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迟缓的思考——也许是光阴本身就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流逝, 他发现除了自己的姓名之外，大脑好像空空如也。
只是缓慢地、仿佛什么都没有思考那样，进行无意义的思考。
祂发现身旁——或许还有更远的地方有着大大小小不停旋转, 迅速被祂吞噬的涡门。
庞大，没有边界，不断翻滚, 存在介于有和无之间, 以至于祂无法确定自己具体的模样是否与某个形象相符合。
那个具体的形象是什么, 又从何而来——没有印象。
过了很久, 也许仅仅只是片刻。
祂才从可以称为记忆的碎片之中, 找到了一点姑且还算有用的信息。
——柔弱也不起作用。
——不要人鱼。
庞大、笨重的思维无法处理这样的信息，但祂大部分时候都凭借本能，而非逻辑行动。
一些旋转的涡门眨眼就被吞噬进了无形混沌中，可能是比较弱小的那一类。
随即是人鱼。
由于无法有效甄别, 祂将能透过涡门观测到的, 所有带有鳞片和甲壳的物种也排除在外。
做完这两件事后, 祂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进行挑选。
挑选某样东西。
不对，是谢初霁需要挑选某样东西。
谢初霁是祂。
祂试图弄出一些可以称之为触须的东西，逐次伸进那些旋转的涡门里，确认其后的存在是否为自己所需要。
有翅膀，四足行走的生物，拥有修长的脖颈，还有非常漂亮的翎羽。
但头是鸟类的头颅，不能被纳入考虑范围。
..鸟类又是什么？
祂很快排除了这一选项，将那扇门，或者是门后面的那个空间捣了个七八烂。
因为祂想不起来鸟类，也因为不需要的东西没有存在的价值。
第二个，第三个……
一扇又一扇的涡门随意毁掉。
尽管随后又有更多类似的门产生，祂还是产生了一种近乎不悦的情绪。
这些不需要。
太丑了。
不够符合人的审美——人只接受和自身种族存在相似的生物。
还有毛和耳朵和尾巴。
祂认为自己应该是能指定那些门里面出现的东西的。
不过提到人。
谢初霁好像就是一个非常人的名字，虽然对祂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有种要强烈保留的必要。
要尾巴，耳朵，毛。
还要长得像人。
祂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思索——姑且把这种和发呆神游等同的行为称作思索吧。
毕竟那些以漩涡形式呈现出的空间，或者说梦境正源源不断产生。
晦涩难名的呓语中，祂终于初步确定谢初霁应有的形象。
触须在门后搅了搅，充分表达完喜悦之后，这才带着战利品满足离开。
这时祂又想起来一些其它的零碎。
诸如巧合，以及露馅。
理论上来说，祂的身躯既是大脑，可就算如此，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好像还是显得不太够用。
巧合又是什么？
——说不定潜意识……影响……
祂好像听见什么声音，陌生，同时应该熟悉的声音。
思考得太认真，触须不小心捏碎了已经挑好的形象，并且拼凑无果。
祂有一点点可惜，或者说遗憾。
同时有耳朵，尾巴，又要有毛，而且还像人——标准具体到和人有相似的外貌的东西，那些涡门后面其实没有太多。
这已经是祂挑出来的最好的一个了。
而且重新找起来很麻烦，也很累。
祂为自己的倦怠找了很多理由，可又有种莫名的责任感不让祂继续沉睡，必须要找出来合适的那个为止。
会用到。
祂需要用这个来讨谁的欢心。
顺便一提，在试图找出人类具体的模样以供自己挑选效仿时，祂觉得这种生物可能要把眼睛颜色再改得浅一点，皮肤再白一点，才会稍微显得起眼一些。
最好眼睛也要是弯的。
无名存在依旧在缓慢而笨重的进行思考，任由自己在庞大的身躯中来回穿梭，漫无目的，随意毁掉一扇又一扇的涡门，再把它们重新搅成同一个。
最终，祂若有所感，停留在一扇可以清晰看到影子，镜面般平静的漩涡前。
没有毛，也找不到耳朵或尾巴。
但是也不存在任何关联性。
这是一扇独立的、刚刚诞生，里面的内容都很新的门，大概率源于祂已经忘却的部分碎片。
