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后，我觉得我更加不适了，莫子耀虽然跟我待在一个房间，但看得出他有点坐立不安，沉着脸。
　　“你可以去他那边，不用管我。”
　　“他不想看到我。”
　　原来是怕向谦不想看到他，我嘴角扯了扯，划过一抹讽刺的微笑，随后躺在床上，想等这阵疼过去，之前都是疼个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就过去了，现在好像还没有过去，反而越来越疼。
　　这种疼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让人无法集中精神，所有注意力都在疼痛上了，我努力让自己想点别的东西，想点实验，想那些化学分子，想那些方程式，想着小白鼠小白兔。
　　“赵先生，哪里不舒服吗？”护士过来，替我贴上监护仪，可能见我脸色苍白，问了一句。
　　“没事。”
　　“有什么事一定跟我们说。”
　　瞧，护士都被莫子耀这个狗男人关心我，我这次想讽刺地笑，却笑不出来。
　　因为觉得一点点动弹都疼，我吃完护士递给我的药，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不舒服吗？”莫子耀开口问我。
　　“不知道，有点呼吸不过来，过会就好了。”
　　“我让人过来给你输氧？”
　　“没事，过会就好了。”
　　我已经闭上眼睛，然而疼痛没有减少，我觉得我身体都忍不住有些蜷缩，莫子耀握住我的手都不管用。
　　“哪里疼？”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刚开始还觉得是内伤，现在觉得浑身都疼，说不上哪里疼，是整具身体都疼，这次的疼很剧烈，疼到脑袋感觉都一抽一抽的，我咬着唇尽量不发出声音。
　　“我让医生给你开点止疼药。”
　　止疼药吃下去不管用，我还开始呕吐，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呼吸倒是顺畅了，可身体的疼痛没有减少。
　　吐完后，我整个人虚弱无比地躺在床上，身上监护仪的贴片也不知道掉到什么位置，对上莫子耀担忧的眼神，我偏过视线。
　　刚才抽血的护士过来，神情显得犹豫。
　　“莫先生，上面的人说向先生情况不大好。”
　　言下之意就是刚才抽的血不够，还需要再抽。
　　没等莫子耀开口，我已经伸出手，“抽吧。”
　　我觉得我不会死，故事的结局是我不会死，但向谦死了，莫子耀最后孤身一人，带着对向谦的爱意度过余生。
　　所以我不觉得再怎么折腾，我都不会死，但向谦没有我的血，他会死。
　　抽血那一点点疼跟身体上的疼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护士小心翼翼抽完后就走出去了。
　　莫子耀看着我，沉声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没什么。”
　　莫子耀似乎欲言又止，但我不想管他在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依旧好疼，我抓着底下的床单，想缓解一点痛苦。
　　“你抓我的手吧。”
　　我没理他，又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捂着脸，然后埋进膝盖里。
　　莫子耀看到赵海扬全身都在颤抖，知道他现在很疼很难受，知道他在忍，他也不好受，见惯了向谦疼的时候会张牙舞爪地大声喊疼，此时隐忍脆弱的赵海扬更让他难受。
　　他想抚摸赵海扬的背，可是听到他说「别碰我」三个字，他的手又缩回去。
　　我是真的不想有人碰我，因为我觉得碰了我会更疼，我恨不得把一罐止疼药都吃下去，持续了一个小时，我已经无力了，躺在床上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
　　“赵先生，赵先生……”
　　有人喊我，但我想发出声音回应却怎么也发不出来，我听到有人说我晕过去了，我晕过去了吗？为什么我还有意识，我还可以听到他们说话，我听到医生跟莫子耀在商量要不要继续抽血，听到医生说向谦的情况很糟糕，血止不住，已经有生命危险了。
　　然后周围仿佛静默了，静默好长一会，再然后我听到莫子耀说抽吧两个字，那么清晰，那么有力，让我一个半昏迷的人都听到了，然后我感觉到我笑了。
　　其实向谦是对的，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那么无私愿意为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也是自私的，那一瞬间，我多么希望莫子耀说不抽了，放弃向谦选择我。
　　我都那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救人，谁来救我？
