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凌 下+番外(穿越)————靛魂
靛魂  发于:2009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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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处张望一回,清凌缓步来到外间,果然是门户洞开。
他抱臂走向门口,倚在门框上坐下,试着活动活动手臂,已不像才那般疼痛,只是麻得厉害,不禁有些担心这条手臂该不会真的有所损伤吧?
看着不远处那个伫立不动的身影,清凌先是蹙眉看了半晌,接着抿了唇。
屋外的惊叫和物体落地声彻底唤醒清凌,他揉揉眼睛,皱起眉头,外面有人迭声的道歉求饶,听得人心慌不已。他方才和练扶风算是对了一阵,宿醉加上受伤,在门口守着练扶风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又爬上床睡下。
清凌奔到门口,看见练扶风立于屋前,他的脚下有一名下人,四周撒了翻落的食物和器具。练扶风微低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副直的身躯散发出的怒意,隔着距离仍让清凌不由自主往门内缩了缩。
“滚出去!”果然,练扶风话音冷冽,“立刻再上药。”
匍伏于地的下属如蒙大赦,连声称是,飞快冲往阁门,闪身不见。
练扶风看也不看那人的动作,只是面朝碧绿的湖水和湖心亭台,笔直立着,动也不动。清凌突然很想看一看这人此刻的表情,他想些什么,谋划什么?
此刻的清凌似乎忘了,夜、练扶风、愁天,甚至是这整个世界的事本都与他无关。唯一让他系心的,本应只有汘月,那个柔弱可人的小女孩儿。

62

午间那名下人确实行动迅捷无比的将汤药又呈上来,随同前来的还有三个满脸不安却跃跃欲试的人。勉儿因受了前次教训,躲在越凛任身后,只是那双大眼自进入园内后就四处张望,直到看见清凌才嘘了口气,对着清凌又露出几分俏皮笑容。
练扶风仍立在园内,虽见了四人,却没有丝毫移步进屋的意思。越凛任与小叶交换了个眼神,心下都觉大奇。自愁天昏迷后,除了最初暴怒之下追查凶手的几次外,练扶风几乎不愿离开愁天半步。宫内几名亲近下属轮流劝说,练扶风从来无动于衷,到了后来索性严令不准擅入,就连小叶要来诊视也总受到冷眼相待。
他这般执着痴迷,早已惹怒火爆脾气的小叶神医。若不是越凛任搬出宫规内训,制住小叶,恐怕小叶早在他的食物中下药,硬隔开这两人。
今日情景,分外不寻常。越凛任摸着鼻梁,看了门口一眼,心里思索着如何打开场。
“师兄站这里做什么?都快晌午了,太阳大得很,咱们快进屋去给大师兄喝药吧。”勉儿确定清凌还完好,心里便把那丝毫的谨慎抛诸脑后,衣袖扇着脸,平常一样的聒噪起来。
越凛任揉揉鼻头,藏住唇边笑意。
练扶风目光冷然,终是开口,却是对着端药小厮,道:“端进去。”
那小厮不敢耽搁,恭身后迅速端着药走到门口,从里面伸出一双手接过托盘。小厮完成任务后,便遵从指示,退出了园门。
勉儿见有人动作,自自然然的举步跟进,才走了两步,被喝住,“你做什么?”
“咦?人家想看木头,想看大师兄。”勉儿拢眉,“小厮都进去了,不会不让人家进吧?”
“不许进。”
越凛任拦住又像猫炸了毛的勉儿,温言道:“宫主,护法近来只是喝药,怕是效果不彰,还是得让小叶诊视为好。”
一旁小叶立即赞同,“宫主,护法中毒太深,这些药虽有压制效果,却未必稳当。我已数日不曾替护法切脉,不知道护法目前状况,再如此下去,恐怕不妙,纵使‘阅魂’炼成未必可用。”
越凛任心里打了个突,心道:‘小叶,你这话说得未免太直接!这下恐怕该宫主炸毛!’小心观察练扶风神色,以防事发突然。
谁知,练扶风只是微一震,脸色铁青的盯着小叶问道:“你确定你练得成‘阅魂’?确定‘阅魂’能解尽他体内奇毒?”
