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
颜格一直觉得有一些说不出的违和感,戴承泽这么一说,那种违和感更强烈了。
这时候黎好坏又要来了萧怡的手机,反复看了看昨晚的视频。
“有一个问题。”
几人好奇地望过去,黎好坏将视频展示出来,说道。
“因为拍摄角度的关系,我们只在视频里远远看了个大概,其实并没有看到关公像的正面。所以,我在想会不会……它根本就不是红眼活偶。”
萧怡愕然道:“不是吧,它可是一刀剁了人的,不是只有红眼活偶才会杀人吗?”
黎好坏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又点了点缩在墙角发抖的娜娜:“昨晚,他和她的状态,算是‘人’吗?”
“是驱邪!”
颜格这一刻终于确定了心里那莫名的违和感来源,“关公有镇鬼驱邪的正面形象,在他看来,狮子成精附身,包括那两个人,都算是‘邪祟’里的一部分,所以他才会斩了人之后,直接提走了狮子头,而没有继续杀死另一个人。”
“问题出在狮子头上!”
这时候前院的袁叔发出一声痛叫,好似从高处掉落,接着曹智慌慌忙忙地扶着捂着手臂血流不止的袁叔逃回到内院。
“怎么了?”
众人望过去,那袁叔脸上惊魂未定,右臂肱二头肌的位置整整齐齐地被啃走了一大块肌肉,动脉血管已经无法停止,正不断地往外流血。
“我来吧。”萧怡挽起袖子,主动过去,施展起了“匠人的血肉砌作城墙”。
治疗了三分钟,萧怡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的细汗:“流掉的血就没办法了。外面怎么回事?”
大约是萧怡办事干脆不扭捏,曹智打量了她许久,更是喜欢,就直接回答道:“我们刚刚试图翻墙出去,没想到刚一爬上墙头,一头陶瓷小狮子就从墙下面跳起来咬了一口袁叔……唉,也是我大意了,着急想为大家找条活路。”
萧怡悄悄白了他一眼,离他远了一些,说出了颜格他们刚刚讨论出来的结果。
“……既然有三个手工级的活偶在外面守着,出去也是死路一条。现在问题出在狮子头那里,已经有点思路了,不如大家一起进天水堂里。”
曹智摇了摇头:“我们在外面望风吧,万一有突发情况,我们好救人。”
行吧。
颜格也不想带着这些添乱的人,军刺抄在手上,和黎好坏、萧怡一道,拖着不情不愿的戴承泽,走进了天水堂。
天水堂里和昨夜没有什么区别,仍然是一片晦暗,黎好坏这会儿倒是好像忘记他自称害怕中式鬼片这件事了,脚步轻快得像是春游的中学生一样,扒在隔间的门框边直接探头进去看。
有那么一瞬间,颜格总觉得他的头会被关公砍掉。
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鬼片定番情节发生,黎好坏勾勾手,让他们也进去。
隔间里的关公像和昨天别无二致,而房梁上的狮子头也和之前挂的地方一模一样。
在戴承泽低低的惊呼中,黎好坏上去就把狮子头整个从房梁上摘了下来,直接套在自己头上。
“……”
不得不说这行为有点作死,颜格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义务替他珍惜一下生命,正要过去帮他摘下来,忽然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
手电筒往下一照,是一只木质颜料盒,旁边还散落着一些沾着颜料的毛笔。
“这是……给狮子上颜色用的工具吗?”
套着狮子头的黎好坏转过来,拽了拽狮子头里的机关,那只待点睛的狮眼眨了眨,里面传出他的声音。
“你猜的大差不差了,昨晚午夜过后,那两个人被活偶引到这里为它点了睛。它才活过来对那两人进行了附身。”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好像漏想了什么……”
颜格一边想着,一边拿着笔在狮子空白的眼眶边比划了一下,有一股奇怪的吸引力勾扯着他,好似十分期待自己将笔点上去。
“台上唱戏台下听,
红白喜事必采青。
当年锣鼓今何在,
荒楼蔽草待点睛……”
颜格缓缓念着这首来自请柬上的歌谣,忽然特别渴望穿越回那个旧时代,亲眼去看一看真正的“醒狮”。
但此时他的右脚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踢点什么,一下子又把他从那种类似陷入幻觉的状态里扯了出来。
哦,差点忘记了,不管这头狮子的精神辐射有多强,它最多也只是手工级的,而自己身上还带着一只孤品级所有物的“欲望舞鞋”。
一山不能容二虎,何况欲望舞鞋十分霸道,根本容不下其他活偶染指自己的猎物。
“那看来你们的猜想都是正确的。”戴承泽作为一个新人,这会儿也多少体验到猎场的机制了,不得不自感幸运,好在遇上的都是些聪明人,一时间信心十足,“昨夜是因为他们在外面才导致的情况,只要今晚我们都在房间里,就不会死人了。”
“啊,最好是这样。”
“那这狮子头怎么处理?”