　　哦，没人救我，莫子耀只会救向谦。
　　他爱的人是向谦，没有我，他会跟向谦走到最后，走到向谦生命的终点，有我，他们也会走到向谦的终点，自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他们中间的过客。
　　我感觉我的血在慢慢往外流，我的生命也在慢慢往外流。
　　不止是身体疼得抽搐，心都在抽搐。
　　我到底爱莫子耀什么，我有很多次问自己，结果是没有答案，我也不知道自己爱他什么，他这个人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没有优点。
　　我第一次见到他，就第一眼，我觉得是我贫乏情感的坍塌，巨大的坍塌，在多维空间中由千千万万个人中最后缩成一个小小他，久久定格，最后占据所有空间，我第一眼就爱上的人，没有来由，没有征兆，没有预演，他甚至都不需要说话，他只需要轻轻推门走进来。
　　然后我就爱上他了，第一次爱上一个人。
　　我记得他那天穿的衣服，很平常，就一件浅蓝色的衬衣加黑色西装裤，衬衣下摆被他弄进裤子里面，而袖子被他随意挽起。
　　爱一个人才会有贪恋，不爱一个人不会产生贪恋。
　　爱一个人会想要更多，想要全部，而我想要全部。
　　我爱他，没有缘由，所以我也不知道我爱他什么，也许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所以我爱莫子耀不需要理由，不然他也不会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他那么不好，不好到我有时候会问自己为什么是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就非他不可。
　　可我从来没对他说过我爱你三个字，一次都没有，他亦没有，因为他爱的人不是我。
　　我爱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是知道的，爱一个人就是爱他的全部，我知道他爱的人是向谦，我知道他们别扭又曲折的爱情，我知道他们最后会走到一起，这一切我都知道。
　　所以我不曾抱怨过，因为这就是我拿到的牌，我无法更改，所以我只能接受。
　　可理智是理智，情感是情感，原来的我在某个时刻对于我当初拿到的牌是不甘心的。
　　可此时我的不甘心已经没有了，全部放下了，我觉得我的牌已经全部打出去了。
　　我努力过了。
　　我很想要一件东西，我就会用尽全力去得到，去争取，去努力，不然到最后没得到时却怪自己当初没有拼尽全力，这不是我的作风。
　　曾经我想要争取莫子耀的爱，所以我对向谦有愧疚，可是我输了，莫子耀没有爱上我。
　　上了牌局就是一个赌字，而我愿赌服输。
　　作者有话说：
　　新文《红色蚊子血》已经开始更新啦，大家可以去隔壁看一看，加入收藏，新文求求求收藏，文案如下：（真离婚真追夫火葬场）时跃跟贾向阳结婚第八年，对婚姻，对贾向阳的失望一点点累积，忽然有一天贾向阳不接他电话，所有累积的失望一下子爆发，他提出离婚，无比坚决。
　　贾向阳极其不解，因为他以为他跟时跃情比金坚，感情一天比一天深，圈内人都称赞他们为模范夫夫。
　　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都十分和谐，前天时跃还说爱他爱到无法自拔，为什么许跃会提出离婚。
　　离婚后的时跃好像一下子放飞自我，又是跟年轻小鲜肉约会，又是对他大吼大叫，以前的他非常温柔，从来不会对他发脾气，最重要他还试图勾搭他兄弟江东，以前那个说爱他，没有他就活不下的人是假的嘛。
　　难道真的如当初朋友所言，时跃跟他在一起是为了钱，拿到钱后就翻脸不认人。
　　而江东作为贾向阳的死党，很早就看上贾向阳的老公，可惜两人已婚，又情投意合。
　　正所谓朋友夫不可欺，他没下手，只能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好，也太好了，白瞎跟着他死党，突然有一天他听说他们两离婚了，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什么死党，什么生意，都没有把人抢到手重要。


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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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后面, 我觉得我可能要死了，身体承受不住，太疼太痛苦, 好在我终于失去意识，再次醒来有些恍惚, 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赵先生, 你醒啦。”轻快而上扬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偏头一看见是护士黄佳佳，“赵先生, 你睡了很久, 不过你终于醒了，你醒了我们就放心啦，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我睡了多久？”
