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109号是我们组的。”与草地上的死者同组的人心有余悸,“刚刚叫他搬东西,他说等下,有重要的事得先做,他在找一个人,我以为他这是借口偷懒,就没管他自己先搬了……谁知道……”
陈林枫对细节很敏锐:“他在找谁?”
那人陷入回忆,拧眉想了很久,一拍脑袋:“我记得了,他好像说要找110号!说刚才大厅人多没找到。”
110号……
众人齐齐转头,站在人群中央的蒋池,身上的囚服编号就是110号。
小红毛一怔,奇怪道:“他好像是个普通人,不是觉醒者,你认识他?他为什么在等你?”
蒋池可以肯定:“我完全不认识这个人,我也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找我。”
韦冥上翻的瞳孔朝下移了移,替蒋池证明:“刚才我们一直在搬草,中途没有接触过这个死者。”
他的眼神一点都没因为有人死亡而惊恐,就像在陈述一件普通的事实。
不仅是冷静,玩家的死亡让他甚至还因有些兴奋而微微露出满意的神情。就像是一个赌徒加入了疯狂的赌局一般。
死者的队友挠了挠头:“难道是我记错了?他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找你。”
蒋池此刻有些奇怪,如果对方认识蒋池,应该说的是“要找蒋池”,而非“找110号”,很明显这个死者并不知道110号的人是谁,但却要找他?”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这人是不是被脖子的项圈电击死了?”陈林枫端详死者的皮肤:“不是电击,电击死亡身上会有烧伤的痕迹,电的烙印会渗入皮肤,呈现俗称的金属皮肤状,这个人的表面没有任何伤痕。”
“是猝死的。”蒋池目光落在那个死者微闭的眼睛上,死的很快,也没有脏器剧痛或者瞳孔骤散的惊恐状,像是来不及反应,就保持着死之前的动作。
“如果这两个死者都是猝死的,那就不是单纯的概率事件,而是他们违背了规则,并且势必是我们还未可知的……隐藏规则。”
蒋池暗忖,隐藏规则是会生效的,属于存在但暂时还未公布。
从这个副本来看,也不是像之前一样,死一个人出现一条隐藏规则,那么隐藏规则的找到办法,应该还是藏在监狱和小岛里。
监狱里的狱警在大家来到农场后就不再现身,死者也不是被电击而死,那说明监狱规则在这里并没有约束。
蒋池很快得到结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两套规则,分别为监狱内规则和小岛规则,狱警和脖环负责监狱内规则,而这些死亡的人,就是违背了小岛规则。”
这个说法让人非常紧张。
“两套规则,那小岛规则是什么?”
“找不到的话,离奇死亡的人会越来越多的!”众人开始陷入恐慌。
这么多人都在小岛上来来往往,包括几个组织的人,他们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这里就如同一个静谧和谐的普通农场,那说明规则很有可能在他们从没有留意过的地方,或者说,他们很难靠自己留意的地方……
蒋池单膝蹲下,掀开了死者的囚服,仔细凝视了片刻,从被死者后背压着的地方,扯出了一条囚服背后的标签。
这条标签是棉质的,跟普通衣物的水洗商标一样,没有人会注意,自己也无法伸头到后背去看这个标签,加上这是他们身上唯一的衣物,不会有人在不确定规则的情况下贸然脱下。
蒋池看到,这条标签上原来写着一行小字——
【囚犯罪名:压坏了草垛】
“这就是小岛规则。”蒋池确定地说道。
小红毛和韦冥都一愣,惊讶于蒋池的反应迅速,这么快就找到了隐藏的小岛规则。
他们没有询问蒋池发现规则的过程,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扯过自己囚服的后领,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商标上还有字,而且上面的内容都千奇百怪。
蒋池把领口拉到肩下,他囚服的标签写着【囚犯罪名:弄丢岛民的牛】。
小红毛用手肘把囚服下摆撑起翻过来,看得更清楚,他的标签是【囚犯罪名:记错草垛数量】。
韦冥则是【囚犯罪名:脚步声太大】。
蒋池求证了死在水渠边的那个70号,那个死者身上的标签写的是【囚犯罪名:弄湿了鞋】。
“可是……”人群里有人转不过弯,提出质疑,“规则不是需要遵守吗?”
