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队:
你好。展信佳。
医生说我心脏没事,但是忧思过甚,让我出去走走。
ps今天小齐过生日,一队分蛋糕,你给了我一块,我觉得我病又好了。
——
2022年1月2日;
路队:
你好。展信佳。
原来昨天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块蛋糕,顿时觉得我那块不香了。我把它从冰箱里拿出来吃了,本来打算放在冷冻室里留到世界末日。
ps我觉得芒果味的蛋糕不如我去年放在你办公桌上的草莓味好吃。
——
2022年5月30日;
路队:
你好。展信佳。
你出差一个半月了,不知道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听汪队说,你在羡州连夜蹲守嫌疑人,48个小时没合眼,我对你的工作方法不太苟同。连轴转会导致工作效率低下,对抓捕行动十分不利。
我已经申请去羡州支援了,如果明天早上能批下来,那我明天上午就出发。
为了保持中央警队的体能水平,我准备帮你捎几块食堂的油酥饼去,每次食堂有油酥饼你都不吃米饭。
真是挑食鬼,啧啧。
ps希望明天早上食堂有油酥饼。要是没有,我就去兴华路的饼店买,它家的芝麻比警队门口的那家多。
——
2022年9月8日;
路队:
你好。展信佳。
昨天在走私船上,我替你挡了一枪。真是没必要,本来就打不中你,而且你一点都不感谢我。就该让你被子弹打穿,让你不顾后果的上走私船,死了活该。
现在我伤口还疼呢,真是无语。还好顾医生给了我一只猫,心情又好一点了。
猫真可爱。比你可爱一万倍。
ps下次别这样了求求你。看见枪口对准你,我连呼吸都忘了。
——
2022年9月10日;
路队:
你好。展信佳。
今天我很难过。
你说你十年前自杀过,我觉得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都变凉了。
你经历过什么?你看起来很痛苦,我很想抬手摸摸你的脸,想安慰你,但是我不敢。你是个Alpha。
我真的很害怕,我可能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ps我不是不爱吃草莓酱面包。那是专门给你买的。
——
2022年9月16日;
路队:
你好。展信佳。
今天我去第一总院了,挂了顾梦生的专家号。我希望他能把我变成Omega,但是他说我扯淡。我退而求其次,问他Alpha能不能生孩子,他说让我重新挂个号去看脑科。我很生气,在意见簿上写了满满一页,翻过来还写了四行半。
顾梦生真是没有医德,一点也不关心病人。不就是个Omega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瘦不拉几的,还怕冷。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我每次看到你去找他都很烦。
ps真羡慕顾梦生,我要是个Omega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亲你了,还可以给你生孩子。希望下次还能看到流星,多许几次愿,说不定下辈子我就能当Omega了。
……
2015年9月16日-2022年9月16日,整整七年,2557天。
311封情书,满纸无一字相思。311个「展信佳」,写给一个注定不会看到这些信的人。
那些未曾付诸于口的爱意,一笔一划,清晰地刻在一天又一天的青春和生命里,锁在一个又一个永远不会打开牛皮信封底,藏匿在一行又一行故作轻松的字句笔画间。
而那些真正想说的入骨相思,连纸笔都未曾触及。只写在他眼底,念在他望向他时。
第61章 氧气面罩拔下来几分钟行吗?
311封信, 路鹤里坐在天台上,一动不动地看了六个小时。
他想起了很多早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片段。
每到下雨就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宿舍门上的伞;球场边不翼而飞的可乐;课桌抽屉里的草莓酱面包;加了很多枸杞的排骨汤;每年生日都会出现在办公室的草莓蛋糕;赵师傅每天给他留的荷包蛋;全队每人都分到了一块的油酥饼……
而更多江焕在信中提到的细节,他已经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那些信, 突然意识到, 这个世界上不但有个人在意自己,甚至比他本人更在意他自己。
他爱我。他就这样沉默地爱了我七年,即使他以为我是个Alpha。
路鹤里指尖刷地冰凉, 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 越来越喘不过气。这份爱太沉, 太深,让他一瞬间有些惶恐。
我、我都对他说过什么?路鹤里有些慌张地想。我没说过什么很过分、很伤害人的话吧?没有吧?
