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腾出更多的精力到强大琉月门的事务上,他的确需要一个贴身的侍从来照顾他的起居,云枝虽日日侍奉左右,但人家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终有许多的不便,况且现在他要云枝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那个误打误撞与他“亲密接触” 的护卫,似乎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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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引用自金、元之际著名文学家元好问的《摸鱼儿·雁丘辞》
第78章 侍奉
第二天,在主殿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安樾已经完全不见昨晚的凄惨虚弱之状,他戴着面具,身着黑丝缕金宽氅,头上亦是乌金发冠,整个人高贵典雅,清冷威严,只有露出的半边脸的苍白,让苍楠看出他恢复得并不完全。
新入门的几位修士折服于掌门的神采,苏荃更是微微红了脸,在被一一念到名字,加入以云枝为首的门派护卫队时,他们各个精神昂扬,响亮地喊出忠于琉月门,忠于恒月君的宣言。安樾微微一笑,欢迎他们的加入,鼓励他们与门派同舟共济,同求发展。
但大家也同时注意到,跟他们一起入门,修为高过他们当中任何一人的阴朔却没有得到任何指派,连独自立在一边的“阴朔”本人也有些忐忑,莫非是他的举动冒犯惹恼了安樾,不准备将他留下了?
这时,云枝才宣布阴朔因为得到掌门的亲自指派,将领受掌门的贴身护卫一职,说完,云枝歪头看向苍楠,带着“这小子因祸得福,不但没被赶走还被公子留在了身边” 的疑惑,又带着“果不其然,公子的决定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的得意,喊他:“阴大哥,领职吧!”
苍楠亦是十分意外,意外之后很是惊喜,立刻答道:“阴某领命。”
其他人虽然羡慕,但也无话可说,谁叫人家本事更高呢,心里均想着,掌门真的是不以貌取人,全凭真才实学,只要他们加倍努力,自然就能得到掌门的青睐然后平步青云。
云枝宣布完了,等在一边的东方易便上前来呈报:“此次立派及新址典礼是咱们琉月门的头一次对外正式立名亮相的活动,已经发来拜帖希望当日前来观礼大小门派不下百家,前期已对月城的酒楼馆肆进行了扩张,如今应当对月城进行布置,增添亮色,以彰显我琉月门的实力和风采。”
“准。” 安樾道:“经费方面可有问题?”
“除了各门派送来的礼品赞助之外,雪豹王此番前来又送来了数量可观的灵石,经费应当有余。”
安樾嘴角牵了牵,道:“北域妖族的援助,笔笔皆做好记录,届时取回我们的灵石矿,再连本带利奉还。” 东方易称是退下。
苍楠立刻心里盘算要宫驰运一批上品灵石来,把那妖王的东西都给扔回去,自己的道侣怎能要人家养!
议毕,云枝交代了苏荃他们几句,诸人皆退去,她没有急着走,跟随安樾去西华苑,看苍楠还兀自站着,便对他招手:“阴侍卫,你愣着干啥,跟上来呀。”
苍楠“哦” 了一声,赶紧跟上,安樾并未看他一眼,与云枝慢慢边走边说,不外是交代月城护卫的以及百姓安全的事情,苍楠隔着两步的距离跟着,虽然安樾低声,他仍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诧异以前不知道安樾竟然如此分条析理。
云枝扶着安樾跨进了西华苑进了屋子,门派事务交代完了,云枝转向苍楠:“阴侍卫,你以前侍奉过人没有?”