触手开心地旋了一圈，又戳又碰，似乎对这个比上一个身体坚固牢靠许多的形象非常满意，全部都安静有拥挤地集中过来，等祂做最后的决定。
——祂还是想加上尾巴。
鱼尾巴不可以，也没有毛绒绒，但是稍微细长一点，应该能够替代兽类尾巴的，起到某些作用。
最重要的是，毫无关联性。
祂想不起来谢初霁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地减少关联，也不明白关联性到底指代何种存在。
只能捕捉到模糊稀碎的片段，一闪而逝的笑和某种短暂却强烈的某种心情。
谢初霁……不对，应该是祂，隐约意识到不同。
祂现在之所以能如此清醒地思考，也是因为有所感应。
这是预兆。
甚至连祂，祂这个……
具体是什么祂又想不起来了。
——总之是没有办法确定走向的预兆。
祂笃定地想，认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
虽然那些触手好像团成了一个又一个死结，因为没办法弄清楚关联性和它们选出的物品之间的关系。
祂依旧坚持认为自己是清醒、且清楚的。
关联性是什么不知道。
但避免关联性是因为爱。
为了更好地——获得……爱？
作者有话说：
小谢可可爱爱，没有脑袋，阿巴阿巴阿巴；
还有，因为后天上夹子，所以明天会早点更新哦qeq；
——感谢在2022-06-15 10:09:45-2022-06-15 21:0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Android.1
“初霁, 算上今天，我已经连续请假三天了。”
洛昔一大早就晃醒了还在熟睡中的男朋友，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我认为我们需要讨论一下夜生活的规律问题。”
诚然, 在生物钟的影响下, 他甚至醒的比平常还要早一点, 但这不代表他就有了去工作室打卡上班的毅力。
他现在连根手指头都是懒洋洋的, 根本提不起劲。
虽说厮混在一起也就短短两天。
可人一旦体验过不上班的快乐, 尤其是在每天都有温柔乡的情况下, 真的就再也不想上班了。
他是自制力很好没错, 可是他同样也拿谢初霁没有办法, 很难拒绝那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
..毕竟他也有爽到。
青年在内心深深痛斥自己的堕落，并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问题在今天解决掉——搬过来同居的时候，他脑子里确实有各种各样不太纯洁的念头, 然而直到事情真正发生，他也没有深入去想过。
“固定周六周末放松，然后限定次数会不会稍微好一点？”
思索片刻后, 青年这样提议。
谢初霁正常开机了。
他花了大概几微秒的时间内分析恋人话中蕴含的信息, 得出了精确结论。
“一周应该进行1.6次。”他这样说,“这是最合适的频率。”
“四舍五入就是两次。”洛昔表示赞同,“我觉得可以。”
他发现谢初霁今天有种不太能说上来的奇怪, 声音毫无起伏，平静没有波澜，就连每个字说话的间隔都一样。
“..等等。”
青年仔细打量黑头发蓝眼睛的热恋对象，发现除了瞳色有些微差异外, 他浑身上下居然没有任何一个异于常人的地方。
今天的谢初霁看起来宛如一个平平无奇, 最大程度上遗传了双亲优点的人类混血儿。
因为太正常了, 反而透出某种诡异。
昨天塞壬格外生硬地用歌声转移话题，他们情不自禁做了一点快乐的事情之后的那段贤者时间，洛昔一直在思考潜意识的问题。
他总觉得谢初霁的身份切换不是完全没有规律的。
塞壬那条漂亮的大尾巴就让他联想到曾经养过的金鱼，以此为切入点，他很自然地说起自己有养宠物的打算。
——不过那是在换了新工作之后，遇到谢初霁之前的事情了。
人总需要用陪伴打消孤独。
不过最后，因为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完全负担起另一条生命，这个念头最终作罢。
现在就更没有必要了。
叫醒谢初霁之前，洛昔还以为他今天会贴近某些ACG作品中经常出现，有毛茸茸兽耳的那种形象。
