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着手中的洋娃娃,带起一阵细细的尘土。
“海蒂,你看你弄得身上脏兮兮的,这个娃娃这么脏,不知道有多少病毒,快去丢了它。你想要娃娃,妈妈去镇上给你买一个新的好不好?”
祝长安看着海蒂紧紧抓着的娃娃,那娃娃面朝玩家,表情是乖张的微笑,圆瞪瞪的黑色大眼珠直勾勾地盯着祝长安,面颊两坨鲜血般的红晕颇为渗人。
“我才不要,我去给布布打扮一下就会很漂亮了,一定比镇上最贵的娃娃还好看!”
听海蒂连娃娃的名字都取好了,古德伊尔夫妇也只能随海蒂去了。
古德伊尔夫人揉了揉海蒂的头,一拍她的小脸,“好好好,你喜欢那就留着吧,不过千万要洗干净了。”
海蒂欢欢喜喜地抱着娃娃上楼去了,肖识见状静悄悄地起身跟了上去。
祝长安在那娃娃身上发觉几分危险的气息,想再仔细检查一番,便也跟着起身上楼,宗霄自是寸步不离地一同跟上。
温梦羊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心思浮动,搭在腿上的手微微蜷缩,最终还是老实坐在位子上,没有轻举妄动。
“那你们先聊,我得去镇上工作了。”
古德伊尔因为西塞莉的事情变得沉闷了许多,从古德伊尔夫人手中接过装好的餐盒,与众人告别后便出了旅馆,临走前和古德伊尔夫人互相亲吻了一下脸颊。
“古德伊尔先生和夫人真是恩爱,应该从来没有吵过架吧?”
鹿佰见缝插针,继续聊着夫妻俩的话题。
现在这些人不过是名字相同样貌相同,但人设背景估计是大不相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一觉醒来又进了什么表里世界里。
手头上的线索太过零碎没有关联,只能是看见一个疑点就深挖下去,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是啊。我丈夫他从来都没和我吵过一次架,事事都很包容体谅我,就连他的同事都说我丈夫他性格好呢。”
古德伊尔夫人重新有了笑容,眉眼温柔地说着她和古德伊尔之间的一些小事,每一件都不可能是昨天那个酒鬼会做出来的。
“对了夫人,我记性不太好,想问问我们在这里住了几天了?”
古德伊尔夫人奇怪地看了鹿佰一眼,“你们是昨天凌晨左右才住进来的,开房到现在也不过六七个小时。所以才惊讶你们没有多睡一会儿,会起那么早。”
鹿佰哑然,顿了半晌,“可能是我还没睡醒,脑子糊涂了呵呵。”
——
祝长安和宗霄来到了三楼,发现这里和昨天的房间构造略有不同,海蒂的房间旁边多了一个房间。
这间房间挂了一把大锁,门上贴着已经褪色的儿童贴纸,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稚嫩的字——西塞莉。
海蒂的房间门是半开着的,从里面传出了海蒂紧张气愤的声音。
“你走开!我要叫妈妈了!”
她尖利的声音转而变为蒙蒙的呜咽声。
祝长安半眯着眼睛推门进去。
肖识佝偻着身子,几乎是整个身子都要贴在海蒂身上了,一只手捂住海蒂的嘴巴,另一只手钳住海蒂挣扎的双手。
他低头在海蒂的脸上拱来拱去,发出动物才有的哼哧之音,偶尔还夹杂着吞咽口水的杂音。
宗霄看了一眼祝长安,见他表情冷淡,心下了然,抬手用银丝牵制住肖识,手微一用力便将肖识从海蒂身边拉开。
“你们少管闲事。”
肖识被强硬地拉开,面露不悦。
他长了两根粗长的獠牙,浑浊的涎液挂在牙齿尖上,连成要断不断的丝坠下,完全像怪物的样子。
这幅样子倒是符合鹿佰所说他极有可能吃人肉的说法。
刚刚早餐的时间,肖识也是对热可可和吐司没动半分,只是对着海蒂直吞口水。
祝长安漠视肖识的存在,走到海蒂面前,伸手擦去了她脸上被吓出来的眼泪。
“你不是要给娃娃打扮吗?去吧。”
海蒂懵懵地抽泣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祝长安,突然用手攥住了祝长安的衣角,“大哥哥和我一起去。”
祝长安点头,跟着海蒂进了浴室。
肖识呲着牙,眼睛猩红一片,弓着背头发竖起,身上突然长满了利刺一般的尖硬毛发。
“我的食物……”
宗霄轻蔑地拦住想要扑向祝长安和海蒂的肖识,听见身后清脆的一声关门声,缓缓扬起了嘴角。
他反手一转,手心中多了一个圆锥体,落在地上蓦地变大,化作透明的薄膜圈出一方区域。
【玩家使用道具隔音领域,有效时间倒计时十分钟。】
“那恐怕你得做一个饿死鬼了。”
银丝倾泻,电光火石之间便削下了肖识的长出的手甲。
