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楚瑀将人揽上床,楚瑾被迫当起了降温贴,楚瑀将他抱得很紧,滚烫的脸颊非要贴着楚瑾裸露在外的皮肤才安稳,气得楚瑾好几次都想把他踹下去。
但一想到扒拉着他的少年才多大,也就十四岁,可比前世的自己小了一轮多。
楚瑾啧了一声。
“是我天生欠你的。”
楚瑀醒时,已是翌日午时。
他睁开眼觉得喉咙痛得说不出话,张了张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窗外的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屋子里,楚瑀闻着一股药的苦味,抬眼果然看到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在床几上。
他这才清醒意识到自己在谁的床上。
昨日的记忆一幕幕在脑海回放,他懊恼骂了自己一句,端起碗一饮而尽时,又鬼使神差回想楚瑾抱着他时的场景。
冷冽的烟草味裹着他,体温略低的细腻皮肤紧贴着他的躯体。
端着碗的手一抖,楚瑀触电般从床上跃下来。
他收拾好床铺以后将碗送到后厨,回来时遇见了雪鸢,她正在替楚瑾换被子。
“你来了。”雪鸢给他指了指楚瑾房间一旁的一个小房间:“这房中的活少爷说还是我来干,你就干外边的事就行了。”
“对了,”雪鸢拿出一个小瓷盒递给楚瑀:“少爷说这几天别让他看见你,没事了就自己去上学,找马厩的车夫就行。”
雪鸢将楚瑀推出门,继续替楚瑾整理房间了。
楚瑀低头打开瓷盒,里面的药膏清香阵。
他收好瓷盒往小房间走去,这里已经被收拾得很干净了,铺上了新的床被。
他坐在床边摸着床沿发呆,把瓷盒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直到晚上睡觉时,楚瑀也没见到楚瑾,严格来说,他也算单方面见到了。
他推开小门没打灯,就坐在黑暗里望着楚瑾的书房烛火摇曳,里面还有另一个身影在和楚瑾商讨,看轮廓应该是窦青。
不知等了多久,书房的讨论才停下,烛火熄灭,里面的人推门而出。
果然是窦青,楚瑀靠在门框边看着他们,楚瑾和窦青说了两句,窦青便行礼告退了。
楚瑾往房间走时未往楚瑀的方向看过一眼,雪鸢早就在门口等楚瑾了,她迎了上来替楚瑾脱下外袍,再然后,她关上门阻隔了所有的视线。
楚瑀坐在黑暗里,望了许久,直到房中灯火熄灭重归于黑暗。
他想着,雪鸢替他脱了楚瑾的衣服,替他吹灭了灯罩里的蜡烛,替他点上八仙桌左边最下面的安神香,或许也盖着楚瑾给他的薄毯,睡在他睡过的软榻上。
‘任务进度42/100。’
刚躺上床的楚瑾:“……”大晚上又是怎么了。
夜里的风有些冷,楚瑀关上门后靠着门板抱着双腿坐下。
他闭上眼把头埋进双膝,就这样撑到了天明,一夜无眠。
楚瑾这几天很忙,对于他的身体而言已经有些超负荷了,目前健康值为20还是有些吃力,他手上还有一个属性点强撑着没有用掉。
入冬了,是楚晟快要来的日子了。
新的技术在窦青的开发和楚瑾的纠正改进下很快运用于生产,楚家在西集开了三家店铺。
新业开张第一天,就因楚家这名号积攒了不少人气,楚家一向是为富贵人家做衣服的,开在这西集的店铺让普通百姓们都有些好奇,抱着看热闹的想法走了进去,却发现布料并不昂贵印花还漂亮。
“咦,这个印花居然是双面的。”集市里卖花的大娘来凑了个热闹,看着双面印花啧啧惊叹。
“这个真漂亮,之前在窦家铺子见到的印花都是成片的看着死板,这个要灵气得多了。”一小娘子曾是窦家铺子常客,一眼看出高下。
“不愧是楚家开的店。”众人七嘴八舌,前来监管的陈焕得意地捏了捏胡子。
他家少爷自是最好。
“少爷,这印花是不错,不过对您来说布料低档了,您要是想买咱们还是去东街的楚家铺子买吧。”辰厌跟在贺崇天身后一路从东街拍马屁到西集。
贺崇天举起扇子敲了敲辰厌的头笑而不语,他只是路过,没想到短短几天了这铺子里新货就做出来了。