他绞尽脑汁, 一句一句回忆着。
江焕替他挡了枪, 他说,你是不是想陷害我。
江焕怕他受伤失误放走了阿璧,他把枪顶在了江焕的脑门上,说你让我很失望。
江焕替他打扫房间, 替他做饭,他把江焕赶出门去, 说滚。
江焕一次次地为他豁命, 他说,你搬到我楼下来干什么, 你以为你是谁?
江焕想尽办法对他好, 他说,控制好你自己, 别他妈天天信息素上头。
……
路鹤里浑身发冷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我他妈都做了什么?!
相识七年, 一个情不知何时起, 一个孤不觉他人意。【1】 江焕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地捧出来,他却把那颗心扔在地上,还踩一脚,碾一碾。
江焕一次次默默地捡起来,吹一吹,又送上来。
那样一个骄傲不肯低头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卑微,频繁地跟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打扰你,对不起想亲你,对不起又偷看你了,对不起自作主张这么爱你。
路鹤里揪着自己的头发,忽地痛哭失声。感动、愧疚、懊恼、自责,还夹杂着一点点的心疼。
江焕在手术室里抢救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路队,路队,别哭了。”日已西斜,白晓晓呜咽着跑过来,大声叫,“江队抢救过来啦!”
路鹤里倏地起身,但因为坐了太久,腿有些麻,起得太猛差点摔在地上。白晓晓一把扶住他,语带哽咽:“江队的手术结束了,刚刚被推进了ICU。医生说他的命暂时保住了,但还要再观察几天。路队你别哭了,别哭了,呜呜呜……你这样好吓人……”
白晓晓抹着眼睛,“路队你吃点东西吧,喝口水也行。都12个小时了,你要是也病倒了怎么办?”
“江焕吃饭了吗?”路鹤里眼睛空洞。
“江队、江队还没醒呢。”白晓晓吓坏了,在他眼前来回晃着手,“路队,你怎么了?你也查查吧,是不是撞车的时候脑震荡了?”
路鹤里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病房走。
——
ICU面向护士中心监测站的墙壁是一整面的玻璃隔断。通过顾梦生走后门进来的路鹤里,抱着一大袋的信,蹲在玻璃墙后面,一动不动地盯着躺在病床上的江焕。
其实他看不太清江焕的脸。江焕的脸上盖着氧气面罩,还贴着两块纱布,满头的头发都被剃光,缠着一圈一圈的绷带,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身边的几台仪器在闪着灯,输液管一滴一滴地走着。
他从来没见过江焕这个样子。他是个天生强壮的Alpha,又在警校和警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很少生病,即使肩膀中了枪,第二天也能从医院跑出来。但现在,他浑身裹满了绷带,好几个地方打着石膏,面色如纸,昏迷不醒。
顾梦生站在路鹤里背后,微微叹气道:“别担心了,你都给他送了三次疗愈信息素,不会有事的。”
“那他怎么还不醒呢?”路鹤里木然地盯着玻璃。
“疗愈信息素也不是起死回生丹,他可是从山崖上翻车。”顾梦生掰着指头数,“术中输血就输了1200cc,颅骨骨折,重度脑震荡,脾脏破裂,左小腿粉碎性骨折,肋骨总共断了四根,都插进肺里了。别的小伤就不算了。人还活着已经是万幸,哪能马上就醒?如果不是你给他疗愈信息素,神仙也救不回来。”
“我再进去给他一次信息素吧。都给他。”路鹤里睫毛微颤,“我发热期的时候,他也把他的信息素全都给我了。”
“明天吧,今天够多了。”顾梦生拍了拍路鹤里,“等他醒了,你打算怎么办?”
路鹤里怔仲:“什么?”
“人家为了送了半条命,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顾梦生蹲在他旁边,跟他一起看着病床上的江焕,“如果摔下山崖的是你,这会儿都凉透了。”
路鹤里沉默不语。
“不喜欢就早点跟人家说清楚。”顾梦生叹气,“我看江队是个敞亮人,不会非让你以身相许来还这个情的。”
路鹤里又沉默了半天,“也不是不喜欢。”
“哦吼,我就知道。”顾梦生并不意外的样子,耸耸肩,“你上次来挂号我就知道了。”
路鹤里愣了愣,“我都不知道,你知道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梦生挑挑眉毛,“我认识你二十多年了,路鹤里。”
路鹤里又沉默了好久。
“小鹤,你别那么钻牛角尖。”顾梦生的手搭上路鹤里的肩膀,用力搂了搂,“能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礼物都砸到你头上了,你不敢拆可怎么行?”
