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口味上大为不同,就说豆浆吧,程越然喜欢甜的,花善成喜欢咸的;再说粽子,程越然喜欢肉粽,花善成喜欢豆沙粽……
这种例子,数不胜数。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没过几百年,师弟就与我决裂。”苏一尘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花善成与我师弟的事,我都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师尊,你从别人嘴里听到些什么?”
“我听说,花善成用最天真善良的语气问师弟:「你救这么多妖族,是为了吃他们吗?我还没有吃过妖族的肉,不知道妖族好不好吃。」这句话一出,气得师弟当场和花善成打了起来。”
苏一尘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师弟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解救被人族捕捉的妖族,而视妖族吃人族为无物。”
程越然莞尔一笑,师兄显然是误会了他,他不仅解救被人族捕捉的妖族,也解救被妖族捕捉的人族。
他的目标是促进人妖两族和谐发展,而非像现在这样,视若仇敌,可以随意捕食猎杀。
与此同时,程越然心中也有一个疑惑:“师尊,你为何仇视妖族?”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他师兄的亲人都被妖族杀死,可后来师兄修炼有成,为亲人报了仇。
可就算如此,师兄还是十分仇视妖族,恨不得剔妖族的骨、饮妖族的血,这么深厚的仇恨从何而来?
“我的亲人都死于妖族之手,”苏一尘说着程越然早已知道的事,“我后来虽然报仇雪恨,但仇恨的种子早就在我年幼之时就已埋下。直到有一件事,催发这颗仇恨的种子。”
“什么事?”
苏一尘敛了敛神,发觉自己对程越然太没有心防,什么话都说了出来,于是及时阻止,柔声道:“没什么事。”
听到这个回答,程越然一是明白,无法再从自己师兄口中问出什么;其次,他发觉他对师兄关心还是太少,竟然不知道还有另外一件事,让师兄这么仇视妖族。
说话间,两人回到太和派。
太和山脉横亘整个中周大陆,共有十二主峰、三十六次峰、七十二杂峰,其中戒律堂就在次峰承天。
一刻多钟后,程越然和苏一尘抵达次峰承天。
只见一座巍峨的宫殿矗立在山巅,他们进入宫殿之中。
宫殿中有一根盘龙柱,盘龙柱上隐隐透出龙尾的痕迹。在盘龙柱前,有一把阔大的龙椅。龙椅两旁有十一个座位。
龙椅是太和派掌门白清泉的位置,龙椅旁十一个座位则是其余十一主峰峰主坐的。
苏一尘到了戒律堂之后,便和程越然道:“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不顾程越然,直接走到属于无咎峰的那一个位置上,问:“花善成呢?”
掌门白清泉道:“花善成已经审问完成,暂时关押至穷凶崖了。现在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他。”
苏一尘摊开手:“留影石。”
白清泉一挥衣袖,一颗玲珑剔透的石头陡然出现在苏一尘手中。
苏一尘在留影石中注入灵力,审问花善成的过程就呈现在半空之中。
御寇峰峰主喻谭雄拿着册子,右手执笔记录,问花善成:“仙尊程越然在决战前一天,同你在一起。你有没有在他的本命剑上动手脚?”
“放开我!”花善成挣扎着,可越挣扎,身上的捆魔绳就绑得越紧,“程越然死了,这件事我知道。可他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什么本命剑?我只是在他决战之前摸了一摸,没有动手脚。你们就为这事抓我,凭什么啊?”
喻谭雄瞥了白清泉一眼,后者点了点头。
得到掌门的允许,喻谭雄直接走上前去,撬开花善成的嘴,往里面倒入真言药水。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有没有在仙尊程越然的本命剑上动手脚?”
“没有!你们问一万次,给我灌天级真言药水,我也要说,没有!我期盼程越然死只是气话,我和他相处了数百年,再怎么着也该有些感情吧。我怎么可能害他?我当然希望他能战胜魔剑,胜利归来!”
花善成说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说明他真的在怀念程越然,他在程越然决战前所说的话是调皮话。
程越然闻言,顿时震在一旁,他万万没有想到,在真言药水下,花善成吐露的真心话,和他在决战前听到的截然相反。
他心想:“也是,花善成总是同我斗嘴,嘴里没一句实话。”
第7章
见到这种情况,掌门白清泉直接询问苏一尘的建议:“在真言药水的作用下,花善成已经吐露真言,他确实没有在仙尊的本命剑上动手脚。我们误抓了他,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不要释放花善成?”