“还缺一些情报。”黎好坏摘下狮子头,“flag老师,你的意见呢?”
你们干嘛老问我一个新人的意见……
戴承泽压力巨大,最后只能提出建议,既然不能直接摧毁狮子头,就用个大木箱子装起来,免得它晚上出来作祟。
黎好坏没同意也没反对,任凭戴承泽找了个柜子把狮子头塞进去,自欺欺人地拿把椅子堵住柜门。
“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颜格低声道。
黎好坏笑了笑:“当然,一个完整的故事总要起承转折的,不是吗?”
……
四人在天水堂里处理完狮子头,出来把猜测告知了丛林1号的人。
“那事情就简单了,今晚全都进屋就没事了。”曹智轻松了许多,继而微笑地看向萧怡,“今晚你可以跟我住一起,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萧怡大大的镜片后露出迷惑的表情,属实有被油腻到,干笑一声转移话题:“这么晾着这位的遗体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先为他收殓一下?”
在这座活偶横行的都市,每天都会发生死亡,清理尸体一直轮不到人类,总是乌鸦一到点就抢着干,收殓算是个新鲜事。
颜格第一个挽起袖子去抬那位死者的遗体:“就放在东厢吧,反正那里本来就有灵堂。顺便还能看看赵老太太的房间里还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大家本来不太愿意去,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众人小心翼翼地抬着那死者的两片尸体走到东厢房门前,颜格还很谨慎地敲了敲门,小声说了一句“无意惊扰”才推开门。
赵老太太还是穿着她那件宽大的唐装,安安静静地躺在铺满白布的台子上。
他们抬着尸体小心地绕过赵老太太的停灵台,拼了两张桌子把死者放下来,又拿了张床单盖好,才又转身看向赵老太太。
“说来也有点奇怪,这老太太如果是活偶的话,为什么要提醒我们拿灯呢?”萧怡发出低低的疑问。
“可能她灯多吧……嗯?”
忽然见,周围气氛一紧,萧怡疑惑地顺着众人的望去,只见祭台上,昨天放煤油灯的地方,今天只剩下三盏。
昨晚死了一个人,还剩下七个人。
房间只能两个人住,七个人三盏灯,多出来一个人,怎么分?
第二十六章 醒狮(五)
今天醒来之后, 昨天拿进房间的煤油灯就消失不见了。
——很好,又是考验人性的环节。
“要不……我们再找找吧,也许是少放了一个呢?”戴承泽的声音明显恐惧了起来, 这些人都有经验,而且成团成伙的,他这个外人一定是第一个被放弃的。
丛林1号的曹智和袁叔在这一刻显得经验丰富, 马上说道:“我们的人都是有技能的, 别怪我们残忍, 留到最后的人越强,存活率就越高, 这就是猎场的规则。”
说着, 那袁叔直接过去伸手抓走了其中一盏煤油灯,正要抓向第二盏时, 颜格突然一个【先人的幽灵飘荡在此】, 瞬间闪现至他身前架住了对方的胳膊。
袁叔本来力量上和颜格势均力敌, 但之前冒失往外跑,被门口的瓷狮子咬掉一块肉,硬生生被颜格挡了个趔趄。
“你踏马找死?!”袁叔大怒,抡起拳头正要往颜格脸上砸,却听见咔嗒一声, 一个冰冷的金属管状物抵在他脑门上。
一边冷笑着看戏的曹智顿时凝住了。
“……真枪?”
颜格咔嗒一声拨开了保险栓,面无表情道:“试试。”
袁叔的面皮抽动了一下,森甲可以使体质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但却没办法正面挨刀子,更何况面对子弹。
边上的曹智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你哪儿来的枪?”