肖识暴怒,张开血盆大口滴着口水猛扑过来。
宗霄身影一晃躲开,覆手银丝刺穿肖识的膝盖和手肘关节。
肖识跪倒在地,狼狈趴下,被银丝牢牢地钉在地板上。
宗霄回头看了一眼浴室,门还是关着的。
他手指一点,人偶眨眼间站在了肖识的面前,用看似羸弱无力的小手轻轻松松折断了肖识的獠牙,掰开了他的嘴。
“你昨天对着长安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当时就该割了你的舌头挖了你的眼睛,算你运气好,多留了一天。”
宗霄噙着冷笑,人偶揪着肖识的舌头,手起刀落溅上几分血。
人偶将其重新塞回肖识的嘴里,用银丝穿针引线,将肖识嘴巴连同惨叫声一同缝上。
“把他送回房间去。”
估算着长安快出来了,宗霄来不及做剩下的事,用银丝将肖识捆住,让人偶拖回房间关好,不准再出来。
他刚收回隔音道具,身后的门便打开了。
祝长安面色如常地带着海蒂出来,目光触及地板上溅到的血迹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宗霄,“他人呢?”
宗霄面不改色,用狗狗眼对视,“我把他关回房间去了。”
“保证他不会再来妨碍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又晚了,今天加油!!
第44章 女孩、娃娃、妈妈(七)
歌谣
祝长安嘴角微扬, 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做的很好。”
如果有尾巴, 宗霄这会儿已经把它翘到天上去了。
海蒂跟着两人一起下了楼,全程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地抚摸着怀里被清洗干净的布布,顺着它栗金色的卷发不断上下摩挲。
清洗干净的娃娃肌肤不再干瘪枯黄, 变得富有光泽, 细腻的肌肤纹理的确是和真人的皮肤没有什么差别。
“布布和我一起去看樱花好不好?”
到了一楼,古德伊尔夫人好像还在厨房忙碌着,鹿佰纪云琥则和温梦羊坐在一起低声商议着什么。
海蒂沉默了一路, 突然开口立刻吸引了鹿佰三人的目光,那炯炯的眼神仿佛是鬣狗看见了一块可口的肉一般。
“海蒂, 你喜欢跳舞吗?姐姐带你一起跳舞好不好?”
温梦羊面带善意的微笑,走到海蒂的跟前,弯腰和海蒂说话,一个侧步拦住了海蒂往花园去的路,好像是不想让海蒂进花园。
“跳舞?海蒂喜欢跳舞!但是……”
海蒂眼睛亮亮的, 当即便想答应, 但是又扭头看了一眼小花园,显得有些犹豫,“我更想去小花园。”
温梦羊又是一个侧步,多挡了一点,“我们可以先跳舞, 之后再去花园玩。反正樱花树就在那里不会跑的, 是不是?”
这一番话让海蒂心动了, 抱着娃娃歪着脑袋答应了。
温梦羊牵着海蒂的手走到壁炉前, 特意远离了后花园一些。
鹿佰和纪云琥凑到祝长安身边,悄声地将他们之前商议的内容告诉两人。
“我们刚才和古德伊尔夫人聊了一会儿,她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也不肯说西塞莉的死因,并且说我们是凌晨住进来的。我们就猜想现在我们在的维度恐怕还是在云琥所说的里世界里,那任务所说的真实出口就不在这里。”
鹿佰顿了半秒,“我怀疑我们现在的情况倒有点像梦中梦,昨日应该是最深层的梦境,破解了一层便又往上走了一层,那今天估计跟昨天一样需要找到突破口。”
“但如今唯一有相关线索的就只有那首不完整的歌谣了,昨天和歌谣相应的就是古德伊尔醉酒,今天海蒂挖到一个娃娃,正好符合歌谣前几句。所以我们决定阻止海蒂进后花园。”
祝长安闻言细细斟酌了一番,将方才在浴室和海蒂的几句对话说出。
“海蒂对西塞莉的记忆非常模糊,记不起西塞莉的任何事情了,只知道是她的姐姐。”
祝长安并未察觉海蒂有任何说谎的迹象,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饶是不亲近,也不至于一点记忆都没有。
他闷声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阻止海蒂未必是突破口,那首歌才是。只有歌词全部清晰了,我们才能更好地推断突破口在哪。”
随着话语,祝长安视线不由自主地偏移到海蒂身上,却突然眼神一凝,定在了温梦羊颇为眼熟的舞姿上。
宗霄也只是顺着祝长安的目光随意瞥了一眼,却不曾想瞳孔一缩,心神一晃。
“你的舞,是跟谁学的?”
