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元行他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抬起头的时候也没有想往日那样,试图笨拙紧张的解说什么,只是沉默平静的看着我。
元行不是傻子。看来他已经猜到,我已听说鵁发生了什么事。
玄狐阿姨在一边挑了挑眉,她在等我解释为何要阻拦她。
可是我要怎么和她解释?如果我真是喜欢元虹,不想他失去亲人同胞,不想他受到伤害,这时候站在这里拦住玄狐阿姨的路也就罢了。然天地可鉴,我对元虹没兴趣。
扪心自问,即使鵁族族长导演了如此一场热闹有趣的反转剧来邀我入戏,到底还是不参与比较省事。
其实我知道我是为谁而来。
“……慕某方才刚巧听说,自己多了个从前不知道的仇人,故而不想他简简单单轻轻松松便死了。”我想了想,决定还是顺着剧本来,演好自己的角色。原以为这样说后,元行会如从前我恼怒他一样惶恐失措,可是他还是平静的仰望我,令我觉得心里有些微焦躁。
“你这孩子,跑到这里和我抢猎物吗?”玄狐阿姨缓和神色,嗔怪道。
“小侄不敢。不过伯母此时对鵁族赶尽杀,未免有些打草惊蛇。”换位思考下,先对鵁族动手确实不是好主意。
“我也不想的……”艳光照人的玄狐低低叹谓,看起来着实惹人怜惜,“可是贤侄……如今是他们倾巢出逃!我不杀光了他们,难道要留着他们自由自在的泄漏我的行踪么?!”
虽不知道玄狐阿姨对我忽然蹦出来的理由是否尽信,不过起码我弄清楚她为何要作势引我现身了——不就是想我做个鸡场饲养员么?
我将刀插进地里,抬手伸直食指拇指朝天空中放了个焰火报讯,然后对玄狐阿姨微微颔首道:“伯母请放心,逃掉的妖怪自有我家兄弟一个不漏的追回。”
“好吧,那就先将这群妖怪让给贤侄几日,”玄狐阿姨果然满意点头,“估计贤侄你碍着旁的情面也不便杀他们,干脆留他们活到伯母我回来帮你下手——不过贤侄切记,伯母愿意放过的鵁族,只元虹一个。想与他重逢,就不要耍花样!”
我乖乖点头,玄狐阿姨满意撤退。
将神情萎顿的元行提正摆弄他站好,我上下打量着思量着问,“听闻是你害我与元虹当年反目?”元行沉默着点了头。
就算他长得不错故而消沉的模样也挺英俊帅气……但我还是联想到了个不那么英俊的词,叫做“死猪不怕开水烫”。
不过想他今日担了弑父的名声,虽然妖怪不想人类那么讲究纲常,这经历也绝算不得好。于是我按下心中不满,暂时不去招惹他。恰逢不断有手下小弟提着趁乱向四面八方奔逃的鵁族老小回来复命,将哆哆嗦嗦的一群扁毛妖怪赶做一团等着我发落。
我便背手轻轻在他们身边转了一转,尽量和善对他们微笑道:“大家先回家去吧。照常过你们的日子,最起码我保证你们这些天都能活得好好的。但若是想逃则请自便,后果自负。”
然后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回家去该干嘛干嘛。
这时扶苏附耳过来如此这般的一通小报告,我听过后扭头安抚木头桩子一般站在一边的元行道:“你母亲并没随族长殉情,你可愿去见见她?”
不久前我偷听他娘与他的体己话,不少措辞委实不怎么吉利,现在想来很像是他娘在暗示元行,自己虽从前可能做过些叫人戳脊梁骨的事,面对这次危难却会勇敢的面对。当时元行表现极惊惧……因此我原本以为,当他知道他还有机会再见他母亲时,起码会振作些精神。
谁想元行猛然抬眼,怀疑的打量我,像是不敢置信。我点头示意自己刚才确有说过话,还再次重复了句:“想见她吗?”
分明是温和的语调,元行却打了个颤,竟轻轻摇晃了两下眼瞧着要栽倒……还要在我扶住他前竭力站稳,还好像是惊惧般的躲闪了下我的碰触,然后神经质的挺直脊背仰起头抿紧嘴唇不说话。那动作神情,却像我放了多狠的话威胁他,逼迫得他没办法再顺从忍耐下去一样。
……难道他误会我用他娘威胁他?
我张着手盯着他一会,好笑道:“元行,你看当年元虹给我喂了多少回毒药?我不是也没想到要搞株连报复,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要如此虚心?”
元行张合了几下嘴唇,轻声道:“我不是元虹……”
我又不是老年痴呆,怎会不知道谁是谁。
无奈地背起手绕着元行转了个圈,我停在他侧后方问,“你们这边可有囚室?”
元行道:“有的。”
我说:“带我去。”
于是元行微微活动了下自己的腿脚,似乎不知该怎么举步一样磨蹭了下,才慢慢的开始走。我跟在他身侧,分明感到他举止和呼吸没一处异常,却也没一处自然。
就这么怕我?
