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玄幻科幻]——BY:一丛音
一丛音  发于:2022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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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焦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要你,有用。”
  每答应一遍,晏将阑就像是得到一枚定心丸一样,高兴稳定的情绪能持续大半日。
  只是长久的患得患失对晏将阑这种心境不稳定的几乎算得上一种蹂躏。直到十月初,晏温山大雪。
  盛焦将晏将阑哄睡着后,确定他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便拿着犀角灯悄无声息地离开行芥。
  但他也不敢离开太远,只在行芥外等着。
  犀角灯微微一亮,而后乐正鸩的身影从中出现,化为一道流光出现在大雪中。
  一见到盛焦,乐正鸩就下意识蹙眉,冷冷道:“……你是不是太过草木皆兵?前段时间我见到他时还好好的,怎么才多久就逼不得已用到“堕梦”阵法?你是不是私底下折磨他了?”
  盛焦就当乐正鸩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当耳旁风,冷冷道:“他靠自己走不出来。”
  乐正鸩蹙眉:“那也不至于用“堕梦”?你到底知不知道“堕梦”是什么?哦对我记得盛宗主好像在学宫时阵法课都没及格过,呵。”
  盛焦:“……”
  盛焦漠然地说:“长此以往下去,他会出事。”
  “你给我少咒他?将阑成日里没心没肺插科打诨,怎么会闹到要出事的地步?”乐正鸩脸色不怎么好,““堕梦”是能将人重现此生恐惧之时的幻境阵法,如果他本来没什么毛病,被你一个“堕梦”搅和得真的再也出不来了,你怎么赔我?”
  盛焦眉头越皱越紧,总觉得乐正鸩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晏将阑这样长久的患得患失、喜怒哀乐无常下去,毁的终究是他自己。
  两人还在争论时,冬融突然倏地化为人形,疾声道:“主人!”
  盛焦瞳孔一颤,没等冬融说完瞬间冲回行芥中。
  撩开内室的珠帘,视线往床榻上一瞥,盛焦陡然一僵。
  晏将阑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时墨发垂在肩上,眸瞳涣散无神坐在凌乱锦被中,春雨剑被他强行命令化为小小的匕首正被他虚虚握着,锋利的剑尖直指内府。
  盛焦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上前,一把扼住晏将阑的手,厉声道:“晏聆!”
  晏将阑手腕一抖,如梦初醒般迷茫抬头看着盛焦,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正在握着春雨剑,困惑地问:“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话……
  好像他已经认定盛焦丢弃了他,永不会回头一般。
  盛焦脸色前所未有地难看,夺过春雨剑猛地扔出行芥外,冷厉道:“晏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被盛焦夺了剑,晏将阑才迷茫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
  他呆呆愣愣许久,身体像是石化似的,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跌过去,双手发抖地攀住盛焦肩膀上,用尽全力死死咬住盛焦的脖颈,像是含着满腹怨恨似的。
  只是一下,就见了血。
  盛焦双手紧紧抱着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似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稳如磐石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晏将阑咬完后被唇齿间的血腥气逼醒,他像是失去所有力气,缓慢地垂下手,额头抵在盛焦肩上,呢喃道,“……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活下去,盛焦我害怕。”
  盛焦的心脏蜷缩成一团,疼得他绷紧下颌,恨不得将晏将阑单薄的身体揉进怀里。
  “盛焦,你救救我吧。”晏将阑身体中积攒着的所有痛苦和绝望悉数爆发出来,可他身体却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哪怕爆发也不是歇斯底里地癫狂。
  他只是悄无声息地落泪,近乎万念俱灰地央求道:“杀了我吧,求求你。”
  盛焦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嗓音第一次如此不稳,呢喃道:“不怕,我在。”
  晏将阑此时不知道清醒着还是浑浑噩噩地在发病,好似连盛焦的声音都听不进去。
  十二年间积攒的无数绝望乍一爆发出来,终于彻底将他逼疯了。
