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毛清了清嗓子,模仿严慕的语气:“我们之所以会吃苦头,是因为在规则领域里,人人都善于伪装,所以你知道拥有真言审判是一种怎样的绝对力量吗?”
“说实话让我有些嫉妒,严慕哥从来没有对一个法灵评价这么高……”
蒋池不置可否,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帮那个覃明,他岔开了话题:“先劳动吧。”
小红毛察觉到了一丝怪异:“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他看了看蒋池闪烁其词的表情,有点猜不透他的样子,“那到底是为什么,你这个家伙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啊?!”
小红毛明白,蒋池当然是想接触更多的人,以便寻找哪些人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团员伙伴。
但对于软弱无能的覃明,他到底看出了什么才如此上心地帮助对方?
小红毛自然没搞懂。
韦冥拖着一捆草垛,没有留意他们的谈话,只发现草垛很难搬动,试了几次。
蒋池试着拎了拎:“别看这些草垛晒得很干,实际重量非常重,一个人搬两百米要花很长的时间,要么两个人搬一捆,或者叠起来三个人搬两捆,就会快一点,就是要多走几趟。”
甘碌对搬草的事不太在意,他原本靠着草垛看了那一幕,起身拍了拍自己沾满稻草碎的裤管,朝蒋池靠近。
“小兄弟。”甘碌对着蒋池露出一脸慈眉善目的微笑,“我们都是一组的,免不得要互相合作,要么交换一下彼此的信息如何?”
甘碌对刚才听到的和看到的很在意,非要打听蒋池的事,虽然他明白刚才蒋池一定是发动了法灵,但他的程度也同样没有看清。
蒋池在心里腹诽:“你吗?可惜你的法灵对我无用。”
墩子力挺甘碌的样子,帮腔道:“对啊,如果咱们契合的话,可以好好合作,不仅能出这个副本,还能赚很多道具,我从前也是这样跟着甘哥的。”
说是要合作,其实是套话,虽然不算是谎话,但蒋池一眼就看出了两人这蹩脚的演技。
不是蒋池以貌取人,是甘碌的细眼微挑,喜欢斜视,所以总透露出一丝算计的神情来。
甘碌距离蒋池很近,在半径五米的范围内,脸上还挂着笑,眼神已经沉了下来,他伸出手,掌心朝上,对着蒋池做出了一个乞讨的手势。
他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这个状态,所以明明想做出施威的样子震慑对方,但这个动作带来的羞耻感却让他眉毛往下撇。
“请你告诉我,你的法灵是什么?”
甘碌的法灵是乞丐,一旦他做出请求,只要蒋池开口拒绝,那么关于自己的情报也会被他所获取,或许他能直接看清楚蒋池身后的法灵。
蒋池鄙夷地睨了一眼横在自己面前那个纹路杂乱的手掌心,没有回答。
墩子在一旁诱哄着蒋池开口,软硬兼施:“我们哥俩亲密无间,一直合作很愉快,基本能赚不少钱,你跟我们合作不会吃亏的。都是一个队伍的,如果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之后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也别怪我们不帮你。”
甘碌却不着急,得意地眯了眯眼,他很有耐心,他知道蒋池进退两难,说与不说他都能得到答案。
蒋池好整以暇,回应了对方一个施恩者的姿态,挑着眼睛看他:“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小红毛倒抽一口气,又来?
“什么问题?”甘碌;
蒋池用手夹着一根稻草杆转来转去,静静地看着甘碌,只问了一句:“你对你旁边的墩子是真的友谊吗,无论贫富贵贱,也要携手进退,不背叛,不离弃?”
他委婉地微笑着,像一个站在两个新人之间,虔诚而专注的牧师,问出最贵重的诺言。
甘碌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很意外,不自然地怔了一下,然后才回答:“这、这是自然。”
话音刚落,甘碌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蒋池没有移动半分,手指玩弄着半截稻杆,但甘碌残缺的门牙瞬间就崩了出来,他跪倒在地上,那只用来乞讨的手捂着自己鲜血直流的嘴,另一只手撑地,不能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
就跟刚才对付野团那几个人一样,瞬息之间,蒋池身后露出一阵光影,但残影太快,几乎没有看清楚具体的形状。
他的法灵究竟是什么?
甘碌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挣扎着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蒋池平和地垂下眼眸看向地上快要疯了的甘碌,打发伪装的叫花子一般居高临下,蔑笑:“施舍了答案而已,你不是很想要吗。”
小红毛在一旁摇摇头叹气:“都看了两次,还看不明白?”