鵁族的囚室规模不大,布置得没什么创意。不过是间阴暗的地下室,墙角摆放着火盆,墙上挂着刑具,空气里飘散着隐约的血腥味和酸腐味道——还有零星一两只囚犯。
我找手下将多余的囚犯同学们另找地方安置好,才拎起一副镣铐招呼一边的元行过来眼前,对他说:“把你双手伸出来给我。”
元行默默照办,没有拖延或者试图抗议的将手伸到我眼前。于是我咔嚓咔嚓两声,将他双手拷了起来。
打量了四周,选了个专门吊人用的装置,把他手铐间的链子拴在挂钩上,绞动一边的滑轮慢慢收紧锁链。元行他顺着我的动作抬起手臂,举高而后慢慢绷直,显露出手臂上结实却不突兀夸张的肌肉。
我一边注意着他的反应一边继续,囚室里安静到只有两个呼吸和铁链的吱吱嘎嘎声。
直到元行的脚跟用力的跷起,只余脚尖小小一部分足以点地分担一下集中在腕上的体重时,我才停下收紧链子的动作,将滑轮锁紧。
扫一眼囚室,边上有一张小桌,我丢一个净尘咒过去清理下,撩起衣襟端坐,隔空拽过一壶茶为自己斟上润润嗓子。
“就算你认了罪随我处置,我也还是想了解下你当年都做了什么的,懂吗?”
元行闻言抬头看了我一眼,点头说:“我懂。”
于是我开始问我的问题。
“听说鵁族要捉我和李墨,是因为你到幽鴳那里去告密的缘故?”
“是。”
“那你何时告的密?”
“在元虹对您下手前。”
“你同幽鴳说了什么?”
“蔓联山上有一只落单的玄狐和一条银蛇。”
我问得飞快,元行答得也很利索。话虽不多,但是音调冷静而平稳,与从前我认识的那个说话总是吞吐犹豫的家伙,几乎判若两人。
“你告知幽鴳我们的事,于是幽鴳向鵁族施压,要你们帮他活捉我和李墨?……可是不幸我记得,元虹是从很久前便往我饮食里面下毒的啊?”
元行沉默了半晌,回答:“元行不知别人的心思。”
好。好。话虽不多,却也称得上善辩——抑或,是擅长抵赖?
我眼神从囚室上已经刑具上掠过,停留在一条长鞭上,放下手中茶杯说:“好吧,别人的想法我不问你,那你说说,拿我给幽鴳献媚也就罢了,为何你不避讳得罪玄狐?蛇妖中厉害人物不多,亲缘之间关系又淡漠,八成是没谁肯为我出头……可是玄狐那一脉是天生的灵兽,普一出生就抵别的妖怪修炼百年,况且他们重视家族又爱护幼儿……说说看吧,你哪来的胆子招惹他们?”
我一边说,一边慢慢踱到墙边取下墙上的黑色长鞭。握在手里掂掂轻重,甩手挽个花式,将甩得它那一瞬犹如一条黑色长蛇般在空气中舞动和噼啪作响,心里暗自估计着,元行接下来的回答八成会令我很生气。
元行哥哥并不为我的恐吓动作所动,思索了一会儿同我说:“你与李墨一起失踪……我想可以将这事推到你头上。”可是没想到我现在出息了栽赃不了,所以又改了注意?
我的预感果然一如既往的精准,这真是个令人恼火的答案。
“好吧,如若果真如此,那你打得算盘真不错。”我扬手收势,将鞭子缠在自己腕上,走近元行,用鞭子的后端抬起他的下颌继续道,“那么讲讲细节如何,比如……你当年年纪不大,在族中应该也没担当什么重要的职位,又是如何得知我、元虹与李墨相交的呢?”