  “盛焦,我不要这样活着……我想走。”晏将阑将脸埋在盛焦满是血的颈窝间,声音近乎呜咽地恳求,“我撑不下去了。”
  盛焦张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喉中像是被堵住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晏将阑说完后又后悔了,墨发凌乱窝在后颈处,随着他摇头的动作散落而下,他的疯也像是春雨似的悄无声息,“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我想活着……”
  但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如常活下去。
  他能找到的所有“目标”都无法支撑着他如往常一样好好生活。
  他想为盛焦活着,但这个“目标”却更加加剧他的恐慌和患得患失,让他更加痛苦。
  晏将阑自相矛盾说着,像是再也忍受不了自己情绪的善变,浑身力气像是被悉数抽去,连声音都变成低哑的气音。
  “……对不起,我可能走不出来了。”
  有无形的牢笼死死困着他,哪怕他用尽全力打破也无法获得自由。
  玉颓山……
  或许也同样如此,所以才会选择如此极端的归路。
  晏将阑之前不理解玉颓山,但此时却终于彻底明白,痛苦和逝去,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化为灰烬消散。
  他真的走不出来。
  行芥外,乐正鸩怔然看着几乎被逼疯的晏将阑,突然知道为什么盛焦如此执着地要用“堕梦”。
  晏将阑现在需要的并不是开解和陪伴,而是面对前尘往事的勇气。
  而那种勇气,谁都无法给他。
  除了盛焦。


第107章 堕梦幻境
  晏将阑彻底崩溃,抱着盛焦撕心裂肺哭了一遭,终于身心俱疲地睡过去。
  盛焦抬手将他脸上的泪痕擦掉,目不转睛盯着那张被前尘往事折磨得崩溃的面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能为力。
  他无法替晏将阑分摊任何痛苦,也不能将他从绝望的泥沼中拉出来。
  晏将阑已睡着,但盛焦却不敢再离开他半步,让冬融将犀角灯拿过来。
  乐正鸩的显形诀随之到了行芥中,他神色复杂看着床榻上满脸泪痕的晏将阑,沉默许久道:“我这就过来。”
  “不用。”盛焦低声道,“将“堕梦”入梦的阵法诀给我就好。”
  “堕梦”往往被药宗用来安抚走火入魔的修士,用以去除心魔,但却从未有过有外人进入梦中幻境的个例。
  “等我到。”乐正鸩冷冷道,“你如果进入“堕梦”没人把你唤醒,也许会神识彻底沉睡,和将阑一起走不出来。”
  盛焦道:“不会,给我入梦法诀。”
  乐正鸩满脸写着脏话,大概想大骂盛焦一顿,但又担心吵醒晏将阑,只好捏着鼻子咬牙切齿地将阵法说给他。
  盛焦得到入阵法诀后,二话不说就要掐灭犀角灯。
  “等等!”乐正鸩制止他,犹豫许久才艰难道,“一旦察觉到将阑在梦中有崩溃的迹象,就立刻抽出神魂离开“堕梦”。”
  盛焦冰冷的眼眸直直看他。
  乐正鸩凶狠地补充一句:“……脱离了躯体的神魂十分脆弱,若是你神魂遭受重创,恐怕也神仙难救——别仗着你是大乘期就胡作非为。”
  盛焦冷冷和他对视许久,才移开视线,轻轻启唇。
  “知道,多谢。”
  乐正鸩一愣,敏锐地察觉到盛焦这个冰块闷葫芦似乎和之前那冷面冷心的样子不一样了。
  他正要说什么,盛焦眼睛眨都没眨,直接将犀角灯给掐灭了。
  乐正鸩:“……”
  有个屁的不一样,还是那副遭人恨的狗样子!
  盛焦做事从来雷厉风行,在得到进入“堕梦”的法诀后,没有任何停顿,当即就将早已准备好的“堕梦”阵法拿出,悄无声息放置在整个行芥中。
  繁琐的灵力阵倏地一亮,将沉睡中的晏将阑照得眉头一皱。
  盛焦将他的耳饰拿下来,又用大掌虚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睡得更加安稳。
  很快,“堕梦”从地底的阵法中伸出无数双好像厉鬼似的枯骨手,缓慢地朝着床榻上晏将阑谈了过去。
  晏将阑隐约察觉到不虞的气息,拼命摇了摇头,从喉中发出一声抗拒的呜咽声。
  盛焦狠下心来,将灵力灌入直直催动阵法,无数狰狞的枯骨手张牙舞爪地齐齐扑向晏将阑,宛如从那单薄的身体内硬生生拽出神魂似的,而后遽然钻回地底。
  晏将阑眉心的忧愁瞬间消散,好像陡然变成一具空荡荡的傀儡。
  在阵法发动的一刹那,盛焦闭眸念出乐正鸩同他说的法诀,那未彻底褪去的枯骨手又再次朝着他席卷而来。
  盛焦默不作声盘膝坐在那,任由无数双手将自己拖进噩梦中。
  晏将阑的噩梦。
  盛焦从婉夫人口中得知晏将阑当年是如何被奚家残害的,本以为“堕梦”会带着晏将阑去他最恐惧的时刻——也就是当年父母被杀时。
  但一阵天旋地转后,盛焦的神魂悄无声息落在一处幽幽山间。
  竟然是晏温山下。
  盛焦此时只是十二岁左右的模样,一身白衣孤身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夕阳就确定这场梦并非是从那个让晏聆惊惧的雨夜开始的。
  盛焦耐心等待一会,隐约听到下方拐角处的密林中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突然,一抹暖黄色的身影从草丛中窜出来,怀中还抱了只黑乎乎的小猫。
  是晏聆。
  年仅九岁的晏聆正是猫嫌狗憎的年纪,一身新衣裳才跑了半天就脏透了,袖口还被树枝刮破,他站在台阶上朝着下面招手,满脸皆是年少无知的无忧无虑。
  “阿月!快来呀!”