蒋池冷酷的笑意更具压迫和威胁,甘碌两眼发直,很显然蒋池已经看出了他的法灵规则和耍的把戏,并且展示了自己的法灵,这个也算是蒋池的正确回答,所以甘碌无法强行获得答案。
甘碌惊疑不定,身体因为惯性的对强大法灵的恐惧而抖成了筛子。
墩子震惊地立在原地,重组不出刚才的信息,他压抑住畏惧:“甘哥,他的法灵规则是什么,你和刚刚那个人究竟是冒犯了他什么才被攻击的?!”
甘碌也许已经想到了答案,但他回避这个问题,装作呼吸困难的样子,至于回避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蒋池从容地把稻草扔到一边,给了墩子一个眼神:“有人在帮助你的时候,要学会感谢。”
墩子懵了一下,不知道蒋池在说什么,他只知道连他马首是瞻的甘碌都被打得趴在地上直不起身,甘碌眼神里露出的忌惮让他也顿时变了脸色。
旁边围观的小红毛很认真地想了想某个可行性,退休之后蒋池真的可以去当牧师,检验誓言的唯一标准,若是在婚礼上,有能面不改色说出我愿意的虚伪之人,那可是一拳一个准。
韦冥敏锐的眼神掩盖在他的灰色刘海之下,他不动声色地盯着蒋池的身后。
他刚刚很确定自己看见了一道光影,之前蒋池只告诉了他这个副本是灾害的事,并没有提及法灵,他无法看清楚,也难以形容,那是从蒋池身上衍生出来的东西,所以当那个影子消失而甘碌已经被击倒在地的时候,他用自己的直觉猜测着什么。
小红毛咧了咧嘴角,蹲下来,用手轻拍墩子的肩。
墩子气急败坏:“你干什么?”
“赐福与你。”小红毛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还在吐血的甘碌,对着墩子露出遗憾的表情,“祝你好运。”
然后拨了拨低垂的红色发丝,和蒋池去搬草垛去了。
墩子自然也没听懂小红毛的暗示,好奇愤怒和不甘让他歇斯底里的攥紧自己的头发,他对甘碌仍旧十分仗义,似乎还不能明白自己的未来注定要发生什么,他勉强把甘碌扶起身,一边用肩膀搀扶着挂了彩的甘碌,一边用手缓缓地拖行一捆草垛。
不远处,看见了这一幕的沈清拉了拉自己的领口,满意一笑,问慕维一:“他就是老板重金拉拢的那个人?”她扯过挡在头顶的芭蕉叶,魅惑的眼神被阴影遮住,“有点意思。”
其他队伍也陆陆续续开始搬运草垛,田间小路上顿时走满忙碌的身影,草垛很沉,加上体积庞大,搬起来不仅费劲,视线也被挡着,有些困难。他们朝着牛棚方向走去,很多人不到半路就累得不行,只能走走停停。
由于蒋池他们把两堆草垛叠在一起,三个人抬着两捆,高高的草垛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小红毛不时从后面探出头来看路。
好不容易走到牛棚,汗水已经湿透囚服,被太阳一晒就干了,小红毛用手肘靠在牛棚的栅栏边上,另一只手朝自己脖子扇风。
牛棚是一间白色的小棚屋,三角形的房顶铺满稻草,四面都被木条钉了起来,只露出下方一道口子,供牛伸出头来在喂食槽里喝水吃草。
一靠近牛棚就闻到一阵腐臭的味道,像是被太阳蒸干的牛粪的气味,棚外人来人往的关系,牛没有露头,也没有发出叫声,只有几只牛虻嗡嗡地飞来飞去。
众人辛苦搬来的草垛被堆在用白漆划线的部分,整齐地码放着,蒋池和韦冥合力将两捆草垛搬到顶上去,因为位置太高,差点掉了下来,好在有个人眼疾手快的扶了一下,才把他们的草垛码好。
蒋池侧头,看见面前的这组队伍非常整齐且充满效率,三堆草垛叠在一起被重新捆绑,防止在搬运过程中抖动跌落,四个人分成两组,一组抬三捆,前面有一个人独自拿着一捆并领路,避免后面的人来回看路耽误时间,这样一趟下来就运送了七捆草垛。
为首那个人就是帮他们扶了一把那人,他的身材壮硕,包裹在囚服下的手臂能看出肌肉的精悍,双颊上泛着有点灰的胡渣根部,皮肤有些黝黑粗糙,他把被汗湿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一双狭长犀利的眼睛。
那个人只看了蒋池一眼,不苟言笑,神情冷峻,指挥着自己队伍码放草垛,然后厉声:“用时7分半,太慢了,下一趟加紧速度。”
他没有手表也没有计时器,应该是用心算来计的,可见这人的专注和冷静。沿路返回的过程中,队伍里有一个冒冒失失的队友不小心被绳子绊了一下,他战战兢兢地回头打量那个人的脸色,对方一个严厉的眼神就让他灰头灰脑地缩回了队形中。
