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庄晨轩从道路尽头走了出来,整个人脸色苍白,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戚亦然,你别血口喷人!你以为我只有这点肚量,容不得一个程越然在仙界?还有,我身受重伤,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能够加害程越然?”
庄晨轩边说边走到棺木前面,神色复杂地注视着棺木中的程越然:“剑修死后,本命剑皆归于剑冢。你的本命剑我收走了,就不让它流落在外。”
这句话一出,让很多觊觎程越然本命剑的人熄灭了心思。
庄晨轩继续道:“我亲眼见证了程越然的死亡,看到死前致命一刻,他的本命剑莫名停滞。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把本命剑由程越然的挚友,傅霁,天下第一炼器师,也就是沧浪派掌门炼制而成。”
傅霁猛然对准庄晨轩:“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才是加害程越然的凶手?”
听到庄晨轩的话,程越然才记起,傅霁同自己说过这样一段话:
“关山,我的修为停滞几百年了,我进入了瓶颈期。这时候,要是仙界有一位大拿陨落该多好,说不定天道给他的机运,会降临到我头上。”
程越然心中一惊这样一来,就连自己的挚友傅霁都不能排除嫌疑。
傅霁愤然为自己辩护:“我制作程越然的本命剑,邀请了四人二魔参与。四人分别是程越然的师兄苏一尘,他的老情人欢钰风,他的宿敌戚亦然,还有仙界共主庄晨轩。两魔分别是魔尊宗啸,还有他的契约魔狐花善成。
“在制作这把剑时,加上我,共五人二魔,在剑中注入一抹神魂。要想让这把剑停住,除非我们五人二魔一同施加停滞的念头。除此之外,便是在剑上作祟了。”
苏一尘站出来说:“我绝不可能加害我的师弟,我与他有千年的情分,这怎么可能。”
傅霁附和道:“我也是,我与关山竹马竹马,相识千年。况且,我在决战前只与他见过一面,连他的本命剑都没见着,怎么可能在他的剑上作祟。”
苏一尘想到了什么:“铸剑的五人二魔,如今来了五人一魔,只剩下师弟的契约魔狐没有过来为他哀悼。”
傅霁恍然大悟:“就连程越然与魔剑的决战,魔狐花善成也没有来看,他是否已经提前知道结局——程越然会与魔剑同归于尽,程越然必然会在这场战役中陨落?”
傅霁回忆道:“我见关山最后一面时,他带着魔狐花善成,离去时,也和魔狐花善成一起离开。不知是否是花善成在关山的剑上动了手脚。他们签订了同心契约,他若是想要在关山的剑上动手脚,容易得很。”
至此,矛头指向了不在葬礼现场的魔狐花善成。
程越然微微垂眸,开始回想自己和花善成的最后一面。
“你确定要去和魔剑决一死战?”花善成脸上带着喜色,“是不是你死了,我就自由了?我可以吃我的同类来增加修为,再也没有人来管束我了?”
“是。”程越然莞尔,“但我也有可能获胜。”
一听到程越然有可能获胜,花善成天真的脸垮了下来,一双杏眸失去了光泽:“那你一定要输啊。”
程越然笑意更深:“我偏要赢,我偏要我们的契约一直存在,约束着你不为非作歹。”
花善成眼睛提溜一转,问:“你能把你的本命剑借我看看吗?”
“怎么?”程越然祭出自己的本命剑,递了过去,“你要检查检查这把你出了力的剑有没有问题吗?”
“是呀是呀。”花善成漫不经心地回应。
想到这里,程越然也和其他人有一样的念头——莫不是花善成在自己的本命剑上动了手脚?
太和派掌门白清泉朗声下令:“太和派弟子听令,极力捉拿魔狐花善成。”
苏一尘及其他太和派长老一同答道:“弟子遵命!”
连接着长明灯的锁链还在不断地上升,长明灯远远没有抵达仙界,没有抵达九霄之巅。
程越然抬头,望着不断上升的锁链,心问:“花善成,真的是你吗?”