小叶被人质疑,斯文俊秀有些孩子气的圆脸,写上万分不满,也不管对象是谁,挺直了腰杆回道:“我只知道这种毒无解,若连‘阅魂’也无法化去毒性转危为安,那天下间再没有医治之法。”
练扶风蓦然转身,吓了激愤中的小叶一大跳,也吓了越凛任和勉儿,三人面面相觑,越凛任对小叶无奈的摇摇头,表达对他方才直言的不满。小叶毕竟年轻,一时气盛,他对于行医救人之事其实珍而重之,因此此刻也自厌起来,遂垂首不语。
越凛任心里叹气,对着练扶风背影劝道:“宫主向来睿智过人,小叶说的话自然不假。为了护法安危,请宫主放行,让小叶尽医者本分。”
练扶风又静立了片刻,当越凛任忍不住心里骂着‘痴儿’,勉儿和小叶想直接闯关时,练扶风突然移动脚步,往屋内走去。越凛任三人均是面上一喜,急忙跟进。
内室里,清凌将托盘置于床前小几上,右手小心奕奕的舀起一匙汤药,缓缓送到愁天嘴边。愁天自然是不曾醒来,所以清凌喂药动作极慢,只是让汤药顺着齿沿渗入愁天口中。
当练扶风等人进入内室,那一小碗药也才喂了将近三分之一,清凌见练扶风走近,忙起身闪到了一旁。越凛任视线跟随着清凌,若有所思。头一回看清楚这个勉儿挂在嘴边男人,样貌虽然清秀,看起来也颇聪慧,但是比起愁天沉稳内敛、比起秋水院四位公子,却无过人之处。这形态甚至有些畏怯,回避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练扶风何曾看上过胆小之人?
任凭越凛任再精明的脑袋,也想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只得摸着鼻子蹙眉。
小叶进了内室,赶在练扶风之前挤到床边,立刻抓起愁天的手诊脉,脸色表情阴霾得有些吓人。
“大师兄怎么啦?可有好些?”最沉不住气的勉儿努力从练扶风身后探头。
小叶不答,闭眼半晌,放下手后又去揭愁天眼皮,转动愁天的头部,最后拿出金针刺入愁天肩井部再拔出来,而后将针就着日光看了许久。
“小叶,你摇头叹气是什么意思?”勉儿凶巴巴的发问,那声调却有些底气不足。
“唉,迟了。”小叶又是摇头,脸色显得苍白,“愁护法的毒拖不过这几日。”
“啊?”
越凛任与勉儿俱震,心下凄然,不约而同看向练扶风。自方才,练扶风冷眼看着小叶所有动作,以往动辄发怒,今时却一味容忍。当小叶凝重的宣告愁天末日,他亦仅仅是握紧袖中拳头,未曾泄露半分情绪,只是目光痴痴地仍在愁天身上。
清凌也听懂小叶的话,他看着床上无知无觉的男人,再看看仿佛失魂的练扶风,心里唯有叹气。
“怎么这样?”勉儿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问道:“你不是说可以炼成‘阅魂’?只要药炼好了,不是就有救了吗?”
小叶颓丧,“问题是等药炼好,最少还须五天,少一天也不成。难道真的要步北关前辈后尘,药出炉了,人却已经等不及!”
说着,恨恨捶了床板。
越凛任清了清喉咙,问道:“难道没有办法可以拖延几日?”
“哪里来的办法!”小叶心情差,话声渐扬,“毒血都已经蔓延到颈部,你说还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就算人治得好,也接近废人一个,说不定连眼睛都瞎了。我只是神医,不是神仙!”
小叶这番话一出口,越凛任悄悄抹了回汗,正想上前把人拎走,一直沉默的练扶风突然问道:“是因为我....我不让你诊治?”
话声落,满室无言。
练扶风生性高傲风流,性格机敏多变,曾几时如此失魂落魄,如此胆颤而无措?