“倒真有些本事。”贺崇天扫了几眼铺子里的布匹,心道或许找个时间,要去拜访一下这位楚家少爷。
几日后,楚家中堂。
“哦?庄子上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楚瑾坐在中堂主位上,呷了一口茶,他面前站着一相貌英俊的年轻人,眉飞入鬓,邪肆俊毅,有几分惹眼。
“是的,少爷。”楚晟躬身对着楚瑾说道,额头碎发下狭长的瑞凤眼暗中将座上之人观察。
“都是同宗兄弟,”楚瑾放下茶盏冲陈焕点点头:“拿五百两给晟少爷,打点马车送他回庄子吧。”
五百两,对楚晟这个旁系家族而言,已是庄子接近两年的收成。
但他并不想拿着钱回去,楚晟拂衣跪了下来,面色诚恳:“其实家父让我来这里,一是恳求本家救济,二是想让我在本家为少爷做事,我幼时随家父看店算账,能为少爷分忧。”
回到那个旁系,根本没有前途可言,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但那小小旁系根本算不得百足之虫,而内里已经腐烂,救无可救,无论砸多少银子下去都是无底洞。
“哦?”楚瑾不直接答应:“那你能做什么呢。”
“若少爷不介意,我想借近年账本一看。”他早给李树塞了银子,从那事先翻过近年的账本,只草草看过便抓住了好几处错误,若能证明自己看账的本事,想必也不愁能否留下。
楚瑾看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比谁都更像置身事外的李树一眼:“李管事,拿我书房中近日新誊的账本给晟爷看看。”
“多谢少爷。”楚晟大喜过望,这下十拿九稳了。
“起来吧,晟爷,都是同宗,别叫人给我落下苛待族人的名声。”楚瑾令浅秋给楚晟泡了一杯茶端到一旁的桌子上,楚晟也就顺势起身坐到了桌旁。
第10章
李树将账本拿来时心里就一直在打鼓,少爷何时誊的新账他怎么不知道?新添的账务他进来时看了几眼,竟然都是新开铺子的收入。
往日少爷做的是甩手掌柜,从不过问这些,自从上次大病过后醒来,就一直往书房里钻,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给他吧。”楚瑾低头拿起茶盏啜饮一口。
这银雪尖的味道还不错,里面还放了雪白晶莹的茉莉花,闻着有一股子淡雅的花香。
楚晟面不改色接过账本按住心下的暗喜,假装从最开始翻看起账本。
片刻后,他脸色微沉,期间还要承受楚瑾若有似无投过来的目光。
楚晟抿唇沉目心中疑惑,这账本和之前看过的账本不同了,那几处明显的错误已经被更正,翻看时后面的项目也已经更改平账了。
楚瑾说是新誊抄的账本,难道是谁早就发现了其中漏洞不成?
合上账本时,楚晟的表情不算好看,不过他本就天生长了一张没喜气的脸,看不太出来差别。
他不再妄自尊大,细心地重新开始翻看账本,从每一级和账目,每一处收入支出来看。
这个年代还是单式记账,账簿日常以“收”和“支”来表明现金的流去,而总账的月结和年结时用“入”和“出”来做区别,这账本明面上确实只有部分的错误,已经被楚瑾找出修改了,他现在倒是好奇楚晟还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中堂极静,楚瑾喝着茶倒也不急着,楚晟看账本时手指轻点着桌面,一旁的茶早就放凉了。
半柱香过去后楚晟放下账本道:“这账本数目倒是没问题。”
他话锋一转,“但我有一新法记账,少爷可愿一听?”
“但说无妨。”楚瑾起了兴趣。
“一直以来,记账都是只记金流往来,收支都按时间顺序来记,”楚晟点点账本上的记录:“这种方式虽然便捷,但很不方便查账,尤其是在做月结和年结时,收和支时常混淆。”
“若是能将收支分开,收入偏高书写,支出偏低书写,在账本中不同类的来往账目便能一目了然。”
楚瑾点点头饶有兴趣地问:“那现在的账本可不适合这样书写,要怎样的账本格式你可想好?”
