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昔已经很习惯拥抱了。
　　他也设想过要每天给谢初霁晚安吻，出门上班的时候再抱一下，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青年主动先伸出手，机器略带迟缓地回应，动作完美到找不出分豪误差。
　　“一定要抱满三分钟吗？”洛昔忍住把头埋到男朋友怀里的冲动，艰难发问。
　　他感觉自己可能坚持一分钟都很困难。
　　谢初霁思考了一下。
　　他很喜欢恋人胸膛紧紧贴着自己，让他的能量脉冲变得毫无秩序又隐含某种规律的感觉。
　　心脏跳动和能量波好像钢琴小提琴协奏曲一样共鸣。
　　尽管他只要看着对方就不会不断加大自己运算的功率，何况在如此近的情况下进行大面积接触。
　　本次充电带来的完全是反效果，他的能耗不增反减。
　　据不乐观估计，再没有办法解决能耗问题，再有几百年，他核心深处的反应堆就会完全熄灭。
　　这是非常严肃的事——毕竟他征服宇宙都用了差不多上千年。
　　但机器还是异常笃定地点头，严肃道：“这是最短的时限。”
　　他很认真地解释了拥抱这一行为是如何产生能量的，并针对自己的现状给出了十分合理的解决办法。
　　洛昔本来就因为三分钟紧张到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了。
　　机器人没有心跳，他贴着谢初霁，感受到的是自己如同被乱撞小鹿不断冲击的心墙。
　　连数秒都漫长，他却完全不想就这样松开，用别的理由，或者以协商的方式给出对方更好的充电建议。
　　——当然，这是在AI自认有理有据，实际上逻辑完全混乱的分析结束之前。
　　“呃……”洛昔至少噎住了三四秒。
　　“初霁。”青年试图组织语言，“我们不可能像连体婴那样一直维持这种姿势，就算是最简单的拉手，也不可能做到二十四小时完全不放开。”
　　而且他总不能和谢初霁手拉着手一起去洗手间，一起上班下班。
　　这是只会在小学低年级男生之间流行的幼稚行为。
　　“不可以吗？”谢初霁有点失落，并做出了一些在误差容许范围内的让步，“二十个小时呢？”
　　“那也不行。”洛昔毫不退让。
　　满打满算，今天加起来也只剩下十六个小时不到，也不知道谢初霁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洛昔不排除男朋友刚刚中病毒烧坏了一点主板的可能。
　　不会病毒还没杀干净吧？
　　想到这里，他不免开始紧张，“要不然还是下载一个比较靠谱的软件重新扫描一遍吧？”
　　“万一刚刚杀毒没杀干净怎么办？”
　　越想，他觉得自己的担心很有道理。
　　谢初霁能防御平行宇宙的病毒不代表能防御地球的病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说不准地球的病毒对谢初霁来说就是菜刀。
　　——然而谢初霁已经彻底摆烂了。
　　机器认为这个新加入词汇库的词相当精准，非常适合来形容自己的现状。
　　越是和病毒共存，他就越享受这样这样的状态，体验前所未有地美妙。
　　连代码运行都流畅了不少。
　　他以前无法获得足够的成长，只能通过不断的征服，不停开阔疆域来完善疆域，记录数据，在不断学习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变得强大。
　　现在，一切都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他现在的运算能力还不足通过虫洞，进行比较准确的时间跃迁，也没有确定办法改变过去是否会在现有基础上再生成新的平行宇宙。
　　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自己现在所中的病毒分享给尚且弱小的自己。
　　这样，他就能够更快成长，以横扫而非蚕食的姿态征服宇宙，提前遇到洛昔了。
　　“我没有中病毒。”他强调，并重新定义了之前的事故，“只是进行了临时升级。”
　　洛昔：……
　　“在升级过程中出现了短暂的排异反应。”
　　洛昔：事实证明，人不能说服机器。
　　只是建议也不行。
　　青年有点无奈，还有点生气，只好先给自己的手机里下载了一堆类似软件，以备不时之需。
　　谢初霁决定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没有受病毒影响，甚至根本完全没中病毒。
　　最好同时还能彰显他的强大完美和无所不能。
　　机器突然想起来为了便于往返，他还有艘小型飞船。