“但那个人好像是在水渠边弄湿了鞋子才死亡的,他的鞋子湿了,这个躺在草地上的人好像不小心摔倒压坏了草垛上……”
蒋池站了起来:“我们为什么会被抓到监狱里去,这些就是我们的罪名。”
“死者是再次犯了自己的罪从而死亡的,水渠边那个死者,因为再次弄湿了鞋子,而这个死者则是再次犯了压坏草垛的罪,也就是说,【小岛规则一:每个人不能再犯自己犯过的罪】。”
众人炸开了锅:“好在及时发现了这个隐藏规则!”
“所以大家只要都小心避免不要再重复这些问题就行了。”
陈林枫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蒋池就利落地转身离去,好像是这个死人的小插曲耽误了他们队伍太多时间。
这也是白鹿组的作风,虽然是官方组织,但舍小保大仿佛是他们的统一共识,会不择手段通关副本,降低灾害风险,至于副本里面的事,他们并不关心其他人的死活。
惊恐的人群自顾不暇,没有处理这两具尸体,任由他们横陈在原位,唯独死者同组的人替他们的身上盖上了一些稻草,以表默哀。
虽然解开了隐藏规则,但蒋池还是没明白,那个109号为什么要找自己。让他感到一丝不安的是,就像什么东西突然断掉一般,因为109号的死亡,所以有些事永远没办法知道了。
这种感觉让蒋池有些在意,因为109号的死亡应该是个意外,而这个意外会不会是某个重要信息的中断。
这就像游戏过程中,某个NPC死亡,造成任务无法继续。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了,但敏锐的警觉让蒋池无法彻底抛开这件事,仿佛一直关不掉的信息提示红点,总让人时刻关注。
第17章
回到空地,迷雾组和蒋池组进度差不多,慕维一用手指在自己的衣摆处打着卷,吁了一口气,跟在沈清身后说:“我的罪是“反抗”,这下我可以安心了,因为在你的……哦不,锤炼下,我早就不会反抗了,我又不脆弱。”
小红毛也胸有成竹:“我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不可能“记错草垛数量”。”
这句话被一旁的慕维一听到了,他探过头来:“是吗,我这里有一套测试老年痴呆的题目,你要试试吗?”
小红毛不甘示弱:“试试就试试!”
慕维一清了清嗓子:“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跟着回答就可以了。”
“问吧。”
“今天是几月份?”
“现实中的话,六月份。”
“今天是周几?”
“周四。”
“我说三个词,你跟着念一遍,棒球,锤子,牛丸。”
“棒球,锤子,牛丸。”
“100减去6再减去21是多少?”
“73。”
“好,你把刚才那三个词重复一遍。”
“棒锤,丸球,牛子。”小红毛呵呵冷笑,“这很难吗?”
众人:“……”
然后小红毛骄傲地仰着下巴,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转身就走。
慕维一问他:“你去哪里?”
小红毛背对着众人摇摇手:“把牛棚搬到草垛上。”
众人在心里叹气,这家伙可能没救了。
劳动时间过了一半,阳光却没有西沉的迹象,不偏不倚如正午一般热烈。
身体机械地一趟又一趟来回搬运着草垛,在烈日下热得口干舌燥,一路跟在蒋池身后的甘碌,挥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身边的墩子:“时间过了多久了?”
墩子思索了一下:“差不多过半了吧,应该四点左右了,但没有具体的时间,所以得快点,免得最后赶不上。”
“哎。”甘碌自然而然地叫了前面的小红毛一声,像是很顺其自然且漫不经心地问起,“我们搬了多少了?”
小红毛也不假思索地开口,但嘴巴刚一张开,只发出了一个吸气的声音,他就重新抿住唇:“……”
韦冥替他回答:“11捆了,还有9捆。”
小红毛这才动了动嘴:“不错,是11捆。”
“哦。”甘碌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不怀好意地与墩子对视了一眼,“那要赶紧搬才行,时间不多了。”
然后两人提起草垛,欲盖弥彰地加快步伐,与小红毛拉开了一段距离。
蒋池看了他们的背影一眼,小红毛那边的重量松了松,草垛往蒋池身上倾斜,被蒋池眼疾手快地扶住,察觉到这个细微的变化,蒋池问:“怎么,心有余悸?你是不敢确定吗?”