　　“两天。”
　　两天说久不久，我见我正在输液，没说什么, 又闭上眼睛, 浑身无力, 过了一会, 我感觉到有人握住我的手时, 我眼睫毛才颤了一下, 又睁开眼睛, 见是莫子耀, 他同样显得疲惫，像是几夜没睡。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说话。
　　“要喝水吗？”
　　莫子耀没等我回答, 便去给我倒水, 温水, 床的前半截摇起来, 我的身子跟着立起来。
　　我是渴的，不过睡了两天，疼了两天，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喝半杯水感觉都花了半辈子。
　　“好啦，不喝了，不能一下子喝太多。”
　　莫子耀又把水杯放好，他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将我刘海往后拨，说我头发长了，开始遮眼睛了。
　　我看着莫子耀，没有说话。
　　“向谦救回来了，是你救回来的。”
　　是吗？我觉得是他救回来的，不过救回来终究是好的，我们都还活着，活着是一种希望。
　　因为暂时不能进食，我一直在输液，莫子耀有工作，他不是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
　　但每天都会过来，这次住院住得更久了，整整一个月，刚醒那会，我感觉我身体很不好，强弩之末，缓过来后才觉得好一些。
　　听说向谦比我情况严重一些，不过也听说他也缓过来了，快出院的时候，我还收到向谦的信息，问我是不是要出院了，我回了一个是字，向谦就没有回我了，我又发了一条祝他早日康复的信息，没得到回复。
　　出院后，其实日常并没有太多变化，只不过从医院换成公寓，我大病初愈，总觉得很疲惫，过上想睡就睡，作息混乱的生活。
　　不过工作没有放下，因为吴睿森还有我的上司会时不时给我发任务。
　　如果需要进实验室，我会把所有实验步骤、注意事项与预期会得到的现象与结果发给同事，让他们操作，再告知我实验结果，我再根据实验结果进行调整，就这么远距离工作着，工资已经忽略不计，更别说什么绩效年终奖了，算起来，我也毕业一年了。
　　莫子耀还是每天都会过来，只不过我们说话不多，可能他觉得我现在身体不好，自然也没有做，每天聊的话题就是吃什么，再无其他，可能莫子耀也知道我不想跟他聊天，所以都变成他在说，说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我知道莫子耀的公司出事是从手机推送的新闻上得知，看新闻上说卷入什么内幕交易，股价大跌，盛兴资金链断了，而莫子耀有可能坐牢，也有猜测是莫子耀已经出国。
　　坐牢？这个有可能只是有可能，小说里莫子耀没有坐牢，只是事业有波折。
　　一有事，媒体就喜欢猜测莫子耀出国躲避。
　　我想这事应该不小，比上一次还要大一些。
　　至少我当晚看到莫子耀回来时，他很疲惫，黑眼圈很明显。
　　“吃饭了吗？”
　　“嗯。”
　　“我去洗澡。”
　　在莫子耀洗澡的时候，我收到向谦的信息，他还在回复我前阵子给他发那条早日康复的信息。
　　向谦：我刚出院，算是康复了吧，要是没有你，我怕是已经不在了。
　　我：刚出院吗？
　　向谦：对，我家里人不放心，让我在医院待久一点，子耀在你那边吗？他公司出了一点事，他现在不想见我，也没有回复我的信息，你帮我跟他说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姐。
　　我：这个我可能帮不了，他没有回复你的信息，可能有看，或者你给他打个电话。
　　向谦：算了，你呢，你身体好点没有？
　　我：好多了。
　　向谦：都是因为我，要是我不在了，你应该会更好。
　　我：我希望你活着。
　　向谦：为什么？我活着对你而言是折磨吧。
　　我：没有为什么，就是希望你活着，活着不好吗？人生有很多事可以经历，死了就没什么都没有了。
　　向谦：哪怕活着很痛苦？
　　我：哪怕活着很痛苦，痛苦也是一种经历，我喜欢活着的感觉。
　　听到脚步声，我就退出跟向谦聊天的界面。
　　“帮我吹一下头发？”
　　我摇头拒绝。
　　莫子耀没说什么，自己又进浴室，吹风机的质量很好，几乎听不到声音，过一会儿，他出来了，身上又是洗完澡后干干净净的味道，他抱着我，我听到他在我耳边说他很累。
　　“嗯。”
　　“你能别总是嗯来嗯去吗？我想跟你说说话。”
　　莫子耀突然一下子生气起来，音量没来由提高。
　　我情绪没什么波动，就淡淡地看着他。
　　“赵海扬，别这样行不行，你别对我这么冷淡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