楚晟胸有成竹地淡笑:“自然,我已研究这个多时,请少爷能给我一支笔和一张纸。”
楚瑾点头,浅秋很快就把纸笔拿上来了。
楚晟拿起笔在纸中间画了两条横线,又画上数条竖线,他抖开纸指着横线说:“以此为界,上收下支,而每填入一项账竖线的另一边便可记录账目,如此查账对账算账,以及月结年结的总数核算,都更方便快捷。”
“在这之后,我还有些提议。”楚晟见楚瑾还有想听的意思,趁热打铁地抛出他所研究的。
“在原来基础的账本上,我想再立三个账本,”楚晟有些口渴,端起茶盏喝下一大口也顾不得仪态,他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货清簿,银清簿,来往簿。”
楚晟放下茶杯继续说道:“顾名思义,银清簿记银票银两往来,货清簿记货物采购与销售,来往簿记与别的商铺钱庄来往转账,三簿皆用我刚说的方法来记。”
“本家家大业大,货物往来无数,也就要更精细些,所以我提议在货物来往时记两笔账目,来去皆记。”
“何为来去?”楚瑾问道,他并非不懂,不过实在惊喜楚晟提出的方法正是古代单式记账走向复式记账的过渡方法——三脚账,他故意提问就是想知道楚晟对三脚账的理解到底到了哪个地步。
“来,即是获取,去,即是支出,一场交易总是有来有回,”楚晟耐心解释道:“譬如一次交易,王家三万白银买下库房里三十匹凰凌缎,则来三万白银,去三十匹凰凌缎,且两笔项目不仅分入明细,还要在凭证上同时记录,如此结算时有去有来也能平账,更方便清查核算库存和银两。”
一口气说下这么多,楚晟也不知楚瑾有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一旁空了的茶盏被续上了第二杯,这次他端起时强迫自己不紧不慢。
“好,这样记账果真更高效,也更好清算库存!”楚瑾显得很满意,楚晟松了口气。
楚瑾含笑对浅秋说道:“去库房把我那块和田玉佩拿来赏给晟爷。”
浅秋退下后楚晟连忙站起身来谢礼。
安抚好楚晟后楚瑾话语一转:“若是其他账也像货物一般两记,岂不是更方便?”
这话突然就点醒了楚晟,他醍醐灌顶赶紧抓起毛笔就往白纸上记下突如其来的想法,连话都没顾得上和楚瑾说。
楚瑾笑眯眯地看着楚晟奋笔疾书,他只是出口提了提复式记账的方法,料想楚晟的才智定能通透。
“说起来,我之前誊账之时找到几个错呢,不过现下已经改回来了。”楚瑾抬手,浅秋便将账本拿了回来,他摆弄着账本视线对上从进来到现在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李树。
李树心中一惊,连忙笑脸奉迎:“确实是奴负责的,到底是手下哪个算账的糊涂了记错?”
楚瑾哼笑一声不再管他,只对着楚晟说道:“往后账本的事就交给你和李管事,便将近年来的账目按你所说的新法重新誊写吧。”
“少爷这……”李树有些为难地看着楚瑾:“这账在奴手里多时了,林林总总的,怕是要对账的话半天也看不完。”
“不妨事,”楚晟立刻出声打断:“慢慢看就是,我看得很快。”
不看李树青黑的脸色,楚瑾抿嘴偷笑。
这次要把李树的尾巴揪住,叫这贪吃的老鼠再不能肆意拿米拿油。
“定不负少爷期望。”楚晟兴奋地站起来朝楚瑾一拜。
“好了,你们下去吧。”楚瑾挥退二人往书房钻去了,昨日窦青给他呈上来的关于纺织机器的设计图还没来得及看。
李树带着楚晟到账房中,嘴上恭维:“晟少爷果真有本事,少爷也是慧眼识才。”
“李管事,快把这些年的账本都拿出来吧。”楚晟现在胸中的兴奋汹涌澎湃,恨不得立刻大干一场让楚瑾赏识他。
“这……”李树勉强笑道:“晟少爷第一次来玉京,何不先好好玩两天?这玉京夜市可是官家特许的没有宵禁,画舫花街,都是好声色,奴遣人带晟少爷前去乐一番?银子自有奴这报销。”
“不了,”楚晟摇摇头:“看完再去也不迟。”
李树无语凝噎,何必如此敬业呢。
纵然不甘,李树还是给楚晟找了几本账来,楚晟当即坐下,边看账本边用纸笔核对,翻着翻着还让李树将相关的账本都找出来。
玉漱书斋屋后的小溪。
“瑀哥哥,瑀哥哥?”
一双手在楚瑀面前挥了挥,让楚瑀松散的目光凝聚回神。
“瑀哥哥,”玉小妍蹲坐在楚瑀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你怎么又坐在这里发呆呀。”
一到吃午饭的时候,楚瑀总是不见人,玉小妍找他找出了经验,发现他总喜欢躲着人群在溪边发呆。
楚瑀只垂眸看着流逝的小溪,玉小妍也不气馁,她转了转滴溜溜的大眼睛,咯咯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和瑾哥哥吵架了呀。”
楚瑾来接楚瑀那天她也在场,临走时她本想着帮楚瑀说几句好话,被楚瑾摸着脑袋哄了两句,红着脸乐呵呵地就把这事给忘了。
自此之后过了两天楚瑀才来上课,比第一天来时更沉默寡言,玉小妍也再也没见楚瑾来接过他,于是她想也许是闹了矛盾才让楚瑀越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