温梦羊正教着海蒂跳舞,听到祝长安的话后一愣,停下了动作,颇为不解地看着他。
“这支舞是我妈妈教我的,只是就学了一点皮毛而已。”
祝长安语气微变,“你母亲,是叫温雅兰吗?”
温梦羊心一紧,低垂下眼眸遮掩住眼底的紧张情绪,惊慌祝长安莫不是发现了什么,“是。你认识我妈妈?”
宗霄抿着嘴,在祝长安身后烦躁地攥着手指。
鹿佰悄悄看了一眼宗霄,见他意料之中的不忿样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以前在我爸妈的马戏团工作。我们见过几面,昨天见面就觉得你眼熟,但是你的姓和我的记忆对不上,也就没说。”
祝长安眉眼皆是松懈和几分缓和的柔意,“你跳的这支舞,是温阿姨最有名的表演舞,她曾经也教过我。”
温梦羊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说:“你,你就是长安哥哥?我一直以为是重名了,没想到是真的……”
宗霄指甲扣进手心里,听见这四个字青筋紧绷,忍不住想说句话,却被一直留意他的鹿佰拉到了角落。
“你可别在这个时候发作。”
鹿佰低声警告嫉妒心作祟的宗霄,“不然你之前做的全都白费了。”
宗霄拧着眉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以前祝长安是什么样的吗?祝长安以前可是对你说过旧人重逢没有意义这种话的,他现在的改变已经很大了。反倒是你,以前盼着祝长安能有变化,现在如你所愿了,却不痛快了。”
鹿佰拍了拍宗霄的肩膀,俨然是一副老成的心理医生的姿态,“祝长安对你可是肉眼可见的区别对待。温梦羊毕竟是他认识的人的女儿,见面又不多,和祝长安再熟能熟到跟你一样吗?”
宗霄听完舒心多了,松开紧扣着的手。
这边祝长安被温梦羊激动地拉着说了一大段话,句句都是温雅兰经常在温梦羊面前提起祝长安一家人的事情。
“我的爸妈离婚了,我跟着我妈生活,所以后面把姓也改成跟我妈姓了。”
说到自己家的事,温梦羊收敛了几分刚才的激动,展露出几分伤心。
“我走了,也不知道妈妈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谁害了你?”
温梦羊噙着泪,“我是南师大化学系的,为了补贴家用报名参加了学校的化学竞赛,但我的室友剽窃了我的实验成果,我找她理论,却被她推下了楼,我脑袋撞到了墙就……”
真是时过境迁,祝长安能在这不计其数的玩家中遇见旧识也不容易,但个个都过得不顺心。
“你和鹿佰哥还真是反着来的。”
纪云琥注意到了两伙人各说各的祝长安和温梦羊叙旧,宗霄和鹿佰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
但气氛都不怎么好,便缓和缓和,“鹿佰哥是医生,技能却是堪比化学武器的毒料理,你是个化学生,技能却是救人。真有意思。”
鹿佰正劝解着宗霄,闻言走到纪云琥面前笑眯眯地说:“说起料理,我最近想到一个新菜式,等副本结束了,我就请你尝尝味道。”
纪云琥:“……”
那倒不必。
“你们在说什么呀!既然不跳舞了,我要去花园里玩了!哼,不和你们浪费时间了。”
被冷落了许久的海蒂跺了跺她黑色小皮鞋,不高兴地噘着嘴抱着娃娃跑向了花园。
祝长安收起情绪,脚步一抬跟着海蒂进了院子。
众人心思各异,此刻都暂时压下,起步追上。
一进花园,他们就看见海蒂背着洋娃娃,张开双臂,绕着樱花树转。
几只瘦小的灰羽小鸟站在枝头,黑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树下的海蒂,或是她背上的娃娃。
还没转上两圈,一阵诡异凄厉的哭声便从她背上的娃娃处传来。
声声哭泣中,间或有几句是喊着妈妈。
枝头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听起来如同尖锐的笑声。
五人皆是神色一凛。
“布布为什么哭了?”
事情从娃娃的哭声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海蒂像是并不稀奇一个娃娃会哭泣一样抱着娃娃,好奇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