侍奉?苍楠一愣,眼睛眨了眨,看了看云枝,又看了看已在镜台前落坐的安樾,会过神来,答道:“侍奉过长辈,要做什么,我都会。”
云枝:“真的?” 疑虑的面色稍缓了一下,对安樾说:“公子,就让我留着继续服侍你呗,看他大手大脚的,我担心他照顾不好你。”
“你忘记我跟你交代的了?” 安樾的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云枝撅起了嘴,一边开始帮安樾拆掉头上的发冠,一边拿起梳子喊苍楠:“过来呀,帮公子梳头。”
苍楠走过去,接过梳子,一手轻抚上安樾的如墨的长发,一手执梳动作轻轻地往下梳,力道不重不轻,不急不缓。云枝看了一会儿,露出“果然是侍奉过人” 的满意神色,道:“公子晚间睡眠不好,一般早上议事之后,需要小憩一阵,这个期间你就可以去煮公子的汤药,要轻手轻脚的,不要将公子吵醒,等醒来后,再给公子喂药……”
云枝正在犹豫要不要令他知道安樾目力有缺的时候,安樾道:“他已知我眼盲,如实说便是。” 云枝诧异地瞪了瞪眼,公子怎么对他这么信任,连东方易都看不出的事情,居然就告诉了只见了一面的人?但她也没有过多琢磨,一一仔细交代了注意的事情,生怕遗漏了任何一点。
苍楠一边应着,一边看着镜中的安樾和他身后的自己,仿若回到了天麓峰的某一个晨日,暖阳也是这样斜斜地透过窗棱照进来,不过那个时候是他坐在案几前,而安樾则温柔地替他梳理着乌发,帮他整理好衣服领子,再送他到门口,到了也难舍难分,总是忍不住相拥、亲吻……那个时候,他们是多么恩爱默契,彼此没有一丁点的隔阂。
想得出神,手上一滞,安樾轻微的一声“啊” 将他神思拉回,他一低头,手上已经多了几根长长的头发,他立刻弯身凑近,关切问:“弄疼了吗?” 明显地感觉到安樾脖颈一僵,苍楠顿时明了这是距离太近了,直起身来道:“恒月君恕罪。”
正将药从侧屋里拿过来的云枝看到了,抢着说:“才说你还不错怎么就开始毛手毛脚了。”说着责备地瞪了他一眼,就要接过他手中的梳子。
“没事,差不多你就赶紧过去。” 安樾这话是说给云枝听的。
“奥。”云枝嘟囔着答应,停止动作,仍是再三叮嘱苍楠要仔细云云。
安樾听出她似乎被抛弃一样低落的口吻,不禁笑道:“好了,现在都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师姐了,就得给那些孩子们当个榜样。” 没听到云枝的回答,他又微笑着说:“今天的花很香,谢谢你,云枝。”
云枝愣道:“……啊?公子,我今天,没,没采花。”
突然沉寂。
苍楠脑中转得极快,樾儿这是?嗅觉也失去了?心中更是一沉。
云枝也反应过来,焦急地问:“公子,你是不是闻不到味道了? ”
安樾自嘲地一笑:“被你发现了。”
云枝的声音立刻哽咽起来:“公子,怎么会这样?您闻不到味有多久了?”
“无妨,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安樾反倒宽慰她,“我都没哭,你都是大人了,不要还跟着小孩子似的,坚强点。”
苍楠嘴唇蠕动一下,终是没有说什么,他连连眨眼收住润湿和鼻酸的感觉,柔声问安樾:“君上,面具可否取下,好梳理。”
“嗯。”安樾道。
苍楠指尖轻轻握住面具边框,小心翼翼自安樾脸上取下面具,放在桌上,然后端详镜中的安樾和他自己。
安樾面容还是那么完美无缺,他目光平视前方,宁和而安静,仿佛也跟苍楠一样,看着镜子中的两人,令人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他眼盲这个事实。
苍楠的手指将将在安樾的脸侧,他指尖微颤,好想轻轻地去抚摸安樾的脸,告诉他无论怎样艰辛困难,自己从此一定都陪在他身边,一刻也不分离。然而最后,他只是蜷起了手指,将手慢慢收回 ,这一番内心挣扎手上微动,镜中人一点都没有察觉。
云枝在安樾半命令半安慰下,缩着鼻子离开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安樾和苍楠二人。
安樾方才还柔软的面部线条瞬间硬了起来,且不再带一丝笑意。
“你刻意接近,隐瞒自己的修为,到底有什么目的?” 安樾转过身来,“阴朔这个名字,也不是真的吧。你到底是何人?” 安樾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杀意。
苍楠:“……”
“说。”
苍楠轻吸一口气,真心实意道:“阴朔确实是我的姓名,我只是爱慕君上,想要守在君上的身边。”
“你知道之前说爱慕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安樾冷笑。
“那些人不配爱慕你,自然不应该有什么好下场。”
“哦?” 安樾更是冷笑:“莫非你就配?”
“我……我不知道,我把它当成理想。”苍楠道:“我生来是一个孤儿,是师父把我养大,除了君上,我从未爱慕过别人。”
安樾皱眉:“你师父是谁?”
苍楠:“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隐居于世。他也是可怜之人,一生经历坎坷。”
安樾眉头微微舒展,停了半晌,探出一口气道:“我姑且信你,如今我的身体情况你也看到,你既是我的贴身护卫,实际上我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奴仆,你可愿意?”