冲动的小叶张口便要说,越凛任在练扶风身后急着送了一个凌厉的眼神,这才让小叶顿了口气,缓声回道:“宫主的任性自然对护法病情有损,但是今日局面不是宫主造成,是可恨这毒厉害,我每日用药仍然压制不了,不是宫主的错。”
尽管有小叶近乎保证的话,练扶风听罢却是退了一步,苍凉自嘲。

63

素来骄恣狂放,素来游戏人间,奈何情之一字。
父母去世时,练扶风尚在襁褓,被师父收养后俨然夜传人,加上天资过人,文武皆备,自小及长除了愁天之外,不曾历经重大挫折。他可以为愁天怒而血洗江湖,也可以为愁天情伤痛断肝肠,偏从不识生离死别。
恋上愁天,那是十年魂牵梦系。爱痴嗔怨,仿佛入魔,伤了愁天也伤了自己。到了此时,仍是不愿回顾不愿梦醒,恨不能折去羽翼,将人锁在身旁。可笑,怎知道万般算计,到头来空梦一回。转头看向昏迷不醒的愁天,压抑月余的恐惧扑涌而上,几欲溃绝。
终究,练扶风非凡人,他退了一步,立稳身形,把愁容萧索和万般滋味牢牢锁在平静的面具之后。
抬眼看满室颓唐,练扶风忽而一笑,便似回复往日萧洒,道:“小叶,你的医术在江湖上堪称一绝。再难的毒、再严重的伤,在你小叶眼里不过是考验,何时变得这样灰心?人人都说小叶是阎王敌,区区五日时间,于你何难!”
小叶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变回原样的练扶风,耳里听着这番话,和众人一样惊得呆了。
他在心里吼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伤!不是一般的毒!’然而,另一股子斗志与希望却不受控制的浮了上来。
练扶风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看抿嘴偷笑的越凛任,“老越。”
“属下在。”比起小叶与勉儿,越凛任显得镇定,唇边的微笑与他的主子如出一辙。
练扶风拿了一个茶杯,却不倒水,把玩着,问道:“北莫何在?”
越凛任摸摸鼻梁,答道:“丢着戒律堂,领风卫兄弟到堕天岭特训。”
练扶风点头,“也好,他的性子不适合戒律堂。”
“是,属下同感。”
“老越,你久不动脑,闲得慌?”
练扶风这话问得古怪,小叶与勉儿不禁竖起耳朵,小心奕奕盯着练扶风脸上变化,期望能看出点端倪。练扶风性情原就飘忽,愁天伤后,更是阴晴不定,时而暴戾难以捉摸。可是越凛任听了这问题,不但不惊慌,反而露齿而笑。
“回宫主,属下是闲得慌。”越凛任又习惯性的划着鼻梁,双眼精光大炽,“属下等宫主号令,已一月有余。”
听了这回答,练扶风勾了勾唇角,问道:“你想怎么做?”
“一个月前,属下已让风卫堂最擅潜伏的三名兄弟前往西?王庭,前几日回报,说是棋仔已就位,只待号令。”
练扶风片刻不语,问道:“雷霆门和天谒门,是哪个干下的?”
越凛任脸色僵了一僵,回道:“这个...传音阁至今查证中。西?王庭曾流出一批毒药,被带回大虞,至于这些毒药的去向,因为那人已死,死无对证。”
练扶风听着,脸上厉色陡升,右手微动,‘卡噔’一声,那只把玩的茶杯已碎裂成数十片细瓷。将那些小碎片攒在手心里,再看着洒向桌上,练扶风扬了唇角,决断道:“既然死无对证,就无须再查。喜欢掩人耳目,就成全他们。”
听完这话,越凛任心里叹了一声,仅仅看了练扶风脸色,便没再说什么。小叶与勉儿在一旁,却是一脸的好奇无知。
清凌旁观,看练扶风从大受打击,到突然镇定似换了个人似的谈话,他不得不佩服这人的深沉。对练扶风,他本就了解得极少。嵬河村初遇,柳直是温文狡黠;陂菱镇上,柳直嗜血取命;京城宰府府里,柳直是温文策士,夜半赠药,却又冷血玩味;仅有的几次接触,愈发的难以理解这人面俊?
看着练扶风余留在唇边的那抹笑容,如果他没有听错练扶风的话意,清凌已明白这样的温文下包裹的是何等残酷血腥。强权与弱势,不变的进化法则。
看着床上的愁天,再看着眼里唯有愁天的练扶风,浅显易读的悲痛。清凌突然发现自己对于人权ㄖ蔚闹醋牛辛艘凰慷 ?