程越然扶额,这样一来,就直接排除了花善成的嫌疑。
要是这样,还将人关押在穷凶崖,这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
果然,苏一尘想了想,回答:“释放花善成。”
白清泉点头:“平白无故抓人家,还审问一顿,是不是应该给人家一点补偿?”
苏一尘从储物袋里拿出珍稀的夺魂玄精:“这能增长修为,无论哪族都可以。无数人争破头皮就为了抢一株夺魂玄精,我这里有十株,算是给他的补偿吧。”
喻谭雄也拿出一道玉简:“这道玉简里有一个繁复的吸引魔气的阵法,可以帮助他增长修为,也给他当做补偿吧。”
一时间,各大峰主都拿出了自己的宝物,什么九龙白玉盏、天材地宝等等,一系列都像不要钱似的拿了出来。
白清泉将这些东西装在一个储物袋里:“谁去释放花善成,并将这些东西赠送给他?”
“我去。”苏一尘走上前来,接过储物袋,“我与花善成比你们更熟,理应我去释放他,和他解释清楚。”
“好。”
说完,各大峰主都拍了拍苏一尘的肩膀,示意将致歉的任务交予他。
苏一尘点点头,便御剑,伸出手来,对程越然道:“上来。”
程越然自然而然地握住苏一尘的手,踏上无形剑:“多谢师尊。”
“我不是早就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苏一尘松开手,将双手放在身前,用左手轻轻摩挲刚刚握过程越然的右手。
两人御剑,从次峰承天,赶往穷凶崖。
不消一刻,两人便抵达穷凶崖。
刚抵达穷凶崖,就听到巨大的咆哮声:“我没有在程越然本命剑上动手,我是无辜的,你们凭什么抓我、关押我?凭什么?!就凭你们太和派是天下第一大派?就凭你们一群人能够打得过我一个魔?”
“别喊了。”苏一尘御剑靠近花善成,柔柔道,“我这不就来释放你了嘛。”
“你真的是来释放我的?”花善成停止了咆哮,用怀疑的眼光扫视对方,“我还以为你恨死我了,恨不能将我关押个千年百年的。”
“我为什么恨你?”苏一尘感到好笑。
“因为我和你师弟,比你和你师弟更加亲近,我可以跟随他前往四大洲,跟妖族打交道,而你却不愿意。我可以和你师弟恣肆地吵架,下一刻又恢复如初,关系融洽……
“因为我可以一直站在你师弟身旁,伴随他左右,而非像你一样,因为妖族的事情,和他决裂,数百年不相见。
“苏一尘,我知道,你羡慕我,嫉妒我,恨不能取而代之。是不是?就这样,你还愿意释放我?”
“是。”苏一尘面色柔和,丝毫没有被花善成的话影响,“我羡慕你,嫉妒你,但我不是不明辨是非的人。既然你没有在我师弟的本命剑上动手脚,我就要释放你。
“我非但要释放你,还要代整个太和派对你说一声——对不起。这是储物袋,里面装了无数奇珍异宝,算是我们赔礼道歉用的。”
说完,苏一尘便念咒,解开了捆魔绳。
花善成一旦得到自由,便挥手打落了苏一尘手中的储物袋:“我才不屑你们的赔偿。这笔账,我记住了,下次一定好好「回报」你们太和派!”
“哎!”程越然伸手去捞储物袋,小心翼翼地将其拿在手中。
这里面的东西,只一样就能引得无数人如过江之鲫一般争抢,更别提里面有数十样。
花善成不屑的东西,以他程越然现在这具炼气期的身体可十分珍惜。
这么一来,花善成才注意到苏一尘身后的程越然。见到对方的第一眼,花善成恍然,仿佛见到了活着的程越然,仿佛程越然还没有死去。
花善成潸然泪下,他抬起衣袖擦去眼泪,可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飞到程越然身旁,问:“哎,你和程越然长得倒有七八分像,你愿不愿意跟我回魔界,我带你吃好的、喝好的。在这太和派,辟谷后就不能吃东西了,多憋屈啊,你跟我走吧。”
程越然被花善成的哭弄得手足无措,他对这个跟随自己几百年不离身的魔狐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见不得对方哭。
他当即抬手替花善成擦去眼泪,可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
“你见到我,哭什么?”程越然不解地问。
“谁让你长得那么像程越然,一见到你,我就想到程越然已经死了,再也不能陪我一起去四大洲和妖族结交,再也不能陪我去人间喝豆浆、吃粽子……”
花善成控诉道:“都怪你,都怪你让我想起了程越然,你陪我一个程越然!你陪我一起回魔界!”