“愿意之至。”
“嗯,” 安樾回答,但接下来声音益发冰冷,“但是你不要想七想八,只要被我察觉你但凡有一丝不轨之念,你会死在我的手中。”
“我知道,我绝不会做任何违逆君上意愿的事情。 ”苍楠道:“也不允许别人做。”
安樾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很好。现在,抱我去沐浴。”
苍楠心突突连跳,他走到安樾面前,深吸一口气,一手托起他的背,一手自腿弯抄过去,用过去的无数次的熟练无比的动作,将安樾抱起在胸前。
轻了这么多,苍楠差点脱口而出,安樾却笑了,似乎颇为愉悦:“心跳得这么快,当真是没有抱过人。”
第79章 樾儿
等他将自己放入浴池后,安樾就命苍楠出去,喊他的时候再进来。
苍楠并没有走远,隔着一段距离,站在池边默默地看着安樾。
圆形的池水上蒸腾着氤氲的湿气,把水中身着薄衫的人映衬得朦朦胧胧,如仙如神,这又是十分熟悉的场景。
安樾闭目靠着池壁坐了一会儿,全身放松,让自己慢慢滑入水中,直到全身都沉于水下。
那一次苍楠以为安樾溺水而抢他出来,之后便知道了安樾有这样一个没入水底寻求极致放松的癖好,他嘴角微微一牵,继续看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浴室里十分安静,几乎连水声都听不见,仿佛空无一人。
苍楠起先的心境还比较平和,但是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水面上甚至连一个气泡都没有起来,苍楠自诩如果是自己,憋着气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
安樾怎么还没有起来?
他兀得着急起来,又等了一小会儿,心中担忧更甚,再不犹豫,扑入水中。
自水下抄起安樾,浮出水面的时候,当胸就被一掌击倒,他毫无防备,直被击得拍入水中,而安樾也迅速后退,重新抵靠在池边。
“放肆!” 安樾呵斥,面色煞白。
苍楠全身湿透,自水中摇晃站起,他看了看薄衣下还隐隐显出伤痕的安樾,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哭笑不得:“我没有想对你怎样,不是怕你……淹死吗。”
安樾愣了一下,嘲道:“你是对我有多大的不相信,我在水底可以躺一天。”
“怎么可能?” 苍楠惊疑。
“这便是琉月人独特之处……行了,今日就这样吧。” 言毕,自水中起身,轻轻一跃,从容落在池边,一个净声咒,全身已干。
这净身咒语正是过去苍楠所教。
因为这一点发现,苍楠内心莫名雀跃。
安樾背转身,再自然不过地,浴衣自肩头滑落,堆在脚边,如白玉雕石一样的酮体便显示在苍楠面前,这池水显然有治疗功效,他身上伤痕已浅到不见。他抬起双臂,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更衣。”
苍楠喉结滚动数下,感受到体内热意上涌,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然后慢慢走到安樾身旁。
将搭在一旁的衣服一件件给安樾穿上时,他的手有些抖,强忍自己去触碰安樾肌肤的冲动,并刻意不要太靠近,比起梳头发,替人穿衣服他显然要生疏得多,不是弄错了正反,就是扣错了扣子。穿了半天都没有穿齐整。
安樾轻嗤一声,将他手推开,摸了一下衣服上的纹路,自己慢慢整理,问他话时,语气已没有先前的严厉:“怎么,不习惯?没见过不穿衣服的人?”
“不,不是……” 苍楠赶紧回答:“是君上……太美。”
安樾笑出声来:“你似乎学不会认清自己的身份,什么话都敢说。”
苍楠:“我……”
话语被安樾打断:“就这样,我并不需要听假话,无人的时候,你亦无需喊我君上,和云枝一样叫公子即可。”
“可以喊你樾儿吗?” 苍楠脱口而出。
安樾脸色一变,声音瞬间变冷:“樾儿,谁告诉你这个称呼的?”
苍楠:“墨离仙尊这样喊,我觉得很是亲切,我比君上年长,也……”
话语再次被打断:“过去曾经有一个人,便是整天这样叫我 ,他叫我的时候,心中又是如何。”安樾仿佛忘记了眼前的人,思绪飘远。
“定然是十分欢喜。” 苍楠道。
安樾大笑数声:“你又不是他,你如何知道……” 苍楠从他的笑声中听出悲怆,不由得感伤,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什么。
“算了,想他作甚,不过一无心无情之人而已,莫要叫我再见到他,不然,我要叫他懊悔终身……也好,你可以叫我樾儿,但只限于我让你叫的时候。”