***
雷霆门与天谒门,两个江湖中迅速堀起,又突然埙落的派门,夜以护法之仇灭之,虽无人称快,却也无人回护。雷霆门一夜间灭于夜北莫与十二风卫手中,掌门与所有弟子被杀,北莫临走前一把火烧了雷霆门,留下老弱妇孺亲眼目睹。天谒门灭于朝庭之手,定射王领军,以通敌罪名将掌门及座下两大弟子处死,其余弟子与家眷放逐于关外。
议室堂上主座,练扶风脸色阴郁,看着座下气定神闲的定射王。好半晌,两人都不作声,直到小厮端上了茶水。
打破沉默的是定射王,他闻了茶香,松动了表情,“这是‘半月针’,难得你还记得我爱喝。”
练扶风亦笑,回道:“不是我记得,是下人记得。”
定射王离了京,王爷气度依旧不凡,只是少了几分严肃。对练扶风这挑的说法倒也不恼,甚至闪过一抹笑意。
“你怪我坏事?不让你灭天谒门?”定射王挑明了问。
练扶风反倒是笑了,“你现在手握天下,能借你的力铲除天谒门,是夜的荣幸。”
“真这么想才好。”定射王放下茶盏,目光灼灼看着练扶风,“再让你杀戮下去,很快这个江湖将容不下夜存在,你会毁了你师父毕生心血。”
“毁了又如何?”练扶风依旧是笑,“他不由分说把担子交到我手上,不就是让我挥霍。”
这话题,练扶风这态度,恰恰犯了定射王忌讳,定射王目光冷了几分,“你长大了,果然了得!”
“你心里有不平,该找他发作。”
这两句话,堵得定射王一时默然,方才满身气焰也就消褪不少。
再抬头,定射王脸上真的浮着笑意,“都说你这小子聪明不可一世,果然如此。他当年抱你回来,后来的日子没少头疼过。不过,我们的事还轮不着你说,记清楚了。”
说着,那双眼又凌厉起来。练扶风懒懒看着,似乎不以为意,却也不再说什么,两人默默喝茶。茶喝过一轮,侍者上来换了新茶,定射王却不喝茶,只是看着练扶风的举动。
看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愁天死不了。”
练扶风停下动作,平静的望着定射王,唯有紧扣着杯盏的手,泄露出情绪。

64

‘愁天死不了。’
这句话如雷贯耳,震得练扶风一阵晕眩。
前日里才望着愁天沉睡的面容与他诀别,才熟悉了心里空荡荡无着的滋味,才承认了无力回天的憾恨,才下令灭了雷霆门与天谒门,才决心埋葬了十年爱情。
他唯能望着定射王,半晌不发一语,只怕胸臆的酸楚倾泄而出,只怕红了的眼眶会有泪流下。
定射王突然又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行远。”
缓缓吐出一口气,练扶风才问道:“邝行远?”
定射王点头,“你明白他,说出口的话,必然是有九成把握。”
“他现在何处?”
“他落后我半日,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练扶风不语,心里仍为定射王方才的话而纷乱,百感交集,既期待,却又怕只是空欢喜一场。连小叶都无法可治的毒患,邝行远有何能耐?
他知道这段期间越凛任与传音阁始终与定射王保持联系,将愁天的情况一一禀报,如此想来,或许邝行远是真有把握。希望一旦萌芽,渴望如影随行,若非练扶风定力过人,此刻怕是已经坐立难安。
再一思忖,邝行远对他的心意昭然若揭,为何肯出手相救?这不像邝行远作风。想着,练扶风目色深沉几分。
定射王察言观色,这时开口道:“以行远对你的心思,你必然不信他。”
练扶风只是看着定射王,等待下文。
“他要求我带他来此之前,我已经要他当我的面立下誓言,绝不做出对愁天不利的事。行远虽胆大任性,却是个守信诺的人。”
练扶风不置可否,言道:“他敢出手,我不会饶他。”
知道练扶风个性,定射王点头,他对邝行远欣赏有加,这点信任仍给得起,并不担心。
两人谈话间,已有下属来报,邝行远已经进入夜。
***
再见柳直,这人目光清冷依旧,却憔悴苍白。一头黑发飘散,身形单薄,不复从前潇洒。邝行远不由得呼吸一窒,这人气势却胜从前许多,座上不言不动,那双眼仿佛看穿自己。
定了定神,邝行远从容一笑,他‘行远公子’毕竟名动五国啊!
“昔日宰府柳先生,今日夜练宫主,行远不曾想过柳先生是这般人物。”
练扶风眼神灼灼,并无客套心思,开口直问道:“你有办法救愁天?”
邝行远凤眼微眯,薄唇一抿,练扶风的话已经惹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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