“这和猎场没有关系。油灯, 你们拿自己应得的份,少枪别人的活路。”颜格说完, 把剩下两盏灯丢给一边惶恐不安的戴承泽。
“这是一个解谜的游戏,武力是次要的,需要的是民俗学家。”
戴承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嘴唇颤抖着道:“可……我们七个人,只有六个人可以安全待在房子里,剩下的怎么办?”
此时昨晚遭到附身的娜娜彻底情形过来,一张哭花了的脸急切地望向曹智,后者脸颊抽动了一下,转过头去。
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将来还会有更多,逃命的时候的当然和亲信袁叔在一起最合适,不会有别的选择。
娜娜的脸扭曲了起来,长长的指甲在水泥地上抠出细细的响声,一股恨意无端疯长,嘴里嗫嚅着,一个“许”字刚说出口,后颈忽然被人一敲,眼前黑了下去。
颜格瞥向动手的黎好坏,对方看了一眼他的右脚,顿时明白了。
这个娜娜刚才起了杀意,被欲望舞鞋影响到了,要不是现在只有一只鞋,效果减半,她可能已经陷入疯狂了。
“你也挺心狠的啊。”曹智一脸谁都别说谁的样子,“还不是想把她扔出去自己活。”
戴承泽张了张嘴,道:“那……今晚谁待在外面?”
颜格:“我。”
“哈?”
……
11点55分。
曹智、袁叔早早地拿着灯进了屋,戴承泽还是和萧怡一组,颜格独自进了漆黑的西厢房,坐在桌子上数时间,手电的光线虚弱地闪烁个不停,只能暂时关掉省些电。
他此时已经把右脚上雨鞋的皮带扣解开,只要随便一蹬,欲望舞鞋就会露出来。
过了一会儿,门忽然间打开了。
“……你不跟那姑娘待一起吗?”颜格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见本来应该跟娜娜待一屋的黎好坏提着个不知道哪儿找来的布包走进来。
“我害怕。”黎好坏拆着包裹上的布条,脸上一点害怕的神情都没有。
“那她一个人待在那屋子里,可能不符合两人一屋的条件。”
“我把灯留给她了,两人一屋,死人也是人。”
颜格无语,但也没有说他什么,毕竟现在所有的情况都是推测,他还没有自信到完全无视一个经验丰富者的判断。
另外按现在这种情况,按照控制变量实验法也很符合科学。
第一种情况,按赵老太太的要求两人一灯一屋,
第二种一人一灯一屋,
第三种两人无灯。
看哪个今晚平安,哪个就是对的。
“舞狮需要两人一组,不可能让你单打独斗的,活偶大概率是会优先找上我们两个。”黎好坏说道。
知道会找上他还出来,颜格摸不清他的脑回路:“……你的害怕是选择性的吗?”
黎好坏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而道:“你想借助狮子头摆脱欲望舞鞋,是个好想法,不过这只红鞋子虽然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威胁,但它仍然是来自于一位孤品级活偶。即便点了睛的狮子头,也不太敢压制它,为防意外,我就找了件乐器。”
颜格的手臂压在膝盖上,在黑暗里他无需回避什么,微微倾身,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这次不带你的小提琴?”
演奏家L2的海报他还仔细研究过,演唱会上总是少不了钢琴、小提琴这两项,这也正是他的看家功夫。也许第二乐章之后,他的能力也与演奏有关。
“因为没有用。”黎好坏继续解着包裹上的死结,“当时我看到猎场是醒狮堂之后,就知道活偶是中式的,它们从文化背景上就和小提琴没有关系,带过来也没办法控制到它们。”
“所以?”
“只要是符合活偶文化背景的乐器就可以,而这种舞狮班子不可能没有乐器,所以我临时找了张传统乐曲杂烩的带子现学。”
颜格对他的智商挽回了一点信心,至少他不是真的在拿好运来自我洗脑。
“那你找到什么乐器了?”颜格还以为他应该找到些什么靠谱的东西,紧接着就见他把包裹彻底拆开,从里面取出一支黄铜色的唢呐。
黎好坏拿手指在唢呐上敲了敲,满意道:“这个好,从出生吹到入土,音色又霸气,属实辟邪利器,你现在可以把后背交给我了。”
颜格:“……我整理一下你的想法,你自学了一会儿,第一次吹唢呐,然后打算用这个来控制住一头手工级的活偶?”
黎好坏点头:“并且你还可以点歌。”
颜格:“……”
颜格:“你之前指的容易发挥失常,是指精神方面的失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