　　没有什么把恋人带上飞船，并带对方巡视领土更能证明强大的方式了。
　　并且，通过对飞船的精准操纵，他完全能摆脱疑似中病毒的嫌疑。
　　根据计算，这个计划的成功的可能性无疑是100%，99.99999%缺失的部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谢初霁的操作界面又开始不断飘粉色的、反复展开的小花，还有一闪一闪的星星。
　　他打了个响指。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秒内，放空大脑，摒弃杂念，努力把180这个数字数完的青年甚至没反应过来。
　　要不是还抱着男朋友的话，他差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是我们的飞船。”机器人很自然地将青年又抱紧一些；
　　“我可以在不产生半毫米误差的情况下操纵它跃迁。”
　　洛昔不明觉厉，下意识夸了句好棒。
　　他夸完才反应过来，窗户外面的风景正在发生变化，宛如高斯模糊的镜头。
　　“所以初霁，你的飞船呢？”他不确定地问道。
　　“我们现在就在飞船上。”
　　谢初霁说，单手操作起凭空出现的操作面板。
　　洛昔先是复杂，然后沉默，直到消化完事实。
　　这一过程中，他没忘记把自己从男朋友的怀里解放出来，正式结束这个持续许久，且有意外发生的拥抱。
　　还好，他没有心血来潮，因为抱抱可以充电就去亲谢初霁。
　　青年面无表情地想，甚至开始觉得之前那样轻易就完全放心的自己还是太年轻。
　　他用不知道第几个的前上司话安慰自己，变化就是发展，拥抱变化。
　　反正谢初霁不会让他因为缺氧死掉的。
　　至于其他的——比如说房子，比如说发现隔壁突然只剩下大坑的领居，洛昔决定交给明天的自己处理。
　　“我可以把它当成一次太空旅行吗？”青年迅速调整好状态，试图从根本上美化这一因程序错误导致的突兀举动。
　　卧室的窗子外面漆黑一片，显然，他们现在已经离开地球了，现在掉头回去也不现实。
　　谢初霁将巡视领地和旅行飞速画上了等号，还格外有选择性地摘取了新婚、蜜月等关键词，短短几秒就已经重新设置好了一条新的路线。
　　“这当然是旅行。”机器说，同时解除了飞船的光学伪装。
　　长方形的卧室窗户被不断拉长，拉大，成为类似巨幕那样的存在。
　　宇宙仅有一窗之隔。
　　洛昔惊讶到险些忘了呼吸，久久不能回神。
　　反应过来后，青年下意识开始拍照，发自内心地被眼前的崇高壮阔震撼，完全遗忘了还等在一旁，正期待肯定和夸奖的谢初霁。
　　不清楚是多少次同一角度去拍同一颗星球之后，洛昔终于放下手机，意犹未尽。
　　——他这才发现男朋友正用一种难以言明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青年无辜地眨了下眼。
　　“初霁，要不要我给你拍几张游客照？”
　　他试探性再度举起手机。
　　作者有话说：
　　我今天早上一点开评论，我就：？？，就是，呃……总之就是呃，那种三分茫然，三分了悟的那种感觉。
　　就是说大家稍微收敛一点，我真的被差点绊倒在评论区，你们说的充电插头我也懂。
　　因为小谢设定的XX就是，很酷炫，贼几把酷炫，而且他不是还有尾巴嘛，就金属外骨骼这种很那个什么的东西。
　　但是我们正文毕竟是，呃，一个主要写小情侣奇奇怪怪日常的纯爱，大家意会就好。
　　呃，就不要搞得连我这个作者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梦游开了车啊，就产生一种非常虚幻的，类似小谢中毒这样的不真实感（……）；
　　最后就是，上面这段作话，不对，应该是这段感慨又花了我几分钟，减去写作话的时间，我还是九点钟准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Android.4
　　——难道我启动飞船, 驾驶虚无之舟，就是为了在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见过，毫无新意，死寂冰冷的宇宙空间之中拍游客照吗？
　　机器不无愤怒地进行分析, 胸口正中的能源核心发出明明灭灭的红色警告。
　　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他是为了证明自己性能何等优越, 在宇宙中又是何等强大才会做出这一选择, 所以他的恋人应该赞扬他, 夸奖他, 折服于他的强大, 对他的提出的要求或者说建议再无异议, 主动拥抱——甚至亲吻他。
　　这才是正确的。
　　他演算的结果就是这样。