小红毛的罪是“记错草垛的数量”,而此刻他们体力消耗严重,疲劳过度,本能地就很容易记错数,如果刚才他不经意回答,且又回答错误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谁说的,我很确定好不好,不可能记错草垛的数量,不过……”小红毛眨眨眼睛,对于刚刚差点被甘碌摆了一道这件事,没有放在心上,但某种来了兴致的雀跃让他不由得用舌头顶了顶右边的虎牙,“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虽然知道小岛规则以后,大家会尽力避免自己犯过的罪,但是却很容易被别人设计陷害。”
蒋池:“陷害他人?”
小红毛说道:“理智的人会觉得合作更好,但贪婪的人就不会了,因为他们需要独享更多的副本奖励。甘碌和墩子之所以合作,是因为他们会在副本最后……合力屠杀其他人。这个乞丐,在外可是臭名昭著得很。”
小红毛动了动指头,数着数:“12、13、14,搬完这一趟,我们就还剩下6捆,在确定最后一个小时能搬完剩下的草垛后,可能会有人就会按耐不住地出手……”他状似委屈地沉吟一声,“就像刚才甘碌试图对待毫无防备的我一样。”
“你刚才可不是毫无防备的样子。”蒋池说出自己的判断,“你是装的,让甘碌以为自己差点儿得逞,让他验证自己这个方式行之有效。并且看看对方是不是有杀心。”
小红毛不置可否地笑笑:“是吗,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过你说甘碌会先对谁下手?”
“他的同伙。”韦冥脸色晦暗不明地加入他们的谈话,“甘碌可能会杀掉他的同伴。”
他不苟言笑地说出这句话,不像是开玩笑,仿佛是有一种猎手的直觉。
韦冥脚步不紧不慢走着,目光如炬直视前方:“蒋池,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法术或者超能力什么的,但我很确定,你有能力鉴别他人的谎言。所以甘碌早在之前,就对墩子起了杀心,或许是以前的分账不均,或许是别的原因生出嫌隙,总之他在你面前露了馅,被识破了谎言。他也明白了这一点,自己是因为说谎而被攻击。因此,他要趁墩子反应过来自己的话都是谎言之前,先除掉对方。”
蒋池没想到韦冥在知道法灵之前,就敏锐地察觉了这种能力的存在。不仅如此,对方也看透了甘碌的心思。
蒋池的余光透过草垛的缝隙,落在韦冥脸上:“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他,你也会这么做?”
韦冥腾出一只手搓搓鼻尖,仿佛在幻想:“我对甘碌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在想,如果我是墩子,应该怎么对甘碌复仇。直接让对方死亡无法给我带来什么快感。”
小红毛好奇:“什么才可以?”
韦冥脚步顿了顿,神色沉静:“大概像在绝境中挣扎这种感觉吧。”
小红毛的脖子后仰,面容一怔,这句话的意思几乎是,直接死亡不能让他感到兴奋,但是残酷或者缓慢的死亡过程可以。小红毛侧头朝蒋池示意,他有很强烈的直觉,他可以肯定,并用神情告诉蒋池,以这个人强大而扭曲的意志力,他会成为觉醒者。
“但是……”小红毛暗自嘀咕,“不知道他会觉醒出什么东西而已。”
听到这句话,蒋池微不可查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仿若露出一丝十分期待的眼神。
对于韦冥的觉醒,他确实很感兴趣。有种预感,韦冥的法灵一定非常奇特,因为他所信仰的东西,很是离经叛道。
蒋池自认自己是一种十分冷静的性格,而如果在团队里能加入一丝不稳定的因子,也许能产生完全不同的化学反应。
这是别的团队所没有的。
重新来到牛棚,草垛已经被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但他们却没有看见先走的甘碌和墩子返回的身影,蒋池心照不宣地与其他两人对视一眼。
牛棚背后是一个草势平坦的斜坡,往下走就是海浪冲刷的浅滩,所以边缘的草皮与海滩接壤露出一层像是晕染过的浅黄色,远处的海平面只能看清与天际交接的一条微光。
小红毛用看一个愚不可及的蠢货般的眼神扬了扬下巴:“他们在那里。”
蒋池听见了斜坡下面的动静,终于明白为什么小红毛脸上会有这种戏谑的表情。
墩子趴在松软的沙滩上,一只脚陷入了浅沙中,这片沙滩仿佛没有被人踩踏过,所以没有夯实,非常松软,竟是一片流沙之地,稍不留意就会陷进去,而被海水冲刷到的一面着露出一个个气孔似的小洞,很快被浪花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