“我当年刚刚出师,确实只能轮着做些守夜之类的事情,”元行错开眼睛将视线放在我身后,没什么犹豫地说,“但是族长大人不时来找娘,我便听到过些只言片语,后来……我轮值守夜时,曾发现你会去厨房偷些豆腐调料和酒之类的东西,刻意留心注意之下……要知道你们交好,其实不难。”
54.江户川·银虺(2)
“我轮值守夜时,曾发现你会去厨房偷些豆腐调料和酒之类的东西,刻意留心注意之下……要知道你们交好,其实不难。”
今日的元行着实不同寻常。低沉了声线说话时,几乎没有了往日他最最独特的那种良善可欺的傻气。差点让我以为他真的是个心机深沉扮猪吃老虎的家伙,还很成功的一直伪装到他被自己同族战友揭穿为止。
不过……现在我算彻底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妖怪了——彻头彻尾的笨蛋。
瞧了眼元行没血色的嘴唇一眼,我转回一旁桌边,将方才的茶杯端在手里加火温热,喝了口试试温度,将剩下的半杯举到他嘴边,轻轻压了压他的下唇。
元行有些疑惑的抬眼望了望我,到底还是启唇饮下了。
我将空了的茶杯在桌上放好,转身出门召唤进驻鵁族的头号下属扶苏小弟吩咐一番。然后在夜空下站了一小会儿,这才转身走进囚室。
推开锈得不清的铁门时,元行劲瘦的身体深色的皮肤在冥冥灭灭的火光映照下,与这幽暗囚室的背景奇异的不融和与突兀。
我扶着冰冷的铁门,真心觉得元行是个奇怪的家伙——我能很容易的猜到他做了些什么,却总也没办法了解他想了些什么。
搬把椅子在元行身前两步左右的位置,施施然坐下,然后猛地抬手扬起手中的鞭子朝元行抽去。
因为这鞭落下的太过出乎意料,元行下意识的小幅度侧身躲闪了下,虽然马上就反应过来克制住自己的动作,到底还是失了平衡,将身体极大一部分重心压在了头顶的手腕上。
棚顶的铁索不堪重负,发出了痛苦抗议的吱嘎声——元行是个妖怪,不加料的单纯一根锁链,我很担心他再用力些会废掉。
至于那一鞭……他自然是没有避过。鞭子利落的划破空气和元行上衣的前襟,在他胸膛上扫过,之后卷起一大片衣料回到我手中。
红色的鞭痕在鞭子重回我手中后,才慢慢在元行胸膛上浮现出来。这条不短的痕迹一部分重叠上了我刚才用刀尖划破的伤口,空气中因而有了些新鲜的血腥味儿。
作为一个老妖怪,为我的失手感到羞愧。于是站起来走到元行面前,低下头去将流出来的血一点点轻轻舔干净。这期间,元行表现得极为有精神,竭力的左躲右闪未果后,竟然微微颤抖着声调哀求道:“别……别这样……”
他冷静平淡的面具如此容易的被我打破,一下熄灭了我心底焦躁的感觉。仰起头来舔了舔他的嘴唇,我愉快地对他说:“不这样也行,不过下次鞭子下来……记得别动。还有,链子挣开的话,只好请你自己保持这种姿势了哦。”
元行用力向后仰头,用力眨了眨他的眼睛。
“明白了么?”
“嗯……”他鼻音很重的应了一声。
“那么,”我重新坐回椅子上,叠起腿来甩开鞭子,卷回元行一半的袖子,“给我讲讲你当年,都偷听到族长同你娘说了什么吧。”
元行有些反应不过来,垂下头扫扫自己凌乱的上衫,不安地说:“我记不清……大约是抱怨元虹有些任性,随便结交异族……啊……”
最后的一声惊呼起源于说话期间,因为我打断了他前襟襦衣的盘带。
“所以见我去厨房偷零嘴,便好奇怀疑我与元虹是用来款待异族妖怪的?”看来元行哥哥的发散思维果然同我一样强大,“继续讲吧,说说你怎么发觉我去厨房偷嘴的,发现过几次……跟着又是如何刻意留心了解到李墨是只落单的玄狐的。”
元行慌乱的瞥了我手中的碎布一眼,说话的方式变回了我最熟悉的磕磕绊绊式,“我……我守夜时第一次发现少了东西……师父说……说……没关系……守夜的侍卫见到偷零食的小孩……一般是不惊动的……可、可我不是不愿惊动……只是压根没发现过……”
抽开襦衣系带后,元行的腰带也被我力道控制得宜的鞭子抽断了。裤子同样一片片被鞭子瓜分,露出深色劲装下面大片大片蜜色的皮肤与空气直接接触。
等该露的地方都彻底没了遮掩,元行的身体微微打着颤,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着橙红色的光,努力垂着头,嘴里说的话越发无法连贯,脚尖交替着,一副努力试图将身体蜷起来而不得的无措模样。
“后、后来……有次……我在厨房旁边的树上打了个盹……醒来时……醒来时见到你抱着罐子……”我开始扬着鞭子,以会令人稍稍有些刺痛的力道,用鞭梢去一遍遍的扫过某只妖怪身上那些隐秘的敏感的地方——比如胸前的突起,还有大腿的内侧。
在保证不会损毁镣铐的范围下,元行红着脸极力躲闪着这些骚扰。偶尔晃头间现出那逐渐变得湿润的眼睛,看起来简直黑到不可思议。
又一次鞭子的前端扫过元行的腿根内侧,轻轻弹跳一下碰触到了他身上更加……敏感的那个地方时,元行忽然猛地勾起背,将身体硬生生弯曲成了弓形,嘴里嘟囔着反复着说的话变成了一声短促的惊呼。我想我们在同一时间,发现了他身体的变化……
然后元行震惊而绝望的抬起头来飞快瞟了一眼又低下头去,那一眼之间的神情,像足了我见过无数次的,濒死绝望的妖怪去打量世界的最后一眼。
“元行,说下去。”这一眼真是威力十足,我顿觉自己实在无法再举动自己手中的鞭子。只好停下鞭笞,走近他,用手牢牢圈住某妖怪颤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体,将自己紧紧贴上去。
元行用力换了几口气,咬了咬牙继续道,“这才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