第4章
锁链不断地上升,终于在白天的时刻,长明灯抵达九霄之巅,像一朵灿烂绽放的白莲。
长明灯在九霄之巅停留了一个时辰,然后缓缓坠落。
在夜幕升起之时,长明灯坠落进山洞之内,逐渐熄灭,直至没有一点亮光。
长明灯落回原位,编钟曲也接近尾声。
很快,编钟的最后一个音符奏响,余音久久回荡在三界。
御寇峰峰主喻谭雄站了出来,念诵法诀,用法杖在山壁上绘制荧光绿的法纹。
诡异但瑰丽的图案霎时间在山壁上亮起。
不到一刻钟,山壁上现出一具具棺木——这是太和派杰出弟子生命尽头的归处。
御寇峰峰主喻谭雄用法杖指着棺椁,棺椁即将合上。
“等一下!”欢钰风趴在棺木之前,低头在程越然的唇上落下一吻。
程越然心想:“我死之前,你没有任何表情,现在却表演得一往情深。纵然我们之前有过欢愉,也不过是露水情缘,哪里值得你这样表演?”
欢钰风吻得激烈,眼泪水又滴滴落在程越然已经冰冷的面庞之上。
一昼夜过去,程越然的尸体除了冰冰冷冷,其余与他平常无异,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程越然转头看先自己的师兄,师兄素来与欢钰风不对付,不知道师兄对欢钰风这一出表演有何看法。
只见苏一尘面色不善,一把拉起欢钰风:“师弟就要进入龙脊背了,你对他的遗体做什么?这是大不敬!”
“我做什么?”欢钰风流着泪,模样美艳浪荡,楚楚动人,“我只想和我的情郎做最后的诀别。”
苏一尘一拂衣袖,对御寇峰峰主道:“劳烦喻峰主继续。”
“好的。”
喻谭雄挥了一下法杖,棺椁瞬间闭合。
“等一下!”傅霁一把抱住已经合上的棺椁,“让我最后再抱抱他,抱抱与我相识千年的挚友。”
这一次,没有人阻止傅霁,大家都知道傅霁与程越然关系亲密,是难得的挚友。傅霁要表达自己的哀思,自然没有人会阻止,就连苏一尘也表示理解。
过了许久,喻谭雄问:“好了吗?”
“好了。”傅霁恋恋不舍地松开棺木,眼角充盈着泪水,他婴儿肥的脸蛋上满是哀伤。
喻谭雄这次再次挥动法杖,棺木随着法杖的挥动而升起,升到山壁处。
山壁裂开一道口子,棺木进入这倒口子中,很快口子愈合,与棺木严丝合缝。
喻谭雄继续念诵着法诀,很快,成千上百具棺木消失,只剩下山壁和山壁上的法纹。
程越然此刻心情复杂:“我就这么死了?连谁害死我的都不知道。我要以岳关山的名义活下去,找出害死我的人。
“我生前救助过不少妖族,结下了不少仇人,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里面的一个要来害我。”
程越然心中还是倾向于认为是救助妖族与人结仇,对方因此报复这个可能性。
他不想将害死自己的嫌疑加在自己的师兄、老情人、宿敌、挚友、契约魔狐身上。
在这一刻,他内心的天平逐渐倾斜。
顷刻间,山壁上的法纹变暗,消失。
这又是一处寻常的山壁,和其他山壁没有任何不同了。
此时,太和派掌门白清泉走了出来,朗声道:“在场的各位,都是一方俊杰,愿意来参加仙尊程越然的葬礼,我表示万分感谢。”
东胜大陆丹阳山庄的庄主客气道:“仙尊程越然为铲除魔剑,与魔剑同归于尽,造福天下,我们来参加他的葬礼,这是应该的。”
南华大陆赤霞斋的斋主叹惋道:“要不是仙尊与魔剑约定一对一决战,不准我们插手,我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仙尊也不会陨落了。”
西平大陆灵音寺的主持只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北冥大陆的绝情谷谷主倒是冷哼了一声,不屑道:“说是仙尊,实力也不过如此,只能与魔剑打个平手。”
绝情谷与太和派的龃龉由来已久,难怪绝情谷谷主会说出这样不客气的话。
太和派掌门白清泉闻言,顿时不乐意了:“要不是有人作祟,在仙尊的本命剑上动手脚,致使决战最后一刻他的本命剑停滞了,他就赢了决战!”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对呀,斯人已逝,绝情谷谷主,你再说这样的话,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吧。”
绝情谷谷主被怼得哑然无语。
太和派掌门白清泉发话:“至此为此,一昼夜过去,葬礼结束。在场各位也可以散了,回到各自的大陆和门派中去。”
大部分大门派的人闻言,都口中道着惋惜之词,从蜿蜒的道路中离开。
只剩下一些小门派的人还来和白清泉客套寒暄。
程越然看得分明,心中感慨不已:“一场葬礼,也可以看出人情冷暖。我为天下人除去了为祸人间的魔剑,可有些门派的掌门却将我的葬礼当成一个台阶,来和太和派结交。”
苏一尘就在站在原地,面色柔和,抬头望着山壁上棺椁所在之处。
程越然看着苏一尘,心想:“不知道师兄看着我的棺椁所在,心中究竟在想写什么。他会怀念我们的儿时吗?他会怀念他第一次御剑载我吗?他会怀念我们过往种种的愉悦的场景吗?”