“也……”路鹤里讷讷,“没有到两情相悦。”
“哎呀,婆婆妈妈的。”顾梦生皱眉,“不就是不想别人知道你是Omega嘛,你们就对外说俩人都是Alpha呗。AA恋也不是没有,我上次还见过一对呢。”
“他都做到这一步了,我要是还因为这个心里过不去,也太不是人了。”路鹤里抬头,透过玻璃看着江焕,“我担心的主要是……这小兔崽子太轴,七年了,这份心意太重了,我怕我担不起。”
“轴的是你。”顾梦生摇摇头,“你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你怎么就是不肯相信呢。你都快三十岁了,你打算让你的一生都为不幸的童年殉葬吗?”
路鹤里一怔,他突然想起,那夜在定州,江焕半跪在他膝边,握着他的手说:用我的一生,治愈你的童年。
“给江队一个机会吧。”顾梦生叹道,“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像个幸福的人那样活着,小鹤。”
路鹤里没说话,顾梦生拍拍他,出去了。
江焕昏迷了两天两夜,路鹤里就这么抱着信,像个守门的石狮子似的,在门口蹲了两天两夜。终于,呼叫灯亮起,医生和护士们冲进病房。好一番折腾后,顾梦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环顾了一圈眼巴巴的警员们,展颜一笑:
“江队醒了。危险期过去了。”
守在病房外的警员们「嗷」地欢呼,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顾梦生揣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今天探视时间半小时。”
二队的小吴抹着眼泪,第一个冲过去:“我要进去!我是江队最心爱的队员!”
“滚。”三大队队长闻尚一把拽开他,“我进去,小江刚来的时候跟我实习了半年呢。”
“一边去,每天跟小江在食堂吃午饭的是我!”四大队队长傅怀宿堵在门口,寸步不让。
“我!”
“我要进去!”
“起开!”
二十多个刑警挤成一团,差点在病房外面打起来,路过的病人家属和小护士吓得掉头就跑。
“往后稍稍!”老汪竖起眉毛,在人群外面怒吼,一锤定音,“都别抢了,我进。”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老汪的权势威逼下,其他人都不情不愿的退了一步。老汪表情庄严,清了清嗓子,刚向病房迈出一步,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顾梦生突然咳嗽一声,伸出一只胳膊,悠悠地拦住他,“等等,汪队长,患者不想见你。人家点名要见路队。”
病房外霎时安静,落针可闻。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向后看,落在唯一没有加入混战的路鹤里身上。路鹤里好整以暇地从走廊座位上站起来,穿过人群,回头看了看又惊讶又嫉妒又不服的同事们,欠揍地耸耸肩:“不好意思了各位。”
路鹤里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随着门啪嗒一声关上,警员们才纷纷反应过来,
“靠!凭什么!我不服!”
“怎么排也排不到路队吧?!要论探视顺位,警犬都应该排在路队前面!”
“江队真的清醒了吗?他是不是失忆了?”
门里,路鹤里在玻璃隔断后面穿无菌衣,看了一眼里面的病床,侧头问了句:“老顾,氧气面罩拔下来几分钟行吗?”
“不行,文盲。”顾梦生挑了挑眉,“你知不知道,氧气是一种特殊的药物,通过吸氧可以给患者身体各个组织、器官供氧,从而维持呼吸系统的……”
“我想亲他。”
顾梦生:……
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走进去,拔下江焕的氧气面罩,然后出来,“亲吧,这可能比输氧有用。”
第62章 小兔崽子,疼不疼?
三天来, 路鹤里第一次走到了江焕的病床边,触目都是一片刺眼的白。他拉过凳子坐下,盯着从被子里延伸出来的各种管子和线, 半晌没说话。
江焕哪都动不了, 只有眼球转了转,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到那只手缠着一圈一圈的纱布, 艰难地开口:“你受伤了吗?”声音哑得不像话, 声带像被撕碎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