说着,他伸手拉住程越然的肩膀,试图将对方拉离无形剑。
“花善成,你别欺人太甚!”苏一尘转身,按住程越然的肩膀,“岳关山是我的弟子,岂容你说带走就带走!”
花善成眼睛骨碌一转:“你们不是说要赔偿我吗?你们将这个岳关山赔给我,你们抓我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说起来,关山,这不是程越然的字吗?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你痴心妄想!”苏一尘一改温柔的语气,强硬道,“岳关山是我的弟子,除了我,谁也别想带走他!”
“哦?你的弟子?”花善成渐渐止住泪水,“你也把他当成程越然的替身?难怪你不肯放人。”
程越然听到这些对话,只觉得荒谬,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感到荒谬了。
他师兄拿岳关山当成自己的替身?
师兄难道不是碰巧救助了一名濒死的杂役,然后见他可怜,将其收为弟子吗?毕竟他的师兄最是心软。
“既然你不肯放人,那我们就打一架,谁赢了,这个岳关山归谁!”
说着,花善成变化成一座小山大小的九尾狐,一爪子朝苏一尘挥去。
苏一尘直接御剑躲过,他问程越然:“你会飞行诀吗? “会!”
“那你自己飞着,我先解决和花善成之间的战斗。”
苏一尘说到底,不过是心软,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所以当花善成挥来第一爪的时候,他因为载着程越然而选择了躲开。
一旦程越然飞在旁边,他便执剑迎头而上。
无咎峰的人都是剑修!
除了他苏一尘是医修,但他苏一尘的剑法也是上乘的,容不得别人在他面前造次!
苏一尘不等花善成挥来第二爪,便直接使用出四季剑法中的春风剑法。
顿时,程越然只觉得春风拂面。
穷凶崖本来煞气弥漫,这次却灵气四溢,甚至原本枯萎的灵植也开始恣肆生长。
程越然宛然一笑,他师兄的剑不如他,但却也是世间一流。
他已经几百年没有见过师兄拔剑了,这个花善成一来就让他的师兄拔剑,也是有惹事的本事。
在这煞气弥漫的穷凶崖,一个用灵力,一个用魔力,谁也不占便宜。
春风剑法初始很慢,这一点程越然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他就是用四季剑法和魔剑比拼的。
可苏一尘却出剑很快,似乎内心有所焦急,急于给花善成一击。
花善成也不是吃素的,一爪子就化解了苏一尘的剑招。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程越然在一旁看得分明,只要这一剑轻六重五左三右六上二下四,就能刺中花善成的爪子,但他的师兄没有那么精准。
他看得精彩,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技痒,可转念一想:“我现在不过是一个炼气期的杂役,怎么能和他们相比。看来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除了找到凶手,还有拼命修炼,增长修为。”
他很想出声指导自己的师兄,但他的身份是岳关山,是师兄的「徒弟」,于是所有的指导他都只能憋在心里。
“活七死三,重五轻六,左三右三,上九下一。这一剑,应当这样出,才能略过花善成爪子,刺到他的胸口。”
“灵力用得太饱满,这里应当再少一点,这样才恰到好处。”
“师兄太着急了,春风剑法重心态,心态要稳。这样才能完全使用出剑法的威力。”
程越然没有察觉到,他心中所想,都是站在一名剑修的立场上,来帮他师兄想如何战胜花善成。
他太爱剑了,爱到看见别人用剑,就恨不能上去指导一番,恨不能自己亲自演示一番。
程越然憋着,看师兄和花善成从白天战到黑夜。
还是花善成主动说:“算了,不打了,我们两个人再打也只能打个平手,没意思!”
“岳关山是我的徒弟!”苏一尘坚定道,“你不可能从我手中夺走他!”
“得!”花善成放弃,“这个岳关山我不要了。程越然只有一个,没有人再向他那样,即便是替身也做不到他那样。要替身来也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