很显然这几个人都对为首那人唯命是从,还有点惧怕。
小红毛等他们走远了,才努了努嘴:“那几个人是白鹿组的。”
认出了为首那个人,小红毛嘴角微不可查地扯了一下:“白鹿第三团的团长陈林枫,外号夜鹰,比起陈歌他们的第七团,这可是白鹿组的精锐部队。”
原来是白鹿组的人,难怪行事如此高效。
“官方手里的信息和资料一向比我们的多,这回派了精锐出来,蒋池,说明这个副本不简单呐。”
说是忧心忡忡的语气,但小红毛眯起的眼神却相当兴奋。
他收起靠在围栏上的手肘,眼角的余光忽然撇了一眼那些被木条封起来的缝隙,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他的身体突然一顿,眯着眼朝缝隙看去。
“这……”
小红毛开口的同时,蒋池已经单膝蹲下,从下方喂食槽的口子里仔细观察,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这里面没有牛。”
韦冥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确切的说,不是没有牛,而是牛只剩下了牛骨。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牛棚里铺着一层干稻草,腐烂的气味在太阳的暴晒下越发浓烈,一扇白色的牛骨倒着摆在稻草上,角落里还有一个飞满残影的牛头骨,牛角缺了一块,那些骨头都发白风化严重,一丝腐肉都没有留下,看上去死了非常久。
听到蒋池的声音,其他人争先恐后地围过来看。
“没有牛?什么叫没有牛?”
有人颤抖着声音问:“牛都死光了,还喂什么牛呢?”
蒋池用手掰了一下喂食槽,里面的水已经干涸,只留下一层风干后的苔藓,想必也很久没有喂食过了,他起身:“规则只说要我们搬运草垛,没说喂牛。”
“那也太奇怪了,那搬来的草,是给什么东西吃的?”有人问。
“如果还有别的东西吃草,那有没有可能这些牛是被那个东西吃掉的?”
“少自己吓唬自己了,吃草的东西怎么可能吃牛肉。”
众人胡乱猜测,众说纷纭,但没有什么结论,便战战兢兢地四散开了。
蒋池他们沿路返回,遇到了甘碌和墩子他们才赶到,甘碌的断牙已经止了血,他眼神闪避,不敢看蒋池,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田埂的外围有一圈灌溉的引水渠,水流很细小,涓涓流过,蒋池这时候看见有个人背对着黄泥路,一个人坐在水渠旁边一动不动,像是太过暑热,打算用水渠的水消消暑。
路过那个人的背影时,蒋池微微回头,小红毛有些奇怪:“你在看什么?”
“这个人,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已经坐在这里了?”
韦冥回忆:“好像是。”
“他怎么还不走,是哪个组的,不用搬东西吗?”小红毛没怎么注意地往前走,踢到了一只鞋子,不知是谁落下的,踉跄了一下。
小红毛恼怒地转过头,原来田埂的另一边的草地上,有一个人正在躺着休息,压在草垛上,弓着身子像是睡着了,连鞋子被人踢飞了都没有察觉。
蒋池神色不明地看着那两个看似偷懒的人,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好像不是在休息。”
“不是休息?”小红毛反应过来,“那就是……”
随后,身后一个凄厉的叫声响起:“死人了!!死人了!!”
田埂的水渠边,那个坐立着的人,应声僵直地倒了下去。
不过片刻,小路上的人就围成了两个圈。一共死了两个人,一个在水渠边,用水洗脚,鞋子还抓在手上,但突然就死了。另一个就是面前躺在草地上的人,像摔倒在草垛上,压垮了一角,也没有了鼻息。
蒋池留意到,躺在草地上的死者囚服上的编号是109号,水渠那边的是70号。
死的不是同一组的人,看上去也没什么必然的联系。
白鹿组的陈林枫领队破开队伍,在尸体边上蹲了下来,两道英挺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
不远处的慕维一一手撑着芭蕉叶,替沈清伸头看了一眼,等看到死者的样子不恐怖后,才让开身体给沈清挤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