺礼送于别派,池中城的百余颗珍珠便是毒门•艳送的礼物。
但仅百颗的数量根本不够压制少昂的寒毒,为此我只有攻占毒门•艳,以获得养殖暖珍珠的蚌和秘方。
毒门•艳,是个“拿人钱财于人消灾”的地方,只要你出得起钱,即使再灭绝人性的事他们也会替你做到。因其手段毒辣行事残忍,被不少江湖中人看作邪门,却凭它圆滑的交际手腕与狡猾的处事作风久立于武林之中,没有人真正的与之为敌。
虽然这样的毒门•艳即使被我灭门也不会叫任何人对池中城产生不满,但为了不让人知道真正令池中城攻占毒门•艳的原因是暖珍珠,从而对少昂造成不利,我还是做足了表面功夫,使池中城的“为民除害”明正言顺。
然而,就当我们计划妥当,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攻占毒门•艳的前一天,毒门•艳的使者送来了千颗暖珍珠,以求和。
刹时,在场的不少干部都震惊了——这毒门•艳到底有什么打算?是知道了我们进攻的目的,还是只是单纯的贿赂?
以毒门•艳的狡猾,他们不可能单纯的只用暖珍珠来贿赂,因为即使有千颗,暖珍珠在池中城眼里也不屑得如尘埃一般,虽然现在由于少昂的关系已经改变了这种不屑一顾,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少昂的事,这是只有池中城高层干部不到五个人才知道的。
太突然的发展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却影响不了我的决定——千颗珍珠又能为少昂的生命延续多久?
为防情况有变,在拒绝了毒门•艳使者的同时,我向早已待命的部属们下达了进攻指令。
尽管毒门•艳早已知道我们会进攻,也料到我们也许会因为他们的求和而提前发动攻击,可面对池中城压倒性的优势,他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最终唯有在进攻开始不到几个时辰后,由他们门主亲自出面再次求和,并表示愿将毒门•艳归于池中城门下,只求保住众门徒性命。
从一开始,我所在乎的就只有暖珍珠,所以当下属从毒门•艳本部找出大量的暖珍珠及其相关资料后,我便再也不管毒门•艳的事务,丢下所有正进行到一半的事,回到了少昂身边,陪他从睡一天醒半天到睡几天醒几个时辰,然后到睡几十天醒来一次的每一天。
“暖珍珠本就是用来提升内力的至宝,只因其性属暖,才能暂时压制少昂的寒毒,但这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况且随着寒毒的扩大,现在的暖珍珠即使再加大剂量,对少昂来说也仅是恢复内力的普通汤药。”
从什么时候开始,紫薰说出的话总是能令我浑身刺痛,痛不欲生?
“至少还有用,不是吗?”我知道自我安慰这种举动毫无意义,可是我是真的要崩溃了,如果真的断了我崩住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我不知道现在的“郁风”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那时的池中城会怎么样,更不知道少昂会如何,“少昂恢复的内力,可以令他自己调息,运功疗伤……虽然这会让他睡得更久……但至少还活着……即使一直都是睡着的……”
“城主!为什么不问问他自己!迄今为止,他一个关于‘毒’的字都没说过!为什么不问他怎么中的毒,怎么解?”打断我越来越轻的低诉的,是紫瞳异常激动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打断我?为什么不让我保留最后的一丝希望?
为什么?
为什么中毒的是你——少昂?
为什么?
为什么那天杀的毒是在你身上?
每次看到你冷得全身发痛,我都会被你身上的寒气腐蚀,令我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经脉,每一点存在,都痛苦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
为什么早已对伤痛麻痹的我会无法承受你身上的伤痛折磨?
为什么?
轻轻地抚上少昂依然沉睡着的冰冷脸孔,我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即兴备又期待还带了些羞涩的声音:“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再过半个月吧!”当时我是这么回答的,而现在,半年都快过去了。
“幸好少昂对时间没有概念,即使昏睡了几个月,也只当是一觉睡到大天亮……”看着这样的少昂,说着好似放松的话,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有多恐惧。
因此,我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的流逝,当少昂又一次醒时,我告诉他,我们的婚礼就在明天。虽然少昂的“明天”会是我们的几十天之后。
“真的?好,我明天一定起个大早!呵呵!”单纯开心的笑容,令我几乎哭泣。
“放心,我一定会叫醒你,不让你懒床的。”用力地收起眼里的水滴,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上翘,我完全忽视了因为拳头握得太紧而变得血肉模糊的掌心。
“说定了!哈哈哈……古代的婚礼……好期待……哈哈……”甜甜的笑,那是建立在多少的痛苦之上?
三十七天后,池中城一片喜庆。
即使这喜庆被太多的不安改变了本质,这一天,也仍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我是世间上最幸福的新郎。
“少……昂……”抚上依旧冰冷却是清醒的脸庞,我仿佛拥有了天地间所有的快乐。紧紧地将那快乐锁在怀里,我想要他和我的身体融在一起。
“……昂……”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风……”
早已听惯的呼唤,忽然在我的脑中闪过一道白光,令我意识到一件我一直都忽略了的事,一句能够回答我为什么会如此在乎少昂,如此为他痛不欲生的话——我爱少昂。
我爱你,少昂……
把所有的话用唇舌间直接的纠缠传递到少昂的口中,把所有的感情用真实的身体结合融化在少昂血液里……
少昂,我爱你!
用全身心述说着爱意,那一夜,成了我永生永世的梦,所以当梦醒时,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微弱的气息,苍白的皮肤,没有温度的身体……这是,我做的吗?
不!
“不——”
我的头一下子痛起来,像被劈开了般令我疯狂,像被碾碎了般令我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