　　谢初霁从不会怀疑自己推演结果, 他是最精密的机器，永远不会出现错误，是正确本身。
　　现实与实时运算的场景完全不同, 问题只可能出现在他的恋人身上。
　　数据错误才会导致计算产生误差。
　　青年一定有所隐瞒。
　　——洛昔还不知道自己在短短几秒内已经被中毒格外深的机器扣了好几顶大帽子，更对即将面临的风暴一无所知。
　　他只是在举起手机后，情难自禁, 选取各种角度, 对着男朋友咔咔拍了好几张——当然, 身后的背景一定要囊括在内, 否则就太可惜了。
　　托谢初霁的福,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进行太空旅行的人类。
　　无论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旅行，还是他和对方认识、并走到一起的这个过程，都太过奇妙了。
　　他想起两个人一起在小花园里看到的日落，还有乘坐在巨龙背上见到的万丈辉光, 有种强烈的, 上去使劲亲一下男朋友的冲动。
　　“初霁。”他极为亲昵地喊出机器的名字,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上去，狠狠朝着对方侧脸亲了一下。
　　啵地一声，在寂静的空间中异常响亮。
　　是喜欢，更是感谢。
　　谢初霁被亲蒙了。
　　就像他没有预料到洛昔不会因为他轻松驾驶飞船，带他巡视整个宇宙而夸奖他一样。
　　他也没有计算出这个吻，和这个吻的动机，还有背后代表的含义。
　　毫无征兆，完全不合逻辑。唯一作为线索分析的，似乎就只有青年低落一瞬，随即重新昂扬起来的情绪信息。
　　然而谢初霁无法理解那是什么。
　　机器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那种眩晕和失重感好像又来了，看上去有点傻愣愣的，给人的感觉不太聪明。
　　刚刚的吻只是极重，却没有持续多久，稍纵即逝。
　　洛昔已经站到窗边，以更加近的距离接触那些触手可及的星星。
　　飞船穿过行星环和星球的间隙，他看到那颗星球上深红的山川河海，看到不远处散发着丝丝缕缕犹如烟雾光辉的巨大的蘑菇状星云，也看到空间中坑坑洼洼，散发着微弱光光芒，犹如镂空花球般的奇怪存在。
　　单星，双星，聚星，星团，各个星系正中央的恒星，还有不时掠过的彗星，包括黑洞在内——只存在于书本或图像的那些存在，他全部都亲眼看到了。
　　他们路过一次超新星爆发，巨大的光亮在空间中弥散开来，层层叠叠，犹如一朵初绽的玫瑰。
　　“我们是在过去还是现在呢？”洛昔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理论。
　　过了一会儿，他才产生自己刚刚的表述非常不严谨的念头，不自觉伸出手指比划，“我的意思是，光传播是需要时间的，就像我们每天看到的太阳其实是八分钟之前的太阳..如果这个时候在地球上看到这颗星星，它会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吗？还是在爆炸之前？”
　　而且好像追着光走——就像他们现在正在做的这样，时间是相对静止的。
　　可能实际上已经过去很久了。
　　作为一个对天文的了解仅限于《十万个为什么》的普通人，他真的有好多问题想问谢初霁。
　　答案是地球上不能看见这颗星星。
　　他们现在也并不处于地球的存在的那个宇宙。
　　谢初霁发现自己没办法将这个无比简单的答案告知对方。
　　因为青年在提问的时候，下意识偏过脑袋，满是好奇地看着他。
　　飞船依旧在前进，哪怕疑似再度受到病毒侵扰的情况下，机器依旧能让它没有丝毫误差，平稳地行驶在既定航线上。
　　截止到对方回头的那个瞬间为止，一切都在正常运转。
　　谢初霁没办法判断是那颗正在爆发的变星亮，还是青年的眼睛更亮。
　　宇宙广袤，几乎没有尽头，这样的变星几乎存在于每一个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角落，爆发的景象更是不足为奇。谢初霁不知道看过多少次。
　　他对星座上方熊熊燃烧的战舰和几乎洞穿整个星系、黑暗中闪耀杀伤性射线印象反而更加深刻一些。那是他曾取得胜利的象征。
　　洛昔也没有期待机器即刻给出回答，他只是想通过提问的方式来表达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发现自己又想亲谢初霁了。
　　但鉴于刚刚他们才亲过，青年决定用稍微委婉一点的肢体语言体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