  每次爬山阶,晏月始终落后他好大一截。
  晏聆坐等右等见晏月还没上来,只好抱着猫嘻嘻哈哈地先跑了,他像是一绺活泼的春风,所过之处皆是春暖花开。
  盛焦怔然看着他。
  原来晏聆年少时……是这样的。
  晏聆高高兴兴跑了几层山阶,无意中和盛焦擦肩而过时似乎有所感应,跑了好几步竟然回头疑惑看来。
  盛焦一愣,视线和晏聆直接对上。
  没有人敢冒着危险擅闯过修士的“堕梦”,八成连乐正鸩都不知道在幻境中晏聆是能看到盛焦的。
  “你……”晏聆好奇看了他半天,突然“啊”了一声,笑嘻嘻道,“我记得你,昨天乞巧给我桂花糕的哥哥!”
  盛焦沉默。
  晏聆果然能看到他。
  昨日乞巧,那今日就是七月初八。
  离八月还有多日。
  晏聆又抱着猫跑了回来,他大概自小就是个小矮个,此时站在盛焦上面一层台阶上才勉强能和盛焦对视。
  他悄摸摸地踮了踮脚尖,挑着眉道:“哥哥,你怎么来这里了?难道你也跑丢了吗?”
  盛焦默不作声。
  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当年乞巧节有见过晏聆了,更不记得十二岁之前自己到底是何种性格,申天赦之前的事都好像蒙了一层灰尘,努力去想也记不起来。
  好在晏聆那个时候话特别多,盛焦不应声他也能嘚啵嘚啵一大堆:“我们在玩哎,你要不要一起呢?哎呀,阿月真是太笨了,和他玩都没什么成就感。哥哥你要回家吗?”
  盛焦摇头。
  “那你和我玩吧。”晏聆乐颠颠地拿着猫爪子在盛焦肩上一按,转身指着晏温山山阶的尽头,笑嘻嘻道,“就比我们谁先到顶,好不好?”
  年幼时,晏聆最大的乐趣就是爬山阶,就算赢了晏月这个体弱多病的也能洋洋得意。
  盛焦抿唇,不知该不该答应。
  但想起自己无论在“堕梦”中做什么都不能改变以前,只好点点头。
  晏将阑高兴得不得了,当即把猫往脖子上一圈——那猫乖得要命,直接用爪子勾住晏聆的衣服,乖乖盘在他后颈,软软喵了一声。
  晏将阑一拍胸口,得意道:“我先让你十步。”
  盛焦还是点头,抬步慢条斯理地越过晏将阑走了十个台阶。
  晏将阑做足准备,说:“开始啦!”
  话音刚落,两人齐齐往山阶上跑。
  只是盛焦此等不解风情的闷葫芦,哪怕是对着年幼时期的心上人也不会留情,说比赛跑山阶他还就真的认认真真爬山阶。
  盛焦身形宛如山巅,几乎转瞬便到了晏温山尽头。
  刚跑了没几步的晏聆:“……”
  晏聆整个人都呆住了,目瞪口呆看着远处居高临下淡淡看着他的盛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半大孩子很乐观,第一反应竟是:“怪不得阿月每次都眼泪汪汪要哭不哭。”
  现在被碾压的人换了他,晏聆差点也委屈出眼泪。
  不过晏聆很会调节情绪,心大又没心没肺,伸手拍了拍脸颊,强行忍住眼泪,颠颠地跑上前,兴奋地在台阶上直蹦。
  “哥哥!哥哥好厉害,哥哥是修士吗?!”
  盛焦看着他一路气喘吁吁地蹦上来,想了想还是伸出手将他一把拉上来。
  日落西山,晏温山已经点燃了灯盏,朝夫人煮好饭菜,烟囱朝上冒出烟雾,好似和天边的火烧云相融合。
  晏聆握住盛焦的手,终于奋力爬上最后一层台阶。
  这是晏将阑最恐惧的开端,并非是有危险,是因为这是他怎么努力都回不去的曾经。
  双亲仍旧在晏温山过着隐居的平静生活、晏聆也有年少一起长大的玩伴,无忧无虑不会被任何事所困扰。
  对现在的晏将阑而说,只是个一想就会痛彻心扉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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