程越然不知道答案,他只愿答案是肯定的,希望师兄的坚强只是表面,内里在为自己哀悼。
过了许久,寒暄的门派也离开,山洞内只剩下太和派的掌门和长老。
掌门白清泉问苏一尘:“我们要如何去找到魔狐花善成?”
苏一尘回答:“花善成一定听到了示意师弟死去的编钟声,感知到他与师弟的契约失效。这时候,他一定会回到魔界,大开杀戒,大吃四方,以同族的血肉来提升他的修炼。”
“所以,我们现在要前往魔界?”
“不错,我们一起前往魔界。”
做出决定后,众人走出山洞。
白清泉作为驭兽师,召唤出自己的本命神兽——苍龙。他御龙前行,走在最前方。
御寇峰峰主喻谭雄作为阵法师,祭出自己的本命法杖,御法杖前行。
“上来。”苏一尘化出无形剑,叫上程越然。
程越然踏上无形剑,抱着苏一尘坚韧的腰肢,两人飞速跟随掌门的苍龙前行。
上中下三界,中界有五大□□大洲和四大极地,太和派位于中周大陆,抵达魔界要最短要穿越南华大陆和极南蛮荒之地。
就在前行的时刻,程越然朝底下望去,发现有一处地方死气弥漫。
他立马拉了拉苏一尘的衣袖:“师……”他将「兄」字咽了进去,“师尊,这个地方不对劲,怎么死气弥漫?是不是发生了瘟疫?”
苏一尘立即大喊道:“掌门,我的弟子发现中周大陆永丰村那里死气弥漫,你们去魔界捉拿魔狐花善成,我和我的弟子下去看看。”
掌门白清泉回道:“好!”
苏一尘的剑端立马向下,不消一刻,两人便稳稳当当地站立在地上。
到了永丰村,两人被死气萦绕,浓厚的死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一尘随意走到一户人家之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有……咳咳咳……”一位面色发紫的妇人开了门,她全身上下打量了程越然和苏一尘一遍,面带惊色,不知为何两位穿着光鲜亮丽的人回来到瘟疫横行的永丰村。
“两位……贵人,你们来此……咳咳咳……有什么事吗?”妇人问道。
“我们为了此地的瘟疫而来。”苏一尘看了看屋里,里面的床上还躺了一个面色发紫的孩子,“我们能解决这里的瘟疫。我是太和派无咎峰的苏一尘,这是我的弟子。”
妇人听说过太和派,那里都是修仙的仙人,听到苏一尘说自己是太和派的人,她立马落下泪来,跪倒在地,扯着苏一尘的衣摆:“仙人,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我一定会救的。”苏一尘走进屋中,坐在床边问,“孩子的父亲呢?”
妇人立马哭得更加厉害:“最先感染瘟疫的是我的孩子,孩子的父亲得知孩子感染瘟疫后,就逃走了,只留下我来照顾孩子。”
苏一尘闻言,潸然泪下,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放心,我一定会救好你的。临危逃走的父亲,这样的人,人品卑劣,不要也罢!”
程越然在一旁看得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师兄最是心软。
他心想:“师兄听闻孩子母亲对孩子不离不弃,瞬间落下泪来,可为什么这份柔情不能分给我丝毫?”
程越然心有不甘:“我等了一昼夜,没有见到师兄流下一丝一毫的眼泪。师兄最是心软,可这心软为何不能分给我,分给被捆绑、鞭笞、虐待的妖族?”
程越然心情复杂道:“凡人灵脉没有开启,不能接受灵力的清洗,只能用灵药来救助。对应这种瘟疫的灵药是什么,师尊知道吗?”
“我不知道。”苏一尘摇了摇头,“我需要一种一种试过来。”
第5章
苏一尘对待一个孩童,温柔细致,他宽慰小孩:“别怕,来吃药,我们一种一种灵药试过去,总有一种能够治愈你的疾病。”
程越然太熟悉这种温柔细致了,因为他曾享受了百年,直到他与师兄因为对待妖族的态度不同而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