毕竟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男朋友对这个家里永远都不会出现的第三位成员表现出极端排斥，虚空打靶，各挑出了猫和狗的几十条缺点，并以此论证自己的条件何等优越。
一想到真的有人会为很严肃地和表示自己的嗅觉要比狗灵敏，一本正经和争风吃醋，洛昔就想笑。
他盯着男朋友的脑袋看，好奇下一秒会不会突然有耳朵弹簧似的弹出来。
“初霁，我好像看不出来你今天的身份。”
考虑到直接问男朋友今天是不是人听起来会有点奇怪，他换了比较委婉的方式。
“你今天看起来和之前太大差别。”
“仅从外形上定义，我是人类。”
青年话音未落，谢初霁就给出了答案，“但按照碳基生物对生命的定义，我是只是程序算法和零件的组合。”
……
洛昔有些艰难地消化了对方话里的意思。
“所以，今天你实际上是机器人？”
他伸手戳了戳谢初霁的脸，发现没有想象中那么硬邦邦，温度也是正常人类的温度。
一瞬间，小学时候最喜欢看的什么宇宙未解之谜，地球未解之谜等乱七八糟的科普书籍在他脑子里重新复苏。
“所以，地球上是不是真的失落的科技文明啊？比如说亚特兰蒂斯，玛雅这种。”
谢初霁：……
作为未来世界绝对公正的裁定官，帝国实际上的决策人与统治者，他居然没有办法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亚特兰蒂斯是什么，玛雅又是什么？
主脑艰难地从无数数据库中，找到被归类在庞大信息流中最驳杂部分的，有关于地球的记录。
少得可怜。
人类没有随时随地储存记录信息的习惯，他无法通过分析画家的记忆得出结论。
好在这里虽然落后，但依然有科技这一概念存在。
“我要先连接这里的网络，更新数据。”他得出结论。
“好啊，联网……”
洛昔下意识附和，然后眼神倏地古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家男朋友看。
他实在是太好奇对方要怎么联网了。
“要不要我手机给你开个热点？”他想起来卧室无线网信号不是太好，“这样上网速度可能要快一点。”
谢初霁尝试连接。
连接失败，程序报错。
理论上来说他能够向下兼容一切型号，然而地球太过老旧、处于底层的科技树不支持他进行接入运算。
这是版本问题。
无所不能，甚至通过数据模型预测未来发展，被称为主宰者的机器，只能沉默地看着青年掏出手机，自己用比自己落后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搜索引擎进行搜索。
好在事情还不至于发展到需要他摧毁这个文明所有终端，将电子设备都植入自己代码的地步。
他想起来在在这里也有手机。
“初霁？”
洛昔发誓自己只是顺手搜了一下有关塞壬的报道。
结果不出所料，所有的讨论包括节目录像都消失得干干净净，甚至相关聊天消息都被完全清空了，像一场发生于现实，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梦。
——然后他抬头就发现男朋友在暴力拆手机，并把拆下来的零件一个一个按进了手臂里。
“我只是在整合数据。”谢初霁觉察到名为担忧的情绪波动，打开自己的操作界面，并将机体情况可视化。
整块小型的、只有在电影里才能见到的虚拟屏幕上，洛昔唯一能看懂的，只有瞬间跳到99%的数据条。
“兼并这种程度的数据，我只要……”
谢初霁还没有报出精确的数字，程序就紊乱了一下。
“只要什么？”
“只要很短的时间。”机器给了一个不那么机器的答复。
——就在刚刚，因为某串数据，他的能源核心，和人类心脏差不多重要的地方，差点接近过热。
他不会承认他处理和洛昔大小不超过1GB的聊天记录，比刚刚联网下载压缩整个互联网的知识信息的时间还要多。
这串数据被机器异常珍重地备份无数遍，并写进了自己的核心代码。
这是必要的。
“我已经重新更新了数据库。”他这样说，尽可能用青年可以理解的方式解释了平行宇宙这一概念。
说实话，前半部分，包括之后的总结洛昔没有听懂多少。
他对物理的认知还停留在高中课本。
好在他提炼信息的能力一直很不错，还算精准地抓住了男朋友长篇大论的重点，“所以，初霁你今天其实来自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